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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宝袭音-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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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年人的脸上浮现出苦痛,这让宝袭有些无措,想了想还是坐了过去,轻轻探手搂住了阿兄的右臂。温大郎渐自笑了,扭头回来看着倚着臂上的娇颜,唇角渐渐起弯,抚上其手,淡声说话:“阿兄长日不在家,姑母里外也忙,这家里只我们三个,宝袭要学着长大。别的也不求你,可自己的事总要有个章法。阿兄不能一辈子看着宝袭的。”
“嗯。”微微的点头软绵绵在应在臂膊上,温大郎心情又好了些,而后又说了些家里的境况。前院的防阁有二十四个,男仆十二个,都是苍伯管着。柳江仍旧管他的马厩,又道家中如今添了两架新车。后面的侍婢一个院子里十二个,户外还有十二个粗使的。
“这么说来,家里如今有九十余人了?”
“可是嫌多了?”
“只是怕阿兄养不起。”不成样的话逗得温大郎笑起来:“若只论阿兄从八品的俸银自然养不起,可现在不是得回爵禄了吗?来,阿兄考考宝袭,国公俸养是多少?”
这个宝袭有背过:“禄米六百五十石,职田十二顷。永业田三十五顷。”
“防阁的月料嗯?”这个宝袭卡住了,那项太复杂,一直没好好记。温大郎斜眼睨过来,憨憨的赶紧笑,却仍是惹来了一堆的课业。每日温大郎下值后都会过来检查。从字样到经书,诗歌到杂务,无不仔细。

整个腊月里,西院笑语嫣然,冰消日暖。满府里新来的侍从们皆知郎君与二娘子兄妹感情极好,倒是长娘子那里端肃冷寂了些,两个少主人对姑母十分敬重,凡事依从,却并不是很亲近。

“娘子太委屈自己了。”西边那么似乎又是喜乐,可正屋里却只有娘子一人。
涵娘替温娘子委屈,温娘子却心中泰然,甚至浅浅喜乐。一个姑母对侄女好,管什么用?还是兄长疼爱妹妹,更加挺事。
收拾完床铺后,涵娘又转过来,试着问:“要不,娘子也把家事分给二娘一些?二娘年纪渐大,总要学些的,况且这样一来,二娘也能多和您亲近亲近。”算是壮着胆子说完的。可温娘子却仍然是那句话:“她觉得阿兄最亲,我也不大待见多见她,这事件,以后别说了。”
“可是娘子……”
“涵娘忘了?”温娘子罢下手中笔墨,肃颜回来看涵娘:“吾只是她的姑母。以前是,以后也永远是。”








第31章 轻抚耳
腊月转眼便过,正元节将至,偏巧年节未到瑞雪先临,三十日一大早起来,院子里已经是一片银妆素裹。早食用罢,闲话还没有说上几句,便有客上门。客分男女,温娘子与温大郎各自招待,而宝袭则退回了自己所居的那处小院。
这园子前任乃是个风流人物,建的端是别致,青时有景,玉时更加剔透。宝袭扶着如弦一路慢行,看皑皑景致却也看快步行来往去的一概仆妇。涵娘果真是个能干的!府中奴仆多是来历不熟之人,可宝袭归来至今却样样处处妥贴。
“吾要是也有一个就好了。”
没头没脑的,如弦的耳朵却竖得贼尖:“娘子想要什么?奴去与涵娘讲。”
宝袭笑着捏了捏如弦的脸颊,不说话了。如弦知道这个主子有些古怪,自然不敢多问,可眼风里扫了几圈,也没看见什么稀罕之物啊?

回到院子里时,原先蔓了一地的积雪已经清理得整齐,青石棱子里的雪沫子都扫得干干净净的,且不知哪个伶俐的居然拿扫起的雪堆了两个雪娃娃出来,憨憨的十分可爱。立在跟前看几眼,笑问:“这是哪个弄的?”
两个仆妇不知道从哪里钻了出来,脸上笑得花儿似的:“是奴与重娘一起弄的,干干净净的雪扔出去白糟贱了,不如弄个玩意逗娘子一乐。”
宝袭笑着点头:“是蛮好的,只是累着你们了,去厨里要碗热汤祛祛寒气,别冻着了。”
“谢娘子。”

