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像大树一样高by阿素-第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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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每次都说……一次……可是到头来……”青年扭动着身体。

  “航航,你好棒,你真可爱……”

  秀朗解下自己的领带,甩到身后的桌子上。他急躁地脱了自己的西装裤,又脱下内裤,我看见他久违的屁股,像以前一样白皙而结实,简直可以去拍痱子粉广告。

  我不知道为什么我还没移开视线,我明明想念的并不是他的屁股。

  接下来一切的过程都很沉默,青年显然属于很不会叫床的那型,或者是公司里还有其他员工,又或许者只是两人的情趣。办公室里只间歇地传出“嗯”、“呼”或是“喝喝”之类的声音,要是有人经过没探个头,大概会以为副总兴起练起了外丹功。

  『你真的很色。』

  以往被他弄死在沙发上,我拿着永远看不完的公文,被他搂着背时,总是会这样说。

  『只对你色。』秀朗说。

  『我不喜欢在办公室里做这种事。』当时我皱着眉。

  『我也不喜欢。』

  『那你干嘛做?』

  『我只对你做。』

  人真的很不可思议,一喜欢起什么人来,什么话都说得出口,也什么话都能轻易接受。那个时候,我竟然全盘相信了他的话,一字不漏,还沾沾自喜。

  以前我听过一个寓言故事。有只被送到城堡里,即将屠宰献给国王的猪,因为是重要的牲畜,从厨师到屠夫都小心呵护,那只猪便洋洋得意,以为自己身分不凡,甚至以为自己被送到城堡里来,是为了要继承国王的大统。

  我想我就是那只猪。

  那两个人似乎完事了一次,青年喘着息,双脚虚浮地从躺椅上站起来,扶着墙打算去捡掉在地上的资料。但还没弯腰,秀朗便笑着揽上了他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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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两个人似乎完事了一次,青年喘着息,双脚虚浮地从躺椅上站起来,扶着墙打算去捡掉在地上的资料。但还没弯腰,秀朗便笑着揽上了他的腰。

  “你刚不是说一次吗……”我隐约听见这样的惊呼声。秀朗这回把人压到地上,我看见他的白衬衫被甩上来,然后是袜子和皮带。青年的声音嘟嚷着什么“言而无信!”、“亏你还是副总!”之类的胡话,然后又没有声音了。

  我默默地替他们关上门,掉头走回了漆黑的长廊上。

  我按了货梯的密码,刚刚看到小K弄的,一路坐回了大厅。我拖着脚步走出电梯,往大门慢吞吞地走去。

  立树似乎匆忙跟在我身后,又或者没有,我没心神注意他。

  我越走越快,走过中庭到外门时,发现小K还站在那里,像是在等我,看见我毫发无伤的出现,他似乎整个人松了口气,“正桓哥!”

  我像是没有听到似地,拖着脚步走过他身边。小K愣了一下,随即追在我身后。

  “正桓哥,等一下!”

  他拉住我的袖子,我没有理他,我只想不断往前走,到什么地方都行,只要能离开这个地方就好。小K见我的反应,大概也猜到我发生了不怎么愉快的事,但事实上我愉快的很,从和他分开以来,我从没有这么想开怀大笑过。

  不骗你,我真的很想笑。要不是顾虑这是人家公司,我简直就想坐在地上,放开嗓子大笑起来。这就像半夜背着家人,看了一部十三集的搞笑日剧,中间遇到笑点都不能笑,憋到最后一集,终于忍不住解放出来的感觉。

