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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下-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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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去。」杨漾急道,她还懂得是非轻重,不料手肘忽然被人一把扯过去──
程晓骂道:「妳是嫂子?Eva Yeung?妳真给前……戴绿帽子了?」
杨漾一听脸都绿了,眼见越来越多人来围观,似乎引来了酒店经理,场面一下子混乱起来。
喧乱中,利哲倒象是置身事外一般,走出酒吧乘电梯至酒店大堂地面,招了辆出租车便把人狠狠扔进车厢里,脸色阴冷得吓人。
不知是给气的还是别的。
☆、007
温如予是在浑身骨头象是散架一般的疼痛中转醒的。
记忆象是糊成一团似的,甚么也想不起来,可是那悲伤感委实太深,让他想以酒醉忘记也无法做到,清晰无比地印在脑海深处,奇怪的是,他的感受一下子淡了许多,心中并无太过激烈的情绪,那是一片近乎麻木的平静,空空荡荡,却也明明白白。
彷彿十年一梦,过眼烟云,只余一句淡淡的感叹:「啊,这样啊。」
他也是一个成年人,仔细想想这不是生活中第一也不是最后的打击,看开了就是海阔天空,以为自己会屈辱难忘,想不到其实只是麻麻的一阵,除了心底深处抹不去的失望,他几乎忘了昨日行冲动的原由。
四周垂着白色胶帘,空气中充斥着药水味,偶尔传来隔壁病床的细微声响。温如予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身处医院,正疑惑着,一名年轻的金发护士走入,用破碎的英语说:「你没甚么事的,只是几处青了瘀了,我在你睡着时已经在你的伤处冷敷了一下,涂了去瘀膏,该是没甚么大碍的了,你的朋友就可怜些,缝了好几针,你要好好照顾他。」
「我朋友?」温如予一愕,浑然不知他哪个朋友也受了伤。
话音刚落,就见白帘被掀起,一个男人板着脸伫立,面目斯文,高挑沉稳,眼睛闪动着理性的精明,右臂扎上了绷带,看上去虽有点狼狈可笑,在他一身冷静气场下不减尖锐感,让人全然笑不出来。
温如予愣了半会儿才想起此人正是昨与自己干了一架的男人,因为那时喝醉了也太愤怒而未有看清对方的容貌,虽然脸上没了那醒目的金框眼镜,大大减低了对这张脸所造成的刻薄观感,温如予还是认出对方是飞机上碰见的利家公子,也就是说与他妻子搞上的、与他大干一架的,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利家二少爷。
再见此人,心中的厌恶情绪还在,但也许比起这些,那人身上的伤势更令他觉得尴尬。
要不是还残存着些微记忆,他根本不会相信自己竟也有这么冲动暴力的一面。也就是喝了些酒,被妻子不忠的画面大大刺激到,以至于后来的情绪反应全然不在他掌控之外,现在想来他也搞不懂自己何以表现得如此反常,他从事服务业许多年了,因为无时无刻都要笑脸迎人,早就学会了压抑自己的情绪,久而久之他鲜少有过大的反应,可是昨晚他却几乎是不管不顾地发泄心头的怒火,至于怎么把对方伤成这个模样他是全然不记得了。
就算他们的行为再不对,自己出手打人还伤了人就是天大的错。越想,他就越觉不对,本来就容易心软的性格让他忽略了所有不快,下意识自责起来。
经过那样的事,温如予简直没有面目直视对方。
利哲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似笑不笑的,冷声道:「冷静下来了?」
极低沉的声音一如主人般刻制自持,平板而淡然。温如予听得这般全然不带怒意的话语,甚至觉得可说是友善的,顿觉自己发怒的底发全没了,毕竟对方纵然称不上无辜,却也不该受自己的殴打伤害,对方不与他横眉竖目便已是够令他惊讶的了。
可是,他怎么不知自己有本事把人伤到要缝针包扎的程度?
