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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宝袭音-第3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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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袭笑看阿兄,一道起身与姑母见礼:“有劳姑母,儿自当顺从。”
第53章 退一退
上巳节过,春风日渐回暖。长安城上下皆举家带口出游踏春,曲江池畔更是日日人流如织,城外青山绿水地处处可见毡帐围帷。只是这其中并没有温氏一门共游的影子。温思贤会与同僚一道联诗赏景,温湘娘也偶尔会邀一些亲近夫人说说笑笑,去看春景。只有温二娘一个不是呆在家中,便是到清河公主府闲玩。
清河的肚子已经到了第九月头上,行动十分不便,不过嘴皮子却丝毫不受影响。尤其是看着活蹦乱跳在自个儿面前游来串去的温二娘,心里十分不平衡:“你也轻省些吧,登高爬低的,哪里有个国公府小姐的作派?”
今年清明在三月十四,寒食节明天便到,那样日子宝袭自然不方便再来串门,便趁着今天有空,弄些桃花粥来。恰巧院中有两株桃树,姹紫嫣红正是绮丽,便来了玩兴,取了勾杆来挂花束下来。阿辉领着四个侍儿撑着纱绢在底下接着,一会儿惊呼一会儿好笑,十分热闹。宝袭亲自上手,袖筒垂落露出半只雪白莹润的小臂来,春风料峭,可额上却透着晶晶亮汗,脸颊粉若朝霞,倒比这身公主命人新给制的越溪纱袄裙更春丽娇媚。
勾得有些累了,听清河这般说,干脆把勾杆给了别人,回来坐在亭子里以袖扇风,比之刚才更没体统:“吾可没过过什么国公府小姐的体面,原是乡间野丫头而已。”清河甚见不得这丫头的随意模样,看了一眼阿月,便有热帕子香脂等由侍儿奉了上去。擦净抹好,连涂脂也有人帮忙?宝袭配合得甚无聊,直翻白眼。逗得匀脂的侍儿肩膀直抖,清河这个数落:“这个猴儿,就不能消停些?”
“公主,猴儿消停了便不是猴儿了。”冲眉弄眼,逗得那侍儿干脆笑出声来,捧着脂盒落跑了。
清河这个无奈,想挪一挪,可这肚子:“饿了几个月,你说他怎么还这么大?”
这话引得宝袭顿时来了兴趣,起身坐到了公主榻边上,伸手摸摸圆滚滚的肚腹,趴上去听了听。眼睛眨眨,蛮蛮得真可人疼。清河伸手抚之,语柔话轻:“可听到了?”
“他说他还是一个人。”太医稳婆都已经断言,确是一个。肚腹大些,原是孩儿康健,只是生育时会苦楚些。宝袭亲眼看见公主听闻此言后的落寞神情,心里也不大好受。生儿育女,古来便是女人多灾多难。若是夫妻相得倒也罢了,若是失和,难免不郁寂僚。为此,便常说些怪话笑谈惹清河发笑。因故,倒是越亲近了,而越亲近越自在,便越敢多行玩笑了。
清河自宫廷长大,哪有不知温二娘用意的?心觉体贴,略是暖意,为此自然更愿意迁就些她。可温氏虽有时无状活泼,教养本份却始终紧记,从不越体统半步。为此,清河倒又觉得那些体统规矩,有些碍眼妨事了。一指戳过去,笑骂:“且看你将来如何?”
“咦?关吾何事?”板上娇面,甚是正经道统。
这下子连阿月都有些忍不住了:“温郎君如今颇得圣人喜爱,又是国公之尊。二娘子如今藏着起,及笄礼一过,难道还能继续藏着?”再体面厚道的夫人,也没有不爱说杂事的。温二娘如此丽色,一旦露于人前,自有千般媒人上得门来。“有丽当前,自然是先下手为强的。公主,您说是不是啊?怕是整年一到,公主便在封一个好大的礼包予二娘子做妆奁了。”
清河点头,亦学了二娘那般肃面,做正经状:“若是要挑些好的,怕是现在动手都嫌迟的。”
“那奴这就去库里瞧着,选好的来让公主过目。”一主一仆配合得天衣无缝,可身边温家小娘子脸上却是连片晕都没有,傲娇娇的挺着纤柔细嫩的脖子,颇是无耻的声表:“公主既是要赏,便赏些合意的好了。事先说好,吾不爱那些缭纱罗绫的,最爱黄白之物,最好是融一个纯金的大佛爷,天天放在屋里,既可晃人眼球,亦可省些灯蜡。”
话落地时,阿辉正领着侍儿们抬单进亭来,请公主赏花。听得此言,一个趔趄险险摔倒。榻上清河更是笑得直颤,点指痛骂:“泼猴,泼猴!”阿月不甘斗舌失利,眼珠一转便又添上一句:“怕是还有招贼之用吧?刑部的赏金,温娘子也看在眼里了?”
