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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枷锁-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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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麽多年来,他也一直都做到的,可是这天,根本就没有经过任何思考,眼泪就这麽不受控制地掉下来了。
“小展,你……”上司慌乱地说著什麽,若言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他慢慢蹲下了身,把脑袋埋进臂弯里,紧紧咬著唇,无声地哭了起来。
铁锈的味道窜进口腔里,窜进心里,他感觉一颗心被人拿刀刺了个彻底,痛得连跳动都做不到了。
谁来告诉他,这是一场梦,是老天爷和他开的一场玩笑。
可即便是个玩笑,这个玩笑也开得太过恶劣了,老天爷怎麽可以如此轻易地夺走他重要的人之一?
太过分了,这个玩笑实在太过分了!
泪水陌生的咸涩味道沿著鼻腔嘴角涌进来,若言无法遏制地不停颤抖,耳边轰鸣而过的全是清平日里温柔地笑著对他说话的样子。
那个温柔得仿佛是春风的人,那个一直以来无微不至地照顾著他的人,那个和他共同度过了十多年春夏秋冬的人,怎麽一下子就消失了呢?
怎麽可能呢?怎麽会这样呢?
蜷缩著的身体被人骤然拉起,若言哭得浑身无力,被这样一拉,眼前一阵阵发黑,随即便被拥进一个温暖熟悉的胸膛里。
可这个胸膛,现在却让他更加难过,泪水落得更凶,他想说话,可声音发不出来。
泉死死抱著他,抱得那麽紧,几乎让他感觉到了疼痛。
“泉……怎麽会这样……”许久之後,他听到自己的声音破碎地响起,一遍遍地问著同样的问题。
泉不答话,只是把手臂收得越来越紧,崩溃的又何止若言一个呢?
当他被带到这里,看到手术床上躺著的尸体是自己的双胞胎哥哥时,那种直直撞入灵魂深处的巨痛,他想任何人都无法体会。
那是只有他才能体会的痛苦,那也是只有他才能体会的绝望。
而只要一想到造成眼前状况的罪魁祸首可能就是他自己时,他甚至有杀了自己的冲动。
哥,你怎麽能用这种方式来报复我们?你怎麽可以这样!
窗外,雨後的夜空逐渐走出阴霾,银色的月亮从乌云中慢慢露出脸庞,但对於若言和泉来说,今夜就连月光,都是冰冷冰冷的。
第八章
那之後的很多天,生活浑浑噩噩,清的事对整个欧阳家来说都是一个巨大的噩耗,欧阳寒一夜之间仿佛苍老了十岁。
即便没有表露太过深重的悲伤,他隐忍的痛苦仍然让人觉得动容。
往日挺拔的背影如今略微地佝偻起来,仿佛失去了挺直的力气一般,眉眼之间熠熠的神采也变得黯然无光。
欧阳家不再如往日般谈笑风生,日日夜夜,死寂般的沈默笼罩著那座恢弘的大宅。
若言一直拖到丧礼前一日,才沈默地再次走进医院的停尸间。
验尸结果和警方初步判断的结果一致,酒精量严重超标,致死原因是车祸後大脑遭到严重撞击,当场死亡。
若言他们是後来才知道,那天清是骑著泉的车出门的。
清虽然不喜欢飙车这种活动,但是自小在泉和若言的拉动下其实也骑得不错,以前出门也经常会借泉的车用,从来没有出过事。
“小展,目前我们要排除欧阳是自杀的可能,这样才能拿到保险公司的赔偿,事发那天中午你和欧阳见过面,当时他有没有什麽不对劲的地方?”
填写完验尸报告交给上司时,调查科的同事突然走进来问了一句,若言怔怔地抬起头,茫然地看著对方,“你说什麽?事发当天,我没有和清见过面。”
“没有?可是我们翻看了他的手机,短消息中还保留著他约你见面吃午饭的消息,而且你也回复表示会去,难道你後来没有去吗?”
