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缠龙by暮闻歌-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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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惊涛拍岸,狂澜乍起。
  少年的眼中滚落出两行血泪,停止了呼吸。
第六折《夺剑》  
  “师父?”余岩在发愣走神的老道眼前晃了晃巴掌。
  “有话就说,晃什么!”老道没好气地踹了余岩一脚,见他的时候还当是个刚烈英武的将门虎子,一心想着收了做个护身灵,好好调教,以后渡天劫的时候可以用来挡一挡,可没想到费心费力做出来的成品,却是个从身体到性格都很有问题的残次品,偏偏还舍不得销毁。
  余岩见老道脸色不善,还当他是为昨天晚上的事情发火,讨好地笑道:“师父,你老人家别生气,我本意是蹲在房顶帮你把风,哪里想到出现了幻觉,然后蒙了头,扰了你的好事。你看,其实呢,我一片好心,只是因为出了……”
  “等等!”老道见鬼了似地看着余岩:“你会出现幻觉?”
  “师父,是真的,我都没想到,你一定要相信我。”
  “什么幻觉?”老道忽然明白,为什么昨晚余岩会平白无故地煞气失控。
  余岩耸耸肩,说道:“也没什么,就是恍惚看见翠红阁对面那家生意不好的倚翠楼突然了样子,装修豪华,门前车水马龙,招牌还变成了醉梦阁。里面有个房间里,嗯……有一群蛮夷打扮的外族人,还有两个穿得很华贵的少年,双方打了起来,然后……然后就记不太清楚了。总之,那个外族人头领长了一张很烦人的脸。”
  老道忽然露出少有的严肃表情,拈着白胡子道:“你还记得出现幻觉前遇到过什么事,或者看到过什么东西吗?”
  余岩怔怔地看着老道,许久后摇摇头:“我……什么都不记得了?”
  老道严肃地瞪着余岩,瞪得眼睛发酸,才确定余岩不是故意吊他胃口,而是真的什么都不记得了。看来还要记上一笔——除了身体和性格,一失控就失忆也是个问题,以后要是再有机会做护身灵,必须改进!
  “敲灯巷里真的有个叫醉梦阁的地方吗?”余岩喃喃道:“怎么会那么清楚呢?就像是真的去过一样。”
  老道忽然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我叫余岩啊。”
  “这是我给你取的名字。我是说你记得自己有别的名字吗?”老道试探着问。
  “不记得了。”余岩摇摇头,闷声道:“但是这不重要,重要的是我好像忘了很重要的事情,忘了必须要做到的事情。”
  “过去的事情,都不重要,忘了就忘了吧。”老道举目远眺,意味深长地说道。
  余岩瞄了老道一眼:“昨晚吓到雨浓姑娘了吧,师父不去安慰安慰?”
  “啊!竟然忘了我的心肝宝贝大美人!罪过罪过!”老道刚有的那么一点仙风道骨立即消失得无影无踪,腾身踏空而起,直奔翠红阁去了。
  有师如此,啥也别求。
  觅食归来的金雕远远看见老道离开,正准备飞回余岩身边,忽然感觉到熟悉的龙气赶在了它前面,脖子上的羽毛顿时炸了起来,赶紧扇着翅膀转向往别处。
  小蟠飞在盛君前面,左看右看,发现该走的都走了,而盛君又是一副不想有人打扰的样子,于是往涵浪江里一扎,找那个红胡子水神闲聊去了。
  盛君看着悬崖顶上的巨坑,挥手张开了结界。
  涵浪江水神府里的窥天镜顿时一抹黑,和水神凑在一起兴致勃勃等着看复仇戏码的小蟠差点把窥天镜摔了,幸好水神没什么好宝贝,本能地一跃而起护住了窥天镜。。5ef698cd9fe65092
  结界内,盛君打量着全身上下有一件脏破道袍蔽体的余岩,不觉想起在雁影湖上救他的情形——每次见面,这人总是如此狼狈。
  余岩被盯得有些发毛,指着盛君喝道:“你!你是谁?”
  “……”
  “我师父去翠红阁找雨浓姑娘了,刚走,还能赶上!”
