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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来的官人-第1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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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崖抬眼观察了一会她的神色,放下茶杯,忽然好脾气的道:“罢了,你将那支小号的云中洗净了,将墨研的浓稠些,我将就写了罢——明日我还要出去,晚些时候回来”
康三元闻言面露喜色——否则拿着一张无题字款识的半成品,谁会买啊。忙又问道:“那,还要不要给你留晚饭?”
宋崖道:“不必,我不爱吃剩菜”言外之意是,他若回来,康三元得重新做给他吃。
康三元本来还好心的想再问问他要不要带些钱出门的,闻此一言,顿时打消了念头。转而默默地去洗笔。
最终这幅画大功告成:宋崖在秋雨暮云之隙,以工笔小楷题了两句诗:“雨侵坏瓮新苔绿,秋入横林数叶红”落款一个“暮”字。
宋崖末了指点说:“明日将画拿到裱糊铺子里裱好,再拿到墨云轩去卖,要价三百两纹银即可——”
康三元在听到“三百两”的时候,心脏顿时漏跳了一拍,双眼石化。激动的想,这这,这病秧子简直就是童话里那只会生金蛋的鹅啊有他在,自己何愁不富哇,哇哈哈哈
是以过了一会儿,康三元期期艾艾的,隔着桌子真诚的望着宋崖,第一次发自内心的关怀道:“那个,宋公子,你到底得罪了什么人啊,自己出门要小心些啊,你那个面纱呢?戴上它!”
对面的宋崖闻言,面皮忍不住抽了抽,举起一只玉白的手磨了磨额头,半晌,另一只手忽然隔着窄窄的桌案伸过来,将康三元的手拉了过去。
康三元惊讶的挣了挣,没挣开,便见宋崖抚额的那只手从砚台上拣起一只毛笔,轻轻地舔了下墨,然后舒开她的掌心,在她手心窝里轻轻地画了几下。口中一边道:“我有表字‘洪度’,少有人知,你可以私下称之。”
康三元收回自己的手,便见掌心上赫然有两个极淡的蝇头小楷“洪度”,却不是宋崖历来所用的任何一种体格。
“洪度”康三元小声念了一遍,这“字”很好听,她抬头有些傻得笑了。
转而又想,是不是也该礼尚往来,送他一个私下专用名称称呼自己捏?
她抓耳挠腮半天,又期期艾艾的笑着道:“呐,洪度,你以后私下也可以喊我‘小蕙’,这是——我的另一个乳名,也,少有人知”这是她上一世里的乳名康三元一心示好,激动之下搬了出来。至于上一世的真名“李牧”她并不想再用。说完又纠结得想,两个人又是真名又是假名还有表字、乳名,好混乱啊——————
对面的宋崖字洪度却愣了一下,低声道:“小蕙——为何取这样一个丫头气的名字?”
康三元噎住,宋崖继而云淡风轻的道:“名字,不过是个虚的,我只叫你三元顺口些”就此敲定。
两人的关系随着称呼的更改,上了一个新台阶,终于有点兄弟般的随和了
补之
待康三元殷勤而麻利的伺候宋崖洗过澡后,已经快三更天气,宋崖穿着一身干净的家常蓝粗布袍子,负手站在檐下看雨,又瞧见正忙忙碌碌往西屋子里提水的康三元,唇角不知不觉的弯了起来——这个丫头,虽然透着古怪,却并没有坏心。往日倒是自己太多虑了。如今虽无告知她自己真身份的必要,亦不忍再叫她因此而担惊受怕。自己在此的时日已无多,应宽柔待之才好
康三元坐在温暖的浴桶里,全身轻松,心情愉悦,三百两啊,换算成人民币接近九万块啊,呵呵呵,以后进货囤货的周转资金全有了。可见古人说的福祸相依还是有道理的,没白被宋病秧子压榨
今夜,小院里的人各怀心思,小院小小的澎湃着。
小院外却是暗流涌动,暴风骤雨泱泱在即
作者有话要说:呼呼~补好了
另:“雨侵坏瓮新苔绿,秋入横林数叶红”诗出杜牧《秋雨中作》。
原文如下:
灯前剧论与谁同?中岁朋侪亦已空。
行道敢希千载上,会心聊付一编中。
雨侵坏甃新苔绿,秋入横林数叶红。
莫怪又生湖海兴,此身元自是孤篷。
这诗,也颇符合男主此时的处境啊
开业大吉
康三元拿着画去裱糊,裱糊铺子里只有一个年逾八十岁的老翁,带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学徒在经营,裱画花掉近五百文。
康三元又到了墨云轩,墨云轩的店主接过画来,展开,目光惊诧的看看画,又看看康三元,再看看画。来回打量了几遍方将画轴急忙卷起,两手紧攥着和气的问康三元:“小娘子欲沽价几何?”