宝袭一派镇定,竖指摇头:“错也错也,非是刑部赏金。阿月亦不想想,那样一尊大佛,贼子便有胆偷,也搬不动啊?”
倒是这理!清河眼神亮亮的看着温宝袭,看她下面还有什么话说。果然不负所望:“不过阿月此话,确系给了吾一灵想。还望公主铸佛时,留些空心在里。吾好把财宝放在里面,包管无人识得敢偷。”
这下,清河再也忍不住了。
园中嬉笑之声越起越烈,欢声飘浮,直散四周。
十余丈外的墙头那侧下,却是独立一人。绡金的紫袍冠带,浓艳富丽,本该贵胄,不宜出现在这间前世子侍姬所住小院,可如今又有哪里更比此处合适?垂丝海棠,粉白妖娆,开了一树,却落得树下之人,形影更单。
今日沐休,程处弼原大多不在家中,可昨夜饮酒过了些头,今日不适,便没有出门。起来随意在府中转转,却不经意瞧到了二哥居然藏在此处。那身影背样,看得程处弼心头酸涩得无法言语。呼吸声重,院里人便察觉了,回头看,笑了:“是处弼。”
“二哥。”被发现,有些尴尬。进得院来,瞧见院中虽然干净,可窗棂上却已然落灰。那二侍姬被阿爷处置后,长兄便没有再添姬妾,起码在府里没有。这院子自是空着的,哪有以前许多精致整洁了?
有些无语,不知该说些什么,墙头那侧不知为何却又是一阵大笑传来。几乎是在笑声入耳的同时,程处弼瞧见二哥脸上神彩如光,满面幸福。不由呆怔,二哥他、竟是不怨吗?
笑声落,扭过头来,看三弟呆呆的脸上满是同情难过,不由笑了。拍肩揽臂:“跟吾来,有件事正要你去帮二哥做。”
程处弼早巴不得可以帮上二哥些微忙,自是跟从。一路回到二哥院中,进屋就见正榻案几上摊着一只杏色锦皮包裹,包袱打开,里面竖垒着高高的一垛小儿衣帽。“二哥,是要吾送过去吗?公主,怕是不愿见吾的。”程处默拧眉,瞪了过去:“呆子,那府里如今有谁?”这下程处弼便明白了。
玩闹一日,天色近晚时,宝袭便告辞了。
照例走的后门,青油小车在巷口等着。后门关上,走出不到三步去,就听得身后急响,然后身影一晃,一袭青色衫袍出现在了面前。实是唬了宝袭好大一跳,退了两步,抬头看。皱眉,叹气,原来是程三!
又是一脸正经庄重模样?手里还提着好大一个包裹,瞧那颜色喜庆的,猜也猜得出来是为了什么了?想了想,问:“果真想送进去?收下?再用上?”程处弼原先只想得让她带给公主,不想竟然有这后语,虎目一阵精亮,频频点头却觉得似有些失礼,赶紧抱拳欲语。温二娘却伸手止住,隔着幂篱看不清表情,不过话声倒是清楚得很:“回去请驸马抄些情丝缠动、怜子心疼的诗句赋语来,写在妙笺之上,小心的折放在每件衣物里。后日早上,遣人在此时等着,吾自当设法请公主收下。”
“感激不尽!”程处弼一脸喜色,幂篱后宝袭却面目难描。
当晚,温大赴席归来,身上酒气熏染得哪怕沐浴过后,仍有些刺鼻。不过瞧模样,倒不似是醉了?
支颊看看,换来阿兄一阵抖动衣袖,顿时明白了。只是笑了没几许,俏脸又挂长了。温思贤见状,摆了摆手,闻墨识趣退开了。转过这厢来,坐在了二娘身边,低问:“又怎么了?”
