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在卷宗里的玫瑰-第2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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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指什么，是性关系还是交男朋友？
　　都是。
　　不懂，在农村，这个问题可敏感呢。女孩子都是大人们给说对象，不像城里人自己可以做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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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吃禁果的女孩（3）
我看你懂得挺多的，不像你这年龄的女孩子说的话。
　　懂啥呢……懂，就不会给抓进来了。
　　你父母对你管教得严吗？
　　他们都是农村的，妈妈种菜，是个菜农。爸爸在坐牢前是开出租车的。爸爸在家时，生活还过得去。母亲不太管家，也不太管我们。倒是爸爸挺关心我的。常常说女孩子不要总在外面疯，多帮家里做点活。我看上个好看的衣服，向爸爸要钱，只要价钱便宜、合适，他都会给的。妈妈不行，太抠了，所以我跟妈妈不是很近。性方面的事情，父母从来都不提，就是来例假了，妈妈对我说这东西挺脏的，要埋好了，别让人见了，可晦气着呢。我知道这不好，自然也会把它处理干净的，我天生就喜欢干净嘛。爸爸关心我，但这件事他不问，他也不好问。妈妈不关心我，也不问。我是自己关心自己，学着做大人。
　　这么说你挺喜欢你爸爸的？
　　是，是崇拜。他对我好，学习上也关心我，只要学习不好他就会说：娃，学好了习，对你好，你看人家福兴家的六子在大学读书呢，多风光呵。爸爸只是个初中生，他的文化程度教不了我，家庭条件也不是很好，不像城里边的人可以请家教，我们都是自己学，学成啥样是啥样。但爸爸对我学习的关心，我是不会忘记的。
　　你妈妈不管你学习吗？
　　管，但她不会像爸爸那样耐心。她的文化程度更低，只有小学毕业，钱都认识，其他的就不认识了。
　　好像你对妈妈感情不如爸爸亲？
　　是的。我更喜欢爸爸。我也知道妈妈很苦，她就知道干活，不知道关心我。有一次和妈妈进城里买东西，我见到橱窗里的模特儿都穿着短短的小褂子，乳房都要露出来了，特别扎眼，就对妈妈说：你看，那模特的乳房有多大，都快蹦出褂子了。妈妈眼睛一瞪，朝我说：你咋这样没出息呢，好的不看，咋就爱看这些呢。怪不得你学习不好，就是这样不长进作的。她说话太伤人心，我其实当时没想什么，就是看见了随便说说的，谁知道她就这样损了我几句。以后有啥事我尽可能地给爸爸说，也不爱给妈妈说。
　　上初中后，学校里男男女女的闲言碎语多起来了，男同学和女同学有意识地喜欢亲近，就是放学回家也愿意男女同学一起搭伴走。
　　那上初中时有没有你喜欢的男同学？
　　有一个吧。他后来初三毕业没考上高中，就在家待业。我们非常要好，雪儿就是他叫出来的。我很喜欢他这样叫我，我觉得他挺懂事的，能给我起这样一个绰号，一个我喜欢的绰号。他比我大一年级，但是同村的人，他就像个大哥哥一样关心我，我也很喜欢和他在一起走路。每次放学回家，他都会等着我。也许他不会知道我当时的心理状态，我是真喜欢他的，他肯定是把我当了个小妹妹看待。他学习咋样我不知道，长得也不是很好看，但个子好高，块也大，女孩子依靠上这样的男孩子，是很安全的。
　　学校里有没有因为性方面的原因对学生作出过处理？
　　没有，我们学校没有。但听说有很多学生因为看不健康的小人书，就是现在的口袋书，被家长叫来训话的。
　　你有没有看过描写性行为的书或杂志什么的？