“消息?”若言愣愣地重复著,想了半天,又摸出手机翻看,根本就没有清发来的消息啊。
“约的是哪里?”
“仙霞小居。”
若言倏然瞪大了眼睛,仙霞小居?清约他去仙霞小居吃饭?脑海中突然窜过什麽,若言从手机名片中调出仙霞小居的电话,打了过去。
而当店员告诉他那天清确实去了饭店,而且是和泉一起吃了饭时,他脑海中飞速流窜的东西渐渐变得清晰了。
事发前一天晚上,他把手机掉在了泉的房间里,泉隔了好一会儿才给他送过来的。
事发当晚泉心不在焉的样子突然在脑海中蹦出来,若言心头闪过一阵慌乱,不可名状的窒息感在霎那间涌了上来。
“清不可能自杀的,那天是泉代我去赴的约,店员说他们中午吃饭的时候还好好的。”摇了摇头,他呢喃著说了一句。
“既然是这样,那我们回头还是找欧阳的弟弟调查一下吧。”
“不要,欧阳家并不在乎保险公司是否赔付,但是欧阳伯伯受的刺激已经够大了,你们就不要再去提这件事了。”
“可是……”同事为难地皱起眉,他们也知道欧阳家不在乎,但是调查程序总是要走的。
若言皱紧了眉,一脸哀伤,“就算要调查,也请过一阵子再去吧。”
“好的,我知道了。”
“谢谢。”
从局里出来,天色已经不早了,若言站在马路边,看著远处逐渐燃烧而来的夕阳,心里七上八下地无法平静。
泉,到底发生了什麽事?清的死,难道真的和你有关吗?为什麽擅自删除了我的短信,还不告诉我呢?
“小展。”
身後,同事的唤声突然响起,若言转过身,微蹙起眉。
“这个东西一直忘记给你,掉在案发现场附近的地方,前天刚刚找到的,应该也是欧阳身上当时带著的东西,你也拿回去吧。”
同事递过来的是一个钥匙圈,上面挂著几把钥匙,还有一个连接著的相框。
若言微微瞪大眼睛迟疑著接了过来,这个钥匙圈他认得,是清出国的时候他送给清的。
酸涩的湿意在瞬间又涌了上来,他咬著唇,感激地看了同事一眼,转身就走。
因为出了这件事,这几天他都没有再碰机车,心里有一个地方覆上了阴影,不知道需要多久才能化开。
慢慢走回家的路上,他盯著清的钥匙圈看了许久。
还记得当年,清是把他们三个人的合照放在相框里,那麽小一个框,三个人挤在里面,看起来异常滑稽。
“嗒”的一声,他按下打开相框的按钮,却没想到,里面的照片竟然不是他们三个人的合照了。
那是他一个人的照片,他甚至不知道清是什麽时候拍了这张照片的。
照片上的他勾著嘴角在笑,眼睛不知道在看著哪里,但是目光盈盈而亮,角度抓拍得很绝妙。
看著看著,心底深处突然冒出来一个荒谬的想法,那个想法引起他的战栗,在刹那之间擭住了他的呼吸。
他突然开始跑,紧紧抓著那个钥匙圈,朝著欧阳财阀的大楼跑去。
这几天欧阳寒和沈管家在筹备葬礼,公司的事暂时都交给了泉,他每天都加班到很晚才回来,到家之後也是一言不发。
若言本来以为他是因为清的事受了打击,可现在,他意识到事情也许不是他原本想的那麽简单。
一路跑到欧阳财阀,他一言不发地推开了询问他来意的保镖和前台小姐,直接冲进了电梯。
顶楼的会议室中,泉正在和员工开会,会议室的门“砰”的一声被人推开,所有人都惊讶地看向了门口。
若言脸色苍白地站在那里,直直看向泉的目光中带著伤痛和隐约的愤怒。
泉与他对视了几秒,淡淡开了口:“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你们都出去吧。”
“总经理……”
“出去。”沈著声,他将还没有把话说完的员工全部赶了出去。
会议室很快安静下来,所有离开的人都朝若言看了一眼,若言却没有看任何人,他的目光直直盯视著泉,仿佛是要看透泉的灵魂一般。
“若言,怎麽了?”泉走过来,将若言拉近身边,随手把会议室的门关了起来,厚重的门隔绝了外面的世界,两人之间,剩下一片寂静。
自清死後,他们之间便出现了一道看不见摸不著的隔阂,泉知道那隔阂是因自己而起,却暂时不知道要如何消除。
清的死让他深感自责,同时也让他感到害怕,他不知道如果爸爸和若言知道一切,会不会认为他其实是杀了清的凶手。
因为就连他自己,都已经产生了这样的幻觉。
是他杀了清,如果那天他没有彻底斩断清的希望,清不至於会去买醉,更不至於会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
他以为他是给清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可是他没有想到,他给的不是希望,而是那麽深那麽沈的绝望。
“为什麽,私自看了我的短信,私自做了回复,私自删除,什麽都不告诉我,就一个人跑去见了清?”
