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关-第4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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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远征说话的时候，阿秀就这么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眼睛里充满敬佩的同时，更多了一种更复杂的情愫。
　　当马远征和阿秀四目相对的时候，他难为情起来。他觉得今天这个来访者和平时的不大一样。他已经好多年没碰到这种目光了。
　　以前那个让他爱得死去活来、刻骨铭心的小晴曾经无数次用这种目光看过他。但是她现在早已追求她的幸福去了，不知道她现在又睡在哪个电影电视投资商的床上呢！
　　从马远征那里回来后，阿秀就更坚定了要追他的决心。
　　她对他的感觉太好了。这还不仅仅是一见钟情那么简单，简直就是一见如故。好像他就是上辈子和她在哪里分手后约定今生今世要在灯火阑珊处见面的那个人。
　　其实马远征在见到阿秀的时候，也有种魂魄要被勾去的感觉。
　　自从当年自己落魄被小晴抛弃后，他的自尊心受到了严重的伤害，他就发过誓事业不成功不再谈恋爱。这么多年来，他把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ABC事业当中，没有对任何女孩子动过心。现在他知道，自己已经对阿秀产生爱意了。
　　他想，现在事业初有成就，面包算是基本上有了，自己也30岁了，也该到找一个合适的女孩子谈婚论嫁成家的时候了。
　　马远征又想起老家的父母亲给他下的“通牒”。父母亲慢慢地老了，已经没有别的盼头了，就盼着他能尽快成个家，早一点让他们有个孙子抱抱。这几年来，每次回家的时候两个老人都催促他赶快找个女朋友，他们村里同龄人的小孩都10来岁了，他连个女朋友都没有。父母在老家想儿媳妇想孙子想得心焦，每次看到村里别家取儿媳妇就触景生情地流眼泪。每年过年回家的时候，父母都眼巴巴地盼着他能带个女朋友回去，盼得眼睛都长了。每年他都让他们失望。渐渐地，他就最害怕过年，最怕回家了。因为他最怕面对父母那充满期盼和失望的眼光。父母也给他下了一道命令：如果再不找个女朋友带回去的话，就不要再回去过年。
　　无论如何今年过年都得找个女朋友带回家去，了却父母的愿望。
　　马远征想着自己的现在，再想想以前那一段艰辛的日子，心里又有了一种写诗的冲动，就在心里写了这么一首小诗——
　　水泥路平台
　　行人却踏不出足迹
　　泥泞路难行
　　却给行人一步一个脚印
　　我踏歌泥泞坎坷之路
　　一路风雨一路歌
　　才知道
　　阳光总在风雨后
　　

第十章　人生通途　3（1）
黄来娣的民办老师找到了！
　　黄来娣万万没想到，她和她那个当过民办老师的老公陆建国分别16年后，不但还能够见面，而且就是在天驰市。
　　更让黄来娣万万没想到的是：他们相逢竟然是因为ABC！
　　可最让黄来娣没有想到的是：她老公陆建国已经在天驰城里另外有老婆了！
　　那天，ABC公司在天驰市国际大酒店举办一个会议，这是个让对ABC感兴趣的人了解ABC的价值的会议。会议结束后，黄来娣随着人流刚走出国际大酒店的大门，就看到她前面有一个熟悉的背影：瘦瘦高高，走路低着头亦步亦趋。这个背影她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
　　在哪里见过呢？
　　黄来娣努力地在记忆中搜索。
　　天啊！这不是那个杀千刀的吗？
