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锁重楼之一世荒唐-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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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韩景声音不大,却能听得出烦躁:“哪来的废话!”
  贴身的侍卫吓了一跳,连忙放缓几步:“卑职多嘴,请王爷恕罪。”
  紧闭的大门被粗暴地踹开,前一刻还在小云手中的瓷勺应声落回汤盆里。长途奔波的尘土还未散尽,立于万人之上的尊贵气质已昭示了来者的身份,周围的侍从纷纷跪地请安,唯有坐在餐桌旁一身白衣的青年依旧缓慢的进食。
  皖紫霄并不转头看向来者,只如平时一般问:“王爷可用过膳了?”
  韩景立在门口,把身上的披风扔给属下,冷笑着反问:“紫霄近来睡得可还安好?”
  皖紫霄不急不缓地为自己盛了碗鸡汤,低头吹吹,小口喝了半碗,眼角向上挑起,抿嘴一笑:“自是安好,劳王爷挂念了!”
  看着他从容的姿态,韩景皱起眉头,脸上怒气尽显,咬牙道:“这半个月本王可是寝食难安!皖紫霄!你……”
  皖紫霄放下碗筷,拿起一旁的帕子擦擦嘴,满不在意地笑着:“王爷要是来问罪的,那可问错人了!当日我与郑毅郑大人在东来客喝酒,直至深夜才酒醉回府,至于骆城雪的事我还真是什么都不知道!”
  半是敌意半是嚣张的神情再配上死气沉沉的白衣,摆明就是一副鱼死网破的模样,韩景觉得此时的皖紫霄格外刺眼,不由怒火攻心:“来人!给我拿下!”
  不待他人过来,皖紫霄便从小云手中拽出衣角,自己走了过去,行至韩景面前忽然回过身,幽幽道:“小云,你恨过我吗?”


  ☆、第四十章 再生冲突

  晋王府的地下密室具有议事和私牢双重用途,对于此皖紫霄并不陌生。当年多少东窗计在此谋划,多少细作叛徒在此终结,一念注定大起大落,一言便是生生死死,如今轮到自己,皖紫霄反而出奇的冷静。
  自古不论是大狱还是私牢,阴森似乎成了一种特色。如此想来那地府也必定如志怪集子里描述的那般:百万幽冥徘徊在忘川的彼岸,等待赎清前世的罪孽,幽幽地火衬着十殿阎王阴暗的面孔,黑衣墨冠的地府之主翻看着前世的因因果果,提笔一挥便决定你入拔舌地狱还下刀山油锅。
  思及此皖紫霄不由一笑,摆正跪姿,挺直腰身看向紫杉木椅上怒气冲冲的贵胄:“王爷,你说像我这等恶人下到地狱,阎王会怎么判?”
  从走进大门韩景皱在一起的眉头就没有展开过,长久地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得骇人,直到皖紫霄都不耐烦了,才带着几分怒气道:“你既知后果,又为何如此。杀人剥*皮?皖紫霄我从未想到你会如此狠毒!当初我便说过‘骆城雪是该死,只是时候未到’。这一个月来,你可知有多少人……”
  不待韩景把话说完,皖紫霄厉声打断:“皖紫霄罪该万死,却不是因为杀了一个惨无人道的骆城雪,而是随了你!我的晋王爷!”
  韩景眼睑下沉,双侧的咬肌绷得紧紧,一拍椅子上的扶手猛地站起身,前跨几步拉住皖紫霄的前襟,生硬地挤出一丝笑意:“哦?我又如何?不妨说说看。”
  皖紫霄发狠般地扯出衣服,身体后仰跌坐在青石地上,满脸的嘲弄更甚:“既然王爷不知道,那紫霄就直言了!
  第一, 你意夺兄长江山,为臣是不忠!
  第二, 你陷害舅父性命,为幼是不孝!
  第三, 你征战纵部滥杀,为人是不仁!
  第四, 你因利见死不救,为主是不义!
  最可笑,你竟痴情一名男子!男男相恋,伦理不容,真恶心!”
  皖紫霄一言一句如根根钢针扎得韩景浑身发疼,若说前几条还能勉强忍受,最后一句就真是心尖儿挑血,痛到发麻。
  韩景俯下身与皖紫霄四目相对,靠得太近连一路奔波留下的土腥味都能闻得到,随意扎住的长发垂在肩头,细碎的发丝贴着脸庞垂下,嘴唇因为缺水有点起皮,锐利的眼睛眯起显得狭长阴厉:“那你又如何,我的皖大人?”
