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捡来的官人-第5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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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方带着兵向青庸城撤退。

大火烧到第三天的时候,景年基本确定了陈启迭是不会给自己发援兵的,此时说不定连尚云摩都性命不保了——烧掉了大仓,就等于烧掉了敌人的命脉,胜负已然一目了然,剩下的只是个时间问题。陈启迭拖个几天,拖到自己被莫儿墨的骑兵杀死,他再发兵打莫儿墨也不迟,所以,自己不用等援兵了。

景年带着完好无损的千人精锐,仿若一阵风一般步伐整齐不停不歇的向青庸城方向飞奔——只要进了青庸城就好办了,那城若要死守,也能守个个把月,实在不行还可以弃城而走,那城的官衙之下有一条通道,是五年前莫儿墨被困守在此处的时候挖下的,景年如今也打了这条道的主意。

景年烧大仓时,缴获了上千匹的好马,此刻跟着他的将士们一人两骑还绰绰有余,一路轮番换骑,大大提高了脚力,将莫儿墨的追兵远远的抛在了身后——莫儿墨也确是如景年所预料的那般,闻听大仓被消失不见了的景年烧毁之后,气的暴跳如雷,立即调拨了最精锐的两支骑兵来灭景年——无论如何要灭掉!

在莫儿墨的眼里,景年的存在就是对他的折辱,他从十八岁就称雄大西北,何曾败在别人手下,旧仇新恨加在一起,他双眼血红恨不得生吃了景年!

再者景年若死了,清乾国的十几万大军在他眼里就是鱼肉:不堪一击,可以任他刀俎!中原有句话怎么说的——三军易得一将难求。没了名将,小兵小卒的有再多有何用,一盘散沙而已。

所以,莫儿墨这样快又大举起兵是有原因的——因为他没有料到那个小皇帝,呃,就是他的小舅子会再度启用景年。根据他的贺楽王妃明月的说法,清乾国的小皇帝应该是十分忌惮这姓景的,甚至屡动杀机的。而自从五年前之战后,这姓景的也确实被搁置起来了,据说再也不参与政事的。而自己起兵前也是下了功夫的,造了不少污蔑姓景的的谣言,小皇帝不是曾经派人暗访过他多次吗?自己是觉得火候已到,小皇帝定不会复用这姓景的,才趁此机会举兵,没想到又遇上了,且这姓景的还是这样刁钻悍烈!

莫儿墨不知道,正是由于他的存在,清乾国的小皇帝才尽管听了五年的谣言,还是不肯去杀姓景的以去心头之病

当然,他如今更还没有想到,这姓景的当年放他一马,就是为了留他的人头保他自己的太平。

但说景年折损了近二百员精兵之后,打开了青庸城的大门,进城之后一口气也不敢停歇,先将俘虏集中关押,又立即布防守城事务——区区八九百兵实在太少了,景年利用莫儿墨的骑兵到来之前这宝贵的一天时间,将青庸城换了防,又将城中的青壮年召集了上千名紧急的训练了一天,与自己带来的兵轮岗——打仗嘛,只要胆子大杀人是不讲究章法的,景年只命人教给他们各种器械弓弩的操作手法,并着重讲解了一下如何能一刀毙人性命,杀一人奖多少白银粮食等。

这些青壮年一来痛恨莫儿墨的异族掠夺;二来对景年之名很是崇拜;三来奖赏的确丰厚;四来能亲手杀这些胡子真解恨。所以竟被景年动员的群情激奋、士气高昂起来。

景年眼带红丝,神采奕奕的站在青庸城衙门的演武场内,扬手叫人先带二百个俘虏上来让这些新兵杀一杀练练手演武场内很快血流成河

晚上,众人经过一番休整,景年带着几个亲随霍顿等秉烛下了衙门地下的通道探查情况,一探之下景年不由得有些心急——这条通道如今竟只剩了七八尺长,再往后也不知道是哪一块的地皮塌陷了,竟将后面的全部堵死,景年派人试着挖了挖,眼见的挖出城外去了,还是不见一丝消息,大概后面的全部被堵了。这个要重新挖开,一直挖出莫儿墨可能的包围圈,那可得一两个月的时间,如果四面受敌,莫儿墨攻城不辍,这道儿还没挖出来说不定城就破了——莫儿墨是只道这条道的,他不会不防。

