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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龙by暮闻歌-第2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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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做我伴读,自然是大多数朝臣的意思,我想听听你自己的想法。”练功房里没有宫女服侍,恭渠亲手给严尚斟了杯茶。
“我想……”严尚看着那双为自己斟茶的手,心里莫名地狠狠揪了一下,徘徊不定的心思瞬时定了型,脱口道:“严尚愿为太子差遣!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别说得那么恶心,”恭渠玩笑似地摇摇头,“你愿意留下来陪我,我很高兴,却并不想要你为我而死,或许你们觉得这是尽忠,我这样的太子却担待不起这样的忠。”
“太子言重了。”
“言重?”恭渠抬头笑道:“前线接到最新战报,北夷听说我们立了太子,打算趁着朝中不稳再攻打一次,三日后,我就要代表宁朝去议和。”
严尚以为多少能在太子的眼里看出几分恐惧或忧虑,但那双带笑的眼里只有无奈的嘲讽,看得他心里又莫名其妙地揪了起来。
“我还要吃刚才那个绿团子!”小蟠在被无视多次后,终于忍无可忍地拔高了嗓门,拽着盛君的胳膊猛摇,引得茶肆里的客人们 纷纷侧目。
盛君回过神,看着桌上那叠干干净净的盘子,招手唤来小二,把刚才的点心全部再加一份,外加碧荷糕三份。
小蟠擦擦嘴角并不存在的口水,捧着脸问:“你刚才在想什么?笑得让人看着不舒服。”
盛君低声笑道:“你是人吗?”
“你也不是人。”小蟠回敬道。
“还想去哪里玩?”盛君推开盘子,从袖袋里摸出一卷盛京升平图铺上桌。
小蟠趴在图上仔细看,嫌弃地评价道:“画得真差!字也丑!”
盛君笑道:“这是在街上买的赝品,真品原本应该是在皇宫珍宝阁里。”只是不知如今是否还在。
小蟠嗅到了点心的香甜味,把图推到盛君面前:“看多了伤眼,你给我讲讲,我就挑听着有趣的地方玩。”
盛君把图卷起来,给点心腾出地方,顺手掂起一只雪白软糯的芙蓉球,随口说道:“米脂园的芙蓉花会最出名,只是现在来得早了些,花还没开。苏扬街的绸缎成衣最好,最负盛名的是罗家天河纱。敲灯巷最是热闹,又以翠红阁……这个就不说了,平洲桥的杂耍才叫精彩,九州能人都聚在一处……”
“刚才那个敲灯巷怎么不说了?”小蟠的腮帮鼓鼓的,终于从满桌点心里抬起头:“翠红阁这个名字我听过?”
“那是青楼,不是良家女子该知道的地方。还要听别的地方有什么好玩的吗?”
小蟠充耳不闻,突然一拍脑门:“我想起来了,那个登徒子说过,只要翠红阁的雨浓姑娘还在,他师父就一定会回来!盛君,吃完点心带我去见见那个雨浓姑娘,说不定真能碰到教出那种徒弟的人!”
小蟠一激动就忘了轻言细语,嗓门大得茶肆外的路人都听得一清二楚。周围人见这个小丫头大大咧咧地嚷着什么翠红阁,什么雨浓姑娘,不禁暗暗发笑,可看到旁边衣冠楚楚一表人才的青年,再看看他腰间那柄佩剑,识趣的便生生忍住了笑声,憋得脸部抽搐。
盛君无奈地看着小蟠,让小二帮忙把剩下的点心包了,领着她走出了茶肆。
第二折 盛京 (完)
第三折 醉梦
小蟠对敲灯巷的兴趣超乎想象,一路上缠着盛君问东问西。
盛君被问得忍无可忍,把小蟠拉到街边,板着脸认真严肃地说道:“刚才是我失言,不该提那地方。虽然人人知道青楼是什么地方,却不会挂在嘴边议论,尤其是良家女子,对这些事避之不及,听都不愿听。你却总是纠缠这种事情,没看见周围人都在笑话你?”。
小蟠满不在乎地拿着南瓜饼边啃边说道:“老虎会在意蚂蚁对它的嘲笑?”