若言微微抬起头,看著泉的目光中满是哀伤,不是说过绝对不会骗他的吗?为什麽第一次欺骗,就造成了如此严重的後果?
泉微微睁大了眼睛,脚步不由自主地後退了一步,原来不管怎麽担惊受怕,该来的还是会来。
“我……”
泉张了张口,可平时的伶牙俐齿到了这时候都没了作用,他要怎麽解释?是继续欺瞒下去一个人痛苦,还是将一切都和盘托出,让若言和他一起痛苦?
“泉,你老实告诉我,清是不是也喜欢我,是不是啊?”一把抓住泉的衣领,若言觉得身体里有一股陌生的冲动在那一刻冒了上来。
看到自己照片的刹那,他似乎隐约明白了一切,可事情怎麽会如此荒谬呢!
他从来不知道,清也是喜欢他的,他的眼中只有泉,所以忽略了清。
泉怔怔地看著若言,看了许久,看到他手里拿著什麽,再仔细看,认出那是自己也有的钥匙圈。
一抹苦笑慢慢爬上泉的脸庞,他垂下眼眸,扯了扯嘴角,声音艰涩地开了口:“原来终究……还是被你发现了。”
若言讲不清那一刻他是以怎样的一种心态去听泉的这句回答,如果清什麽事都没有发生,听到这句话,他也许仅仅只会觉得为难,他会有一点点无措。
可现在,他感到的是一种罪恶,一种根本无法用言语说清,从心底深处冒上来的罪恶感。
“为什麽你要这样做?你到底和清说了什麽?”
颤抖的双唇吐出战栗的言语,他开始胆战心惊,他担心泉说出口的答案让他们就这样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若言,我和清之间,是从什麽时候开始逐渐疏远的,你知道吗?”
“疏远?”若言不解地皱紧了眉。
“果然,你连这都没有察觉,若言,是我们两个太会伪装了吗?从清决定陪你读医科开始。若言,你真的以为,清是喜欢医学,才选择医学的吗?”
若言瞪大了眼睛,脑海中一晃而过的,是当年和清讨论志愿的时候。
那个时候的自己,因为对法医学抱著浓厚的兴趣,所以什麽都没有考虑就决定要念医学,当得知清也想学医时还兴奋得不得了。
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清到底是为了什麽才学医的。
“你的意思是……清是为了我?”
泉不接话,只是直直看著若言,聪明如若言,却偏偏在感情上,後知後觉。
他总是以为清和他之间是单纯的友谊,他没有想过,这世上根本没有那麽深厚的友谊,可以让一个人为了另一个人牺牲很多不必牺牲的东西。
“若言,我瞒著你去见清,是想和他好好谈一谈,我们从小就可以互相谦让,什麽东西一个人要了,另一个绝对不会去抢,可这次不一样,若言,你是我们一起爱上的人,可你不能被我们分享。”
本来打算永远藏在心里的话,到了这个地步,泉终究只能说出来,“当你选择我之後,我就有保护你的义务,我不想让你为难,更不想让你逼自己去伤害清,所以,我才去赴约的。”
“就算是这样,你也不必把话说得很过分啊,清不是那麽没轻重的人,如果你好好和他说,他应该会谅解的才对啊!”
