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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宝袭音-第4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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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碧色的窄袖交领襦衣,软烟罗的八幅罗裙,简简单单的坠马髻上只别了一只素钗,毫不起眼的打扮却因一张模样成了异样风景。宋医正也是见惯了长安丽色的,却仍是让恍了一下。所幸这位娘子年纪尚还不大,只是清丽并无娇媚。低下头来问安:“见过温家娘子。”
“不敢!有劳宋医正辛苦了。”声音亦清淡和絮呢。宋医正收回心思,仔细于床边看瞧,果见虞国公颊上已烧得烫火一般,看过方子,又仔细把过脉后,增减了几味药色份量。“且吃上三副看看,若无意外,应当好些。”
龙飞凤舞的宝袭哪能看得懂,却仍是接了过来,转手交给了如安。末了自然又是请闻墨将宋医正送了出去,奉上谢资。宋医正青车停在侧门,出府时才问:“怎不见大娘子?难道亦是贵体有恙吗?”
闻墨这次有了答语:“是!娘子也病了,不过是旧症,吃上药养些日子就好。”
长安无秘,虞国公府一下子病倒两个的事很快传遍了长安,连太宗也闻之。召来宋罗两位太医问询,才知起居郎所得是急怒攻心、六伤之症。龙眉瞬紧:“好端端的,怎么会得了这种急症?”语气甚是不悦。
幸是宋太医早有计较,答复:“不只虞国公,连温家大娘子也病倒了。臣问过,是旧症,家里有药备着,吃些听说还安稳。”
圣人既已问询,自然少不得一些同僚过来相看。
宝袭不便外出,便请了涵娘出去应对。不过这也是对不熟之人,似第三日傍晚间,尉迟洪道和程处弼便一同来了。苍伯来问如何应对?宝袭想了想后,请了二人进来。
院子里一阵浓药味道,屋里更是别提。尉迟和程处弼过到床前,却见温大果然形容憔悴,病睡得昏昏沉沉。
“这是怎的了?吾听说是急怒攻心,六伤之症。”程处弼压不住心气,问了出来。
宝袭摆手,请了这二位外头落坐。如汶领侍儿奉上茶来,这二人却无有心情。尉迟又问:“听说宋医正今日来过了,服了药可还好些?”
到底还是这位仁兄上道!宝袭浅笑点头:“是好些了!打发人去问过,说是若好,便照着方子再吃几剂。明日下响,宋医正会再来瞧。看样子,这位医正是有些本事的。”
这样便好,尉迟听后这才端起了茶盏。那边程处弼看这二人和颜悦色,有说有聊进退得宜的模样,有些不是滋味,亦学着吃起茶来。可吃了两口后突然想起一事:“后日是二嫂生辰,汝这是不便去了吧?”
宝袭点头,看看程处弼认真模样,忽尔想笑,便招了如汶过来。少时,蓉蓉便端着一盒进来了,奉在了程处弼面前。
“这是……”
“这是吾予公主的寿礼,只是如今不好过去,还请程郎君托人转呈。”温二娘说这话时,一直低着头。余晖洒进,看不清深堂榻上的睫下容颜。可程处弼却喜得立时起来,长长揖首:“有谢温娘子!”
家有病者,客者不好久留。又兼之程处弼还得了意外之喜,很快这二人便告辞了。出得虞国公府后,程处弼小心把锦盒放下马袋之中,一脸神色愉悦,恨不得立刻飞回家交在二哥手里。心有想,马下自然疾快。而身边陪骑上却始终无言!心有疑,终在快分手处停了下来。看洪道,一脸漠色,眉头不由淡淡凝起:“这是何必?温家原来不也是那般情形?”二人进府前,已听说有人过来观瞧,初时略微有喜,可入后才知过来相看的不过住在本坊的几七八品官员。甚至一个相熟脸色皆无。急怒攻心、六伤之症。这八个字给人意味太重了。才自起复初兴的温家,有何事会值得家中二梁一夜病倒?存了心疑的都不会去相看,可未存了心疑的又有几个是真心过去看的?
“吾还道汝看不到嗯!”尉迟说的有气无力,接话后看向了鼓鼓马袋:“汝是要将此物交给二哥转呈?”
“自然!”程处弼觉得理直气壮,可是洪道的眼神让他慢慢减退下来,回想一下,略是疑窦:“哪里不适吗?”
尉迟甚是无力,仰天而看:“汝也当先看看盒中之物是甚再说吧?”那温二娘一直不肯相帮,今天突然改口,还那么明显的说出来,道倒也不怕有诈!
尉迟本是正经话,可程处弼却像是突然之间明白了一样,笑着便跑了。回到家中,直至二哥屋子,把盒子一放又叽哩咕噜说了今日之事,喜气洋洋:“二哥,这可是个好机会。公主不是为那件事着恼?这回好好把东西原封不动的送过去。二嫂总该顺下这口气了吧?”
