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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第3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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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黑衣人则回到了着红衣的公子跟前,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话,公子的脸色被面纱蒙着,看不出是什么样的情形,那双眼却微微滞了片刻,吩咐手下道:“起轿吧,外面风大,早些回去歇息。”
  凤墨涵悄无声息地回到自个儿的屋子,在黑暗中换了装,才点上灯就听到了敲门声。
  “进来吧!”她打开了门,江萧颖紧张地脸孔出现在门前。
  “师傅,你没受伤吧?”他闪身进来关上门,惊惶地问道,“张侍卫刚从外面回来,我听她说似乎发生了什么事,连六部的官员捕快都全部出动了”
  六部?那可是她的同僚们呢,只是谁也不知道人是她杀的吧,查一辈子他们也查不出来。凤墨涵微微一笑,拿出了半截衣袍包裹的东西:“这些都是你的,看看吧,有没有少了什么?”
  江萧颖解开一看,全是他要送给哥哥的东西,眼睛不禁红了:“这些东西丢了就丢了,师傅你人没事才是最要紧,何必还拿回来。”
  “是我送你的,怎么能落在外人手中!”凤墨涵拿起一枚宝珠,轻轻说道。
  “师傅,我我曾经说过,有一个哥哥”他怕她怪罪自己,如果不是他想着拿这些东西去给哥哥,也不会经过那条路,就不会遇上童四小姐,给师傅引来这么大麻烦。
  “好像是有这么回事,我没想到,你的哥哥竟然也在京城,以后若是你想去见他,先告诉我,我带你去,你一个男子,夜里出门如何让人放心。”凤墨涵说道。
  “我本也想过请师傅带我去的,可是可是那种地方,太腌臜,师傅去了不合适,所以”江萧颖轻轻说道。
  凤墨涵皱了皱眉,人皮面具已被她取下,恢复了本来面目:“听说当年大郡主挺宠你的,既然赎了你出来,为何你不求她帮你把你哥哥也赎回来?”
  她其实更奇怪,为什么江萧颖从来不曾求过她。
  “哥哥的身份,有些特殊,他是官卖的,没有官府批文,不得赎身,说了也只能令师傅为难。”
  凤墨涵倒没有想到这一层:“怎么你却不是官卖?”
  “父母出事那一年,我还未成年。”江萧颖说道。
  “对了,你家到底是出了什么事,遭致你父母惨死,哥哥被卖入青楼?”
  “因为童相的大小姐看上了我哥哥,我哥哥却又自小许了宣城太守之女范青娥,当然不从,那童家便捏了个莫须有的罪名,将我娘下狱,家产也给抄没了。为了怕范家帮我娘翻案,他们派了人,在押解的路上将我爹娘杀害了,我也被卖入倌中,不过运气好,才进倌的第一天便被大郡主看中了,赎了我出来。我哥哥刺了童大小姐一刀,那人便发誓要他求生不得,求死不能,将他卖入东风倌,天天接客,而且说他是官犯,京都御门那里备了案的,下令任何人不得为他赎身。”
  凤墨涵叹了口气,童相太不知收敛了,教出的子女怎么全都是一个德行,果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她安慰江萧颖道:“你莫急,这些天先不忙去看你哥哥,这件事,我会想办法。”
  江萧颖跪在地上,磕头道:“谢谢六郡主,若郡主能救得了我哥,萧颖此生愿追随郡主左右,做牛做马,在所不辞。”
  凤墨涵抬手扶起他来:“傻瓜,你又忘了吗?我是你师傅,你是我无影派的开山大弟子,你的事,师傅又怎么会不管呢。”
  “师傅!”江萧颖有些不好意思,脸色微红,“是我太着急了!那童四小姐当年也曾见过我,所以她识得我,今天撞上她也是我倒霉,她是故意找茬的,后来她们没有把你怎么样吧?”
  “你看,师傅不是好好的么?”凤墨涵笑了笑,“不过,童四小姐死了,这件事只怕官府会查到你的头上,你得先有个准备,你只要记住,救你的人,是个男子,你回了府后就没出去过就行了!”