宝袭甚无力,不觉得靠在阿兄肩上,语气落寞:“今日吾做了件不知道是对还是不对的事。”
“说来听听。”温思贤语气甚欢快,半搂住二娘,象小时那样抚其颈后垂下的已然长了不短的乌发,入手顺滑如玉,神思奇妙。宝袭丝毫没觉得异样,叹了一口气,把与程处弼所约之事说了。“真不知道做的对不对?按说驸马那人讨厌,可想想公主腹中孩儿也着实可怜。”父母双方的感情并不会因为一个全心付出而会得到满足。宝袭自己就深有所感,妈妈爱自己,全力全心的栽培养育。对父亲是自小演戏演到大的,可恨可恼可耻,不会同情,也不想理解,不以为憾事,却始终觉得哪里缺了一块。终是遗憾吧!
语气乖乖的涩意,听得心头甚不是滋味。
温思贤指间紧了一紧,遂又放松:“吾妹做的很好,不管如何,终是不能和离的。为大处计,孩儿将来要入宗入学入朝成亲,都是少不得驸马支应些场面的。太疏离了,也伤孩儿情面,说不出去或让人瞧出来,都是不妥当的。不过情份亲疏,孩儿多是向母的。”顿顿又加了一句:“便是予公主,也不是一点好处没有的。”
这话宝袭就不爱听了,拧身伏在案几棋盘上,弄坏了适才下了一半的棋谱。坏脾气的娇蛮样,看得温思贤反而笑了出来,点点脑后发髻,薄嗔:“真是孩儿气!公主如今才多大,难不成要恼一辈子?”又道:“万一是个女孩,岂非更不可能?圣上赏了四个宫女进府,便是罚过了。公主再闹下去,圣人迟早有一天会觉得丢了脸面。”见宝袭还是不动,便又添了一句:“清河再如何,也是个庶公主。”便是与嫡公主受邑一般,终究在君帝心里是不一样的。
话声很轻,可二娘不闹了。
第三日头上,果然一大早的又有车来接。
依旧停在后巷处,宝袭下车,青车驶离。默默进巷,低头慢步。行到后门不远处,地上多了一双皂靴。青绫银角边,十分精致。伸手出去,有软软包袱递了过来。接住,继续往前走。
一句话没有的模样,让程处弼有些讶异,又见温二娘行得那样慢,身边又是一个侍儿未带,不由追了上来。有些歉意:“真是烦扰温娘子了。”宝袭没有说话,继续往前走。程处弼适才离得近些,透着纱帘似乎瞧见温二娘脸上甚不郁,不由又追了两步上来,歪头看看,确是不郁。思量一下:“果真很为难吗?”
本是好意,不想温二娘竟然突然来了气模样,冷哼一声,抱上包袱大踏步的便是行去了。拍门,进门,利落之极。
看之哑然,不由苦笑,这又是怎么着了?
第54章 多歧路
抱进、放案、然后摊开。
再然后,不等公主说些什么,就坐到下位案几之后,把头埋在臂弯里。仔细侧耳,似乎听到磨牙声响。
清河好笑,摆手让阿月把东西拿了下去,取了一盏蜜酪来吃了一口。味道不错,让侍儿给温娘子也添了一盏。阿辉摆手,屋里的侍儿皆退了出去。待左右无人时,清河才讲:“若是你一心闹气,吾反要小看宝袭一等了。”
嗯?宝袭不禁抬起头来,看向上榻。清河公主一脸平静,看不出嗔怨。神色不由更落,低下头来,更不想说话。到底还是年纪小!清河叹了一口气,把杯盏交予阿辉后,坐了起来。招手,把温二娘叫到了身边。乖女竟然要坐到榻阶上,清河皱眉,略用力提起,坐到了身侧。仔细看看模样,年纪越大越是精致。记得上元节时,脸上还有两分稚气,可如今竟然已经是女郎模样了。岁月真是快啊!前年初见其时,还只是个半大的孩子,怒气冲冲的为姑母辩白竟然把自己头发都剪了,可如今倒好……
“都是要受委屈的!宝袭上元节时,予吾说了些什么?”若享权势,必然挚肘;若有富贵,必有所失。“言犹在耳,你这小娘子怎么倒怨艾起来了。”
“说话自然要容易些。”真是坦白!清河才要笑,就听温二娘又说:“若是不想舍的嗯?”