两个仆妇笑嘻嘻的退开,待见二娘回得堂里才转了出去。
荆娘昨个就回来了,大节下的铺子里放三天假。虽如今管了外事,可回来还是二娘的乳母。更难得的是,二娘居然给自个儿留着屋子,还让那两个小的这几天里不用干别的,只管跟着自个儿服侍。屋里虽摆着那两个小的的东西,可大小床具柜子都是荆娘自用的,且比其它屋子里高的不是一星半点。荆娘甚欢喜,觉得那些个奶子着实没白费了。
不过更欢喜的则是二娘子如今越发开窍了。瞧瞧这今日里专门叫自己备下的这些物件:“二娘可是要给娘子包偃月馄饨?”声音里满满的全是欢喜。可转眼就瞧见二娘一脸的莫名,心里晃了一下,赶紧收紧了情绪:“奴是瞧着素馅,大郎不爱吃这斋食的。”
宝袭刚才已去净了手,坐到桌边,指指对面,荆娘便坐了下来。她在那边擀皮,宝袭在这边包。模样却不似偃月,圆整整的皮子里先添了一半的馅,然后吊了四个角的捏了个十字星出来,并又未着把四只叶子似的面片捏在了一起,还特意又将四角弄了尖尖,拉外拉了拉。空当当的模样甚是有些奇怪。而刚才除素馅之外备着的胡萝卜丁、蛋黄碎、蛋白碎并拣了最绿的叶了切成了细片,分四色装进那四个角角里去。待得装满后,那古怪模样竟然变了十分喜气。宝袭捧了一只在掌心里,仔细看看:“荆娘,觉得此物可有趣哉?”
荆娘连连点头:“有趣!自然有趣。娘子怎么想出来的?”
宝袭放好一个在竹蔑子上,然后指了窗上新糊的窗花:“昨个见如瑟剪那个,突然想起来的。”四角如意,五攒梅花、六福合子、七星抱月……呼啦啦的几个第一次被叫进来的侍婢可是剪了不少,今个一大早二娘子一走,便全糊到了窗上。嫩嫩的碧绡纱衬着鲜红的朱纸,又喜气又好看。

荆娘本便手巧,听宝袭这么一提点,顿时来了兴趣,也依着模样开始捏。皮倒是让了那两个小的来做!
宝袭至如今也没问过这些人的名字来历如何,每天也不见她们,只是窝在屋子里。如弦为此倒得意得紧,益发指东划西的不让人轻易进堂屋里来。这两个小丫头今日还是头一遭进来,跪在榻边上一个弄剂子一个擀皮,小心翼翼的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直到把面团全弄光了,才顺溜着下了榻,立在了一边。
前前后后忙了大半个时辰,未了一共弄了一百零八个。宝袭看了看,从自己包的那堆里面拣了十八个最漂亮的出来,分成两份摆到了特意选出来的漆盘子里,未了又加了两张剪好的纸画盖上,放进了一只食匣子里后,招手唤过了如瑟。
“你提着这个去趟清河公主府,让车夫把车停到后门,东西送到婆子手里,不用进去。送完回来就行了。”

又不叫如弦去?
如瑟后背上一阵刺痒,可她哪里敢违主子的意思,点头称是后,上前去提食匣子。却不料二娘子手搭在上面,竟然不动?悄悄的去看,却瞧着二娘子满眼皆是笑意:“你这个呆货,记得别忘了与婆子说清楚,这东西只能蒸着吃,千万可不敢下汤锅沸了。去吧!”
低着头赶紧提了食匣子去办差使,挑帘子的时候听见屋里荆娘说话:“娘子也且得说说她,怎么越发小气起来了。摸摸索索的象什么样子?”
“是吗?荆娘不觉得如瑟这样子蛮好玩的?又不带她出去,在家看门的人那么伶俐做什么?”
帘子放下,堂外一片清冷的鲜气。如瑟长吁出了一口气,复又吸了一口进怀,心里总算是塌实了。

前后院分墙上有三道门,如瑟回屋系了披风后,便拣了最近的西门来走,出去后绕上两重便是马厩。如今府里不同往日,连马厩里都气象万新。十来匹牙口正好的健马整齐的摔在西墙上的棚里,南墙那边停着的则是四辆马车。东院墙上两间大屋,一间垛着草料,一间用来睡人。
如瑟进院子的时候,正巧碰上小柳出来,赶紧上来招呼:“姐姐这是要出门?”
“是!二娘吩咐,去趟清河公主府。”
“那某这就去给姐姐套车。”这种活计一人可不成,屋里里又钻出来了两三个,牵马的牵马,拉车的拉车,待准备妥当了也没见柳江的影子。
“柳师傅今日不在?”车上无聊东拉西扯半天后,如瑟状似无意的问了一句。小柳在外头,厚厚的平脱毡帽搂着,却也挡不住这消雪的天气。“姐姐来前,才被郎君打发出门的。”