　　仅仅性方面的书没看过，但现在的杂志有许多性描写，我还是爱看的，就是太吃力了，我的文化程度太低了。
　　你买不买黄色书刊看？
　　买，有钱就去买这些书看。“口袋书”可好看了，小时候我就喜欢看这些书。在学校的时候，常听人家说“回忆录”什么的，我没看过，却听朋友简单地讲过。不过，亲身体验过后，我对黄色录像就不感兴趣了，没意思。
　　老师知道你们看这些书吗？
　　知道，很严厉的，发现就会没收，写检查，而且还要通知家长的。
　　那你们为啥还要看呢？
　　那时候就是好奇，总想找点刺激的东西看，觉得挺过瘾的，也说不清楚究竟为啥，反正喜欢看。
　　觉得挺新鲜，就做了
　　你第一次是和谁发生的性关系，是你爱的人吗？
　　就是现在的男朋友。其实，我和他吻过后不久就发生了关系，那时我没再感到害怕，因为我已经在录像和大姐那里知道了这方面的所有知识。只要体外射精、用避孕套，一切都是安全的。
　　你们第一次发生关系是在什么地方，当时你有多大？
　　有13岁了，在一个茶艺馆里。我们喝了很多酒，又唱歌、又跳舞的玩得可尽兴了。他说要摸摸我，我没有拒绝，因为我想自己迟早都得给他，不如就答应他的请求。
　　可他当时并没有提出发生性关系的要求呀？
　　这还用提吗，一个男孩，一个女孩子在一起，又喝了那么多的酒，只要谁要求都会答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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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吃禁果的女孩（4）
那不是很荒唐吗，那是你的贞操啊？
　　我不懂贞操这个词的含义。我当时想的就是吃谁饭，服谁管。他带我出来玩，有吃有喝的，我又没什么报答他的，只要他喜欢就行了。
　　难道这一次发生性关系，你就没有一点害怕吗？
　　当时两个人都很激动，他摸我，渐渐地就压在我的身体上，我半推半就地任他脱了我的裤子。觉得挺新鲜，就做了。他没有把精液射到里面，我知道不会有啥问题。我不太懂，但在当时那种状态下也只有这样最保险了。以后，就知道用避孕套了。其实我当时真没想太多，就是觉得男女间就这么简单，过性生活，没有谈恋爱快乐。
　　当时就是紧张，激动，总希望能快点完事就行了。事后，我说不清是快乐还是害怕，总之，感觉前者比后者大一点。
　　我觉得你太小了，只有13岁啊。
　　这没啥。经过一次就无所谓了。以后只要他要，我都是给的。后来我们分了手，因为本来我们就不是认真的，他利用我，我也利用他，双方得利嘛。
　　那以后呢？
　　我就跟着大姐，认识了许多人。我不再做保姆了，就去坐台。开始坐平台，慢慢地就出台（指同嫖客发生性关系）了，不出台挣不了几个钱。
　　你和那个大同学做过爱吗？
　　没有。我不可能对他说，他也没这个意思。
　　你既然很爱那个男同学，为啥不同他说清楚呢？
　　我喜欢他，谈不上很爱他。小女孩总希望有个大男孩子做靠山，依赖着他，总觉得安全。我对他蛮留恋的，他毕业后离开我去格尔木发展，我不可能拦他。他一去就没有了音信，后来，我在街上见到他和一个女孩子逛街，我知道他不喜欢我，而这时的我也当了坐台小姐。
　　你喜欢大姐给你介绍的这个朋友吗？
　　喜欢。尽管我知道他也不是个很好的人，可我还是喜欢他。我唱歌不行，可他的歌唱得可好了，我们朋友在一起聚的时候，他的歌总能使我脸上生光。他选择的事我不干涉。后来，我们又发生过一次关系，是在一个茶艺馆里面。再后来就是这一次犯事，我们在一起只过了几次性生活。
　　你是否觉得爱上一个人就要喜欢他一辈子？
　　我不知道别人是怎么样，我尽管不是个好女孩，但对他的感情还是专一的。我觉得只有和他在一起才能感到快乐，包括发生关系，也是和他感到愉快。像我们这样的人不该谈恋爱，因为我也不太懂，只是喜欢谁就跟着他，只要他需要，就可以无条件地给他。后来他骗了我，我起先挺恨他的，后来觉得他也是为了挣点钱，就原谅了他。