到了第二日,莫儿墨的骑兵就到了,先打头阵,开始了日夜不停的攻城,景年坚守不出,滚木雷石伺候,然而城里可用的兵卒也是一日一日的减少

而陈启迭和莫儿墨大军对垒的阵前,此时却像是睦邻一般,十分默契的俱按兵不动,本来应该杀气腾腾的上趾山口,此刻竟意外的显出了一丝生死之搏前的闲适

清乾军这边的营盘内,随军的囚车里新关押了许多将领,将领们只是被扒了军服,倒也没有衣衫褴褛蓬头垢面,但却一个个显得又气又急,焦躁不安。

十几日后几个穿江水海牙服色的官员满面风尘而来,托着一卷明黄的卷轴进了中军大帐。半晌而出,又飞马而去了,清乾现任的三军统帅大将军陈启迭负手站在营帐前,望着绝尘而去的传旨官的背影,发了一个意味不明的微笑。

远山上荒草凄凄,冬景益盛。

康三元在家中,自从景年只身离府之后,她每日都到前‘庭转悠,等着被她指使去打听消息的张齐回来。

因为她怀着孩子,张齐在外面听了消息总是往好里夸大几倍再告诉她,直到康三元稳稳妥妥的生完了孩子,月子做到一个月头上的时候,景年烧了胡人的大仓,以及被莫儿墨围困在青庸城的消息相继传来。

张齐不能往好里说了,他很清楚孤军深入被围困在孤城对景年来说意味着什么,也很清楚没有援兵会有什么样的下场。

于是,这天康三元正坐在软榻上喂小女儿妙妙时,便见张齐等不得请示的便慌慌张张的抢了进来道:“夫人,侯爷那边情形怕是有些不好——”

康三元闻言惊得手一抖,汤碗便掉到了地上,她将孩子递给奶娘,忙问怎么了?一边觉得一颗心咚咚咚的急跳了起来。

张齐灰着一张脸将消息细细的对康三元讲了一遍,末了道:“若是那个陈启迭再不发援兵,侯爷孤立无援,那城怕是不保啊!”,张齐还是不愿说出更可怕的话,只说城会不保,城破了,将士还能活吗?

康三元一张脸顿时雪白,她手脚发软的问:“张齐,那那那,陈将军不增援的事儿,皇上不知道吗?”

张齐皱着眉头慢慢的道:“怕就怕皇上本就是知道的”

一语未完,康三元顿时明白了张齐所指,心里一急,眼泪便毫无知觉的掉了出来。顿时感到一阵绝望手足无措了。

末了,张齐向康三元分析了一下当前的局势,说:“若是皇上的意思,咱们去求情怕是也无用,夫人知道侯爷一向有归农之心,若将此意面奏给皇上,皇上念及景家世代忠良,侯爷又曾助他登帝位除林家平西北这种种功劳上,或者改变初衷也未可知”

康三元听罢已经是急不可耐,连夜就要赶往京城见明泽,五岁大的景熙三岁大的景沅都懵懂的知道父亲出了大事,因此十分懂事的不来添乱,康三元临走,景熙牵着弟弟的手站在府门前安慰自己的母亲道:“娘,家里有我呢,我会照顾弟弟和妙妙”

景年上次从家里走时正是正午,景熙和景沅还在睡午觉,父子连面也没来得及见,景年便匆匆奔赴了西北,如今,如今西北大局已定,皇上就要过河拆桥!康三元又急又怒。

她带着几个家人,匆忙而急切的上京了,落叶纷纷,又见秋浓

两重天

康三元刚开始上京的时候是心慌意乱的,但随着车行辘辘,她逐渐镇定了下来,开始冷静细致的考虑如何见皇上,以及该怎样说才能救景年——她想到了景年的后母林夫人。

林夫人怎么说也是景家的人,康三元觉得她不可能置景年的生死于不顾。而林夫人又是皇上母家的皇表姐,这层亲戚关系多少应该有些面子。如果先通过她再来见皇上的话,要比自己莽撞的去碰门要好的多。