  我感觉我还是笑了,眼睛的地方湿答答的,忍笑忍得眼眶都烫了。

  我一路往公车站牌的方向走,但我向来是个路痴,走得过去不见得走得回来的那种。走到我记忆中的地方时,那里却没有公车站牌。

  我不在乎,总之现在的我只想走而已,其他什么都好。我不停地走、不停地走,脚步越走越快,越走越急,期间不停地深呼吸着,以免我忍俊不住爆笑出来。

  我就这样一边忍笑一边走,走过了几个桥,以及连我都记不得的地方,车流在我身边呼啸而过,到后来车流也不见了。

  我隐约觉得那是个公园,或其他什么类似的地方,我再也忍耐不住,找了面墙,背靠着蹲下来,捂着脸放声大笑起来。

  我一直笑、一直笑个不停,感觉远处有路人在看我,被我这种高频率的笑声吓到。我边笑边抹着脸,但还是止不住笑,眼泪流进我嘴巴里,然后是鼻涕,就连我最后一次看交响情人梦的日剧时,也不曾笑成这样狼狈的样子。

  我把满是鼻涕眼泪的脸裹进掌心,深吸了两口气,仰天把最后的气都笑出体内。

  我扶着墙想站起来,但不知怎地眼前竟一阵晕眩,脚还是软的。我不知多久没有这种感觉,以前我常贫血,一餐没吃就容易头昏眼花,忽然昏倒在秀朗怀里的事也常有。

  但这些年来把自己贱买贱卖,早已练就一身金刚不坏之身,这种感觉不知多久没有过了。

  我扶着身后的墙晃了一下,然后蹲下来,想起过去昏倒之前的标准动作,秀朗曾经警告我,如果发现自己快昏倒,一定要先蹲下来,然后找地方靠。

  或者是墙,或者是他的肩膀。不过看来我现在只能选墙。

  我把头靠在墙上,双膝跪在地上,做好一切昏迷的准备姿势。但再一次的晕眩却比我想像中来得晚,因为我失去意识前,还听得见那声十分清晰的叫唤:

  “恒恒……恒恒!”

  ***

  刚分手那段日子,我很不甘心。

  我整个人都被裹在一桶名为“不甘心”的液体里。不管吃饭的时候也好,睡觉的时候也好,这些有毒液体腐蚀着我,让我整个人都变得很不对劲。

  我想要像个懂事的大人一样。事实上刚开始秀朗和我在一块时,我也很明理地有心里准备。秀朗总有一天要结婚、要继承家业,要像个正常男人那样生活。

  所以我也很中二地想,我到时候一定可以大义凛然地让出床边的空间,摆上刻有另一个女人名字的神主牌。我是男人,好男不跟女斗。

  那是我的第一场恋爱,每个初恋的人,无论男女,都会把自己想得无所不能、百毒不侵,连带也把对方想像成世上最美好的人。

  因此当时的秀朗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我幻想他身上有一切世上情人该有的特质,忠诚、体贴、温柔、善解人意,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会挺你到底。事实秀朗一开始也真像是如此,他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国王,无所不能。

  所以当事情发生时,我理所当然也如此幻想。我幻想他会和我站在同一阵线上,对抗世间所有胆敢妨碍我们爱情的险阻。

  如果不是这样的幻想,我想我不会在一切明眼人看来已成定局后,还傻傻地认为只要秀朗爱我,什么都可以挽回。我弄错了真正的敌人。

  我在秀朗对我说“就是这样了”的隔日,支身闯进了秀朗的父亲,也就是林家的大家长林秀仰的办公室。

  其实在认识秀朗之前,我不知道台湾多数的富豪之家其实低调,像郭台铭还是王永庆那种的,在有钱人里面都在少数。

  林家就是那种低调的有钱人家,根据秀朗的说法,林秀仰的家业是多到台北市精华地段有一半地皮是他家后院,国税局都会派人卧底来查帐的那种。

  那次我一战成名,我气得失去理智,把自己当成了挑战恶势力的爱情英雄。

  我冲到林秀仰面前,对他破口大骂,当时林老先生正在跟人谈事情,办公室里都是人。我却旁若无人,质问他为什么要拆散我和秀朗、就算我是男的又怎样的狠话。

  林秀仰一开始倒还很冷静,我想他是要在后辈面前表现出长辈的威仪。他跟我说,爱文是他的乾女儿,他在安排婚事前不知道我和秀朗的事,现在事情都已经传开了,他做长辈的到底要保护自家人,不能抚了爱文的面子,诸如此类的场面话。