「杨漾呢?」温如予觉得自己最难看的一面被这人瞧见了,又在酒醉时把人害得重伤,简直丢脸丢到家了,不知怎地竟说不出一句道歉的话来,下意识寻找自己的家人。
「你问的是那个给你戴一顶绿帽子的妻子?」利哲用字毫不留情,也不管对方听得脸色一变,继续淡淡地讽刺下去,「你为了她把我揍了一顿,却还是忠诚不二啊。我很好奇,你见到她会说甚么?原谅她,不计前嫌重归于好?作为男人,会不会太大度了些?」
「你说够了吗?这关你广甚么事?」
「你似乎很讨厌我。」利哲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微挑的眉梢染着淡淡的讥诮,「我明白情敌见面份外眼红,但严格来说我并不能算是你的情敌,你不该讨厌我。」
「你和我妻子搞上了,难道我还喜欢你不成?」温如予冷冷地撇了眼,避开对上直视的目光,讪讪地道:「你和杨漾是认真的?」
怎料利哲听罢,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抖着双唇笑了起来。
虽说与这位利家二少爷并不相识,却从几个照面里对他那正经禁欲的面目有了既定印象,就连刚才开始首次面对面谈话也是相同的感觉,实在难以想象他也会这样笑。不是说正经的人都不笑,只是没想到利哲笑时,与他平日板着脸的锐利恰似两个人一般,变得平和又容易亲近,柔和了他脸容上的老成精明。
温如予瞪着他,「这很好笑吗?」
「你啊……真是有趣极了。」利哲笑完,上前坐到对方病床床尾的边缘,翘着二郎腿,同坐一床而遥遥相对,「喂,你要给我甚么补偿?」
「补偿?」温如予听得对方话锋猛转,心思霎时转不过来,半刻才意识到对方说的是臂上的伤,虽然很想说管他去死,理智却告诉他他责无旁贷,「你想怎样,你说。」
☆、008
「没想怎么样,只是我平白挨了这伤,也没把你告到警察那里去,还顺道带你来医院治伤,我没道理便宜了你却委屈了自己不是?我这人从来不吃亏,你得给我应得的补偿。」利哲话里全是计较,把商人的特点发挥到极致,眉目间没有一丝半点的戏谑,全是十足的正经严肃。
「行,医药费那里尽管报个数,我会负责。」温如予点点头,对他来说这来是就是他的错,就算对方不开口他也会负责到底,而不是对方计较不计较的问题。
「我伤了手臂行动不便,你不觉得你需要再做点甚么?」
温如予蹙了蹙眉,不晓得对方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在趁机框他,这委实怎么听怎么荒腔走板。他抬首,看着对方那副事事计算尽的脸孔,一点也不认为对方有幽默感这种东西。
他的为难全落在利哲眼底,后者扯了扯唇,下意识抬手要托一托眼镜却发现鼻梁上空空如也,又道:「不愿意?」
「你到底想怎样?」这时候真想说一句管他去死,但温如予还有一点加害者的自觉,对方没有把他交给警察已经算是留了情。
想着,温如予才猛然想起工作的事,苍白脸上尽是慌乱,急匆匆地看了看手表,就听利哲凉凉地道:
「巴黎时间早上十点三十三分,你那班机早飞了。放心,你的组长刚才有打电话来,我替你接了,说你在医院,她让你好好休息呢。」
温如予已经气得说不出话,偏偏没有发火的资格,谁让自己喝多了抽风,就连利家二少爷也敢揍?其实以他的心软程度而言,他对这人的怨责早就被满满的愧疚感取代,只是这少爷委实不讨喜,不论正经还是轻佻,哪一面他都喜欢不起来。
「我是瞧着你一脸惭愧才想着给你身体力行补偿的机会,不过你看起来很不乐意,这就算了,算我倒霉。」利哲冷聱又道,眼底已有些刻薄的讥讽,身体往床尾的栏杆一靠,那姿态简直就像在批判对方。