康三元被他看的很紧张,以为他生了什么疑心,正站在那里咬指甲,忖度着该怎么应对,现在见店主神色温和的问价。便迟疑的道:“老板你以为值几何?”
店老板拿手顺了顺画轴,忖度着道:“小娘子这幅画虽精良,然非古物。故而虽值几个钱,却也无多,小娘子只将心中价目说出来,我再酌情添减即可”
康三元被他那通身的儒雅气派和一句“值几个钱”给镇住了,想,难道这幅画竟只值几斤酱油钱?那他为何看到画的时候面露惊诧?难道,宋崖竟是个画画的名家,且傻到画风落款皆用实的,故而被这店主人看出了首尾?
这样一想,康三元浑身紧张起来,撒谎道:“老板,这幅画不过是我一时兴起涂鸦而已。本不打算卖,只是想听听老板的沽价——”说着她伸手将那幅画轴扯回,紧紧抱在怀里,笑道:“既然这样,那我就不麻烦您了”说着。翻身便走。
那老板忙叫道:“小娘子且请留步——呃,我出价五百两如何?这画虽不是名家所为,然颇有章法,小娘子才艺惊人,日后再有佳作,也一并拿到小店来售卖如何?”
康三元被那“五百两”堪堪钉住了脚步,心中挣扎一番,一跺脚,准备鸟为食亡,回身又将那幅画抱回了柜台上。
店主人见她飞快的又赶了回来,依旧波澜不惊,和风顺雨的道:“画是好画,可惜不是名家手笔,小娘子对这个价位可还满意?”
康三元飘得云里雾里,猛点头。
店老板写好银票,交给康三元道:“小娘子以后卖画,尽管来墨云轩,这般年纪就画的如此之好,大有前途,以后我们打交道的日子还长着呢”
康三元含糊点头,飞快离去,找了个背人的角落,将银票细细看了好几遍,揣入怀中。然后健步如飞的跑到紫堂街昌和银号,将银子取出一百两,抱回家,关上门,在屋里长笑三声
晚上把门守到宋崖回来,八八的告诉他今日卖画的经过,想问问他的想法,宋崖被她堵在门边,听完她磕磕巴巴的讲述,只笑了笑不语
康三元觉得他更加莫测高深起来。
第二天,宋崖又留了字条出门去了。而康三元则租下了铺子,这铺子离渝州城主殷大人的官衙不远,地段处于繁华的商业街,背后是相对贫穷的南城区,非常适合康三元的二手家具店这种奇怪的产物生存。
康三元租好铺子之后,就忙着打扫、装修、安置货物,“康大家具铺”的牌匾也做好了,两天之后,一切准备就绪,挂上匾额,放鞭炮开业。
南城区贫民一条街上出了康三元这么一个商业新秀,还是小有轰动的,因此,开业那天来的人也不少,银姐一家是不用说了,另外还有堂哥康望福带着几个衙门里要好的同事,具是便装前来。其他三四个堂哥也大都来了,堂嫂们具到齐,拖老携幼的。虽然平日无多交往,毕竟是本家亲戚。另外还有王大婶、莲花夫妇等一些平日常走动的街坊邻居,具来捧场。
银姐帮着招呼,剪过彩之后,就在对面的杨记饭馆宴请了众人。
康三元忙前忙后的,这一天差点招架不住。之所以会有这种感觉是因为,康望福带来的同事中有小黑脸一枚——那个夏捕头,
男人有堂哥康望福替她招待,康三元和银姐主要招待女宾。
但她却在第一眼看到夏风走来的时候脚便软了——请原谅她这么没用
夏风当时穿着一身青色衣衫,窄袖口,衣服很服帖的穿在他身上,恰恰的勾勒出一副健壮而有力的身体,他没有戴帽子,墨黑的头发只用一块葛巾束在头顶,自然而大方。配着刀,依然是剑眉虎目,望着康三元粲然一笑,道:“康姑娘,恭喜了——”
康三元当此时,忽然十分庆幸宋崖是个避难的,外人鲜少知道她有这么一个官人,且听夏风的称呼,显然还以为自己是个未嫁的姑娘
这样一想,她转而又有些郁卒,与宋崖的约定期满之后,他人走了,自己却稀里糊涂就成了个二婚妇女到时候还要编个借口欺骗邻居们,自己未来的身份却只有两种选择:一是寡妇;二是弃妇哪一种都很不爽!