程处亮看看盒子,若有所思,可最后还是点头了。整肃好衣衫后,程处亮便捧着盒子去了隔壁公主府。打出替温二娘给公主送生辰贺礼名头,果然得以入。
良久未进正屋,再进时来却见屋中摆设几乎尽皆换遍。因要配阿娘送来那榻,屋中陈设多以紫檀相设。可如今却皆换成了曲香柳,明润温亮,不见眼前富贵,却是清河喜爱模样。又有纱幔茵褥软枕等均换了颜色喜好!甚至榻后摆了十几年的黑漆点金屏风都换作了夏荷戏舟的朱丹长卷。几乎以为是另外人家!
公主未来,程处亮便立在阶下,少时听公主出室,方才见礼。清河也不歪着,端庄坐下,看也不看程处亮,只用了温和语气说话:“驸马客气了,坐吧!”
几乎可见其身上相抖!清河收回瞟视,清问:“温家可还好?”
“回公主!宋医正的药是管事的,不过还要再看几天。温二娘说怕是要误了公主诞辰,便让三弟把贺礼捎回来了。”说完自有侍婢把驸马带来漆盒奉到了公主面前。
阿辉打开,却让唬了好大一跳,脸色古怪看向公主,都没法子把那礼物拿出来。程处亮居下,自是看不见盒中之物,可清河表情却瞧得真切。
原本略有憔悴,可看见那盒后却生出许多期盼来。再而后盒盖打开,先让震得呆住,而后便忍也忍不住的大笑出来了。
“这个泼猴!昨个泼猴!吾一定要宰了她的皮!”从里到外透出的欢快肆意,整个人刹时提亮的纯粹喜悦,象一把利刃直直插进了程处亮眼中。十几年再未见她这般欢娱了!无论怎样相哄,德贤她就是不欢喜。可如今……却让一个小娘子逗得这般喜乐!
那盒中到底藏了什么?
第74章 母子债
清河是七月十三生辰,虽然素行孤寡,可到了这日还是会宴请居于长安的姐妹们前来一聚。帖子是提前半月就发出去的,襄城、遂安、豫章、巴陵、东阳、临川,长姐们几乎都在长安,也都应了前来。皇妹们却只有合浦与新城留在长安。合浦被父皇勒令在家,自然不能出门。新城那里刚刚坐了胎,不便走动,便道驸马会来。七位公主一同驾幸,虽不是头遭,却是每年最大的喜庆事了。
公主府提前三日便内外喜气洋洋,程氏身为外家,自然年年也得出席。礼物更是早备齐妥了,可是却见程处亮这里一天比一天脸色不对。直到七月十二这日,终见二弟从公主府中归来后,面色竟如死灰般?
程处默紧眉:“难道公主不曾有话?”不让程氏参宴?思来不大可能,公主一概是要面子的,霆小郎满月气盛时尚且忍耐,这会子不大可能给程氏难堪。更何况明天来的还全是圣上公主,清河才不会那般给自己找不顺脸。程处亮挤出一个笑颜来给兄长:“不是!公主适才吩咐,让大嫂明日早些便去帮忙,一切照往年的例办。”程处默闻言大松一口气,回头看郑氏嘱咐,郑氏自然没有不从。只是又看了几眼二叔那般模样,心头有些不安。可那话却不好往出说的,更不要由自己口中说出。更何况,若真猜对了,难道二叔还能忍下不成?
果然,二叔那边脸色古怪了一会儿后,还是忍将不住立了起来,看向阿爷,口中涩苦得无以形容。可不说终究是不行的!“阿爷,公主说,一切照往年的例办,一丝不差。”
位上卢国公半眯眼睛,就象没听见。
程处默却似明白过来了:“二弟的意思是,公主让阿娘也出席?”话中惊诧明显,可余中几许竟是忧虑,而非欢喜。程处弼抬眼看向大哥,心中落寞更甚,只低头不话。而后二弟点头:“是!”一个字再无多语,松松的坐回了茵褥上。脸色衰败得比之前更甚!程处默就算再是不关已身,不欲多管,听到这会也觉得味道不对了。可公主既然那么说了,难不成还能不依着办?可阿娘那般……万一宴上出些事端,明日尽是圣人女儿,到时候可就麻烦大了。
“阿爷!”无法只得问向座上。
卢国公睁眼,从左向右斜瞟了一圈阶下三儿一妇,冷哼一声:“这会子急了?哪天为父不在了,汝等还不活了怎样?”声到后来已是断喝,吓得阶下四个全立了起来。卢国公看之更加不顺,点指怒骂:“一个接一个的全是废物!指望你们撑起这个家业……”从头到尾轮番骂过,可末了也没说出个怎样的章程来。虽说让骂,可看这最后的意思,阿爷定是有了办法的。是故,兄弟三个出来时,程处弼瞧见长兄的脸色竟是还有些愉悦?