  现在回想起来,林秀仰的屁话倒也有几分情理。但是我当时气昏了头,林秀仰说得再有道理我也听不进去。

  我歇斯底里地说:秀朗喜欢的是我,就算和爱文在一起也不会幸福。

  林秀仰倒也开明,当时他竟然说,如果真是这样,就叫秀朗来跟他说,或带着我逃走,如果秀朗真肯为我做到这样的话,他没话说。

  他还说,当初他娶秀朗的母亲时,也是支身到她丈人面前,据理力争了三天三夜,才打动了亲家,也打动了原本想嫁给青梅竹马穷小子的她。

  但我没把这些话当真,还开口说了现在回想起来,还让我有点后悔的话。

  我说:真是有其母必有其子,一样识时务啊!

  我讲话的口气就是这样,何况当时是去作战,我的武器只有这张嘴巴,当然是越锋利越能杀伤敌人好。

  没想到林秀仰听了这句话勃然大怒,大概被我戳中了点,他破口大骂,声音大到整层办公室都听得见,然后从椅子上跳起来,把桌上那杯热咖啡洒到我头上。

  当时我要是告他伤害,肯定可以拿到一两百万的损害赔偿。但我当时根本想不到那么多,我只觉得我被攻击了,这里所有人都在攻击我。我跳上办公桌,揪出当时已经六十二岁林老先生的领子,周围的人全都扑上来拖住我,现场乱成一团。

  最后我头上流着热咖啡,满脸通红、泪痕和鼻涕地被警卫拖出了董事长办公室。我对那间公司最后的记忆,就是小K站在远处,一脸惊慌地看我从此被扔出林家的领土。

  我被带进了警察局,强迫做了笔录,被放出来时头上的咖啡还在流。我一个人走在跨河的桥上,靠着拦杆走到桥中央,然后翻身跳下了河里。

  像大树一样高 8

  我被带进了警察局,强迫做了笔录,被放出来时头上的咖啡还在流。我一个人走在跨河的桥上,靠着拦杆走到桥中央,然后翻身跳下了河里。

  我不知道当时为什么会如此毅然决然,大约我的性子就是这样。我也并不是想要自杀,只是单纯地想尽快失去意识,结束那种椎心的痛苦,用什么方法都好。

  而最快的方法似乎就是去死,我就这么做了。

  我本来期待醒过来时,会看到一群担心的朋友围在我床边。然后秀朗排开众人冲到我面前,用力地抱住我,用哭红的双眼凝视着我喊:

  『对不起!恒恒,一切都是我不好!我直到刚才差点失去你,才醒悟到原来我是多么地爱你,我这辈子不能没有你!回到我身边来吧,恒恒!』

  而林秀仰搞不好还会跟我道歉:『对不起,我竟不知你爱我儿子如此之深。』

  但是没有。我醒来的时候人在消防队的医务室,被放在一张简单的病床上。

  一个四五十岁看起来快退休的队员看我醒来,就对我破口大骂,问我年纪轻轻跳什么河、给人添了多少麻烦知不知道之类的话,然后开给我一张两千块的罚单,要我回家。我想他是要激励我,为了缴那两千块罚单勇敢地活下去。

  从头到尾秀朗都不知道这件事,他和爱文在马尔济斯的小岛上渡蜜月。这件事也没有传进林家的耳里,纯粹是我一个人的独角闹剧。

  直到那一刻我才明白,原来那些轰轰烈烈的情情爱爱,终究都只是戏在做。人生其实很乏味,爱情也是。

  不论你再怎么不甘心、再怎么呐喊尖叫、再怎么刨心刺骨,没有救的事情就是没有救了,痛苦是你自己要自虐,没有任何人会同情你。

  很不巧,我就是世上最精通自虐学的人种。

  我本来想那杯咖啡搞不好会让我毁容,这样秀朗至少会觉得心疼。但是除了在靠近发线的地方留下一枚微不可见的疤,什么痕迹也没留下。

  就和我与秀朗那段感情一样。

  这回我醒来的时候,是在医院的床上。

  之所会知道,是因为以前身体不好,经常因为各种原因虚弱昏迷,有时和秀朗做那档事做到一半,就不醒人事也是有的。林家有自己指定的特设医院,就在公司楼下转角,因此每次我昏倒,秀朗总会亲自送我到那里。