宋崖这幅画虽卖了笔大钱,但区区五百两,赔偿自己的名誉损失费和精神赔偿费,还远远不够!
因夏风也在,康三元行动都秀气了三分,且潜意识里便不想有人当众提起宋病秧子来,于是在饭桌上尽谈些针织刺绣、穿衣打扮之类的话题。
众街坊邻居因大都知道她官人前些日子出门走生意去了,倒也不多问。谁知这些媳妇们坐在一起偏偏爱谈讲些养儿育女经,大嗓门的元春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的问:“三元,你成亲快半年了罢,上怀了没有?”
一桌子的妇女顿时全用感兴趣的目光望着她,康三元如坐针毡,垂目看着菜碟子勉强笑道:“还没有”,往下别人再说什么,她就没在意了。
借斟酒的空儿偷偷的向邻桌望去,却见夏风似乎有些心不在焉的,正垂头把玩着酒盅。康三元忽然心虚起来,觉得他一定是听到元春的话了,不禁一阵颓丧。
再坐下来吃菜,顿觉菜肴比先难吃了数倍,康三元味同嚼蜡的咀嚼着,心里长叹一声:纵使瞒过一时,早晚人家也都会知道,宋病秧子,遇上你我还真晦气!
从这时一直到众人告辞离去,康三元屡次按捺不住偷偷观察夏风,从始至终,夏风也并未像以前一样看她一眼。
人散尽了,康三元回到铺子里,忽觉得到处都冷冰冰的无甚趣味,她难受的想,夏风一定觉得自己是个行为不检的女人了,怕是从此还要轻视自己,她心里既难过又愧疚。
作者有话要说:贴之
非礼
康大家具铺刚刚开业,生意不多,康三元在铺子里守到七八点钟便回家了,只留下徒弟吴小山一个人在铺子里看守。
这间铺子被康三元设计成了一明一暗两间,外面较大的一间摆放货品;里面是一个十平方左右的小间,安放了一张单人床,靠墙放了小衣橱,床头有一桌一椅,供晚上守店之人坐卧起居之用。
康三元和吴小山一起吃过晚饭后方回家,进了院子,宋崖果然还不在。一群刚长硬毛的半大鸡仔看到康三元回来,纷纷扑腾着小翅膀围拢来,跟在康三元身后,亦步亦趋、叽叽喳喳的赶着要吃食。
康三元去灶房抓了两把玉米,坐在院子里光秃秃的梧桐树下,用石臼将玉米粒捣碎了,一把一把的撒到院子里给小鸡吃。
康三元家所在的这个山坡颇高,可以俯瞰大半个南城区,康三元喂完小鸡,托腮坐在自家的门槛子上,凝望着夜色中,山脚下一家家、一户户窗棂中透出的昏黄的灯火,渐渐产生了恍如隔世的感觉——确实是隔世了啊
康三元默默地思想了一遍上一世里的喜忧哀乐,又回思自己穿越以来的种种,忽然觉得自己挺孤独。
她揉着额角,可怜兮兮的想,累了一天回来,能有个肩膀靠一靠该多好啊,或者,有个能听她倾诉的人也成
一阵夜风吹过,寒嗖嗖的,康三元紧了紧衣服,暂且按下自怨自艾的情绪,起身去小灶房烧洗澡水。
这时,柴门忽然吱嘎一声响,开了。
康三元正在灶房里忙着点火,并没有留意到院子里的动静,所以,当她填好柴,一抬头,忽然发现灶房门口站着一个高大的黑影时,惊得“啊”了一声。
门口的黑影见她抬头,踌躇着动了动,然后缓慢而坚定地弯腰走了进来。
借着熊熊烧起来的灶火,康三元认出了眼前人,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竟是钱家旺。
康三元的第一个念头就是:莫非,康三元已没的爹爹,同钱家旺还有些未了的债务?
