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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非抬爱-第3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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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濯逸没看他,也没说话。

    像是默许了苍诺然的提议,他没有立即甩鞭走掉。

    苍诺然骑上白瞬,和濯逸一起——回黄旗!

    不久前才回来过的地方,已经决定再也不会回来的地方;物景依然,情多变。

    濯逸在半山腰停住马,坐在马背上俯瞰黄旗,比之前的视野更加宽广。

    和阳暖日,淡紫的光。

    少年微微眯起眼眸,似乎是想模糊脚下城镇硬冷的轮廓线条。

    男子看着少年表面那幅淡悒的神情,五味翻倒在心里流窜。

    濯逸紧了紧缰绳,随着朝阳无闻无声的步调步进黄旗那扇冷铁般的城门。

    沿着那熟悉又陌生的路;马蹄单音,声声乏味。

    常燕的家到底在哪,濯逸并不知道。

    千方打听耗去了不少时候,苍诺然始终默默的陪着等着,胸口里的感触始终抽痛着。

    一个人痛……或是两个人一起,都痛……

    街角的一所宅院似是久经风霜,显得有些残破不堪。

    “麻烦你等在外面。”这是一路上,濯逸对他说的第一句话。不等他回答,濯逸便推开院门。

    一瞬间,恰巧有人从门里面拉门而出,差点和濯逸撞个满怀。

    “你!”来人是个高大男人,见到濯逸像见了鬼似的被惊吓住,“你……”

    “我要见姨娘。”少年的语调平平,无喜无怒。无视男人的阻拦往院子里走。

    “等……你还回来干什么?我们家一点都不欠你的!”高大男人扳过濯逸的肩膀咆哮着,“你还敢回来这里?你想害死我们吗?!”他深信自己的堂弟是从青楼偷跑出来的,万一被发现他们窝藏肯定也少不了一顿痛打。再若被邻里街坊知道他家有染烟花之地,还不等着被他们取笑唾骂。

    “让我见姨娘。”濯逸面无表情道。

    “她不想见你!我看你是想我亲自送你回去了!”高大男人换抓他的手腕往门外拉。

    “这位小哥,请你自重。”苍诺然抬手按住高大男人的腕骨,轻轻一个转手,男人便吃疼得放开了濯逸。

    “唔!你……你谁啊?少管我们家的闲事!!”高大男人捂着手腕却不改口中的粗野狂暴,破口大骂。

    “在下是皇公子的朋友。”苍诺然礼貌的点头,“礼在当先,请不要动粗。”

    “哼,朋友?哦,睡过他?”男人哂笑着,眼睛里充满了鄙夷。

    濯逸没有理会他们,径直向屋子方向去。

    “喂!你!”

    “……”

    “虎贵,外面怎么这么吵啊?”略显沧桑的一个女声从屋内传出,房门内走出一个苍老的女人。

    她脸色灰暗满是皱纹,稀疏的头发有些蓬乱的挽在脑后。衣衫破旧,骨瘦如柴。看得出日子的贫苦,完全不像是蓄谋夺得过他人的财富。

    少年心里有些动摇,也许这中间真有什么误会,也许那男人说的不过是谎言……

    看到濯逸时,女人愣在了原地。瞪得老大的眼睛周围是青黑的颜色,深深的凹陷进眼眶里,满幅病态。

    “小……逸……”她声音粗哑,微微的颤。一瞬间,她竟把他看成了自己的姐姐。

    “姨娘。”濯逸直视着眼前这个年近半百的女人,这个昔日对他温柔微笑的姨娘。现如今竟变成了这副模样啊,不该这么苍老的。

    “小逸你……真的很像你娘。”常燕看着濯逸细细打量,眼神变回了初始的默然。她推开门,自己先进了去。“……进来吧。”

