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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下-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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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方沉默了半晌,显然未有料来突如其来的怒气,接着只听对方冷笑一声,回道:「你似乎很不想听到我的声音?」
「我记得你跟我妻子有过一腿,你说呢?」
「你还没舒怀?」
「干你妈!看你能不能舒怀!你不就是想看我的笑话,现在高兴了吗?有人像你这样耍着人玩的吗?觉得我戴了绿帽子很可笑,在巴黎那会儿没玩够,现在这么心急想知道我有多蠢吗?」温如予觉得自己在向这个人发泄心中无可抑止的怒火,可他实在是忍不住了,那些委屈,那些悲痛,彷彿正需要一个出口缺堤,而电话彼端的男人让他的情绪沸腾到一个顶点,怒恨得无以复加。
「……这就是你要跟我说的?」利哲冷着声问,可以听出他也正在按捺着沉沉怒气。
「是我要和你说话的吗?不是你打杨漾的电话找我来着?」
「好得很!」利哲冷笑,似有种咬牙切齿的意味,说完就狠狠挂了电话。温如予瞪着发出嘟嘟声响的听筒,只觉得这通电话莫名其妙,由始至终也没搞清利哲来电的意图,居然就这样挂了电话,这算个甚么?温如予扔了电话,觉得这人真没安好心,被这么一搞心情好似还更差了。
杨漾看着温如予铁青着的表情,忿然道:「Issac找你干嘛?他找你算帐?这个小心眼的男人!」
「这还关妳的事吗?」
「你!」杨漾气结,被他的态度激怒,「算了!今天也晚了,咱们再吵下来也吵不出个结果来,有甚么我会找律师来跟你谈,你有本事就同律师吵去!」
「有甚么话不能好好说,非要让律师赚你的钱?」
「我有钱!这样行不行?除非你愿意小晨跟我到多伦多去,否则一切免谈!你是知道我的,做甚么事都豁出去,非要嫁你不可那会儿是,现在跟你争这劳什子抚养权也是!我就是这么泼辣,你有兴趣就也请个律师来玩玩,没种就乖乖签字!」
温如予扯了扯嘴角,掉头就走入房间。
「还没说完呢,你跑甚么跑?」杨漾跟了进来,气恼地道。
「我现在不想和你说话。」
「我回来是接小晨的,你明天还要值班,我现在要把他带到我爸妈那儿照顾。我马上就走,你不用费心躲着我。」
「不用,我还有作为男人的责任,我会搬走,这里你爱住不住由妳。」温如予从柜子里拖出前几天才收进去的行李箱,单膝跪在地上把一件件干净衣物塞进去,动作慢悠悠的,不似怒极时该有的焦躁心急。
「你不要小晨了?」
「妳不正是吃准了我现在无力带孩子吗?」温如予很快就整理出一箱行李,唰地一声上了拉链,淡淡地看着妻子,「确实如妳所说,既然妳回来了,小晨就拜托妳先照顾着,离婚的事等我回来再和妳慢慢磨。」
「随便你!」杨漾甩袖出房。
温如予心情很乱,乱得他无法忍受再和杨漾待在同一空间里。这种恶劣的情绪来自离异本身,还有更多是他对现实的无力感,他深深知道这不只是一场争吵,不是一时冲动的气话,他们都认真地结束这段婚姻,唯一意想不到的只有杨漾竟想把孩子带到国外,他却无法强硬地阻止这一切,就连把孩子带走他也做不到。
对不起,孩子……他亲了亲正在熟睡的儿子,想告诉孩子自己真的很爱他。小孩往往睡得很深,天塌下来也不见醒,也不知道爸爸离开了。
☆、021
隔日下午要上机,温如予就在机场附近的酒店登记入住休息,换了衣服洗了澡就倒上床,睁着眼睛怎么也睡不着。