「我没有不乐意!」温如予也不晓得自己在这关头在逞强甚么,就是看不过对方如此态度,毕竟自己再有理,伤人就要没理了。
「你的住院费我先替你垫了,到时候一并还我。」利哲追讨起钱来脸不红气不喘,心情看起来似乎不错,至少他是微笑着的,亲和力十足,于是这事就这么糊里糊涂地定了。
他们身上的伤都不算重,很快就办了出院手续,说得好听其实也就是利哲一个人在处理这些杂事。利哲把杂事都办妥后回头去找那温淡的身影,让人帮他把那张白金信用卡放回钱包里。
「对了,虽然你很是讨厌我,但我有必要给自己作个介绍。」利哲看着对方的视线滑过他钱包里的身份证,不经意地道:「IssacLee,利哲,你爱叫英文中文的都可以。」
温如予将钱包放回对方裤袋里,从善如流地报上姓名:「Danny,温如予。」
「嗯,我知道。」
「啊?」
「我看过你制服上的名牌,飞机上不是碰过你一面吗?」
温如予淡淡瞟了他一眼,似乎惊讶对方竟然记得自己,反而他其实对当时反应很冷淡的这位少爷没有甚么记忆,毕竟他们并没有半句交谈,就连眼神也没有一瞬的交接。他想到方才利哲身分证上的信息,不由意外这人的年轻,那态度那气场怎么也不会令人猜到他才二十四岁,对于比自己小了将近三年的人自己本该是包容的,这么想倒是自己对他太苛刻了。
他知道自己又心软了,但习惯照顾人的自己就是忍不住,对方的伤本来就有自己的责任,要他亲自照料也无可厚非,他大概也会做得很顺手……算了,反正已跟组长报备过,多留几天就多留几天吧。
利哲自然不晓得温如予的心思转折,招了轮出租车至医院门口,接着先回了酒店一趟。
一路陪着利哲至位于高层的高级套房,温如予觉得有些局促,毕竟对方还是半生不熟的陌生人,且又是属于别人的空间,害他站也不是坐也不是。五星级的高级套房可不是说说的,开放式空间里有一厅有一房,还隔出个小小的厨房,浴室更是宽敞光亮,整体不至奢华却是舒适得很。
打量完四周,他转头问道:「怎么不见许老师,他不是和你一起的?」
「他有事先出去了,晚些便与他会合。」利哲自顾自地倚坐在小沙发上,看着他一脸不自在的模样,暗暗觉得好笑,脸上却是一本正经不动声息,「你不用这么紧张,我没当你是工人下人,尽管当作自己房间,爱干嘛便干嘛去。都是大男人,没甚么好害臊的。」
说着用左手取了根瘀叼在嘴里,正想叫人替他用打火机燃上,就听温如予责怪似地道:「这里禁烟。」
利哲笑笑,听话地将瘀夹出,扔到一旁的垃圾箱里去,「好,我不抽。」
温如予有些意外他的好说话,便也不觉放松些许,坐到沙发的另一边,与利哲一人占着一侧,生疏地隔得老远,如同他们之间微妙尴尬的关系。彷彿没有察觉到利哲静默而专注的打量目光,温如予拿出手机打了两通电话,一个给温母一个给杨漾,全都没有接通。
☆、009
会想给杨漾打电话并不是他要当作没发生过昨晚的事,但正正是因为发生了这样的事,他更要与她沟通彼此的想法,自我逃避不了了之不是他习得的做人处事手法,出于对杨漾的情份他也有必要关心她的去处。
这些利哲看在眼里,也懒得再讽刺他了,便道:「杨漾今天要走天桥秀,这时候是接不了电话的。放心,她正担心着我不知要把你怎么样呢,今晚定会给你电话。」
一个外人比自己更了解妻子的行程妻子的想法,他该如何自处?温如予狠狠瞪了利哲一眼,不想让对方发现自己内心的挫败感,杨漾从不与自己说有关她的事,这一年连温哥华的家也很少回去了,他们夫妻之间,其实早就不复当年。
是他选择自欺欺人,一厢情愿地努力着,现在回想,真是不折不扣的愚蠢。
他微微张了唇又合上,差些儿就冲口而出问对方究竟是甚么时候和他妻子好上的,幸好理智及时回笼,这样的问题无疑是自讨没脸,搞不好还要遭对方一阵奚落嘲讽。