　　避孕是必需的
　　你每次出台就不怕出事？
　　不怕，现在出台都要带避孕套的。带避孕套是必需的。
　　你对避孕套很了解吗，你将这东西常带在身边吗？
　　是的，坐台的人都得有准备。这东西我早在男朋友身上就体验过了，我觉得在性方面他倒是我的老师。
　　那么说你懂得避孕的重要性了？
　　懂，就是怕怀孕。
　　你觉得你回答的完全吗？
　　那还能有什么用？就是防备怀孕用的呗。
　　如果他有病呢？
　　对对，这也是一方面，我们接台，有条件的一般还让对方洗一洗，就是怕这个。
　　你这么小，是自己到商店去买避孕套的吗？
　　家里有的，计划生育时发了一大堆在家，我原来不知道这是啥东西，有啥用途。后来同男朋友发生关系时，他带上了，我才知道是干这个用的。当然，现在到商店里去买，也不会有人问的，只要给钱，买什么东西都行。
　　这么说，你还是懂点性病的知识了？
　　懂，和我一起坐台的小姐中就有得性病的。两条大腿上都是红疙瘩，私处也是。到医院看了后给开了些药，有吃的也有抹的。黄色的药膏一抹就是一管，还得天天换衣服，要保持干净。
　　那你不怕吗？
　　怕，怎么不怕。说真的，干这行挺能挣钱的，也说不上辛苦，只要不怕羞就成。
　　但危险很大啊，你知道艾滋病吗？
　　知道，是一得上就死人的那种病。我没有听说咱这里有这种病，不碍事。
　　你怎么知道咱这里没有，新的报告显示青海已经有30多例艾滋病人了，这可是个可怕的数字啊。也许你太小不知道，也许你的知识太缺乏，你现在正是应该上学读书的时候，可是你却放弃了上学，你不觉得可惜吗？
　　可惜是可惜，可是我书读得不好，也没兴趣，自己又没有其他本事，当保姆受不了人家的管束，做这个也挺好的。
　　预防艾滋病很重要，它传染的途径很多，从吸毒、性交以及同性恋中都会感染上，你坐台当小姐，是很危险的，你难道一点都不在意这个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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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吃禁果的女孩（5）
刚开始时我不知道这个危险，觉得注意点就行了，现在看来是要躲得远远的才对。
　　那你后来是什么原因不做了，是怕得性病吗？
　　越做越害怕。里面什么样的人都有，打你的，骂你的，五花八门让人总不得安宁。后来我就不愿意做了，我想到饭馆去做服务生。
　　国家不允许使用童工，你还是童工哪？
　　这我不知道，有许多我这么大的女孩当保姆，反正能挣到钱就行，没人问你是不是童工。我自己也不想让别人来管我，我做我的工，有钱就可以做自己想做的事。
　　你的道理太简单了，也只有你这样大的女孩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我们刚见面时，我觉得你说话比你的大姐说话要成熟得多，现在看来你的确是个孩子。
　　（她低下头抽泣，久久说不出话来……）
　　对暴力色情的理解很粗浅
　　你受到过暴力侵害吗？依你的年龄对色情暴力懂吗？
　　我懂，我觉得我就是在做色情生意。我坐台时经常受到嫖客的暴力欺负。这一次被大姐骗来坐台也是暴力。
　　不完全对。不过你后来自己也帮人强奸了同你一样受害的女孩子，你为什么要这样做？
　　我不想让人家看不起我。如果不是想在我男朋友面前争个面子，我就不会那样做了。
　　怎么讲？
　　其实不是我的错。他们本来就想这样做，我不过是把话说出来了。他们都比我大，我怎么能指挥得动他们，我是冤枉的。
　　可是是你说的呀。
　　是我说的，我和我男朋友做那事，另两个人坐在那看多不好意思，不如让他们也和那个女孩子做爱，不就看不见我们了吗。