  “……”
  “你不是找我师父的?你找我?”余岩的表情顿时变得谄媚起来:“早说嘛!我昨晚出了点状况,有些事情记不清楚了,我是不是以前帮过你啊,你要是特意来报恩就不必了,我向来都是乐于助人的。”
  盛君想好的话被余岩岔得不知从何说起,心里毫无由来地冒出一个念头,脱口问道:“你听说过恭渠这个名字吗?
  余岩怔怔地看着盛君,满头白发忽然无风自动,皮肤上的符篆开始显露出来。
  “你听说过对不对?前朝最后的太子,恭渠。”
  余岩的眼渐渐发红,红得仿佛要滴出血来,结界中开始弥漫开浓重的煞气。
  盛君本是心念所至,随口一提,却没想到余岩的煞气果然是和自己有关,说得准确些,应该是和十年前的自己有关。
  “恭渠……”余岩嗓音黯哑,仿佛从地狱深处爬出来的恶鬼般低吼着,冲向盛君。
  盛君拔出佩剑,抵在余岩喉咙上:“我知道你并非血肉之躯,不惧刀剑,我只想问你知不知道十年前宁朝皇帝驾崩后发生了什么事?”
  余岩盯着剑锷上那两个龙飞凤舞的字,突然赤手紧抓住剑身,低吼道:“我的。”
  “这两个字,你认识?”盛君下意识地想把剑收回,却不料余岩的力气大得惊人,他怕强行收剑会损伤剑身,不得已只能让余岩抓着。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盛君见余岩对自己的剑很是执着,诱导道,“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这把剑可以给你。
  可以给你看一天。
  “我的!”余岩一手抓着锋利的剑身,一手朝前探了探,抚摸着那两个字的刻痕。
  煞气似乎弱些了。盛君见余岩似乎冷静了些,再次问道:“十年前,北夷攻破西隅小盛京宛城,宁朝西撤,出城后皇帝驾崩,那之后的事情,你知道些什么,告诉我!”
  余岩抓着剑,剑锋切入手掌,没有血,他也像是不觉得痛。
  盛君正犹豫是否应该强行收回剑,余岩突然仰天长啸,声音悲切得锥心刺骨。
  “恭渠……对不起。”
  盛君觉得心里突然被重锤来回砸击,一分神,佩剑被余岩夺了过去。
  余岩握着剑,顿了片刻,血红的眼里精光乍现,顿时剑影如笼,罩向盛君。
  盛君的双臂浮出龙鳞利爪,硬生生挡下十余道灌注着煞气的剑气。那柄剑虽然难得的珍品,但终究是凡人锻造的,纵然有煞气灌注,但仍然坚持不了多久。
  余岩久攻无果,因为躲得剑而稍稍平复的煞气又开始变得强烈,浑身的符篆红光闪耀,没闪烁一次,他的动作便停滞瞬间,然而这却没能抑制住那惊人的煞气。
  盛君的动作渐渐迟缓起来,不再格挡,而是一味地躲避。一开始是怕伤到剑身,但随之而来的是极熟悉的感觉。
  剑身缠绕着墨黑的煞气,直取盛君咽喉。
  盛君却不再闪躲,定在原地,只待余岩冲过来,侧头避开剑锋,右手轻叩住他的手腕,顺着臂膀滑到肩骨,看似极轻地一捏,余岩却浑身猛地一颤。
  剑转眼便回到盛君手中,只听得一声铮鸣,长剑归鞘——至此,盛君仍然寸步未移。
  余岩被制住,全无章法地用煞气冲击着盛君,妄图再抢到那把剑,然而盛君又是几处拿捏,他却像失了力气一般。
  盛君搂住双腿失力下滑的余岩,在他耳边低声道:“你的眼睛认不出我,但却还记得这几处……虽然不是从前的血肉之躯,可这些禁不住拿捏的地方还是没变。”
  余岩骤然睁圆了眼睛,眼中的血色迅速消退,重归黑白分明的样子。
  多久没看见这表情了?盛君笑了笑,对余岩耳语道:“我早该猜到,余岩,你是严家余子,宁朝末代太子的伴读,严尚。”
  余岩抓着盛君的肩头,食指用力得几乎要陷进他的骨肉去,目光直直地锁着盛君的眼,半张着嘴,却发不出声音。
  盛君轻轻叹了口气,把这具躯壳满满抱进怀里:“严尚,我是恭渠……还活着。你不记得自己是谁,却还记得十年前的我,我是该高兴还是该难过?”
