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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德萨故事-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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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兄弟坐在长凳上,扳着指头数老爸的年纪,他自己说六十岁,可还有没有拖根尾巴,尾巴有多长,而扫院子的阿尼西姆的儿子谢苗就在他俩身旁。
  那时残阳距勃利日尼伊磨坊还有一段距离,晚霞好似开了膛的野猪的血在乌云中流淌,街上轰隆隆地响起收工回家的老布齐斯的几辆平板车的声音。女饲养员们已经给乳牛挤了第三遍奶,帕拉别柳姆太太的女工们把几桶晚乳送到了她台阶上。于是帕拉别柳姆太太站到台阶上,拍着手掌。
  “娘儿们,”她喊道,“咱们自家的娘儿们和别人家的娘儿们,贝尔塔·伊凡诺芙娜,买冰激凌的和买酸奶的!来取晚乳吧。”
  贝尔塔·伊凡诺芙娜是德语教师,她每上一天课可领到两夸特牛奶,她第一个来领走她那一份。在她之后来取奶的是特沃伊拉·克里克,她要来看看帕拉别柳姆在牛奶里兑了多少水,加了多少苏打。
  可是别尼亚把她叫到一边。
  “今天傍晚,”他说,“你看到老头打我们的时候,你就走到他跟前,用漏勺砸他的脑袋。让‘门德尔·克里克父子公司’完蛋吧。”
  “阿门。祝你们成功,”特沃伊拉回答说,走出了大门。发现阿尼西姆的儿子谢苗已经不在院子里了,还有整个莫尔达万卡正在来克里克家做客。
  莫尔达万卡成群结队而来,好像克里克家的院场内设有赌局。人们像是在逾越节次日前去集市广场赶墟一样。铁匠伊凡·彼亚季卢布携带着他那位挺了个大肚子的新媳妇和子孙前来。老布齐斯带着他那个由卡缅涅茨-波多利斯基前往三角湾的侄子来了。塔勃尔是跟一个俄罗斯男子一起来的,她挽着他的手臂,摆弄着辫子上的蝴蝶结。比所有的人来得晚的,是骑着一匹杂色灰牡马驰来的柳布卡。只有弗罗伊姆·格拉奇是只身前来的,他一头铁锈色的火红头发,独眼,披一件帆布斗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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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3)
人们在小花园内分别坐下,拿出了酒食。工匠们脱掉鞋子,让孩子们去拿来啤酒,把脑袋枕在自己妻子的肚子上开怀畅饮。这时廖夫卡对他哥哥别尼亚说:
  “屠犹者门德尔对我们来说是父亲,”他说,“戈罗勃奇克太太对我们来说是母亲,可他们是人,而人是狗。我们在为狗干活。”
  “得考虑考虑,”别尼亚想回答说,可没等他把话说出口,戈洛夫科夫斯克街上猛地响起了晴天霹雳似的轰隆声。夕阳立时向高处蹿去,活像由矛尖顶住的红盆那样打着旋。老头儿的马车飞也似的向大门冲来。那匹叫“爱妻”的马浑身汗沫,而那匹“强盗”则撕咬着辕杆。老头在两匹疯跑的马的上空飕飕地挥舞着马鞭。他叉开的双脚大得出奇,马林果色的汗珠在他脸上沸腾,他用醉汉的嗓门唱着歌。就在这时,阿尼西姆的儿子谢苗,像条蛇那样向前游去,穿过不知什么人的腿,跳到了街上,用出吃奶的力气喊道:
  “克里克大伯,快掉转马车,你的儿子要打死你……”