  “是,师傅!”江萧颖微微一愣,马上意识到是师傅将童四小姐给杀了。他看了看那衣袖下伸出的纤纤十指,心头凛然,对凤墨涵,愈加地觉得深不可测。
  如此过了几天,江萧颖果然被京都御门叫去问了一番话,不过先被凤墨涵交待过了,他应对自如,兴许是跟着凤墨涵久了,变脸的功夫学得很透,那惊惶、委屈看起来都不像是装的,并没有露出什么破绽。他是静亲王府的人,还是六郡主身前的人,京都御门也不敢得罪,问过话就放了回来。
  在这几天,齐思洛得到恩准入宫面圣,一番不得已的陈述下来,再加上陶信芳的证词,月皇果然相信了凤墨涵的身世。醉酒的那晚,她与齐思洛之间到底有没有发生什么,只有齐思洛自己知道,他告诉月皇,故意隐瞒,就是不想她们母女相认,她就是要让月皇一辈子不知道凤墨涵是她的骨肉,是他买通了陶信芳不说的,月皇一直相信安国君那笔庞大的财富掌握在齐思洛手中,所以对于他有手段买通帮医院副使,深信不疑,再加上一查实,果然陶信芳这几年凭空多出许多财物,其家人也个个暴富,更加深信不疑。
  陶信芳被革了职,待罪在家,等侯发落。
  月皇屏退左右,问齐思洛:“你如此恨我,为何今日又说了出来?”
  齐思洛高傲地扬着头,说道:“因为我没有这么无耻,涵儿始终是我的女儿,我隐瞒了她的身世,更是利用她挑拨你与静亲王姐妹俩的关系,已是对不起她,我始终是她的父亲,不能眼看着妹娶亲兄的事发生!”
  “原来你打的是如此算盘,怪不得我觉得静亲王这几年与我生疏了许多,却是你从中作梗!”月皇笑了,“齐思洛,不过你终是输了,你知道你输在哪里么?因为你是男人,你太心软!你以为我没有怀疑过墨涵是我的孩儿?如果确信她不是,她早就不会存活在这个世界上,还轮得到今天你来亲口对我说?正因为我有所怀疑,才指婚六皇子给她,如果你答应让她娶,不管她是不是我的女儿,娶六皇子之日,就是她丧命之时!还好,你总算是说了实话!”

  宫中宴

  童相府为四小姐办丧事,童家与静亲王是亲戚,静亲王带了一家大小,准备前往吊唁,正要走,却接到了宫里的旨意,皇上召她与凤墨涵父子三人进宫。
  “静亲王,还请带着大世子与六郡主早些过去,皇上可等着呢。”传旨的内侍微笑着说。
  “不知皇上因何突然召见?”静亲王问道。
  “想必是为了六皇子与你家郡主的婚事,具体内情咱家就不知道了,不过皇上今儿心情很好,看样子皇上对两位侄儿侄女很是宠爱呢,以后还要请王爷多多提携。”内侍回道。
  “好说,好说!”静亲王接了圣旨,着人打赏了传旨的内侍,命凤墨涵几人将素服换去,准备进宫,反正天冷,凤墨涵也懒得脱衣裳,就着人去拣了颜色鲜艳些的来穿在外面,江萧颖拿了三件过来给她选,其中有一件大红的,她挑眉看着江萧颖,明白这小子的心思,便真挑了那件大红的,穿在身上,与其他人的一身素白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虽说君命不可违,童正君心里却不好受,冷眼扫过凤墨涵一身红装,心头极为不快,却也不敢说些什么,暗忖着皇上单独召见他们父子,莫不是麻雀要变凤凰了?再次瞪了一眼斜斜靠在廊柱边的凤金安,心中的郁闷更深,这个女儿总是懒懒散散,连长瑗都快骑到她头上去了,还不知醒悟,整日里只知风花雪月,什么时候被其他姐妹算计了都不知道。
  “纪平,对不起了,你转告童相,请她节哀。”
  “皇上召见可耽搁不得,我知道,王爷自去,家里的事有我,您就放心吧,”童正君端庄有礼地回道,“只是彤儿死得不明不白,凶手至今未归案,还请王爷”
  “我知道,只是宫里贵人要庆生了,别拿这些事打扰皇上,反触了霉头,彤儿是你的外甥女,我自不会不管,明日就加派人手去查。”静亲王安慰道。