  皖紫霄挑起嘴角笑笑,目光灼灼地直视着韩景,字句咬得极重:“自是罪该万死!皖紫霄心思狠辣,手段残暴,助纣为虐,残害忠良理当千刀万剐以儆效尤。再者他思慕男子,竟痴心妄想百年交好,为天理之大不容,死后定轮回入畜生道,世世掏心取肉以为惩戒。”
  散落的缕缕青丝贴在惨白的脸颊,熟悉的眉眼间多了几分嫌恶,瞧不得他嚣张,更看不得他这副自我厌弃的模样,一口闷气堵在韩景的胸口:“皖紫霄,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怨我?恨我?”
  似乎是听到了什么极其可笑的,皖紫霄起先还是低笑后来竟笑得浑身发颤,不管韩景的难色如何难看,直到笑够了才扬声道:“为什么要怨你?当初又不是你拿刀拿剑逼我的?我恨的、怨的只有自己,一片痴心,一条贱命!自以为至少是什么生死之交,到头来也不过是王爷你养的一条会咬人的狗,平时千好万好,一朝咬了主人还不是要被剥皮食肉!”
  韩景直起身子,压了一路的火气不断往外喷,恼怒地指着跪伏在地上的人大声骂道:“你以为嘉佑帝是吃干饭的!他要看的就是曹国公怎么落井下石,本王怎么失去人心!为了你的一时之快,我要处理无数麻烦!皖紫霄,若不是我有意保你,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好端端的在这气我!”
  皖紫霄抬眼看着气急败坏的人,偏头一笑:“我求你了?你以为我还稀罕这条贱命?晋王爷原来也会做这些没用的事。”
  怒气爆增,韩景将皖紫霄搡倒在地,高高举起的手掌却生生停在了他的鼻尖前。死气沉沉的眼神,颤抖的睫毛,倔强的模样实在是太讨人心疼,韩景愣在原地哑然失笑,用力将地上的人扯进怀里,不等一刻犹豫唇齿便紧密地贴合上来。接*吻?粗暴地更像是惩罚性的食咬。
  “疯够没有?!”皖紫霄用手肘撞开紧紧扣住他的男人,手背反复在唇边擦拭:“韩景!你做戏上瘾了?!”
  韩景勾唇一笑,狠狠捏住皖紫霄的下巴,磨着牙反问:“我做戏,你就没有?也不知你我中是谁更喜欢演?既然皖紫霄你不求活路,当初又为何要找郑毅作伪证?说得这般那般,做起来却是另一番光景!你口口声声说的痴情,又有几分出自真心?谁晓得你是不是也如此事,陪着我做戏,演个令人心疼的角色,明着说是一无所求,暗地里却是别有用心!”
  原以为早已麻木的心此时依旧疼到窒息,皖紫霄脸色越发惨白,嘴唇不自觉得发抖:“本想着不牵连晋王千岁,没料到竟成了另存心机。活该是贱人!真是狗当惯了,改不了见到主子就摇尾巴的旧习!”
  时间好似凝固般,过往种种不断在脑海中重映,他笑、他怒、他尖酸刻薄、他勾着嘴角一派温柔。韩景松开手,愣了好一会儿,再次环抱住皖紫霄颤抖的身体,声音变得无比轻柔:“紫霄,你看轻了自己……从前是我错了,现在是你……”
  说罢再不看那人的脸色如何变化,韩景转身离开了密室。
  从赣州到大都,十几天的路程韩景就没有一个正常脸色,好容易挨到王府原以为能有所缓解,没想到他脸上的阴云会变得更加浓重。随从刚舒口气,递过来的茶水还没有喝完就见王爷浑身低压的回到大厅。他是这么个状态,明眼人自然不敢多言,一个个迅速地跑到马棚,牵着马候在王府门口,连头盔都不敢解下。
  韩景稍作休整,快步出了王府,随意地披上斗篷,翻身上马,手里扯着马缰怒道:“都傻呆着做什么!速回赣州!”