夜凉如水,当一切静下来的时候,他才感到一阵深深的疲倦涌至四肢,他闭了闭眼,心头像空了一块,一直以来的努力霎时间失去了重点,他已经不知道以后的生活奔波为了甚么,他只能强迫自己麻木,让所有情绪淡然,平复到感受不到的位置上。
不过又是人生另一场无故罢了,他想,他还能忍受。
至少他现在还没有想哭的感觉,就算他不是男人,恐怕也是流不出眼泪,他只是倦了,而在他倦了的时候,封闭的空间里静得只有自己的呼吸声在回荡,在寒凉的冬夜里显得那么寂寞,很可怕。
他想念起孩子来,只有孩子才能让他有救赎的温暖,这样一想便想看看手机里属于孩子的各种生活照片。从兜里翻出手机,这才发现原来自几天前下机后一直忘了开,便起身从行李箱里搜出充电器给手机插上,一瞬间荧幕闪了又闪,不断弹出一条条的短信──
『回温哥华了?』
『小孩接回来了吗?有甚么问题给我电话,我帮你想办法。』
『不开机是防着我是不是?开机了立刻给我打电话。』
『好,你就一直关机吧,我今晚回温哥华,再不开机,我拨你老婆的电话找你!』
来信的全是同一个号码,只一串长长的数字而没有显示姓名,还未有列入通讯录,可温如予一看就知道是谁的,别说这语气太有个人风格,如今会这样担心他帮他的人,真的只有一个而已。
温如予百感交杂,酸的、苦的,甚至有些热气袭上心头。
虽然不明白为甚么,但是对方的关怀这样真实,他几乎可以想象到利哲始终打不通自己电话时会是多么气恼,准是以为自己过河拆桥,可又在气恼的同时担心着自己的情况,以至于忍无可忍才会有了刚才给杨漾的那一通电话,而自己却以为他吃饱了撑着要看自己的笑话,急怒当下骂了些甚么话已然记不得了。
他不自觉地捏紧了手中电话,把短信重看了几遍,荧幕上的字好像有了温度一般,直直烫上心坎,竟觉有一处柔软的地方被触到,因而变得脆弱起来。
只有这个人而已,连日来记得他的,竟然只有这个人。
只有这个给他戴了绿帽子的家伙。
不是母亲,不是妻子,不是朋友,不是同事,而是压根毫无交情的这个刻薄恶劣的男人。他忽然想笑,如果对方就在他面前,真想笑他原来性子这么闷骚。
可恶,可恶。他在心里一声声骂着,有点不甘心于自己的心软,竟就因为这几个关切慰问就感动得一塌糊涂,不过就如此而已,就心软地想对对方掏心捞肺地好,开始想着他右臂的伤好了没有?该到医院拆线了吧?不知道能不能行动自如了?
越想越是担心,他开了短信,按下回覆键,却又不晓得从哪里开始好。想到对方该是气在头上,按这时间大概也早早睡去了,他想了又想,不知重写了多少遍,不知不觉花掉了半个小时,最终停在这一句上:『跟你说对不起有用吗?』
发出后,他瞪着荧幕半晌,想当然不会有所回应,正要搁在床头,荧幕又闪了闪,他诧异地匆匆拿了回来看,竟是利哲回覆了,只有短短二字:『有用。』
温如予不觉微微扯唇,也惊讶自己竟有笑的兴致,几乎是冲动使然,他立刻给对方拨了电话,不消数秒就接通了,可是对方没有吭声,只有静默的呼吸声,如本人那般沉稳冷静。
「对不起。」温如予诚恳地说。
利哲沉默片刻,没有预想中的嘲讽,反而一本正经地道:「我没有耍着你玩,更没有想笑话你,由始至终都没有。」
温如予听出这是在回应自己不久前的质问,不由窒了声,未想到对方会牢牢记住了,还用了这样认真得不容置疑的语调回答自己,显然是因为在意才会如此,意识到这一点的他霎时不知该作如何反应。
「发生甚么事了?」利哲等不到他的回应,便又问了句。
「没甚么……也不是没甚么,我和杨漾决定离婚了。」温如予想了想,最后的芥蒂好像凭空消失了,只是在考虑该诚实到甚么程度,「虽然不是我希望的,但她主动提了,还想争孩子的抚养权,就像出轨的是我一样。」