明日便是正节,路上车马如流,难免慢了些许。待行到居德坊已经时近正午。公主府的大门是开在坊墙上的,老远的就看见门前悬杆上素素净净的,朱漆的大门紧紧的关着,两个锦袍男子站在门外,不知道是刚来,还是已经站了许久,身边不只车无,连个马影子也没有。
来到后门,叩响门环,不时便有仆妇出来,如瑟拣要紧的说了两句,而后把匣子一塞便上车走了。转回正门时,见那二人居然还站着。

“可瞧着模样没有?”才用完午食,刚回屋子如瑟便回来了。宝袭仔细问,如瑟老实回话,却没有得到想要的消息,而理由居然是离得远些,而且那二人脸面冲着里又不曾动弹。
“真是个呆子!”宝袭做此评语。温大郎却听了叹息:“你这是做什么?好不易公主放你一马,传声筒当得有趣怎样?”

温大郎自觉说得有理,可宝袭却是不回声,模样有些怪怪的,看之甚无奈:“还能有谁?天家有天家的规矩,除夕夜宴宗亲,公主驸马自然都得到场。”这么个好机会不用,那程家也太傻了。
“阿兄觉得可行?有效?”书法功课外,温大郎开始给宝袭启蒙围棋,比之双陆,这个更让宝袭抓狂。连最基本的都忘了,温大郎教得甚累。“不可行也无法!驸马总不能绑了自己阿娘去赔罪。”

又是调金角。
宝袭烦这玩意儿,故意把白子落了个四六不靠的地儿:“怕是绑了也没用。”说完偷眼看阿兄,果然温大郎的脸色又黑了。抿嘴微笑,看着棋盘想想该往哪里下好。

“那以二娘之意该当如何?”
“不知!不过二娘以为程家这回不会如意。”
“噢?此话怎讲?”圣上这几个月可是频频抚慰老臣的。只要程家把那个妇人和孩子送走,表示一下衷心,驸马无辜如何,未必不能让圣上开口。清河公主纵使心里不快,面子总是要给圣上的,以后如何闹就又是另话了。

男人的想法!
宝袭撇嘴:“看来这要脸的就是难过那些不要脸的。”


啪的一声,温大郎把棋子拍在了盘面上。突来的声响唬了屋子里另外几个好大一跳,荆娘立时便从那边转了过来,担忧的看着大郎已经黑漆漆的脸色。可二娘却似乎并不忧心,反倒是单手支颊歪着头笑看着大郎:“阿兄可是不信?”
温大郎把脸一肃,左右扫了一眼,荆娘自是带人各去干别的了,只留下闻墨一个在书房里服侍。

“又出了何事?”真是单刀直入啊!
只可惜这次宝袭是再不能轻易吐嘴了,笑嘻嘻的看着阿兄,故作出一脸纯真来:“阿兄猜。”
温大郎几乎想捂头,又似觉得手节痒得很。几个呼吸后,平下心气,定定的看着二娘,默不言语。宝袭才不与他做这种哑谜,十分有心情的瞧着手中的入门棋谱。温大郎今天摆的是最简单不过的一个局,可手谈这种东东听说越是简单越变化多端。就象是清河公主与程家的这盘棋,已经到了最后一关。程家一路耗着,不就是瞧准了清河公主素来的好体面?以为经此一遭,就算破了这个僵局。只要入得府去,自有千般痴缠的手段。那个程处亮还真是有自信啊!