  ☆、第四十一章 夜袭

  尘土飞扬的驿站门前摆着个简陋的挂摊,没有寻常的签筒、骨牌,只一副番挂摇摇欲坠地垂在桌旁。对面茶水摊上的客人不断,这头却没有一个主顾,身穿着破旧布褂的白首老道也不着急,既不招揽生意,又不与人闲聊,只似笑非笑地看着行色匆匆的路人。
  直到一位身穿华服的年轻人跃下马,才晃晃悠悠地站起身,高声道:“韩公子,老道在这等您多时了?”
  两个时辰前,韩景快马离开京城时,曾在城门看到过这个算命的白首老道,虽然只是一瞬,但他那看透尘俗的眼神却异常熟悉,好像早在千百年前他就认得自己。
  若说先前还可能是因为奔波劳累产生的错觉,那此刻在这个临时歇脚处的再次相遇就显得格外诡异。
  韩景微皱眉头,不愿多予理会,便径直朝驿站里走去。
  尽管不被理睬,老道士也不多加计较,依旧高声道:“韩公子,老道有一言相劝。”
  韩景脚步放慢,斜扫了眼老道士,快马疾驰两个时辰才到此地,他又如何能早早等在这里,是邪魔妖术还是仙人指道?韩景心下疑惑更甚,既不敢莽撞相据,又不敢放任轻信。
  似乎察觉到了韩景的疑虑,老道士咧嘴一笑:“韩公子莫要怪罪,今日老道是来向韩公子报祸的。”
  韩景停住脚步,转过身上下打量了一番老道士,身体微胖,鹤发白眉,两颊的肉有些松弛,额头上的皱纹并不很深,属于标准的慈善长相,道袍看着破旧却没有一点儿污垢。实在看不出任何异样,他这才笑笑,语气听着随意似乎完全没往心上去:“哦?近来还真是祸事不断啊!实乃我燕朝之不幸!”
  “非也非也”,万事了然般地摇摇头,老道士眼睛半合,下巴上抬,不见庶民的卑微之态。雪白的头发胡乱散着,但细弱的发丝在微风里却稳如磐石,任凭周围的风力改变,都是丝毫不移,韩景心里一动,对比起那位郭国师显然眼前这位更像活神仙。
  白首老道伸伸懒腰,打了个哈欠,似笑非笑地看着韩景:“韩公子觉得若是皖大人出事,于国是幸还是不幸?”
  韩景一楞,老道士虽然来得古怪,但是心里又不得不信服。也不愿多问,几步冲到爱马旁,扶住马鞍就准备上马。
  “王爷,您这是要干什么去?”随从的侍卫高展眼疾手快拉住马缰,顾不得尊卑急声问。
  韩景有些不悦,指着身后道:“你们没有听到那道士所说的吗?”
  正在旁边收拾整修的几名侍卫纷纷围了上来,满是惊讶道:“道士?”“哪来的道士?王爷你……”“王爷您刚才自言自语莫不是看到了什么?”
  韩景惊愕地回头,简陋的驿站门口除了一个临时搭起的茶摊,又哪有什么老道士。北风吹过,卷起地上的黄土,原摆着挂摊的地上竟然没有一点儿痕迹。
  再回京城已是半夜时分,漆黑的天幕下不见一点儿月色。韩景惶惶不安,直觉得那寂静的街道都比平时长了数倍,夹紧马腹又挥鞭提速,哒哒的马蹄声回荡在耳边催的人心越加烦躁。西域进贡的宝马果然与众不同,速度耐力都不是中原的马匹可以匹敌的,疾行至王府门前时,韩景已不知甩下贴身侍卫几里地。
  飞身跳下马,韩景正欲上前叩门,却发现朱红色的大门随夜风一晃——门是被虚掩着的。他心悬瞬间绷紧,抽出长剑,谨慎地移到大门右侧,静静立了片刻没有听到脚步、刀剑声,这才推门而入。
  守在门内的侍卫不见了踪迹,唯有影壁上残留着点点血迹,韩景伸手一摸竟还未干透,应是不久前留下的。韩景放轻脚步,收紧手中的长剑,转身至影壁后。
  顺着影壁的花纹,韩景准确地找到了伪装成石壁雕花的按钮,转动三圈原属于花坛的地方不断下陷出现一条暗道。警觉得环顾四周,确定除了风的声音就没有多余的动静,手提长剑的男人一闪身跳下黑漆漆的洞口,转过几个岔路,再回到地面距离庭兰雅筑已不到半里地。
  身穿黑衣的刺客双手握住刀柄,长长的刃部紧贴着右侧大腿,步子迈得分外小心,好似阴暗里的衣橱会藏着什么惊天大秘密,终于移动到了一步远的地方,他猛然发力劈开柜门,做工精良的木门碎成两半瘫在地上。衣橱里除了简单的衣物根本没有希望中的场景,刺客不禁有些失望地摇摇头。
  皖紫霄紧紧贴墙站在衣橱后,柜门被劈开的瞬间冷汗便湿了全身。小云还在身旁不断颤抖,黑白分明的大眼睛满是惊恐地看向自己。
  也许是杀手特有的直觉在发挥作用,原本已经离开的刺客又忽然回身,疾行几步准备再次搜查。
  越来越近的声音消失了,短暂的几十秒停顿似乎是敌对者都在确认对方的存在。揣度着此番恐难避过,皖紫霄横下心,用力一推,高大的衣橱便朝黑衣人倒下。凭借着瞬间的慌乱,皖紫霄拉起小云便冲出了房门。
  院里的刺客闻声便围了上来,皖紫霄用身体挡住小云,偏头道:“他们是冲我来的,你快走!”