「因为我?」
「你还没有那么大的影响力。」温如予笑笑,有些苦。
利哲又沉默了,这回比刚才的更久,半晌才问道:「你现在还跟她住一块儿?」
「没有……我明天还得上机,这个问题等回来再说吧。」
「你是不是没有地方去?」
温如予没有回答。
「来我家。」利哲几乎立即接道,怕对方没听见又重覆了一回,「来我家,你爱怎么住就怎么住。」
「你?别了吧,嫌我欠你的债不够多吗?我还不清了,不去。」温如予淡哼了声,当他是开玩笑,他从来没想过打扰别人,这又不是一天两天的事。
「我认真的,如予,来我这儿,反正我们又不是没同居过,你害甚么臊?」
「去,谁跟你害臊了?」害臊这个字对温如予打击太大,差点就中了对方的激将法,「我要你帮忙了吗?你心血来潮抽甚么风?」
「我每次想帮你都要这样被误会吗?」利哲冷了声,被拒绝让他不爽。
「你对所有人都这样?」
利哲没吭声,温如予隔着电话看不见他的表情,只听得一阵低低的笑声飘入耳里,他不晓得那是甚么意思,如若不是感觉到来自对方的关心,他定会先入为主地认为那是不怀好意,而现在他纵然仍不能理解利哲的意思,却也只是疑惑而已,于是他问道:「你笑甚么?」
「还能笑甚么,当然是笑你蠢。」利哲理所当然地道,刻薄的字句带着轻佻的讥诮,「我哥该没少说我的坏话,你觉得我会是那种爱心泛滥的人?」
「那你为甚么──」
「自己想。」冷冷截下温如予未完的问句,利哲并未忘记刚才讨论的重点,「你到底要不要来我家?」
「不去。你先回答我──」
「就这么个问题也至于你穷追不舍?不跟你废话,给我地址,我开车来接你。」
温如予对他的专制哭笑不得,说高兴好像不恰当,说不高兴却又清楚对方是出于好心,最终只能无奈地道:「现在十二点多了,你没看时间吗?更别说我在机场附近,别傻了。」
「所以?」
「甚么所以,很晚了好吗?有甚么明天再说,我睏了,你也早点睡。」
「快说,我已经出门了。」象是印证他的话似地,背景响起了车子发动引擎的杂音,显然利哲人已坐到车子里,同时传出铁制闸门开启的尖锐喧响。
「你……」温如予心里咯噔一下,几乎是弹坐起身,浑身血液好似一股热流,说不出是甚么感觉,整个人里里外外都是温暖的,就连自己也莫名所以地紧张起来,甚至有些毛躁,他知道利哲对自己有着莫名的关照,却不知道会到这种迫不及待的程度。
实在拿他没办法,温如予报上地址,挂了电话,换上便服,又把行李重新执拾好,坐下来时依然感觉毫不真实,戏剧化得很。
他想,他永远不会了解有钱少爷的思维。
☆、022
亲眼再见利哲时,温如予才发现他看起来是那么高兴,就连镜片下锐利冷淡的眼睛,竟也是温和带笑的,一点也不像他电话里听到的刻薄语调。
利哲替他把行李放到车尾箱里去,绅士似地绕过去驾驶座另一侧开了车门,示意温如予坐进去。
「你的手,好了?」温如予见他一路行动自如,终于问起他的伤势来。
「哦,原来你还记得?这样虎头蛇尾的关心,还是省省吧。」利哲嘴上一副不屑的口吻,听起来就是一整个让人自讨没趣的火大,偏偏他的神色那么愉悦,甚至嘴边还浅浅扬起着,任谁目睹他这个表情定然不会觉得他是不愉快的,因此温如予听了也不觉得反感,还禁不住笑了笑。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吗?别是明天就后悔了要赶人。」
「就你囉唆,再问,今晚让你睡浴缸。」
「好吧,你看起来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那就最好,我现在最怕被人欺骗感情。」温如予半玩笑半认真地道,云淡风轻的语调听不出字句底下的沉重意味。