　　是他！没错！就是那个杀千刀的！黄来娣激动起来。
　　“陆建国——”黄来娣朝着背影大喊一声。
　　背影似乎没听见，没有回头，继续朝前走。
　　“陆——建——国——”黄来娣一边喊着一边发疯似的冲上前去。
　　背影猛然回头了。
　　真的是陆建国！
　　就在陆建国和黄来娣四目相望的那一瞬间。他们都惊呆了！
　　刹那间，时间凝固了，空气凝固了，甚至连他们的思维都瞬间凝固了。他们就这么定定地站在各自的位置上一动不动，一动不动。
　　黄来娣睁大眼睛看着，手脚已经开始发抖，心都快要蹦出胸膛了。
　　没错！是陆建国！
　　陆建国也睁大眼睛看着，心里充满着惊讶。
　　她怎么会在这里？她不是在毛竹山的吗？她怎么会跑到天驰市来了？？
　　“陆——建——国！你这个杀千刀的……”
　　黄来娣叫着哭着喊着踉跄着扑了上去。
　　扑在陆建国怀里的那一刻，黄来娣泪如雨下……
　　16年了！接近6000个白天和黑夜啊！黄来娣每天都在想念着惦记着啊！
　　黄来娣就这么扑在陆建国的怀里哭着，哭着。她像是要把这16年来对陆建国的思念都化作泪水一次流干一样。
　　陆建国也没有劝黄来娣不要哭，他只是轻轻地拍打着黄来娣的后背，像是大人哄小孩睡觉。
　　突然，黄来娣好像想起了一件什么事，她停止了哭声。
　　“大陆，走！我们回家去！我给你煮干辣椒黄豆吃去！我们现在有钱了！能买很多干辣椒买很多黄豆哩！”黄来娣回过神来，想起的第一件事竟是给孩子他爸煮干辣椒黄豆。
　　大陆是黄来娣对陆建国的昵称。
　　当年在毛竹山的时候，大陆在村里面的小学当民办老师，黄来娣在家耕田种地。毛竹山本来就没有多少地，到处都是石山，他们家人口多，地就更变得珍贵。他们的口粮都靠种一些靠天吃饭的苞谷芋头，菜除了种一些青菜之外，就是山上河边的蕨菜苦蒿麻菜甚至鱼腥草。肉是很少有的吃，一年到头喂的那些鸡鸭猪羊也是用来卖钱补贴家用。
　　那时候他们吃的最好的菜就是干辣椒煮黄豆，有时候再去门前的那条小河里捞几条小鱼放进去，就是黄来娣和大陆当时的美味。每次家里做干辣椒煮黄豆这个菜，大陆总是要小心翼翼地从房间里的坛子中舀出一碗自产的红薯酒，就这么回味无穷地一边咀嚼黄豆，一边品尝着碗中的红薯酒。那样子就像是在吃山珍海味般美好。
　　大陆走的这16年来，这干辣椒煮黄豆就深深地烙印在了黄来娣的脑袋里了，多少次梦中都梦见自己和大陆在一起津津有味地吃干辣椒煮黄豆。
　　“大陆，我们回去煮多多的辣椒黄豆，我们现在有钱了……”黄来娣不断地重复着这句话。
　　“哦。”大陆露出了愧疚的表情，似乎在闪避着什么。
　　大陆跟着黄来娣回到黄来娣的出租房。才上到二楼，黄来娣就在楼道里火烧着了房子一样地大喊大叫：“金宝，银宝，土宝！快出来！快出来呀！”
　　

第十章　人生通途　3（2）
“鬼掐着你了？喊那么大声干吗？”一个邻居从窗口探出头来大声骂道。
　　黄来娣继续扯着嗓子大喊：“金宝，银宝，土宝！快出来！爸爸回来了……”
　　三个娃崽听到了喊声，开门跑了出来。
　　“爸你回来了？”金宝看了大陆一眼，很平淡很奇怪地问了一声。
　　银宝和土宝没有叫。他们好奇地看着大陆，眼睛里写满着狐疑。他们似乎不认识面前这个陌生的中年男人。
　　也难怪。当年大陆离开毛竹山的时候，老大金宝才10岁，银宝土宝一个7岁一个5岁。多少年过去了，这些娃崽还认得出来他这个爸爸吗？还敢认这个爸爸吗？
　　“银宝土宝！快叫爸爸！”黄来娣欢喜地搂住两个娃崽，朝大陆面前推。
　　三个孩子，现在已经变成大小伙子。他们茫然地看着平地冒出来的爸爸。大陆不知道为什么，感到自己像虚脱了一般……
　　“算了，别吓着娃崽。”大陆拉了拉黄来娣的衣角说。
　　吃饭的时候，黄来娣兴奋得很，温情脉脉地看着大陆，不断地给大陆的碗里夹肉。
　　大陆却一颗饭粒一颗饭粒地抿着碗里的饭，像吃药一样。