    房间里,有几件简陋的家具。土砖垒砌的土炕上是层层叠叠的草席、布单和被褥,脏污的看不出颜色,灰黑的脏棉絮暴露在外。

    “虎贵,搬椅子来给堂弟他们坐。”常燕坐到土炕上。

    高大男人没再说什么,搬了两个不同的破旧凳子摆在濯逸他们跟前便走到一边去,站了老远。

    “常夫人,可以打开窗户么?”苍诺然微笑道。

    “啊,没关系。”

    “谢谢。”苍诺然客气的应答,打开窗子。

    “你看,我这里也没有可以招待你们的……”常燕又转向濯逸这边道。

    “姨娘……”

    “小逸,你……这些年过得好么?”常燕眉角弯弯,神色慈祥。像是对着久经未见的儿女那般关怀。

    “……”濯逸一时间没了思绪。

    脚边的碳炉温度微弱,窗外的风时时窜入加深一丝寒意。

    “我很好。”濯逸的语气很淡。

    “小逸,是姨娘对不起你!当年……当年……”常燕低下头,两手扯住衣角。

    “姨娘……”少年的眼睛里充满了迷茫,自己的心跳声,听得好清楚,“我遇到了当年,洗劫皇家的山贼。”

    “呃?”常燕顿了顿,“你没事吧?有没有……”她站起身揽过濯逸抓抓肩膀抓抓手臂,很担心的样子。

    “……他告诉我,当年……”少年看着常燕的眼睛,唇角扬着一丝淡淡的弧度,“姨娘你知道事情的始末,并参与其中。”

    “怎么可能?小逸,你相信他说的话?”常燕睁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姐姐姐夫对我百般照顾,我又怎能作出那种丧尽天良的勾当?!”

    “……”少年依然看着她的眼睛,读不出任何信息。

    苍诺然静静地站在一边,眼神冷漠。

    “那贼人有没有收归官府?小逸你有没有被他怎样……你没事就好。当初我看到那群贼人冲进皇府大门,烧杀抢掠无恶不作,你们兄弟俩能活下来真是万幸,哦对了!小月呢?为什么没有和你一起?他怎样?过得好么?”

    “……”濯逸霎时说不出话,脑子里乱作了一团。

    “小逸你不相信我?”

    “常夫人,那个贼人已经收押官府,如若方便的话,能不能请您和我们一起回去为当年的事作证,也好澄清这之间的误会。”苍诺然紧紧握了两下濯逸的手。

    “咳……咳咳,我身体不好,不适宜出门啊。”常燕捂住嘴,不住地咳。

    “我们会好好照顾您的,恰巧我是个大夫,医术还算过得去。如果您信得过,我可以为你医治。那边的药物流通比这边要好,相信对您的病情会有所帮助。”

    “这……”

    “我们家事你少管!”虎贵大吼着,“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意思!”

    “……”濯逸回身时碰到了桌案,有什么东西吭铛一响。

    “小逸!”

    “……”桌案上的东西濯逸认得,那是当年差点被客人逼迫染上的害人之物。

    跟整个环境完全不相称的华美精致的烟杆,尾端栓吊着刺绣的烟袋,烟锅里还一缕一缕燃着星火。

    “小逸你要相信我?如果我做了那种事……我们有钱的话,你姨丈也不会被讨债的打死。”

    “……”

    “小逸,你要相信我啊!”

    “不,我想相信你。”

    “小逸?”

    “‘看到’?你刚才说你看到?你当时不在场怎么会‘看到’?!没能在那次连我们一起杀掉是不是很可惜?”濯逸一字一句咬得清晰,“为解决我们这对后患,将我们卖到那么远的地方,你还真是煞费苦心。”

    “小逸,这完全是……”常燕有些慌神,话说得有些断续。

    “完全是我的猜测?”

    “小逸……”

    “那你和我一起去对峙!”

    “你们少在这里胡说八道!”虎贵见势不妙打算向濯逸出手,却被苍诺然轻而易举的牵制在原地无法动弹。

    常燕见状抄起门闩打过来,却一下被苍诺然夺过,丢在地上。

    “为什么……为什么那样做?”濯逸握紧了拳头,肩膀有些颤,“我爹娘平日如何带你,你竟恩将仇报!害我皇家三十二口!还将……还将我和小月卖到那种地方,我们到底哪里对不起你们?!”