所以,她日夜不停的到了京城之后,先去了紫荣街景府拜见林夫人。

而西北这边青庸城下,此时已经是一片惨烈的杀戮景象,莫儿墨的人攻城日夜不息,由于青庸城易守难攻,所以城外的一方开始时便处于劣势,伤亡惨重。呆在城里的景年这一边倒还可以勉力支撑。

但几天之后,莫儿墨便又新派来了大批增援的骑兵,还夹杂着些攻城兵之类的,景年这里便有些吃力了,不眠不休的杀戮已经使他的战袍沾满了鲜血,眉目在紧张专注之外也添上了一抹狠色。他一边死守,一边命人在地下挖掘新的通道;另一边也寄希望于张也,张也部现在虽然也归陈启迭辖制,但驻防却不与陈启迭一起,或许他能听到自己目前的困境,前来帮助也为可知。

十日后青庸城下成了人间地狱,到处可见的是污血和弃尸,空气中弥漫着难闻的烧焦的气味。城里的百姓中,已经拔不出青壮年来补充守城的兵力了。破城之日已经屈指可数

景年一边紧盯着城防,一边仍旧命人日夜赶工的挖掘隧道,他深知这条道基本上就是唯一的生路了。正在这种胶着不下的攻防状态时,这一天正在城墙上巡视的景年却听到了城下的喊话——

喊话的胡兵汉话稍带生疏,吐字却十分的清晰洪亮,显示出敌方的气焰还很强。他一连三天喊的内容是:“你们的皇帝不管你们了!想用我们伟大的莫儿墨国王的手杀死你们!但是,我们国王喜欢英雄,希望你们归顺他!”

原来是来劝降的。这又说明三种可能,一是大概胡人也攻不动了,想诱降;二是莫儿墨打仗打疯了,真的想纳降他;三是纯粹为了迷惑他,降低他的防御心。景年觉得诱降继而杀掉自己的可能比较大。所以不为所动。

劝降的胡兵喊话时一般是中午,他喊完话一撤,过不了多久新一轮的攻城就会开始,那攻城的将领发口令之前会先叫一小兵到城墙底下问话:“我们XXXXX大首领问候你们的将军景侯爷,愿不愿意归顺我们伟大的莫儿墨国王?”

景年觉得胡人的喊话真啰嗦,一概不理,准备长弓硬弩伺候——景年将青庸城内能发掘的守城利器全都应用起来了,府衙都拆了用作滚木雷石,就差拆城墙了

白天石头大棒的扔下去砸死了敌人,等晚上停战,敌人远远的退守到山脚下的时候。这里半夜城门却悄悄的打开,百十名的壮汉出去将白天扔出去的石头再搬回来,运到城墙上重新利用,因此许多石头看上去都血淋淋的,粘着许多不明之物。

喊话的胡兵这日又来——他们如今调整了劝降的策略,将喊话时间改在了傍晚,并且话也丰富了起来,添加了许多封官加爵甚至平分天下的东西。这天胡兵来喊话时,景年正带着几个带伤的将军们在城墙上视察,忽然听到城下的人声音洪亮的喊出了“景夫人”三个字,景年一惊便停下了脚步,鹰隼一般的目光投向了城下,城下的小兵就站在护城河岸,与城墙上的人彼此能看的很清楚,因此他见景年看他,便将声音提得更大了:

“镇国侯的夫人抱着吃奶的孩子去皇都了!走一步跪一步的向你们的皇上磕头!为了她的孩子不失去父亲,她不失去夫君!你们的皇上不见她,他要叫你们都死在这里!归顺我们伟大的莫儿墨国王吧,他至少会信任他的首领和部众!他不会让一位忠诚首领的妻子屈膝下跪,看着她痛哭流泪而无动于衷!”这个胡兵不是以前那个,他的口才显然要好一些,说的又多又流畅。