若言冲动而急躁地说著,脑子里有什麽在嗡嗡作响,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到底是什麽意思。
他也不知道,自己说出来的话是多麽的伤人。
泉垂在身侧的手慢慢握紧,他可以体谅若言在蓦然间知道一切後的慌乱,可是他怎麽能这麽说自己?
连自己到底说了什麽都没有问过,就断定是自己说了伤人的话让清走上绝路,就算他也在为这件事自责,他仍然无法忍受若言的指责。
“我从来不知道,清竟然喜欢我的,怎麽会这样呢,如果我早一点发现的话,事情也许根本不会走到这一步的……”
若言垂著头,轻声呢喃,如果他早一点察觉到清的心意,那麽他不会再这样理所当然地接受清对他的好。
如果他不是这样一再地放纵自己接受一切,清也许就不会存在丝毫的幻想,没有幻想,也许清早就可以放下。
想著这些根本就无法去验证的可能,若言心里的自责,几乎把他湮没。
但是泉却不知道他的想法,被若言深重的悲伤刺激到的他,脑海中炸开一片白光,一片空白的,什麽都无法思考了。
他一把抓起若言的手,看著他大声问:“你的话是什麽意思?如果你早知道清的心意,你就会选择他了吗?”
“你说什麽疯话!”若言一把甩开他的手,火气极大地吼了回去。
也许,他们是都需要一场发泄,压抑了这麽多天之後,心底深处积压著的压力几乎要把他们逼疯了。
可是这一场发泄,将彼此心里的害怕和不确定都逼了出来,暴露在对方眼中之後,就成了一场无法躲避的灾难。
“我说疯话?还是你在说?事情不会走到这一步?你凭什麽阻止?除了接受他,你还能有什麽方法。”
“欧阳泉,别以为人人都和你一样没脑子!”
“是,我是没脑子,所以知道你喜欢有脑子的人,急著向你告白,先把你抓在手上,你满意了吧!”
若言蓦然瞪大了眼睛,怔在了泉的这句根本就没有经过思考就脱口而出的话里。
会议室里一片安静,没有人再开口,他们瞪著彼此,紊乱的呼吸和起伏的胸膛彰显了激动的情绪。
许久後,若言深吸了口气,别开视线,不再看泉,“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泉,我现在才发现,我们都很幼稚,一点儿都不成熟。”
说完,他转过身,慢慢走出了会议室,安静的走廊上,他的脚步声在耳边回响,一下一下,在心上砸出一个又一个空洞的疼痛。
清的丧礼那天,是个大晴天。
太阳暖暖地照在身上,却无法将众人冰冻的心照暖。
若言一整天都很安静,没有说过一句话,也没有看任何一个人,他的目光始终落在清的遗像上。
遗像上的清笑容温和,俊美的面容上眸光清明。
若言想起很多往事,记得的不记得的,都在丧礼的时候一股脑儿冒了出来。
最後的时刻,他将手上盛开的菊花放在清的墓碑边,像其他所有到场的宾客那样对著墓碑鞠躬。
直起身时,他没有立刻走,抿著唇,在心里对清说了声对不起。
不管你的死是不是我造成的,这句对不起,都是我欠你的。
晚上,若言热了一杯牛奶,端进了欧阳寒的书房。
欧阳寒正坐在椅子上发怔,面前虽然摊著文件,但是显然根本没有在看,听到动静,他从恍惚中回过神,看到若言,勉强扯了扯嘴角。
那是若言所见过的,欧阳寒最难看的笑容。
“欧阳伯伯,您要当心身体。”将牛奶放在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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