  可是已经迟了。克里克老爹驾着他汗如雨下的马飞驶进了院场。他扬起鞭子,张开嘴巴,正打算……却闭口不言了。只见坐在小花园各处的人都瞪出眼睛望着他。别尼亚守候在左翼,鸽子窝的旁边。廖夫卡守候在右翼,扫院子人住所的旁边。
  “街坊们,老板们!”门德尔·克里克用低得几乎听不见的声音打了声招呼,放下了鞭子。“瞧我的亲骨肉,他们要对我动手。”
  老头说罢,跳下马车,扑到别尼亚跟前,朝着他的鼻梁就是一拳。这时廖夫卡冲了过来,尽其全力将他父亲一顿乱打。他把他父亲的脸当作一副新纸牌,洗了又洗,括了又括。可老头是用魔鬼的皮缝制成的,而且缝皮用的是钢丝。老头一把将廖夫卡的臂肘扭脱臼,把他撂倒在他哥哥脚边。他骑到廖夫卡胸脯上,女人们都闭上了眼睛,免得看到老头儿牙齿被打光了的嘴和鲜血淋漓的脸。就在这一瞬间,住在无奇不有的莫尔达万卡的居民们听到了特沃伊拉快步跑来的脚步声和吼叫声。
  “为了廖夫卡,”她喊道,“为了别尼亚,为了我特沃伊拉,为了所有的人,”
  随即抡起漏勺死命地朝老头儿的脑袋砸了下去。人们跳起身来,甩动双手朝老头儿跑去。他们把老头儿抬到水龙头下,就像当初把特沃伊拉抬到水龙头下那样,打开了龙头,鲜血像自来水一样顺着斜水槽咕嘟咕嘟地往下流去,而自来水像鲜血一样也咕嘟咕嘟地往下流去。戈罗勃奇克太太来到院场,她侧着身子,像麻雀一样跳跃着,从人丛中挤到了前面。
  “门德尔,别不做声,”她压低声音说,“你讲话呀,门德尔……”
  可是她听到院子里鸦雀无声,老头儿收工回家,却没有把马卸套,谁也没给滚烫的车轮浇水,便立刻打老头身边跑开,像只三条腿的狗一样,满院场地狂奔。这时有身份的老板们走上前来。克里克老爹仰面躺在地上,络腮胡子朝天翘起。
  “完蛋了,”弗罗伊姆·格拉奇说道,转过了身去。
  “报销了,”哈伊姆·德龙格说道,可铁匠伊凡·彼亚季卢布还是伸出食指,在老头儿的鼻子底下挥动着。
  “三个打一个,”彼亚季卢布说,“这丢了咱们全莫尔达万卡的脸,不过还有得活呢。我还没见过哪个小伙子能把老克里克结果掉的……”
  “活不久了,”阿里耶-莱伊勃打断彼亚季卢布的话说,谁也不知道他是打哪儿钻出来的,“伊凡·彼亚季卢布,老头儿已经活不久了,你这个俄罗斯人听着,当生命嚷嚷着对你说‘是’的时候,你可别说‘不’。”
  阿里耶-莱伊勃说罢,坐到老爹身边,用手帽揩净他的嘴唇,吻了吻他的额头,讲给他听大卫王的业绩,讲给他听这位犹太人的国王有许多妻子,许多田地和财宝,而且懂得及时挥泪痛哭。
  “阿里耶-莱伊勃,别在这儿猫哭老鼠,”哈伊姆·德龙格一边朝他吼道,一边推着他的背,“别给我们念亡人经,这儿可不是你的公墓!”
  

日薄西山(4)
然后哈伊姆·德龙格转过身来,对着克里克老爹说道:
  “给我爬起来,你这个拉货的老马,漱漱口,给我们讲讲你作的孽,这可是你拿手的,你这个蛮不讲理的老货,明儿早上给我准备两辆平板车,我明天要运一批下脚料……”
  所有在场的人都在等着看门德尔关于平板车会说些什么。可有很久一阵他没有开口,后来他睁开眼睛,慢慢张开给烂泥和头发糊住了的嘴,于是鲜血从他两瓣嘴唇中间淌了出来。
  “我没有平板车,”克里克老爹说,“儿子把我往死里打。让儿子他们当家吧。”