利哲也坐回驾驶座上去,拉了安全带扣好,抬头一阵轻佻冷笑,「需要心理准备的是你。」
「我?为甚么?」
「呆子。」利哲只轻轻嘲讽一句,打开了车头灯,踩了油门就专心开着车,因为晚上的关系路灯的光线刺眼得很,让他一路上略感不适地皱着眉目,温如予注意到这个问题,顺手替他扳下后视镜的防眩目功能,利哲照样直视前方一言不发,不知是未有留意还是故意为之,也没有说一声谢。
在红灯前停下来时,利哲转过头来瞥了身旁人一眼,忽然一皱眉,「我现在才注意到,你一个大男人戴甚么耳环?」
温如予正微微倾身调较着广播频道,闻言略感好笑,头也不抬地回道:「我戴耳环也碍着你了?少爷的专制脾气也得有个限度,给我差不多点儿啊。」
「你平时也戴这个?」利哲瞪着温如予双耳上的十字银钉,这是他第一次目睹对方如此随意个性的模样,显然这才是温如予在闲暇时间喜爱的打扮,是还是陌生的自己未及了解的一面,全然不同在外地所见的拘谨温润的气质,一双银耳环穿在他耳垂,衬着那清俊脸容,不知怎的违和中竟别有一番姿态,仔细留意起来越觉得有味儿,性感得很。
「现在甚么年代了,男人戴耳环真有那么奇怪吗?」温如予不晓得利哲在正经个甚么劲儿,在某些点上传统守旧得不成样子,偏偏却又随便得会和自己的妻子搞到一块儿。
「在你身上就很奇怪。」利哲淡淡抛声,在交通灯转绿时收回视线,不再在这个话题上打转。
大概二十分钟的车程他们便到了,温如予认出这是前几天他到利维所居的住宅附近,利哲把车子停泊在私人车位,取回车尾箱的行李,才告诉他附近市郊的住宅区有几处都是家族的物业,利哲买下其中一间房子让自己一人居住,顺道也搬了一间给兄长租用,住得近平常往来也方便。
温如予大抵知晓利家的财力,无太多惊讶的情绪,他本身也没有仇雷媚富的观念,也就觉得和普罗大众一样的普通人无异,没多一只眼没多一只手,就算他和上流社会的人物无任何交集可言,与利哲相处起来却没有半点不自在,态度随便得很。
利哲的房子属于偏大的面积,不过是比一般房子大一点而已,室内采用简单的黑白色调,四房两厅,主厅占用开放式厨房,中央的吧台显然被直接当饭桌用了,以至于多出了很多空间,放了个大银幕电视和一组特大沙发,看起来极是舒适。除此之外因为温哥华冬季较长地板全部辅上了杏色地毯,四周找不到花草水晶之类的装饰物,利落到一眼就知道房子的主人是一个沉闷正经毫无情趣的男人,而与一室简洁色彩相对的,是整齐得不像男人独住的地方。
利哲心情很好地笑笑,「怎样?我这里不错吧?」
「设备这么齐全,常常有人来住?」
「你不喜欢用别人用过的?」
「谁说这个了!我用了你的客房,你以后来客人了怎么办?」温如予把挡路的利哲一把推开,将行李拖入其中一间空置的睡房,只见中央放着一个双人床,床单被套全是净色的白,弄得像酒店客房一样,还有配套的浴室。
「没有甚么客人,我能忍受进我家的外人还没出生呢。这是本来我要住的,但设计师忘了把我要求的衣帽间划进去,我只好让他将另外一间房重新设计了,这里还没让人住过,放心了吧?」
温如予本来听见他说进他家的外人还没出生就想酸他一句自己不就是活生生的人,还没来得及开口就让下一句分了心只记得要嘲笑对方龟毛又机车,利哲可能听别人说得多了,脸皮厚得紧,也不觉得自己有甚么问题,直到回房休息时他脸上依然是难得的愉悦。
睡着的时候,温如予心想,这个龟毛又机车的男人选的床褥还是很不错的,舒服得让他一沾床就睡得沉沉的,差点赶不及四点起床赶早上的飞机,出门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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