  每次睁开眼,都可以看到熟悉的洞洞天花板,咖啡色棉絮从洞洞里掉出来,意识模糊时看起来像是染了咖啡的星空。最近医院不知为何都用这种建材,看着令人乏味极了。

  我动了一下,才发现右手被什么东西牵制住。这个我也很熟悉,我以前血糖不足,又胃寒吃不下东西,搞到最后都得定时来医院施打葡萄糖液。点滴刺进血管里的感觉我一开始很怕,但秀朗总在后头抱着我,让我觉得可以忍耐下去。

  我环顾了一下周围,下意识地寻找某个身影。但来不及看得更多,就听见有人叫我。

  “亲爱的正桓!”

  我茫然地把视线递向床尾,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杂货店老板。老板看见我醒来,似乎相当高兴,甩着他的莲步跳到我身边,搂住我头颈说:

  “太好啦,你总算醒来啦,小立树和我都好担心你哟。”

  我痴呆了一阵子,果然我的身体不同以往,以前昏倒后醒过来,都还有一阵子晕眩,四肢软绵绵的。现在我可以清楚看见老板那张平凡的脸,我从床头直起身。

  “怎么回事?你怎么会在这里?”我问老板。随即又心头一跳,我记得我在昏迷之前,确实听见了那个人叫我的声音。

  恒恒,这世上只有一个笨蛋会这么叫我。而他既然知道我的住处,应该也调查我所有朋友的联络方式。

  “秀朗呢?”

  我推开老板,粗鲁地拔掉点滴,下床的瞬间还有点颠。

  我想他应该是听见了我的声音,我关门时好像有踢到什么东西一下,一定是被秀朗给察觉了。我想他一定很惊慌,抛下那个特助追出来,他应该知道我在那里的意义,也知道我都看见了些什么。我不知道事到如今他还会不会自责,但至少他知道我的心情。

  “秀朗,你在吧?”

  我扶着病床问。那是联合的病室,里头至少有十张床,我这一叫,对角几张病床上的人都朝我看过来。但我没看见秀朗,心里不禁急起来。

  “秀朗,阿郎,你别躲了,快点出来!”我不放弃地喊着。

  “等一下啊,正桓,你在找谁啊?”老板似乎对我这样的举止感到惊慌,一边拍着胸口,一边拉住我衣袖。“快坐下来,你看小树树被你吓成什么样子了?”

  “小树树?”我怔了一下,随即想起了立树。我从公司出来时整个人都是懵的,根本就忘记了立树这回事,此时不由得惊醒过来。

  “立树?立树呢?那孩子呢?”

  “就跟你说了,他在这里呢!你别吓到他啊,亲爱的。”老板笑着说。

  我一愣,往病床尾看去,才发现那里露出两只小眼睛,立树把两只小手攀在床架上,就这样从脚底看着我,似乎已经在那站了很久,我呆住了。

  “是小树树告诉我你在这里的。真是个能干的孩子啊,他一发现你昏倒,就到处找公共电话,打电话给我, 你把他寄我这儿时我有告诉他号码。他跟我说恒恒不动了,要我快点来救你,我听了吓一大跳,还以为是小孩恶作剧,没想到是真的。”

  我开始有点晕眩了,我把腰枕回枕头上,前臂按着额头。

  “所以立树……一直跟着我?”我看着床尾那个依旧一动也不动的小精灵。

  “对啊,他很担心你呢,我把你抱上计程车,送你进医院的途中,我跟他说没事,他还是一直握着你的手,死都不肯放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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