  “若是抓到那贼子,定要将他千刀万剐,以慰彤儿在天之灵。”童正君含恨说道,眼角流下一滴清泪,自有下人递过了绢帕,给他擦了。
  凤墨涵偏着头,似是未听见。凤金安脸上不见悲伤,仍旧是那幅懒散的模样,走到她身旁,说道:“皇上召见,六妹妹应对上小心些,有什么不懂的就问娘,可别君前失仪。”
  “放心,三姐,我不沾酒,不会失仪,倒是你要小心些,莫醉了酒又闹出笑话,弄得你姑姑不好收拾。”
  凤金安眼中温和的目光中闪过一丝精芒,快得人不易察觉。
  “多谢六妹妹提点。”她拍了拍凤墨涵的手,率先走了出去。林青儿急步跟上,经过凤墨涵身边时,侧过头狠狠地瞪了她一眼。
  宫里京城最著名的乐班正在为月皇演奏,长长的条案摆了一溜,后面坐着皇太君、月皇和宫中各位郎君以及他们的子女。荣慕枫竟然也在,他坐在一扇绢画屏风前,正和皇太君说着什么,面上带着笑容,人比先前瘦了些,他抬起头来,见凤墨涵的眼光落在他身上,冲着她轻轻点了一下头。
  “这就是念绮家的六丫头啊,快过来让老太君瞧瞧,小的时候见过,那聪明劲儿,可是谁都比不上,后来可怜见地,遭了罪了,因你养病,你爹娘也一直把你藏着,都没让老太君看见。”皇太君也看见了她,老远就招呼起来。
  静亲王带着家人给皇太君见了礼,有内侍引领着他们一家在月皇的下首坐了,凤墨涵则由宫人领了过去,站在皇太君面前,她没有依父亲所教的拱手行礼,而是跪了下来,郑重地磕了个头:“孙女给皇太君请安!”
  皇太君先是一愕,随即乐呵呵地说道:“哎呀,一看丫头就是个有孝心的,你的成年礼我都抱恙没参加成,今儿召你来,也是准备给你补个礼的,快快快,把我那对珍珠玛瑙钏儿拿来,赏了六郡主。”
  身旁服侍的内侍走开,不一会儿捧了个玉盘来,里面躺了一对钏儿,上面镶嵌着几十颗珍珠玛瑙,散发着七彩的光芒,甚是好看。
  “谢皇太君赏赐!”凤墨涵也不客气,又磕了一个头,接了过来。这么久了,这位皇太君终于记起来要给她成年礼的礼物了吗?她可不是傻子,如果不是身份起了变化,月皇提起,估计这位压根不会想到她,只不知月皇是如何对她父亲说的。
  说起来也怪了,两姐妹同是皇太君所生,可静亲王的待遇就差了很多,似乎不怎么招皇太君待见,一般来说都是疼小的,这皇太君却是反过来了,当然他对静亲王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凤墨涵觉得如果真心疼爱的话,不至于连她这个孙女也不见一面。看了看不远处低垂着头的父亲,她又想,或许他对金安她们不一样,对自己的冷落,兴许是因为父亲。
  她正准备告退回到父亲身边,皇上发了话:“既然太君如此喜欢,就让六郡主多进宫陪陪您,给六郡主赐座。”
  皇太君身边很快安了个座位,凤墨涵只得招呼侍卫解秋华过来,将钏儿交给了她,在皇太君身边坐下,皇太君的另一面,就坐着荣慕枫,两人不时视线相接,荣慕枫总是温温柔柔地笑着,可是她却觉得他眼底有着抹不去的忧虑,不知道是不是她眼花了。
  接下来就是边看乐班的演奏,边闲磕牙。凤楚辛是进过宫的,况且世子不能嫁公主,所以他与几位堂兄弟姐妹之间也无甚嫌隙,许久不见,谈得正欢。凤墨涵却是第一次出现在皇家的宴席上,她的样貌本就出挑,遭遇更是离奇,有很多双眼睛在偷偷地打量着她,使她觉得自己像是动物园里摆出来供人观赏的动物,极不舒服。
  皇太君拉着她的手,不时问问她平时爱做些什么,爱吃些什么,她一一照实回答了。看这位太君慈眉善目的,想着宫里找这么老大一座靠山很是有用,至少得了他的宠,打听消息也方便些,她便打起精神,小心地应对着皇太君,时不时说些前世网上的经典用语,讲几个小笑话,逗得皇太君直乐,连平日最爱听的曲子也没听进去。