  用不着眼红那个接替门德尔·克里克当家的人,老头儿留下来的遗产全是破烂货。用不着眼红那个人,因为马厩里那些食槽早已霉烂,有一半车轱辘早该换轮胎了。大门上的招牌已经散架,招牌上的字没一个看得出来,所有赶车的脚夫身上的衣服都破烂得不成样了,却没有替换的。城里有一半人欠门德尔·克里克的钱,可是马匹的饲料开支很大,马匹把用粉笔记在墙上的欠款数字像吃食槽里的燕麦一样吞进了肚去。这天都有好几个来历不明的庄稼汉上门来讨欠他们糠秕和大麦的钱,惊得遗产继承者们目瞪口呆。这天好些女人上门来赎取抵押给老头儿的金戒指和镀镍的茶炊,一个走了一个又来。闹得克里克家整整一天不太平,然而别尼亚,他命定几个月后要当上别尼亚国王,然而别尼亚并不认输,他定做了名叫“门德尔·克里克父子货运公司”的新招牌,蓝底金字,围绕以青铜色的马蹄铁图案。他买了一长段条纹布给脚夫们做衬裤,买了一大批木料来修理平板车,数量多得闻所未闻。他雇用彼亚季卢布给他干整整一个礼拜的活儿,并备了收据,以便开给每个订车人。到第二天傍晚,读者诸君,你们知道吗,他已累得比叫他从西瓜港到敖德萨商市来回打十五个圈还要累。而且到了傍晚,读者诸君,你们知道吗,他在家里既找不到一小片面包,也找不到一个干净的碟子。这下诸君可领教了戈罗勃奇克太太的刁蛮了。没有一间屋子打扫过,满地都是垃圾,珍贵的小牛肉肉冻竟扔给狗吃。而戈罗勃奇克太太却袖着双手站在丈夫的暖炕旁,活像一只停在秋天树枝上的淋满污水的乌鸦。
  “你要看住他们,”于是别尼亚关照他的幼弟说,“要用显微镜来注意他们的动静,注意这对像新结婚那么成天搅在一起的夫妻,廖夫卡,我觉得他们在动坏脑筋,他们要对我们下毒手。”
  别尼亚对他的弟弟廖夫卡这么说,国王别尼亚有一对洞察秋毫的锐目,然而他,廖夫卡这个半大小子却不信哥哥的话,管自躺下去呼呼大睡。他的老爸也已躺在他的暖炕板上打着呼噜,而戈罗勃奇克太太则在翻过来覆过去地翻身。她一个劲儿地朝墙啐唾沫,往地下吐痰。她险恶的个性使她难以安眠。临了,连她也睡着了。窗外繁星散立,像是大兵们在随地拉屎撒尿,蓝色的穹宇间浮游着绿莹莹的星星。斜对面佩季卡·奥弗夏尼茨家的留声机在放犹太歌曲。后来连留声机也静息下来了。夜越来越深,空气,充沛的空气,破窗而入,向廖夫卡,克里克弟兄中排行最小的一个流去。他,廖夫卡,喜欢空气。他卧于床上,呼吸着空气,打着盹,与空气合奏出音响。他心满意足,心绪很好,这种心绪一直保持到他父亲的暖炕上响起了窸窣细声和吱吱嘎嘎的声音。这时小伙子睁开眼睛,竖直耳朵倾听。克里克老爹像只从洞中出来嗅听动静的耗子,抬起了头,从暖炕上爬了下来。他从枕头下面掏出一个钱袋,把一双靴子搭在肩上。廖夫卡让他出去,因为这条老狗还能跑到哪里去?老头儿蹑手蹑脚,没有发出一点声音,走到货运马车前,把头探进马厩,对马一声呼哨,于是马走拢来,想用马脸去摩挲门德尔的脑袋。繁星闪烁、空气清幽、万籁无声的夜笼罩着院场。
  “嘘——嘘——嘘,”廖夫卡把一根手指按在唇上,别尼亚从院场的另一头悄没声儿地走出,也把一根手指按在唇上。老爸用口哨声像召集小孩子那样把马匹召集拢来,然后穿过一辆辆平板车,窜到了大门下边。
  

日薄西山(5)
“阿尼西姆,”他压低声音喊道,敲着扫院子住处的小窗,“阿尼西姆,我的好心人,给我把大门打开。”
  阿尼西姆从他那乱得像草堆一样的住处走了出来。
  “老主子,”他说,“请您行行善,别逼我这个普普通通的人去干这种丑事。主子,您去歇着吧……”
  “你给我打开大门,”老爹把声音压得更低,“我明白该怎么谢你,阿尼西姆,我的好心人……”
  “阿尼西姆,回屋去,”这时别尼亚走到了扫院子的屋前,说道,同时把一只手搭在他老爸肩上。于是阿尼西姆看到就在他眼前屠犹者门德尔的脸色刷的一下白得像纸一样,他连忙扭开头去,不忍看到他老主子的这种脸色。
  “亲爱的,别尼亚,别揍我,”老克里克慌忙往后退去,说,“什么时候你的父亲才能活到头,不再受苦受难……”
  “啊,你这个卑鄙的父亲,”别尼亚说,“您怎么能说出您刚才说的话?”