清河沉眉,看身边低头肃面的小娘子,先是酸涩,而后反而慢慢松开了:“不舍又如何?人活在世,如意太少。好在,想要的从来不只一个。丢了这个,还有那个。便是全没了,总能再找些出来的。”
身边小大人听之,叹了一口气,似是自嘲笑道:“是啊!欲得必先舍,得了必失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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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食节过,便是清明。
此次祭拜,再不同昭国坊内那般小打小闹了。前府中专设了一院,挂轴立画,日夜有香果贡奉。大祭之日,更是香火隆重。永兴县公虞昶与许多温相门生故交都来了,圣上又派了内侍赏赐,并有跟风者若干前来装门面。温湘娘领着一双侄儿男女,在别堂大叩行拜。其中,自有温宝袭身影。身在此种境地,不曾蒙面。是故,当众官僚进院,几乎第一眼便皆瞅到了立在温湘娘身后的丽色女儿。
祭服青白玄色衣,极其素裹,却半点不减颜色。身形不丰,稚弱单薄,却娇怜可爱。
只是露面时短,祭拜完毕,便悄然退去了。
可美人名兮,越是少见便越是传盛。不到两日,长安城上下便皆知了,虞国公有一绝色嫡妹,芳龄十四,转眼便是及笄。
尔后第二天头上,永兴县公裴夫人被便娘家大嫂火速叫回了裴府。
“小姑,你可见过那温二娘?”崔夫人脸色近绯,满口怨火,十分不悦。
裴三娘却是半点不急,慢条斯理的坐下:“非但见过,那还是吾义女嗯。”
崔夫人听了更是大火:“你可知吾姐刚才来过?”
“猜到了!她不来,大嫂至于予吾发火吗?”裴三娘这话里颇有意味,裴家大嫂顿时气消了许多。怒坐在榻上,却不说话了。裴三娘一摆手,屋里服侍的人全退了出去。这才坐到了大嫂身边:“嫂子,别怪三娘我说话不中听,你家那姐姐是个好阿家的料吗?别说是吾义女,便是别人家的女儿,吾也不会干这种事的。好端端的姑娘,送去让她揉搓?况且,温家如今门弟,他家虽是冼马裴宗子,朝里有几人?温大郎得了圣人亲眼,从九品一下升到六品,转过几年还不知如何?更况且,温家人娇养女儿的名声不是一年两年了。到时候冲撞起来,温湘娘可不是吃素的。”
话说到此,崔夫人的气已经大半全没了。只是想起刚才家姐过来暗讽嘲弄之句,仍是满心口愤懑。只是这话,原是不好与小姑说的,刚才三娘又说成了那样,更不好说了。可裴三娘是如何伶俐人物,自然猜测得到,又化了柔语劝慰:“阿嫂,你是没有见过那小娘子,确实极丽。那般人物,说不得将来会嫁到什么门弟去。小姑我得了好,哪里少得了咱们家的好处。可您那姐姐若得了意,她可照顾过你几分?”
“那可该如何是好?”崔夫人是家中二女,性子且自柔和,虽与长姐不睦,可是日日让她来讨扰,也是心烦了得。
裴三娘笑得更亲,挽了家嫂臂膀笑得亲近:“本是三娘不对,阿嫂只管推给吾便是。”
想想这个小姑本事,崔夫人便点头了。
出得长嫂院落,时候已是近午。才出得二门,便瞧见长兄居然归来了?忙上前招呼,却发现长兄身后居然跟着刚才那事的由头裴炎。不禁笑了:“可真正是巧得厉害,你家阿娘与子隆今日是约好了不成?”
裴炎心头一动,他素来是知道阿娘与二姨并不和睦的,又晓得永兴县公虽然温和忍让,这位师母却是手腕厉害的。这话头听得怎么这般不适?裴思定自前天起就知道肯定会有这一出的,是故今天听说那姨姐兼堂嫂要来,中午便借着公务缘故,将裴炎带回了家中一起用午食。可正巧的,三娘素来伶俐,‘恰巧’便遇到了。
“你这是要走?”
裴三娘装作的叹了一口气:“原是想在娘家吃口松快饭的,可偏巧近日忙得紧。改日再叨扰阿兄罢。”
裴思定好笑:“你这个闲人,有什么事好忙的?”
“瞧阿兄说的,吾哪里是个闲人了?家里那摊就别说了,最近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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