「伤心完了吗?陪我出去一趟,我得配一副新眼镜。」利哲不怎么同情地冷哼一声,淡淡地嘲讽着,「先帮我换个衣服,臭死了。」
温如予实在很不理会,却也十分清楚对方是右臂缠了绷带以至于无法自理,自己想不帮忙都不行,便憋着一口气站起身,「衣服放哪儿?」
「还在行李里头,你随便拿个衬衫裤子就好,哪件顺手取哪件,我不讲究。」
温如予这就跪在那行李箱开,发现竟还是锁着的,「密码是甚么?」
「一二七。」利哲连犹豫的瞬间也没有就出声答了,丝毫无要隐瞒防备的意思,「这让你知道也没甚么,我生日。」
温如予不置一词,敛目在密码锁拨了三个数字,咔嚓一声打开了行李箱,如利哲所言随手抽出一件干净衬衫和裤子,回头只见利哲像大爷一般往后靠坐在沙发,一脸好整以暇地盯着他看,嘴角欲笑不笑地微勾,在察觉到温如予的目光后却又瞬即收回所有表情,回复平时那严肃刻薄的嘴脸,用眼神催促着。
温如予拿着衣物走了过去,俯身一颗一颗解了利哲身上穿着的毛衣衬衫,露出那明显因了长期健身而练出的宽肩窄腰,那是冬季层层厚衣下看不出来的。那是一具会令女人着迷的身体,就连自己近距离看着也不觉有些臊热感,怪不得妻子会被勾引去了,如此酸溜溜地想着,温如予才发现自己竟一瞬不瞬地瞪着对方半裸的上身,脸上不由一辣,抬眼正好对上利哲的视线。
以为利哲肯定不会放过这个嘲笑自己的机会,岂料对方只是静静瞅他半天,最后却甚么也没有说,脸上神情摆得正正经经,半点也没有多想的样子,这姿态倒让温如予自觉大惊小怪了,不由暗暗松了一口气。
他拿来的衬衫是浅灰色的,套进对方双臂拉阖时不小心刮过胸前,惹来利哲闷哼一声,随即听他光火骂道:「你怎么毛手毛脚的?」
利哲脸色极冷,不知怎地不复平常的从容,让温如予有些莫名,想想他被自己弄进医院也未见他有半句重话,如今不过不小心碰他一下倒要生气了?这位利家二少爷喜怒哀乐的起伏都这么诡异吗?两个大男人没甚么好害臊的不是他自己说的吗?
「你要不满意我现在就可以走。」温如予替他扣上最后一颗衫钮,停了手直视对方。
「想得美!妈的,裤子我不换了,出门吧!」利哲死瞪着温如予,眼神锐利得可怕。
温如予觉得这人委实怪得很,巴不得离他远远的。二人之间共处一室而相对无言,气氛霎时僵硬起来,这时利哲从衣橱拿了件深色外套,就见温如予纵然看起来不太情愿却还是自然地凑了过去替自己穿上,利哲的脸色才缓和了些,顺手又取下衣橱里的另一件外套,在温如予眼前摆了摆。
「你身材目测不会跟我差太远,应该穿得上的。」
「这是要借给我穿?」温如予愕然,显然未料到对方也会关心自己。
「不然你说呢?外头甚么天气,你就这样薄薄一件跑出去是没生过病吗?还不快穿上,再磨蹭,眼镜店便要关门了。」
温如予接过,展臂一穿果然合身,笑道:「谢谢。」
「你……」利哲锐利的眼目微玻В辶税辶常疵挥兴迪氯チ恕
出租车把他们载到附近一所眼镜店,把车子驶到街道旁。温如予照顾起人来十分尽责,上车下车全程携扶着,走路把人护在里边,店门也是他开着让利哲先进去的,利哲不禁抬眼瞅了瞅那张清俊的脸,不知在想甚么,端着脸走进眼镜店。
利哲有轻微近视,即便没有眼镜也能视物,只是看较小的字会比较吃力。他在视光师的协助下重新验了度数,便沿着窗橱看着各牌子各款式的男装眼镜。
「我还是喜欢金框的。你怎么看?」利哲冷不防地问了句,脸色严肃,语气却是违和的调笑轻松。
温如予有些不确定,「你问我?」
「这里还有别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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