  “呵呵呵,六丫头你哪里来的这些段子,莫不是你编出来逗我老人家的吧?”皇太君听得开怀不已。
  “其实啊,这都是民间听来的,我养病的日子,去过南边,南人心思比较细腻,说话总是拐弯抹角的,有时候深思起来,还挺有趣,皇太君居深宫,是听不到这些民间俗语,若是您喜欢,孙女得闲就来说给您听。”凤墨涵笑道。
  “好好好,说了就是,以前我怎么就不知道咱们家有你这么个机灵的丫头呢,都怪你皇姨娘和你娘,知道我老人家闷,也不管不顾,把你藏了这么些年。”
  “皇太君您可别怪我娘,要不是娘疼我,一直藏着我养病,我也不会好得这么快,何况不因养病去南边儿走了几趟,也听不来这些段子,逗您老乐啊。”
  皇太君瞟了一眼静亲王,连连点头:“是啊,你是孝顺孩子,你娘也是,有你们这些孩子,老太君欣慰了。”
  “涵儿如此聪明的人儿,我看你皇姨娘家的老六是配不上你,你皇姨娘是乱点鸳鸯谱,有没有看中的男子,你说,老太君给你作主。”
  话终于说到正题上了,还连称呼都改了,凤墨涵笑了笑,说道:“不是六皇子配不上我,只怕是墨涵粗鄙,配不上六皇子,皇太君若真的想为墨涵作主,那就许了我多玩几年,等我想成亲时再同皇太君说,如何?”
  “你已成年了,早该成亲了,为何还要拖?”皇太君不解地问道,“你哥哥也是,老大不小了,还不许人家,干脆今日就给你们兄妹俩挑两门好亲事。”
  这还了得,自己的浑水都还没弄清,又把哥哥拉下水了!凤墨涵急忙制止,她撒娇地拉住了皇太君:“皇太君,且听我说,在南边时,曾听到有个男子这样说,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是骗子,不管是漂亮还是不漂亮的男人都会被骗,不同的是幸运的男人找到了一个大骗子,骗了他一辈子,不幸的男人找到了一个小骗子,骗了他一阵子。孙女既不想当大骗子,也不想当小骗子,所以请皇太君饶了我吧。哥哥更是了,日久见人心,太君若是觉得哪家姑娘好,可以先让哥哥看看,若是观察下来真的好了,再指婚也不迟,您也不希望将孙儿送给个骗子吧?”
  这段话是前世里见过的,她将男女一颠倒,借用来劝说皇太君打消指婚的念头,也不知道行不行得通。
  “你这孩子,这骗来骗去的,我看是老太君被你给骗了,”皇太君细细思量了一下这番话,说道,“好吧,这事暂且先不急,你若是成了亲,忙着陪你的夫郎去了,也就没空来陪老太君闲磕牙了。”
  “皇太君您真英明!”凤墨涵奉承道。
  “再说几个笑话来听听。”
  “遵皇太君旨!”
  凤墨涵又拣了几个好笑的,慢慢道来,把个皇太君乐得都找不着北了。
  一边儿荣慕枫却在发着愣,他是在品味凤墨涵刚才说的那几句话,世上所有的女人都是骗子!他细细揣摩着这一句,眼神恍惚起来,显得迷离而又忧伤。所有的人都被凤墨涵的笑话所吸引,没有人注意到荣慕枫的表情,凤墨涵却与他面对面,看了个正着,见到那眸中的迷茫与伤心,她的心竟也跟着抽痛了一下。
  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会觉得对荣慕枫有一种熟悉的感觉,因为那双眼睛,他和红卿都有着与教官相似的眼睛!正因为这想似的眼,让她对眼的主人也相应地有了好感。
  他为什么那么忧伤?若是来的是金安,他还会这样吗?凤墨涵忍不住想到。
  这里的笑声惊动了月皇,她扬起了声音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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