“话虽如此,但既然要在人间游玩,就要入乡随俗,装得平凡些总比惊世骇俗要好。”
“知道了!”小蟠往盛君嘴里塞了个最大的芙蓉球,把他的告诫当做耳边风,毫无悔改之意地眯起眼睛笑问:“刚才说的那些地方,你都去过?”
“有些地方只是听说过。”
“那余岩师父喜欢去的地方,你去过么?”小蟠换了个委婉一点的问法。
盛君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如果让你母亲知道我带你去那种地方,肯定会把我抽筋剥皮。你要真感兴趣,我最多带你去那附近的湖上坐坐画舫,远远看几眼。”
小蟠不满地嘟着嘴,可盛君并非夸大其词,母亲真的会做那种事,所以只好妥协了。不过这样低落的情绪没维持多久,当她看到香粉湖上华丽精致的画舫时,一双眼睛又有了光彩,激动得差点露出满口尖牙。
天色渐暗,远处的敲灯巷灯火如昼,在湖面映出暖色的光影。
无论兴亡,青楼总是迎来送往。
当年恭渠太子出使北夷议和,当时北夷已经占了盛京,本以为最大的讽刺莫过于在旧日皇城向侵略者求和,然而等太子到了议和的地方,才知道这次议和不过是北夷王的一次消遣。
议和的地点,竟是在那时敲灯巷最大最豪华的醉梦阁。
严尚气愤得睚眦欲裂,恭渠却按住他紧握剑柄的手,淡淡地笑了笑。
严尚最讨厌的就是太子的这种笑容,却又最受不了这笑容,磨着牙强忍了怒气,环视周围一群敢怒不敢言的随从,忽然不可思议地冷静下来,板着一张脸照对方要求交了兵器,心里却暗暗庆幸没被搜走藏在胸口的柳叶刀。
既然是一次消遣,议和自然是个名目。
醉梦阁的几位红牌穿着几乎什么都遮不住天河纱群穿梭起舞,身姿妙曼,明艳妖娆,一群北夷人看得血脉贲张,就连宁朝的随从也有几个定不住心性的,偷偷咽口水。
恭渠端坐如初,面色平静,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
北夷王看着恭渠那副模样,忽然笑着对身边的侍卫说了几句话,下一刻,七八个侍卫捉住一名红牌,撕了价值千金的天河纱群,按在场中轮番上阵。
那些女子虽然深陷青楼,却仍是宁朝子民,如今却被羞辱至此,欺压至此。严尚满眼血丝,拳头攥得骨节作响,猛然觉得眼前一晃,恭渠已经冲了出去,却被门口的两名侍卫拦住。
严尚自觉失职,立即起身赶过去护主,不等他近前,恭渠已转到角落里呕吐起来,吐到什么都吐不出来,还在干呕不止。
北夷王故作惊讶道:“啊呀呀,莫非是有了身孕?哎,不对啊,太子怎么会有身孕!该不会是太子怕死,送了个女扮男装的公主过来吧?”
北夷勇武将军摸着络腮胡道:“大王若是好奇,咱们当场验明正身也未尝不可,要是宁朝敢欺骗大王,那就是他们没有议和的诚意!”
……
“你又不理我!叫你不理我!不理我!”小蟠扬手在盛君的前额使劲弹了一下,惊得盛君本能地扬手一挥,反倒吓得她不自然地躲了躲。
远远飘来敲灯巷里的歌声,伴着琴声,软软地唱着:“雕梁画栋绘明霞,斗拱飞檐勾月华……云端旧曲余音尽,花底宿眠风流罢……”
白胡子老道打了个喷嚏,摇身变成个容貌寻常的中年男人,轻车熟路地进了翠红阁,点了雨浓姑娘,丢给老鸨一锭赤足金,无视老鸨笑烂了的一张脸,径直进了雨浓的房门。
琴声骤停。
雨浓转身看着金主,莞尔一笑:“我以为你真会一走了之,至少暂时避避风头。”
“有你这个美人,我怎么舍得走?”
雨浓娇俏地依偎在金主怀里:“你徒弟余岩被要债的报仇的追上白虹桥,跳了雁影湖,生不见人死不见尸,你还有心来我这里?”