    “恩?你们对我有什么恩?不过是在商行给我相公安排了个差事,动不动就教训我们挥霍成性。她自己成天锦衣玉食,却还教训我们!真要是念及亲情给家店又如何!”常燕嘴角扬着轻蔑的笑,满是不屑,“什么那种地方?你长成这幅模样,把你送到那种地方又如何?!难道留你在家供你考状元?!让你提桶水你提不提得起?!”

    啪的一声!苍诺然冲过去给了她一巴掌,然后转身把濯逸搂在怀里,“咱们走吧,这件事我会处理的。”

    濯逸瞪视着那两个人,单薄的胸膛剧烈起伏,他努力挣脱,恨不得上前杀了这些没有人性的畜牲!冲动间却被苍诺然点住穴道……眼前一下子消失了影像,陷入昏暗……

    
    我们回到莫府已经过了好几天。

    濯逸一直都呆在他的院子里,不走动。

    找一个地方,一坐就是一整天,却没有一句话。

    在黄旗发生了什么,他俩都商量好了似的只字不提。

    当时官府派官差去拿了人,开堂会审。

    他们提前回来和我们回合,濯逸像被抽去了灵魂回来了一副空壳。苍诺然虽然还是面带淡淡的笑意,可却能看出他心情很差。

    公堂上对峙的结果可想而知,常燕自恃谨慎将赃物拿到外省去典当却百密一疏在典当行留下了换金字据,可谓人证物证俱在,铁证如山;没有诡辩转圜的余力。

    结果判决下来,二人游街示众然后一个斩首一个充军。

    虽说恶人终有恶报,可我们却一点都没有大快人心的感觉。社会秩序和法律的制定多少年来都存在它隐蔽的漏洞。

    官老爷依法行事,严惩了烧杀抢掠的恶霸之徒;博得百姓喻之爱民如子清正廉明的圣明。

    而死去的人却再也挽回不来,这之中的意义便渐渐冷漠淡然。

    所有的官府这些行政机构都算在内,若真是管制有佳治理有方,又怎会出现此等惨剧使得他人痛不欲生?

    不管身处事里事外,看在眼里都会心痛。

    这辈子是没机会了,等哪天投胎投回现代社会,我大概能交份不赖的论文讨点学分。

    “别坐在窗户那,着凉。”

    “没——事阿嚏!”一个喷嚏把腿上的肥肥吓得跑掉,逃到角落。

    “……”莫靖离把我从窗台上哄下来关了窗,“还嫌自己药吃得少?”

    “……”我改坐到桌子上,瞥见他刚刚端进来的每天必服黑水儿,我突然感觉胃胀。拜他和苍神医御赐,我现在闻到中药就想吐,“不想喝。”

    “有病不吃药怎么行?”莫靖离笑我幼稚小孩,开始好爸爸地哄,“乖,又不多。两口就喝下去了。”

    我坐在桌边,他站在我面前。我抬起头看他,“嗯。”

    “啊?”

    我指指自己的嘴,要求提前奖励。

    “……”他犹豫了一下,低下身子亲在我额头上。

    “……”有些无力,我端起那碗万恶的汤药自虐的给自己灌了下去,“我想吃梅子。”

    “我去拿。”他摸摸我的头,就出去了。

    就说会吐来着!他刚一出门我立马把床底下的“恭桶”踢出来,胃里翻滚了好几个来回,喝进去还没消停了就又全部吐出来。

    跳楼放血的买卖,还带例外赠送。胃里的东西都吐空了,我才舒坦下来。

    用茶水漱口漱了半天,才把那股子倒霉药味漱淡了。

    莫靖离拿来了梅子,我就开始往嘴里塞。他回来前我把恭桶清了,没要他瞧见。

    我在这边吃,他就拿本书坐在那边看。

    他也没招我惹我,可我看着就别扭,心里别扭。

    拿起一颗梅子塞进他嘴里,他没反应过来只咬住一半。

    我凑过去咬下另一半,借机狠狠吻了一大下!