钱家旺人不只是胖壮,还很高,他进来只能微弯着腰,小灶房立即显得十分拥挤,康三元看着他油光水滑的一身绸缎,两只闪闪发光盯着自己猛瞧的大眼珠子,立时感到了危险。
她强自镇定的依然坐在小板凳上,问道:“钱少爷,这么晚了,你来有事?”
可能是灶房里的灰尘呛着钱家旺了,他先一扭身打了个巨大的喷嚏,然后转过头来,满面红光的道:“三元,一个人在家呐?”
康三元深刻领会大灰狼和小白兔的故事的深刻寓意,对这个问题避而不答道:“这灶房里烟大,有事我们出去说吧,我有刚煮好的热茶——”
一边往灶里多填了柴,使火烧得更旺了些,一边手持半块劈柴,站起身来,准备相机而动。
钱家旺一点也没有要出去谈的意思,反而近前一步,肥厚的大手一伸,握住了康三元的左手,涎着脸道:“三元,我是专为你来的,你爹卖你的契书还在我这里,你早晚是我的——”
这话未说完,只听空气中风声响过,砰一声,钱家旺头上已经挨了一劈柴——是康三元没经过这场面,被钱家旺强握了小手,立即紧张起来,下意识的就将手中的劈柴砸向了钱家旺。
钱家旺皮糙肉厚,挨这一下,竟仿若无物一般,只愣愣的摸了摸脑门,又不可置信的看了看康三元,眼神渐渐深起来。
这下康三元慌了,心里恨自己沉不住气,这下肯定惹恼了钱家旺了,自己连装动情、用言语拖延时间的机会也失去了,心下懊恼不已。
且夜已渐深,不会有人来串门,宋病秧子又不在,钱家旺如此肥壮,如今,自己就是拼了老命也打不过他啊——
康三元咬咬牙,只得硬着头皮,继续挥舞劈柴乱打起来。一边打一边喊:“救命”,丢人大了去了。
钱家旺见她张牙舞爪的模样,又听到她大喊,便随手掏了块油香的手帕硬塞进了康三元嘴里,也不躲避康三元的击打,轻轻松松的将康三元的双手反剪了,将人推倒在柴堆上。
康三元被那气味腻歪的帕子堵着嘴,差点背过气去。
倒下后继续死命的用脚踢打,等钱家旺用一只膝盖就按住了她的两条大腿之后,康三元最终哪里也动不了了,然后她便很没用的急哭了
正在康三元恨不得一头撞死,也不要被这么个油腻腻的人按着的当口,小灶房的门忽然被人一脚踹开,一阵疾风飚过,康三元只觉身上一轻,耳边便听钱家旺失腔变调的一声哀嚎:“啊~~~~~~”然后是院子里传来“扑通”一声巨响,应该是重物砸到了地面上的声音。
康三元是面朝下趴在柴堆上的,此时手脚获得自由,便连忙爬起来,将嘴里的帕子掏出来扔在地上,对着灶灰干呕。
耳中听到院子里仿佛打了群架,不时有各种哀叫声传来,康三元将自己的晚饭都呕了出来,喘吁吁的蹲在灶房门边向外一望,今晚是个黑沉沉的阴天,什么也看不清,只能分辨出一个白色的人影在几个黑影中闪转腾挪,康三元回身将灶中燃烧的木柴扯了一根,照了照院子,看到宋崖正一脚一脚的将四五个大汉踢倒,便放了心。
将木柴又扔到灶膛内,扯起自己的袖子,嫌恶的将脸上已干的钱家旺的口水和油水擦了又擦,抹了又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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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人非礼的滋味还是挺窝心的,康三元此时的感觉仿若吃了死苍蝇一般,气的手脚直哆嗦,又听到院子里宋崖仿佛歇了手,正低声断喝道“滚!”
康三元忙抓起一只劈柴跑出去,道:“等等!”然后举起木柴,对着地上蜷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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