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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生-第7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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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郭明贤招呼着下人们捧了个铜盂出门,小内侍的脸上略显慌乱,手捧着一方白绢,上面透出点点腥红。几个公主抢前一看,铜盂内的水是红的。
  “母皇!”一片惊呼声响起。
  郭明贤拦住了众人上前的脚步:“皇上有令,请各位主子在殿外侯着,听到传召再觐见。”
  “郭公公,母皇怎么样了?前一阵还好好儿的,怎么就”七公主眼含热泪,哽咽着问道。
  “唉!皇上的病拖得久了,操劳成疾啊,她不让说,也是怕各位主子担心”郭明贤撸起衣袖擦了擦眼。
  太女走了出来:“母皇有旨,传涵王觐见。”
  她对太女点了点头,太女过来携了她的手,一同入内。背后无数道目光齐刷刷地落在凤墨涵身上,有人惊疑,有人妒忌。
  月皇半靠在床头,背后垫了个黄缎面儿的草芯枕,气色明显不大好,她一向严肃的目光这一刻露出了几分慈爱,抬头打量着双手交握的太女和凤墨涵,对着下人挥了挥手,侍从们躬身退下。
  “母皇六妹妹我带来了。”太女肃然说道,声音里有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道是因为难过,还是因为激动。
  “涵儿,坐前来些。”月皇说道。
  凤墨涵依言坐在月皇的床侧,垂手端坐。
  “臣几日不进宫,不曾想皇上竟有疾如此,太医们怎么说?”后面这句,问的是近旁侍候不曾离去的郭明贤。
  “皇上这病有一段日子了,宫中太医看过,说是多年前的旧伤,再加上劳累太过引起的宿疾,一旦发作起来用了许多补药,皆不见效”郭明贤看了一眼月皇,揣测了主子并没有要隐瞒,断断续续地说了出来。
  凤墨涵点了点头,说道:“皇上,您有什么话要交待微臣的,请宣谕。”
  她的脸上看不出悲喜来,显得过分平静了一些,远远站在一侧的王德顺心中忐忑不安,皇上这一场病来得蹊跷,他还未来得及交消息传递出去,进来过的皇子皇女哪个不是泣不成声,凤墨涵是唯一的臣子,诺大的恩荣,她却显得波澜不惊,这让他有些摸不透了。
  月皇拉住了凤墨涵的手,对太女示意一下,太女赶紧上前跪下,叫了声“母皇”。
  她将两人的手交叠在一起:“朕方才见你二人手拉手地进来,很是欣慰涵儿,朕知道这些年委屈了你,你和太女咳咳是亲姐妹,将来朕走了,你们姐妹要好好协作,守住朕打下的这片江山。元初,涵儿聪明多谋,你做事多和她商议,她是文臣,亦是武将,若是边疆有难,亦可亦可”
  “皇上不必多虑,为臣明白,定会好好替皇上守住这大月江山。”凤墨涵应道。
  “母皇,我早已将六妹妹视作亲妹,如今知道她真与我是一母同胞,更是不会亏待了她。”太女承诺道。
  “如此甚好!”月皇叹息一下,吩咐道,“你先出去,我有几句话要交待涵儿。”
  “是,母皇。”太女退了出去,月皇紧咳了几声,又咳出几缕血丝,郭明贤忙上前,用黄绢拭了拭她的嘴角。凤墨涵一把握住了月皇的手,月皇一惊,随即却感到一股柔和的力道顺着手腕而上,胸中凉意顿消,暖暖的气流沿着四肢经脉走了一遍,喉咙不痒了,咳嗽也不再。她松了口气,明白了凤墨涵这是在耗损功力,为她疗伤。
  待身上好些了,她开口道:“行了,可以放开朕了。”
  凤墨涵跪下:“皇上,是臣一时心急,逾越了。”
  月皇百感交集:“你耗损内力为朕疗伤,是你一片孝心,哎!”她的眼眸略有些茫然,众多子女,却只有这个私生女儿做出了一个正常孩子面对父亲有痒应该有的举动,她有些灰心,莫非前面那些,其实内心都是盼着她早些离去的?