    不等他给反馈,我就跳开抱起肥肥往外走,“我去溜兔子!”

    留你一个人好好想想!

    我承认我在生很无厘头的气,想这应该是人人心里必经的成长历程。

    自从上次毁了苍诺然同学一片药田,我们之间肢体语言的沟通减半。

    回来后不住一个房间,不在一起睡……

    都不用问“为什么”,我不知道。

    记得回来路上下雪住客站那天,我无意间听到他和苍诺然说什么“好像做错了一件事”,那说来我是不是也做错了?

    之后又出了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害得我提心吊胆,什么都还来不及消化。

    情绪繁乱。

    其实我也想过,我们俩之间好像也算不上谁对谁吃亏。又不是女人……

    濯逸讲话,我算是把他利用透了。

    从莫靖离那边找别扭,然后到他这边找安慰来的。

    我告诉濯逸,你说话损,可我爱听。

    你只这么损我,说明我是特别的。

    濯逸听后就会笑。

    房间里焚着淡味道的香。炭炉烧得暖暖的,驱走阴寒。

    他坐床边,手里的书好久都不见翻一页。

    溜兔子溜到濯逸这儿来是我的惯例。来了我就不想走,想陪他;也想他陪。

    我很喜欢濯逸,说不上了解不了解。

    只知道对我来说,他亦是特别。

    坐过去枕在他腿上,脸埋在他衣服里,什么都不愿意想。

    濯逸不哄我,也不多问;手一直轻轻摸我的头。

    不知什么时候,嘴边贴上软软的触感。

    安慰的吻。

    是谁安慰谁?

    空寂,过犹不及。

    寒灯无焰,敝裘无温,总是拨弄光影。

    无喜,无忧,无梦惊扰。

    醒来时,我还枕在濯逸腿上。

    昏沉中,我差点伸手去拿手机看时间。等睁开眼睛稍微清醒一点时,才恍然——自己没在“家”。

    忍不住笑,自己的适应能力减退啊,都这么久了,竟然还有在“家”醒来的错觉。

    “醒了?”濯逸问。

    “麻了?”我坐起来讨好的拍拍他的腿,以表借腿做枕的感谢。

    “打算醒盹儿?”他秀眉一挑,嘴边带着点笑意。

    “你不笨耶。”抱过去。

    “麻了!”

    ……

    冬天天色暗得早。

    醒盹儿醒得折腾够了,我带着肥肥回我的园子。

    饭点儿,管家老头带着下人把菜摆了满桌。

    我一点食欲都没有,心里的味道淡到了极点。

    刚刚管家老头说什么?

    公式化的进门,公式化的问好,然后毕恭毕敬告诉我:“老爷吩咐了,少爷今晚不用等他,要您自己先吃。”

    “……”管家老头要是不想说,再问他也没用。我转向小棋问,“老爷他还没回来?”

    “唉?回少爷,小,小的不知道。”小棋自打我回来以后就怪怪的,以前好容易扳得他会说“我”,现如今又改回去了?

    “小书?你也不知道?”连小书也是。

    “……奴婢不知。”小书放好了菜,有些惊慌的往后面挪。

    “少爷,您还有何吩咐?”满桌乱七八糟的摆置好后,管家老头官方性发言。

    “没有。”

    “您慢用。老奴告退。”管家老头一句话,就带着下人们离开。

    “小书小棋你们留下。”那俩孩子跟着队伍就要一起走,被我一句话拦了下来。

    等其他人都走光了,屋里就只剩下我们三个,和这满大一桌子的饭菜。

    “小书,你的脚怎么了?”我是没什么洞察力,可也不是瞎子。

    小书走路的姿势有点别扭,脸色也不好。

    “……回少爷,没……”她低着头,不敢看我。

    “你的脚怎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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