景年在城墙上呆愣了一下,便迅速的转身走下了城墙头,走石阶的时候,他晃了一下,伸手扶了下城墙,脑海中炸开了一样都是胡兵的喊话。

三元上京去见明泽了?这是景年始料未及的,他相信明泽虽然多疑肚量小,但也只是希望自己死而已,并不会下作到去为难康三元母子或者林夫人母子,以来要挟自己进军或者其他。

但康三元却主动去找明泽了——她一定是听说了自己被围困在这青庸城内孤立无援的消息,这才孤注一掷上京见明泽。

想到康三元此时可能又急又怕,正仓皇无措的不知道该如何救自己——她可能在明泽处受了软钉子,也可能在三省六部的官员中碰了壁,或者如今一个正经人也还没见上,正因为摸不到头脑而急的搓脚流眼泪一想到这些,景年的心中便像有几只猫在抓,疼痛不已。

他在简陋的行军帐篷内焦躁的踱步,五脏六腑都在翻腾煎熬中——

他一向将康三元置于自己的羽翼之下,保护的太好了。外面的沧海浊流、血雨腥风、明争暗斗等等乱七八糟的东西,他从来不叫她经受和沾染。

他希望康三元嫁给自己之后,还是渝州城梧桐小院里的那个三元,而不希望任何的污秽或者繁杂的事物影响她,使她不自在。

如今看来,因为自己竟要让她经受更大的折磨了。景年十分心痛

其实,康三元此时的境遇,也并不完全像那个小胡兵所说。

康三元一进京师先去景府拜见了林夫人,然后毫不隐瞒的将自己的想法说与林夫人听,想烦她代为引见,这样她去见皇上也不至于太唐突,冒犯了圣颜于事有害而无利之类的。

林夫人听了她的话之后,倒是略略惊讶的打量了她一眼,而后就没有说什么,只捧着茶碗长久的沉默,末了才叹了一口气,道:“你的意思我明白,只是皇上最厌人猜他的心思,若去说这事,定要犯他的忌讳,这样就不好了。若说的不好,怕还不是一条性命两条性命的事上,倒不如不见的好——至于景年,我想他原就在西北打过半年仗,应该熟悉当地的关防才是,此次能侥幸逃脱也未可知”

康三元一时说不出话来——怪不得听人说这个林夫人是个热面冷心的人,今儿康三元才真正亲见了。景年虽然是前室所生,不论怎么说都是景家的人,林夫人母子今日还能这般尊贵排场,还不是一直靠的景年之力?若单凭一个忠臣后裔,孤儿寡母的哪里能在这权贵云集的所在立住脚,同时还处处被人敬着、高看一眼?

但就是如此,景年有难,林夫人却连一句话也不肯为他说,就为怕牵连了自己。人啊,真是患难见真情康三元对林夫人这种袖手作壁上观的态度甚是气愤,继而又有些鄙视。

但康三元在辈分上是林夫人的儿媳,所以,她还是遵礼站着听她说完了这些话,末了终是忍不住看着她道:“婆婆说的是,不过作为他的亲人,我不能袖手旁观,无论结果如何,我现在就去见皇上!”林夫人显然从康三元的神情语气中听出了不满的意思,却依然不动声色,只是眉头微微不喜的轻动了下——康三元在景府只坐了一盏茶的功夫,便迅速的告辞了。

继而进宫,康三元根据以前东听一句西飘一句得来的经验,先找了掌管觐见事宜的通事舍人之长:一个薛姓的官员,这官员一听是镇国侯的夫人为西北的事儿而来的,不敢通报,敷衍康三元叫她明日再来。康三元便第二日来,来了之后这位薛大人又说皇上正在议要事不得闲又叫她等后日,后日又如此一而再再而三的过了三日康三元明白了——人家是在拖自己,皇上对西北的情况是完全知情的

这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一个从六品的小官如今就敢敷衍正一品的侯府夫人了康三元站在金碧辉煌又高大森严的宫墙外,急的第二次落了泪,她屏住了自己冲动的心,知道这样没有任何好处,只会让局势不可挽回——这个世界也是个真实的世界,而真实的世界往往是残酷不讲理的,权力就是道理。

铁刃也是道理,这也是皇上想置景年于死地的原因——自古以来皇位都是可以抢来的,谁的仗打得最好谁就是皇上的心病,因此历代的名将几乎没有善终的,至少仕途不会善终

康三元站在宫墙下百转千回不知该如何是好,定了半日忽然想起景年曾经告诉过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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