  余岩渐渐松了手,双臂垂落,脑子里像是有一锅冻硬的粥,渐渐回暖,升温,沸腾,咕噜噜地冒着泡,腾起袅袅雾气,遮住了眼睛。他手指颤动着,攀住盛君华贵的腰带,攀上盛君宽厚的背脊。
  耳边一阵轰鸣后,只剩雨声。那晚,也是这样拥抱着,他记起自己对恭渠说,你若开口,予取予求。然而恭渠没开口,只是收紧了手臂,他以同样的力度回抱,两人默不作声,身体几乎毫无缝隙地贴合在一起,仿佛要嵌入彼此。
  那晚,他们相拥至天明,他睁眼时,恭渠递过来一柄长剑,漫不经心地道:“你的佩剑丢在翠红阁了,我找了好久,总算找到配得上你的了。”
  他自幼习武,擅长刀剑,一眼便认出这把剑是难得的极品。尽管恭渠说得云淡风轻,但他知道宁朝西迁时大量珍宝都被留在了盛京皇宫的珍宝阁里,这把剑到他手中,必然经历了一段波折。
  “谢……”
  “我不要你谢我,”恭渠带着笑,亲了亲他的额头,“我要你拿着这把剑,在我求死不得的时候,杀了我。”
第七折《次品》  
    小蟠霸气十足地撕开结界,等那所剩无几的煞气哧溜哧溜地散个干净,眼前的景象让她有种天崩地裂的错觉。不得已跟着小蟠上来的水神,看到这一幕惊得鼓出了蛤蟆眼,忙不迭用手捂住眼眶,一头栽回涵浪江去。
  老道刚到盛京城门口,感觉到徒弟煞气又失控,咬牙切齿地掉头往回赶,发誓这次必将那次品销毁,然而回来时却不早不晚地赶上煞气散尽,天地清明,什么都看得真真切切,顿时心头电闪雷鸣,乌云盖顶。
  余岩身上那件脏破的道袍在煞气失控时毁于高温,遍布全身的红色符篆痕迹犹在,乍一看,犹如妖异的纹身。抱着他的盛君仍是一副温文尔雅玉树临风的气度,龙鳞幻化而成的外袍分毫无损,宽大的袖子正好遮住他腰以下膝以上的一段。
  小蟠叉着腰,大声喝道:“盛君,我算是看出来了,他是那老道炼魂筑元做出来的护身灵,除非爆了他的元神,否则那个身体弄坏一百次一千次都没用!要不要我帮忙!”
  盛君动也不动,道:“请帮我拘住那个老道,我有话问他。”
  老道转身就要用缩地术,岂料刚有这念头,一条大腿般粗细的青龙就缠上了他,翻起鳞片抵着咽喉,锋利的龙爪顶在他眉心,只需稍加动作,他的身体和元神会同时死亡。
  “他是我师父。”余岩低声道。
  “我只是有话问他。”盛君脱下龙鳞幻化的外袍披在余岩身上,“不过我想先问你,关于十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多少?”
  “我只记起两件事,一件是醉梦阁议和,另一件是你让我拿着那把剑……”余岩看着盛君,明明是那么陌生的脸,却让他本能地想要亲近,记忆中的恭渠和严尚,关系应该是非常要好的,可在此之外,却有些君臣不应有的悸动。
  望着盛君失望无奈的神情,余岩忽然觉得浑身的裂痕都在疼痛。如果什么都没有忘记,盛君大概就不会露出这样的表情,可是不能欺骗他,绝对不可以,就算看到他这么难过的神情,就算自己的身体莫名地疼痛,也绝对不可以说半句谎话。
  老道若有所思地看着盛君,朗声道:“阁下不仅身带龙气,还能驱使龙女,却又非仙非妖,恕老道眼拙,不知阁下是何方神圣?”
  “啪!”不等盛君出声,小蟠就着缠绕的姿势,朝老道臀部一尾巴抽了上去,斥道:“谁说我是被驱使的?我这是友情帮忙!友情!懂不懂?”