  “臣原以为,皇上的病是假的,没想到”凤墨涵摇了摇头,低声说道,“皇上此病,并非宿疾,乃是”
  月皇抬手,制止了她未出口的话:“朕知道!你不用说,你医术精湛,定然是瞒不过你。怪不得你初进门时并无忧色,你是以为,朕在试探某些人?”
  “是!”凤墨涵说道,“皇上正当壮年,这病来得太突然,臣不相信。最近宫外动静大了些,连太女也压制不住,想来皇上已知。”
  月皇淡淡地瞥了她一眼:“你猜的也不全错,朕也想看看,有几人是真心在乎朕的生死。”
  “皇上洪福齐天,有天上神灵保佑,定然大福大寿,万民称颂!”凤墨涵道。
  “算了,涵儿,不必用这番话来搪塞朕,朕非昏君,知道人寿有限,只不过可惜朕的愿望在有生之年恐怕是不能一一实现了。”
  “皇上过虑了,天下万物,相生相克,病,总是有药物医治的,臣愿一试。”凤墨涵说道。
  “朕没想到你有此功力,你总是能让人惊讶万分,或者你能治好朕的病,也不一定。”月皇笑了笑,没有提到毒,这是她们心知肚明的,却不宜摆在明面上讲,一介帝王,竟然让人下了毒,说起来是件很丢脸的事。
  “只要皇上愿意让臣医治,臣愿以项上人头担保,尽力治好皇上。”
  月皇心中的最后一丝疑虑缓缓放下,之所以一直不曾对外宣扬,就是因为以她之能,竟不能查出是谁下的毒,要知道皇上的吃食,都是有人先试过的,凤墨涵深得梦绮真传,医术过人,会解毒,难保不会使毒,安如愿曾怀疑是她所为,如今看来,凤墨涵却是一派真情流露,她虽外表镇定,月皇却从那细微处看出了她的不舍与担忧。是了,纵然是个普通臣子,得她如此宠幸,只怕也会感恩带德几世,何况面前人是她的亲生女儿,总算她没有看错。
  “好,朕信你!一会儿你就留下为朕把脉,这之前,朕该做的事,还是要做完”月皇停顿了一下,“朕知道你在查当年的事,是谁想要害你,朕答应过给你一个交待,所以将太女遣了出去,你明白朕的意思?”
  “皇上!”凤墨涵惊疑地抬头直视着月皇,“您您是说”
  “朕知道瞒不过你,当年的事,确是元君所为,可那时太女还小,并不知情,她对你的情义,你也是看在眼里的,冤有头债有主,希望你不要迁怒于她,你们终是姐妹!皇元君那里,朕会安排!”
  “谢谢母亲!我也不光为我一个人,四公主的死也是他所为。”凤墨涵眼里闪烁着泪花,跪在了月皇床前。
  月皇的手落在她的头上,轻抚了一下:“朕知道你是个重情义的好孩子,元恩”她的心中想来也是极为痛苦的,凤元恩的死,她不可能不明白是怎么回事,见凤墨涵将这笔帐也算在了皇元君头上,没有提太女,她也就将错就错。要的,就是她的接班人能够让她打下的这片江江稳固,最好,再能够扩充得更大。她这辈子最大的愿望就是征服,征服人,征服脚下的土地。
  当日晚,宫里传出皇元君的死讯,他宫里的人说,元君曾经说过皇上病重,沉疴难治,若是皇上有个三长两短,他也不想活了,所以判断他是服毒自尽,太女悲痛欲绝,月皇得知消息,一口气接不上去,顿时昏迷了过去,把个太女忙得团团转,赶紧让人请涵王进宫。
  皇太君也在,元君是他侄儿,这一去老人家难免难过,幸好有荣慕枫伴在他身旁,不时出声劝慰。
  凤墨涵与荣慕枫打了个照面,刹时想起了红卿。不由得暗自冷笑,若是月皇真的要死了,只怕假扮步青澜的红卿也难逃一死,她不是想步青澜陪葬么,凤墨涵不会让她死,毒是她下的,当然能解,毒死月皇太便宜了她,K的手下,没有那么仁慈,尽管那人曾经说过她太心软了一些,那是因为没有人触到她的底线,她不屑为之。
  皇太君或许知晓一些内情,看她的眼神带着冷意,太女说让凤墨涵帮他把把脉,他表情淡漠地拒绝了。荣慕枫扶着他从凤墨涵身边经过,他对她微微一笑,一如既往的温润。
  凤墨涵想起几次见他都是匆匆对闯而过,这一年发生的事太多,他与她竟没说过几句话,看着那与红卿相似的容颜,她不由得多瞧了两眼。林青儿都生了,他与凤金安的婚事竟然一拖再拖,也不知这位皇元君要如何收场。是想拖到太女登基,把他嫁给太女吗?荣慕枫自己显然是不愿的,他这么乖乖地呆在皇太君身边,不也是二公主的主意?好一团乱麻般三角关系,凤墨涵摇了摇头,管好自己的就好,懒得理会别人!