　　他吃两口饭就看一眼黄来娣和三个娃崽。他有话要说，但又不知道怎么说。
　　黄来娣用筷子指着桌子上的菜说：“大陆，多吃点！想吃鱼就吃鱼，想吃猪肉就吃猪肉，我们现在有钱了！”
　　“你现在去哪里得的钱？”大陆抬起头来问。
　　“美国ABC公司呀？我现在一个月能挣8000多哩！你回来就好了，和我一起去做ABC，我们一起做挣得更加多！”黄来娣兴奋地说。
　　“哦，哦。”大陆支支吾吾。
　　“你不知道啊！老娘现在在ABC公司可神气了！好多好多人都眼红老娘哩！等你去和老娘一起做，那才厉害呢！我们吴经理说过，ABC是‘没有女人做不好，没有男人做不大’，老娘就是少了个男人呢！”黄来娣激动地说。
　　“我……”
　　“你怎么了？”黄来娣纳闷地看着大陆。
　　“我……我……来娣，我现在有老婆了……”大陆说着就低下了头。
　　“你说什么？”
　　……
　　“你个杀千刀的……你个没良心的东西……老娘等了你16年啊……呜呜……”
　　“你先听我说……”大陆试图解释什么。
　　“老娘不听！你这个杀千刀的……呜呜……”
　　黄来娣的哭声弥漫了整间屋子，响彻整栋楼房。
　　黄来娣哭着哭着就一屁股坐到了地板上。
　　“呜呜……杀千刀的你！你晓得老娘16年怎么过来的吗？呜呜……老娘我带着三个娃崽到城里来找你，老娘我连路费都没得回去了啊！我们三娘崽差一点就饿死在天驰城里啊……呜呜……老娘我捡垃圾带大三个娃崽的啊……老娘我白天盼黑夜盼，盼你回来……别人都说你死了，我不信，我一直都相信你还活着……呜呜……老娘我怕你在外面像老娘一样挨饿挨冻……老娘我到处找你呀！杀千刀的……”
　　黄来娣就这么哭着。
　　大陆没有劝她，也无脸再说什么。
　　自从16年前大陆说来省城天驰市挣钱闯世界后，黄来娣就盼望着他能挣到钱回去好好过日子，把三个娃崽带大，送他们考功名读大学，不要像他们一样受苦。
　　大陆刚开始还寄钱回家，后来就杳无音讯了。黄来娣当时从来没往坏的方面想，就想可能是大陆太忙的缘故吧。
　　黄来娣就带着三个娃崽到省城天驰市来找大陆。到这里才知道，大城市到处都是人，上哪找去？后来虽然黄来娣沦落到捡垃圾为生，但是她一天也没有放弃过寻找大陆。在街上她只要是看到一个有点像大陆的男人，就发疯一样跑上去“大陆大陆”地叫……
　　黄来娣捡垃圾后，三个娃崽除了金宝在毛竹山念了几年小学外，银宝土宝和她一样没念过一天书。后来她做ABC赚到钱了，才把三个娃崽送进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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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人生通途　3（3）
年纪这么大才念小学初中，这可难倒了学校，那些公立的学校死活不愿意接收，说是没有这样的先例，怕外面的人和上面的领导说三道四。
　　黄来娣就去求校长：“我也晓得你们没有开过这个头，收了我这三个娃崽不就有了开头了吗？”
　　校长坚决地说：“不行，你这三个崽都那么大的年纪了，到时候人家怎么看怎么说？”
　　“怕什么？我们是想读书，读书是正事，又不是偷东西那些见不得人的事。”
　　校长把个头摇得像拨浪鼓：“你当然不怕啦！是我们怕呢！”
　　黄来娣突然想起听别人说过，现在办事只要有钱就能办得通，她就心急火燎地说：“你们要多少钱？我给他们钱。”
　　“给多少钱都不能收，这不是钱的问题。”
　　黄来娣最后找到那些私立学校收留了三个娃崽。
　　金宝26岁上初中一年级，银宝土宝都是20多岁上小学一年级。这几个小伙子出现在校园里，虽然算不上教育史奇观，也足以称得上校园奇观了。
　　三个娃崽上了十几天学，死活不肯去学校了。