  “我能!”门德尔吼道,用拳头捶打自己的头。“亲爱的别尼亚,我能!”他使出浑身的力气吼道,身子开始摇晃,像发癫病似的。“瞧,我周围这个院场,我半世人生都是在这里度过的。它,这个院场,看到我是我子女的父亲,是我妻子的丈夫,是我马匹的主人。它看到我出人头地,看到我有二十匹牡马和十二辆包铁皮的平板车。它看到我的两条腿从不弯曲,就像柱子一样,而我的手臂是凶神恶煞的手臂。而现在,亲爱的儿子们,给我打开大门吧,让我今天如一次愿吧,让我离开这个见到过我许许多多事的院子吧……”
  “老爸,”别尼亚回答说,没有抬起眼睛,“回您妻子那儿去吧。”
  然而用不着他回到她那儿,回到戈罗勃奇克太太那儿去了。她自己飞奔到大门口,在地上打着滚,凌空蹬着踹着她那双老婆子的蜡黄的脚。
  “啊呀,”她一边在地上打滚,一边哭叫,“屠犹者门德尔和我的儿子们,我的小孽种们……你们都把我折腾成什么样了,小孽种们,你们把我的头发,我的身体都作践成什么样了,我的牙齿都上哪里去了,我的青春上哪里去了……”
  老婆子尖嚎着,把衬衫从自己肩膀上扯了下来,站起身子,在原地打着转,活像一条要咬自己的狗。她又是抓儿子们的脸,又是吻儿子们的脸,又是揪他们的脖子。
  “你这个老贼,”戈罗勃奇克太太嚎叫着,围着丈夫又是跳,又是蹦,扭他的小胡子,拔他的小胡子,“老贼,我的老不死的门德尔……”
  街坊邻居全给她的哭叫声惊醒了,全院场的人都跑到了大门口,光屁股的孩子拼命吹哨子。莫尔达万卡全涌来看热闹。而别尼亚·克里克由于出了这么大的丑,大伙儿都目睹他的头发一下子全白了,他费了好大力气才把这对“新婚夫妻”赶回“洞房”。他用棍子驱散人群,将人们赶至大门口,可他的小弟弟廖夫卡却一把抓住他的衣领,把他当棵梨树那样使劲摇晃。
  “别尼亚,”他说,“我们这是虐待老头儿……我直想哭,别尼亚……”
  “你想哭,”别尼亚回答说,随即含满一嘴口水,朝廖夫卡的脸啐去。“啊,卑鄙的兄弟,”他低声说,“没出息的东西,给我松手,别碍手碍脚。”
  于是廖夫卡放下手,不再碍手碍脚。小伙子当晚睡在马厩里,天亮后就从家里消失了。别人门前马路上的尘土和别人窗前的天竺葵给他带来快活。小伙子丈量着痛苦的道路,出走了两个昼夜后,于第三天上回到家里,看到了克里克家房子上那块光华四射的天蓝色招牌。蓝招牌使他的心为之一热,而丝绒台布使廖夫卡的眼睛拜倒在地,桌子上全都铺着丝绒台布,小花园内宾客满座,笑声不绝。特沃伊拉束着雪白的发饰,在宾客间走来走去尽地主之谊,娘儿们穿着浆硬的衣裙在草地上像搪瓷茶壶那样光彩照人,几个喝得站不稳脚的工匠已经脱下上装,他们抓住廖夫卡,将他推到房间里。那里坐着脸上有一道道伤痕的克里克家的家长门德尔·克里克。“时装精品公司”老板乌舍尔·鲍亚尔斯基、驼背的裁剪师叶菲姆和别尼亚·克里克围坐在落下残疾的老爸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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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薄西山(6)
“叶菲姆,”乌舍尔·鲍亚尔斯基跟他的裁剪师说,“承蒙尊驾亲自上门量体裁衣,那就劳请为克里克先生定做一身Prima亮色西服,就像为尊驾自己裁剪一样精心,我斗胆请问一下,他们选用什么面料为好,是做英国式海上双排扣西装,还是英国式单排扣陆上西装,做罗兹式春秋装还是莫斯科厚呢大衣……”
  “您老想定做一身什么样的衣服?”于是别尼亚问克里克老爹道。“您老给鲍亚尔斯基先生直说吧。”
  “你对你父亲还有这份心,”克里克老爹回答说,老泪止不住从眼睛里流了出来。“你说定套什么就定套什么。”
  “要是家父不想做海上的,”别尼亚打断父亲的话,“那么陆上的对他最合适。你们先给家父做身每天都可穿的吧。”
  鲍亚尔斯基先生把身体和耳朵都向前凑去。
  “请谈谈您的想法,”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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