“他死不了,何况徒弟可以再捡,我心里的美人可只有你一个。”
雨浓笑道:“被你这样的师父捡了,他还真是三生无幸。”
“亲亲,你真是枉我了,要知道我还是教了他不少保命法术的,而且为了让他有练习机会,我不惜自毁名声,到处结怨,为他找陪练,我这师父当得也不轻松。”
“……”
趴在屋顶晒月亮的余岩很想一拳把屋顶给砸个窟窿,然后用千里传音术昭告盛京众仇家,死老道回来了!如果仇家们同意他加入,他不介意欺师灭祖!
感觉到有人在看着这边,余岩心想,是哪个仇家这么快就听到他内心的呼唤了?起身拍拍衣摆,运足目力望去,却看到香粉湖心一艘画舫上,那位救过他的“妖孽”正定神望着这边,依旧是那副玉树临风不染红尘的样子。
余岩又看到了幻象。
翠红阁对面生意清淡的倚翠楼忽然变了模样,三层楼阁平地而起,雕梁画栋,红灯迎风,进出皆是穿金戴银的商贾和锦衣佩玉的权贵。
喧哗声渐止,他看到两名衣着华贵的少年被围在一群蛮夷外族人中,满脸愤怒,又带着几分窘迫。外族人戏谑地看着他们,仿佛是逗弄着野兔的老虎。
蓝衣少年强作镇定高声道:“谁敢无礼!”
外族人头领仰头大笑:“你且让我们看看,何谓丧家犬对新主人的礼!”
蓝衣少年怒不可遏,身边的紫袍少年却仍是面无表情地任人奚落。
“还真是沉得住气啊,我倒要看看你哭着嚷着求饶是什么模样,”外族人头领一把抓住紫袍少年,嬉笑着扯开外襟,“让我亲自来验验你到底是男是女。”
蓝衣少年从怀中取出一枚柳叶刀,扬手飞出,却因为怕误伤紫袍少年而失了准头,堪堪划破外族人的脸
周围侍卫一拥而上,一阵刀关剑影后,制住了蓝衣少年,卸了他的肩骨,正要请示主子如何处置,却惊愕地看到那紫袍少年指缝中带着利器的寒光,正贴在他们主子的脖子上。
紫袍少年淡然道:“你的命比我尊贵,除了换我和我随从的命,还值停战五年。”
“五年?”外族人头领冷哼一声。
“我不是在跟你商量,而是要求。现在你的命在我手里,你费尽千辛万苦得到今日的地位和财富,死在此处未免太不值得。现在拟定停战书,签章为证。”
“你以为真能威胁我?”
紫袍少年冷笑:“你可以试试,我除了一个头衔,其余一无所有。”
外族人头领沉默片刻:“你的勇气我佩服,我放了你。但是你的行为让我很不高兴,所以不能随便放走你们所有人,如果你要停战五年,就把那个用暗器偷袭我的小子留下来,如果你要带他走,停战时间就只能是两年。这是底线,没得商量,如果你不选,那么今天你带来的所有人都要给我陪葬,明天,我的军队就会全力攻破宛城。”
紫袍少年只是略作思索,便干脆地说道:“停战两年,我带他走。”
外族人头领大声笑道:“两年后,我必亲手夺你!”
……
余岩迷迷糊糊地看着幻象,楼阁的牌匾浮出三个字来——醉梦阁。他喃喃念出这三个字,突然浑身刺疼,满头冷汗。
幻象消失,眼前还是那生意冷清的倚翠楼。
余岩怔怔地看着湖心画舫,他看到了一间陈设着各式兵器的屋子,耳室有张供休息的软榻,此前的蓝衣少年裸着上身趴在榻上,露出后背尚未愈合的刀伤,涨得满脸通红,紫袍少年把瓷瓶里的伤药倒在掌心,用体温揉热,然后仔细地抹在那些伤口上。
蓝衣少年咬了咬牙,说了出憋在心里许久的话:“太子陛下,朝臣都在议论,说你用三年的停战换了我一条命,实在是……实在是太不值得。”
“严尚,都说多少次了,私底下叫我恭渠。”
“恭渠!你是冒险出使,回来却任人非议,我实在替你不平!”