“宝袭这是又要与阿兄藏话了?”阴森森的狐狸腔又露了出来。
可宝袭却再不怕了,因为她布下的局已经让她得到了她所要的全部效果。满长安的人都已经知道温家有个温二娘,更晓得温氏兄妹情深。这时出了差错反悔,温家的脸面是丢不得的。更何况眼前这个少年的骨头要如何摸,宝袭已经甚有心得。低下眼帘,有些为难:“二娘实不是要瞒阿兄,只是如果说了,公主会吃了我。”
温大郎脸色更肃,一摆手闻墨退了下去。左右再无第五只耳朵,这下总可以说了吧?
宝袭为难的嘟起了嘴,温大郎见状脸上却溢出微笑,起身坐到了西侧榻上,拨了拨自己的耳朵。宝袭笑了,跪坐起来以手掩嘴,在阿兄耳边说了五个字。
然后轰的一声,天雷霹塌了。









第32章 娇撒面
“公主有妊了?”
五个字一出,温湘娘才拿在手里的酪盏险些滑脱。扭头看温大郎,却见一脸急肃,低头看盏中枣酪,凝神问道:“可是二娘告于尔的?”温大郎自是点头,可点至一半突然回过味来了。脸上红白相间,低下了头去。温娘子叹出一口气:“大郎预备如何?”
原本刚才已有打算,可现在……温思贤原本已经思量好的计谋却是说不出来了。

昨夜何时下的雪,宝袭没有印象。可是温大郎走后,天际却慢慢的又飘起雪花来了。站在檐下,细雪由小至大,慢慢的飘落直至凝下。原本洒扫干净的地面,又落上了更干净的雪。别只瞧那薄薄的一层,却是最滑人不过的。
“二娘,外头冷,想看雪,回屋推开窗子便是。”
荆娘原本还在欣喜二娘终于不怕郎君的冷面,学会撒娇绕弯了。却不想郎君前脚欢欢喜喜的走了,后脚二娘的脸色却阴得漆水似的。立在檐子下一看雪,便是大半个时辰。便是给披上蓬衣,脸面双手也俱冻得变了颜色。出什么事了吗?如弦如瑟两个也没在跟前,自是不知。荆娘倒是离得近些,却也没听见。但二娘是少这般模样的!无人敢上来劝,最后还是荆娘壮着胆子上来说话。话毕处,二娘半晌不动的脸上总算是有了动静。
眨眨眼帘,方觉面皮有些冻得僵疼了。
宝袭挪动了一下已然有些疼痒的脚,回头看了一眼外头的雪景后,果断的进了屋。

热帕子暖姜酪铜手炉,一样样的奉了上来。荆娘亲自挽了袖子于二娘泡脚,先用略温的水过了,取了巾布慢慢的捂回些颜色后,才轻轻的揉推起来。麻木窜上来的感觉让宝袭立时忆起了去年上元节后的那个夜,那么多的纸,满满一匣子的墨……

“宝袭,妈要你记住一句话:所有的骗子以为他们骗的是别人,可最后受骗最深的却是自己。只要你抓住那一点,那么就算是以前你被骗过千万次,笑到最后的也是你。”
烫过脚后,从来没有过的疲累和放松同时涌上来,宝袭便窝回榻里困觉去了。恍惚中忆起了妈妈曾说与自己的话,恍惚里也听到了荆娘与什么人在说“二娘子看了大半个时辰的雪,便回来困着了。”然后屋子便静了下来,静得几乎无声,只能听到熏炉里炭火的噼叭崩裂声。窗外的雪势越发大了,伴着呼呼的西风刮在窗棱子上。只是屋子里却再没有丝微寒风灌进来。这里已经是安邑坊,不再是昭国坊。

一觉昏昏沉沉,先时不稳,可后来渐自暖和起来的被褥却是驱走了所有的不快。宝袭结结实实的睡了一个饱觉,直到腹内饥渴唤醒了睡颜,睁眼时,晕红的绡纱帐外烛火明亮。还是晚间吗?略自才动一下,纱帘却忽的让挑开了,一处背影结结实实的砸了进来,唬得宝袭手上一滑摔回了枕头里。定睛再看,不是荆娘也不是如弦如瑟,而是温大郎?
“阿、阿兄?”
温思贤已在屋中坐了两个时辰,反复思量着适才与姑母的对话。

“大郎,你小看宝袭了。”
“就算是她的真的得了失魂症,大郎又能确信这些日子她不曾想起些许来?”
“退一万步讲,就算宝袭真的还是什么都不记得,又如何能说明她是个蠢笨的?”
“大郎,汝该当知,汝这个妹妹从来都不是乖孩子啊。”
姑母的话如同耳侧,温思贤背上如生芒刺,在姑母屋中呆不得,回到东院却更觉得冷寂,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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