  红卿是恨他的吧,不然也不会让自己成了二公主的枕边人,荣慕枫喜欢的,他便要抢去,只可惜他算漏了,凤金麟想要的并不是荣慕枫,白白地赔上了自己的清白。
  皇元君死了,这是他应得的报应,不过凤墨涵并没有觉得多开心,看着那直挺挺的尸身,她转过了身子,他们不过都是棋子。
  月皇倒在榻上,刚刚苏醒,神色凄楚,叹道:“你父亲自与朕大婚,恪守宫规,将后宫打理得井井有条,如今却要先朕而去”
  太女在一旁垂泪:“母皇还在病中,万不可过份伤心,父亲之事,孩儿自会打理。”
  凤墨涵也劝慰了几句,上前为月皇把脉。
  “六妹妹,母皇的病”太女出声问道。
  凤墨涵抬头看向月皇,那双眼里波澜不惊。她轻咳一声,说道:“太女不必太过忧心,臣定当尽力而为,皇太君年事已高,经不起太多风浪,元君的身后事也还需您安排,这里有为臣就好。”
  “元初,你先下去吧,有墨涵陪着朕,没有什么不放心的。”月皇说道。
  “是!”太女对凤墨涵说:“一切拜托六妹妹了。”凤墨涵点了点头,她退了出去。
  “皇上所中之毒,虽然有些棘手,却并非无药可解。”凤墨涵目送着太女走出殿外,低声说道。
  月皇眉心跳了跳:“你知道这是什么毒?”
  “江湖上有个门派,叫做九毒派,极擅用毒,一年前,曾有此派的人对臣出手,为此臣专门对九毒派做了研究,还与梦绮先生探讨了一番,这毒性与手法,很像九毒派所为。”
  “九毒派?不是在蕲姜境内?怎的到了我月国?”
  “对皇上下毒的人,一定熟知皇上的习性,想必是这宫中之人,至于说到九毒派,怒臣无能,一直没查出究竟是为何人所用,当时一战,事关性命,出手重了些,并没留下活口。”
  月皇的眼神冷了一下:“此事朕自当查明,涵儿,对外不必言明,就让他们以为朕不行了,狐狸尾巴总是要露出来的,我倒要看看,能掀起多大的风浪!”