“怕好别乱动!”恭渠往严尚肩头不轻不重地拍了一巴掌,漫不经心地说道:“出使议和的是我,带回合议文书的是我,说值不值得的也是我。他们谁不服,自己议和去。”
“恭渠,你是太子,怎么能这样说?”严尚的神情忽然黯淡下去:“都是我一时气不过,贸然出手,才惹出后来的是非。你若是把我留在那里,任他们处置,我绝不会有怨言。”
恭渠手上加了劲,听着严尚倒吸冷气的声音,磨着牙说道:“你看不出北夷王好男色?你以为他会杀了你就算完事?你跟我说士可杀不可辱,要是把你留给他,你恐怕求死不得。”
“他好男色?”严尚差点跳起来,突然想到什么,翻身一把握住恭渠的手腕:“那他说两年后,必亲手夺你是什么意思!”
恭渠清了清嗓子,抬头看着彩绘的藻井:“意思是他忽然发现我比你更好!真是好笑,第一个觉得我比你好的人,竟然是北夷王。”
严尚抓着恭渠的手腕剧烈地颤抖起来,却半天也没能说出半个字。
恭渠一脚踹开严尚:“捏断太子的手腕可是死罪!趴好!继续抹药!”
…
“你小子怎么回事?”正在和雨浓姑娘卿卿我我的老道被屋顶上骤然大盛的杀气刺激得兴致全无,怒气冲冲地跳出去,却看到捡来的徒弟双眼发红,罗刹鬼似地盯着远处。
老道顺着那目光看去,香粉湖上画舫穿梭往来,并无异样。
余岩突然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杀了他!杀了他!”
老道看见徒弟身上的符篆已经发红,不得不封了他的灵窍,施展障眼术带他离开,一路骂骂咧咧,却不敢稍作停顿。
第四折《魔障》
残月西斜,厚重的云层渐渐遮盖了夜空,转眼淅淅沥沥地下起雨来。
这一晚的雨冷得出奇,落到皮肤上不像水滴,倒更像是冰针。
余岩虽被封了灵窍,暂无意识,也不能动弹,但身上的符篆却已红得发亮,所过之处升腾起浓浓的水雾,仿佛是在云中仙境。
涵浪江边的峭壁山崖顶上已经覆盖了一层薄雪,老道拖着余岩飞上去,张开灵力结界,刷刷几把剥了他的衣服,赤条条地扔进雪里,接着一掌按在他的天灵盖上。
方圆十丈的雪瞬间变成了水汽,弥漫在灵力结界中,远看宛如一颗乳白的球体。
老道用另一只手在水汽中凭空画了一道的符篆,符篆如有实质般落到余岩背上,融入皮肤后迅速地由红变蓝,接着缓慢地转为青白,结界中的热度总算是渐渐降了下来,然而不等老道一口气喘匀,余岩的身体开始出现叶脉般细小的裂纹。
盛君站在涵浪江石桥上,捕捉着山顶结界泄漏出来的些许灵力变化,本想以这些蛛丝马迹推测山顶的情形,却发现这样做是徒劳无功。
小蟠见盛君有些沮丧,捻了法决,朝江中招了招,片刻后,一个红发赤髯身材壮硕的男人分开江水,踏波而来,向小蟠施礼道:“我乃涵浪江水神,不知西海龙女有何指教?”
“我只是和朋友路过,”小蟠笑着回了礼,“这么晚打扰你真是不好意思。”
水神看了看一旁的盛君,心里嘀咕起来,他身上有很强烈的龙气,却并不是龙族,不是仙也不是妖,不像随从又不像侍卫,一时竟猜不到身份来历。
小蟠指了指旁边的山崖道:“我想知道那上面的老道和他徒弟的事情,如果你不介意,知道多少就告诉我多少吧。
水神的表情微妙地变了变:“那老道和他徒弟都是麻烦种子,无论是谁,都不想跟他们扯上关系,龙女若只是好奇,可以当做从不知道有这两位存在。”
小蟠看见盛君转过身来听她和水神聊天,立即摆出一副追根究底的气势道:“就是因为好奇才想知道嘛!我们救过那个叫余岩的小子,还没讨到报答,怎么能算了呢!”
水神右眼皮直跳,无奈地摇摇头道:“我知道的也不多,那老道像是修仙的,但吃喝嫖赌什么都喜欢,在盛京到处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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