  小云瞪大眼睛,反射性地抓紧皖紫霄的衣服,尖声叫着:“我不走!当初小姐让我走!现在你也让我走!我不走!我就跟着你!我哪也不去!”
  恼怒之余,皖紫霄竟感到有些不可思议:“你不恨我?”
  看着逐渐靠近的黑衣人,小云抖得更甚,惊恐使甜细的声音变得尖锐刺耳:“不……公子你是好人!我不走!我不怕死……真的!公子!让我陪着你!”
  皖紫霄扶住小云的肩膀,不顾刺客异样的眼神,仰头狂笑:“想不到啊!想不到!临死时才知道,原来也会有人愿意陪着我!如此看来,我这一生也算有个人挂念!当真不错!”
  猫着腰、端着武器的刺客站了一周,眼睛一个个都泛起绿光,全等着领头人发出最后的号令好冲过去取下皖紫霄的人头夺得头功。
  黑暗里窜出一个人,站在围成的圈子里面。从身形看,这个领头的刺客似乎还是个少年,瘦瘦弱弱的样子却是出奇的狠辣,只一招手几名黑衣刺客便扑了上来。
  身体上却没有预期的疼痛,耳边充斥着铁器相碰的清脆声,皖紫霄单手扣住小云的后脑,侧身回看。
  韩景挽剑挑开刺向皖紫霄的利器,转身横扫割开一名刺客的咽喉,飞溅起的鲜血染红了闪着寒光的剑刃,堪堪几招过后,刺客们的包围圈有了回缩的趋势。
  韩景仗剑挡在皖紫霄身前,怒道:“谁派你们来的!?”
  周围一片沉默,倒在地上的尸体没有起多少威慑作用,黑衣刺客小幅的活动着身体,随时都能再发起进攻。
  带头的少年并不多言,身体一跃便以难以想象的速度冲了过去,手中的兵器既不似刀又不似剑,更像是一块缠了布的薄铁片。周围的刺客像是极其忌惮这个少年,刚刚那副争先恐后的模样一扫而空,互相推诿地往后撤,直退到较为安全的地方才又围住。
  少年的进攻直接,打起来也没有多少套路可言,与中原武林流传的刀谱剑法不同,看似简单的招式却很难对付,没有漂亮的花架,却是招招直取性命。毕竟不是以武艺论高下的江湖人,亦不是眼前这群杀人为生的刺客,缠斗数十招后,韩景逐渐处于下风。
  就算是在南疆战败尚且没见过大燕的晋王爷如此狼狈,额头上的汗水沿着下巴往下滴,身上被划开的数道伤口也在不断渗着血。明明是自顾不暇却还要护着身后的两个人,堪堪挡住少年的又一次进攻,韩景喘着粗气道:“紫霄莫慌,高展很快就能赶来!”
  皖紫霄仿若未闻,冷着张脸,不多言语。双臂抱紧抖成一团的小云,脸颊蹭着她的发顶。
  没听见回复,韩景低头去看皖紫霄的情况,结果稍有分心身上便又多了一处刀伤,察觉到对手力量逐渐减弱,黑衣少年目光发狠,退后两丈蓄力,双腿一蹬又扑了上来,这次明显加大了进攻的力量。兵器冲撞的瞬间,韩景踉跄着后退了三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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