  老道一把岁数还挨抽,疼得差点蹿起来,羞愤得满脸通红。
  盛君转身道:“道长,我想知道关于余岩的事情,从你第一次见到他开始。这很重要,还请如实相告。”
  老道平时最恨有人逼迫,偏偏此时被龙女缠得动弹不得,还有个浑身散发着王霸之气毫无请教姿态的怪物,脑子一转,冲着余岩吼道:“你个不知报恩的混帐,要不是我好心救你,你早烂成泥了,还不赶紧来帮师父一把!”
  “啪!”这次是盛君,隔空给了老道一道掌风:“能骂他的,只有我!”
  “太子!”余岩抓住了盛君的手腕。
  “你叫我什么?”盛君冷声道,回头盯着余岩。
  余岩觉得压力骤升,不自觉地松开盛君的手腕,努力讨好地笑道:“恭渠,就算他吃喝嫖赌样样喜欢,就算他到处惹是生非留下烂摊子给我,他也还是我师父,是造出现在这个我的师父,所以……多少还是手下留情啊,稍微拍打拍打就行了。”
  老道气得跳脚:“什么叫拍打拍打就行!你这次品……哎哟!”
  小蟠又甩了一尾巴,抱怨道:“小声点,不知道龙族的耳朵很敏感吗?吵死了!”
  “……”老道吹胡子瞪眼,忍了。若是单独对上,他还能勉强与小蟠一战,可是眼前还有个实力不明但可以轻松压制余岩煞气的盛君,还有那个不知道会不会倒戈相向的倒霉徒弟,他除了忍气吞声,别无选择。
  盛君见老道放弃了抵抗,态度柔和了些:“请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事情。”
  老道扫了一眼余岩,没好气地说道:“前些年我路过西海边,一群北夷人要杀他,他怎么都不肯断气,结果听到有人喊了一句找到太子送给大王,他就死了。我看他年纪不大,却很有将帅之风,就趁着鬼差每到,收了他的三魂七魄炼出元神,照着他自己的样子用仙宝炼化出身体,做成了这样。”
  “为何称他为……次品?”
  老道不自在地转开眼神,哼道:“炼元神的时候,本来是想把煞气炼化掉,结果煞气没少,倒是把记忆炼没了。炼身体的时候,温度没掌握好,结果冷不得热不得,容易裂,还容易漏煞气。”
  “……”
  小蟠抖了抖身体,嗤笑道:“那你还有脸骂他是次品?要不是你能力差,他会成这样?他可是落到你手里才变成次品的,没骂你恨你阴你就算对得起你了!”
  盛君轻叹一声,拍了拍余岩的肩:“看来我记不起来的那段,你也不可能知道了。”
  老道听闻盛君的话,忽然灵机一动:“你到底想知道哪段?”
  “你看过他的记忆?”盛君的语气凌厉起来。
  老道一懵,随即小心翼翼地避开喉咙上的龙鳞摇摇头:“我是听他刚才叫你太子,又叫你恭渠……你既然是前朝太子,什么时候身边都跟着一群人,你想知道的事情完全可以去找那些没死的问问。”
  这次倒是余岩先急了:“不行!让人知道他还活着,必有杀身之祸!”
  老道愣了愣,随即大笑道:“你看看,他哪里像能随便杀得了的样子?你师父我都拿他没办法,凡夫俗子要是能夺他性命,简直就是笑话!”
  余岩后知后觉地看了盛君一眼,低头退到一边。
  见余岩满脸窘迫,盛君却忍不住笑了起来——就算余岩几乎什么都不记得了,里面装的元神还是严尚,还是那个对他忠心耿耿的严尚。
  小蟠头一次发现盛君会露出这样的笑容,看得几乎呆了。
  老道寻得破绽,捻了个缩地诀,转眼逃到了百里开外。
  小蟠化了人形,诧异道:“咦,他怎么不往盛京跑?盛京人多,我们不好下手,他应该更容易逃掉才对啊,难道吓傻了?”
  余岩感觉着师父渐渐消失在远处的气息,叹道:“他大概……是怕连累雨浓姑娘。”
  小蟠瞪圆了眼睛,连声问道:“情圣!这难道就是人间所说的情圣!是不是?”
  盛君默然,这显然不是一个容易解释清楚的问题。
  余岩替师父感慨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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