　　你回答得很巧妙，但这样你就由一个被害者变成了一个害人者，你知道吗？
　　知道。
　　“我不懂啥是理想”
　　现在你能不能以你的理解谈一谈自己对恋爱的看法？
　　我就觉得和男孩子在一起安全，我同他们接触不算恋爱，也有那么一两个人让我留恋。一个是小学的同学，刚才给你说过的，一个是现在的他。其实不是恋爱，就是能玩到一起。
　　除了他之外，不算坐台的，你还和别的男孩子发生过性关系吗？
　　有，好多。在一起玩过的，只要人家提出来我就会答应的。我对这个无所谓，大姐也是这样，有时候还时常与“女朋友”嬉闹，以图“刺激”。
　　你想过结婚的事吗？
　　以前不知道，也不可能想，太小了。现在知道自己犯事了，倒想过这事。结婚我的年龄不到，但我还是想结婚的，人总要有个家呀，要不然我同他谈什么恋爱呀。
　　你不是已经知道人家有对象了吗，怎么还恋着他？
　　第一次同他认识后，我就觉得将来找对象一定得是他那个样子的人才行。他长得的确不错，说话办事也干练，你如果想见一见他也行，他也在这个号子里关着，一见你就知道了。
　　他是罪犯，是把你引向犯罪的人，你不恨他反而还想念他，你不觉得这很奇怪吗？
　　没啥奇怪的，我没文化，家庭条件也不好，我自己又没什么正当工作，就是将来找对象也不会是个大学毕业的。我们这些人在一起自有我们的乐趣，你可能不理解。
　　那你觉得对你走上这条路影响最大的是什么？
　　想离开农村，又不想下苦力，就听了人家的话干起这行了。
　　对这行你没有反感过吗？
　　没有，录像上看过的，自己也做过的，能挣到钱，就不会反感。
　　你这么小，就没考虑过自己的前途吗？你的理想是什么？
　　我不懂啥是理想。
　　简单说，就是你将来想做什么？
　　没啥理想，有一天就是一天。其实我特想当个美容师，我喜欢漂亮的东西。
　　那很好啊，你为什么不努力呢？
　　这得有钱才行，我要挣钱，挣多多的钱来实现自己这个想法。打工很累的，我没办法完成这个愿望。
　　你可以去实现，我也相信你能够实现这个愿望。
　　可我现在是有罪的人，我没办法做到了。
　　你可以做，你判的是缓刑，即便是在监狱服刑，你出来也可以去做。不过应该挣干净的钱，挣这样的钱心里踏实。你说是吗？
　　对，我会按你说的去做的。
　　（她又流下了眼泪，不过这回她没有再低下头去）
　　希望你一定接受这次教训，要当个好姑娘，你还小，路很长，别学坏，要学好。愿你能实现自己的理想。
　　谢谢你，叔叔。我会这样做的，我会听话的。
　　　　◎采访手记：
　　我们整整交谈了三个小时，离开雪儿时我从她那双无望的眼神中可以感悟到她的失落和忧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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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吃禁果的女孩（6）
“再见，希望我们再见面时会换个场所，好吗？”
　　“没问题，你放心吧”。
　　的确，她太小了，有很多事情并不是她能够理解的，可她却过早地接触了社会，过早地偷吃了人类性的禁果，由此她就该受到上帝的惩罚吧！走出看守所时，天空布满了乌云，一会儿就下起了瓢泼大雨，这雨下得好大好沉重，就像我的心一样沉甸甸的。“谢谢你，叔叔。”我不知道她要谢我什么，我又应该被她感谢什么，也许是出于礼貌，也许是出于被关押者的习惯。可是她毕竟是个孩子，至少她自己也认识到了这一点。我不知道有多少像雪儿这样的女孩子，闯荡在社会上，成为混社会的一员。她们是需要关心和帮助的。难道是社会抛弃了她们吗？我的思绪乱糟糟的许久也捋不清楚，我只是一个劲地回想着雪儿的神情，回想着她说过的每一句话：“我会这样做的，我会听话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