  凤墨涵应允,开了个方子,交待了王德顺让太医院按方配给月皇熬药,告辞出了宫门。
  九毒派是谁的人,月皇慢慢去查吧,并不是凤墨涵说谎,她确实没有查出线索来,二公主做事精明,毫不拖泥带水,她知道敌人是她,却无法找出证据。被她杀死的那名女子叫素心,原是二公主的人,当时在拓州对步青澜出手的也是她,她之所以违背主子的意愿,竟然要伤步青澜,乃是出自荣慕枫的授意。红卿说的不多,凤墨涵想,也许是素心对荣慕枫生了爱意,愿为他分忧,也许她是为了二公主的大计,不想她被一名男子牵绊住,具体原因如何,却是只有她自己知道了。
 
96 局中局

  皇元君入葬不久,朝堂上渐渐看不到月皇的身影。皇上传召那日,对每个子女说了什么,只有当事人清楚,凤墨涵猜测,应该对她与太女说的是真话,至于其他人,没准这皇帝撒谎了。她的毒,凤墨涵已经解了,可是她继续装病,干脆宫门紧锁,连早朝也不上了。下毒又解毒,她要的只是嫁祸于人,并获得月皇绝对的信任。
  皇帝身边的安如愿是个高手,凤墨涵在跟踪了她几次后,放弃了营救红卿的最初计划。如果说到武功,安如愿可说是当世第一人,可能她和凤楚辛、步青澜、洛蓝雪联手也赢不了那老家伙,月皇能有这样忠收的一名下属,实在是她的福气。
  红卿对她有恩,不能不救,而她的仇,也不能不报,她没有闲着,利用各种关系,她自己的,静亲王的,搅动一池春水,水越混越好,让一切恩仇一起解决。
  当手持利刃的将士在林之郁的带领下冲进皇城时,月皇正坐在含元殿的凤椅上,毫无病态,目光炯炯地盯着下面所跪的一干人。
  “是吗?林之郁!她终于动手了!”月皇冷哼一声,发布了命令,下面跪着的人瞬忽隐去。
  “涵儿猜的没错,是有人等不及了!”她对从暗处现身的安如愿说道。
  “涵王是个聪明人。”安如愿回答。
  “你说朕是不是做错了?其实这江山,交给她最是放心。”月皇说道。还没等安如愿回答,她又继续说道:“不过她是齐思洛的女儿,安国那些余孽,只怕也打着她的主意,朕可不想这片江山改姓。”
  “涵王本姓凤。”安如愿说。
  月皇摇了摇头:“可是她的父亲姓齐,而且齐氏手中有藏宝图,如果可以得到那份东西,她会在乎姓什么吗?朕不能大意,让祖宗基业毁在朕的手上,她除了对自己所爱的人,对其他人比朕还狠,你应该看得出来。”
  “那么皇上放心她在太女身边?”
  “她是个爱憎分明的人,皇元君已经死了,朕给了她交待,至于以后朕拟了一道密旨,将来会留给太女,若是有一天凤墨涵功高盖主,元初却又怕堵不了天下人之口而不敢动她,朕可以!朕会给她一个合理的死法!”
  “皇上英明!”
  月皇闭了闭眼,听着外面杀声震天,她动也不动。
  “她真是个人才啊,朕本也不想这么做的,可是,君主只能有一个。你还记得多年前巫祝的预言吗?”
  “老奴记得。”
  “皇位传到朕这里,正好是三代,月国三代而亡,亡于异姓之手。现在杀入宫中的,应该有沈轻飞吧,他倒是个有耐心的,若朕不‘病危’,还引不出他来。你猜与他合作的会是谁?老二还是老三?”
  “老奴猜不出。”
  “老二很狡猾,没亲眼见到朕,她是不会信的,应该是老三那个没头脑的家伙,被人利用了也不知道,若不是朕早有布局,这凤氏可真要亡了!勾结外族,弑君妄上,她还真做得出来!只是朕倒没想到林之郁会选择与她合作!”
  郭明贤将殿内数十盏烛火全部点上,殿中大放光明。廊外守候着一排侍卫,一色的玄衣从头到脚包住身形,只露出两只眼睛,那是从不在人前露面的四十九暗卫,他们腰间佩刀,手中持弩,冷静地盯着远处。
  太女、二公主和三公主各自带领人马,在外城遇上,三方人马都喊着保驾的口号,谁也不轻信谁,黑夜之中竟不辨是非,混战成一片。
  混乱之间,有几道黑影顺着宫内东北角潜伏而去,靠近含元殿的地方,有一道墙无声无息地错开,几个黑影鱼贯而入,最后一个进去时,旁边溜出一个瘦小的人影,勾着腰摆弄了几下,墙又缓缓合上。远处的火光突然一亮,照在他惊慌的脸上,是皇上身边的内侍王德顺。他很快地将头缩到暗处,四下张望了一周,猫着腰回到含元殿。
  “皇上,林之郁带领中中军已杀入内城,三位公主分别带了人马,在宫外混战!奴才不知谁是来保驾的,谁是作乱的,只得吩咐宫中侍卫守紧了宫门,任何人也不许放入。”他向月皇禀报道。
  “太女来了么?”月皇精神一振,坐直了身子,“安如愿,你去,让太女带人从西角门进来,二公主的人马,暂时不要管。”
  “遵旨!”安如愿领命下去。
  月皇起身,让郭明贤侍候她换上了一身盔甲,那是她当年上战场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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