　　黄来娣问为什么不去，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咬着嘴唇不说话。
　　黄来娣冲他们吼了句：“三个鬼崽！问你们为什么不去念书？”
　　土宝哭着说：“妈妈！我们不想读书了！我们帮你做ABC好不好？”
　　“为什么？”
　　“学校里的同学说我们太老了！都可以娶老婆的人了还和一帮小孩子读小学一年级！”土宝说。
　　原来三个娃崽分别在他们学校成为了特大新闻人物。二十几岁才读小学一年级和初中一年级听说这在天驰市甚至在整个省里面都还是首次出现。新闻嗅觉灵敏的记者蜂拥而至，《天驰早报》、《天驰晚报》和天驰电视台等新闻媒体都纷纷做了相关报道。这没做报道都已经成为希罕事了，这一报道更是成了重镑炸弹。本校的外校的甚至社会上的人都跑到三个娃崽读书的学校去看热闹，三个娃崽活生生成了三个怪物。
　　三个娃崽就这样死活不肯去读书了。
　　不读书哪行？黄来娣心想。她以前是家里穷得没钱读书，想读没得读。现在她有钱了娃崽怎能不读书？现在的社会就连读了书甚至读了大学的人都很难找到好的工作，要是一句书不读的话哪里还能找得到饭吃？这个道理她通过做了几年的ABC直销更加深刻地懂得了。
　　最后黄来娣好说歹说，求爷爷告奶奶，一口一个我的祖宗我的心肝才把三个娃崽勉强求进了学校。
　　黄来娣满以为把大陆盼回来，一家人就可以好好过日子了。哪知道大陆抛弃他们母子四个另外娶老婆了，这一点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就算她一百个相信大陆已经死了，她也不相信他会另外娶老婆。虽然杨得贵早就提醒过，但是她还是没有任何思想准备。
　　其实大陆这不叫娶老婆，叫上门更贴切，因为他是住在女方家里的。
　　大陆离开毛竹山到天驰市来闯世界后，先后做过好多年的泥水工木匠工装修工。虽然那些年来他每天起得比打鸣的公鸡还要早，干得比牛马还要累，吃得比猪还要差，但是他的钱却比乞丐赚得还要少。最令人气愤的是，在那些城市人的眼里，他们这些民工比狗还要贱。
　　那时候的大陆做梦都想洗刷掉自己身上民工的气味，换掉民工的外衣，剔除民工这个称呼，有朝一日也堂而皇之地成为雄赳赳气昂昂的城里人。最后，具备高中文凭的他就一边打苦工一边自学考试，考了个自考大专文凭，应聘到一家事业单位当了个文员。他深知毛竹山的苦，他不想继续回到那个苦地方去受苦，他想留在这座他洒了很多汗水的城市。但是当文员几百块钱一个月的工资怎么留？拿什么留？房子要到哪年哪月才买？就在他打着算盘的时候，天上掉下了一块馅饼：同单位一个女同事是天驰市人，父母有房子，因为长得有点困难，30多岁了一直没处上对象。平时在单位和他的关系还可以，他们经常在一起聊天或者开玩笑。
　　

第十章　人生通途　3（4）
大陆就抓准时机展开了攻势，那个老处女哪招架得住这份从天而降的爱情？何况天生皮肤白净的大陆个子人材都不错，虽然当了好多年民工，但是晒黑了的皮肤早就又重新变得白嫩起来了。老处女三两下就被大陆按在床上搞定了。大陆才不管她长相怎么样呢！他看中的是她的房子。
　　和老处女同居那阵，虽然大陆也很想念黄来娣母子四个，觉得自己这样做不妥，没有良心，但是为了留在城市，他最后还是狠下一条心和老处女结了婚。反正当年他和黄来娣又没登记过，没登记的事实婚姻在他们那边的农村多得是。
　　大陆原以为他只要不回毛竹山，他在城里另外娶老婆的事情就永远成了一个让黄来娣到死那天也不知道的秘密。为了保守这个秘密，他没有回过一次毛竹山。刚开始的时候他还很思念黄来娣和几个娃崽，后来慢慢地也就把他们淡忘了。后来毛竹山的人都以为他死了。
　　谁知道老天不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