左右分开后,程处弼陪着二哥回院,进待屋中后,脸上沉默才是退去。可笑却也是笑不出来的。坐于榻边,想着大哥最近模样,程处弼心头甚不是滋味。上次阿爷便已吩咐,以后家里有事说谈,无论如何不许开口。当时应下不觉什么,可后来一次又一次见长兄气度眼神,方才慢慢明白。长兄不再是曾经那个沉默却温和的兄长了,程处弼不知道什么时候变的,可……确实是变了。又想阿爷之话,拧眉问二哥:“可是那二姬之故?”阿爷曾说一切晚了。曾经程处弼不明白,现在看长兄模样……可为甚会如此?不明白,遂问二哥,可二哥却在发呆。面色一如刚才,半点不见好转。难道?一个机灵闪过,怒气冲顶,才要说什么,二哥却突然摆手,眼连放下:“不要说!也勿问。且小心去大哥院中一窥,回来再与吾说话。”
程处弼听之,从后窗出去,一路小心转到了世子后院,跳进去隐在一荫下细听。却头一个听到了自己名字……
“三郎又去和二弟说话了。”
“三弟是个实性子,可怜二弟受公主管制罢了。夫君何必在意这个?”大嫂的话听得象在解劝,可程处弼心里却有种怪怪感觉。而后长兄没有说话,大嫂却有言语:“怎样说也是同胞兄弟,没有大事。可那边……”
“那边怎了?”程处默前几日便听郑氏说过,那个最得阿爷宠爱的宫人月信未至。今日怎么说?难道?
郑氏叹了一口气:“第七日了,刚才回来乳母说,厨下那里讲衫娘一整天都没用食了。”
程处默心气不悦:“明天找人给她看看。”
郑氏摇头:“除非她自己要求,否则哪有儿媳管阿翁屋里人身子的事?”末了微笑:“其实就算是有,也没什么。哪家没有?要是个女儿还好,将来嫁出去,不也是夫君一个助力?”
郑氏说得轻巧,程处默却面色不好。郑氏看看语气又温和了些:“便是小郎又如何?夫君是世子,咱们孩儿都多大了?怕他一个侍婢生的作甚?等他懂事,阿爷都多大岁数了?”
程处默叹了一口气:“只是不大适应,家里从未有过那些的。”
“那也是没法子的!阿娘不在,吾怎好管那些?等阿娘出来就好了。”
程处默笑着扯过郑氏,搂在怀里:“汝倒不怕了?”郑氏眉色忧愁,把手伏在夫君心上:“吾怎会不怕?可阿娘总是夫君生母,纵使有错……日后多多留心便是。两个孩儿……”说着竟啜泣起来。程处默不忍,拍拍哄慰:“无事的!公主那边不已经说,揭过去了么?”
“可公主毕竟是主上,哪天不悦……如今二弟在公主面前是彻底说不上话了。要是哪天二弟他……惹得公主再翻了脸可如何是好?”郑氏这话里话外意思,程处默明白。可公主总不留二弟在近前,日子长了难保不出些事!到时候公主那里可是没一点商量了。
郑氏泪眼朦胧伏在夫君怀里,哽咽担忧:“吾昨日归家,路过高府……夫君,我们孩儿无辜啊!”那件事倒是公主不对和离了,可驸马再未受用,窝囊而死,带累一族面上无光。尤以婚事最受阻碍。“吾问新妇何人?竟才是一八品官家女儿。那可是高家呀!圣人娘亲尚是如此,咱家……”又哭了起来。程处默思来心烦头痛,话语未免有些不好:“那该如何?”
郑氏抿泪看向夫君,怯怯道:“夫君也想些法子劝劝公主和二弟,一来为将来打算,二则阿爷面前也欢喜。阿爷为何总是不骂三弟?”
“汝是说?”程处默象是明白。郑氏微笑:“三弟长大了!夫君不瞧这几次家事,三弟一字不吐么?”
屋里没了声音,好久后才听大嫂又讲:“时候不早了,夫君歇息吧!明日还要上值的。”耳中大哥似乎恩了一声,似有履响,却听大嫂笑了:“夫君忘了?环儿等着您嗯!”程处默微有尴尬,板起面来:“宜娘是要赶吾走?”
“哪里敢?只是夫君也体谅吾操持家务一天,累得慌。”程处弼竟从未听过大嫂话声能如此柔媚,好不尴尬。又听屋里似有调戏低语,更觉不适,准备欲走,不远处却有动静,忙藏好不动。挨了一会儿后,却听大哥似乎出屋去了?心里莫名的一股凉意刚刚到心口,就听屋里居然有声笑……
“宜娘这便对了!这男人没有不爱哭笑的,给他一个贱婢,他欢喜得很,又觉得对不起你,你说什么都是对的。只要再摘干净他和旁人,宜娘就是他最亲的人,还怕他不听汝使唤?”
程处弼气得险些跳出来,这贱妇竟敢挑嗦大嫂祸害兄弟不和?怒气升起,却被大嫂下一句话噎得哑口无言:“乳娘说的极是。吾以前被阿家怎样折磨,他们兄弟可有一个为吾说半句好话?吾为甚要管他们?况且吾就算是管他们又怎样?难道还会帮嫂子对付兄长不成?锅里不嫌碗里酸,各过各的,谁也说不着谁?”
“宜娘想开便是。如今只等那边国公侍婢诞下庶子。咱们想几个套让世子吃几个亏,不怕他自己不下狠心。这男人不想女人诞嗣才是正经法子。待熬到两个小郎皆大了,便是有也没用了!没有后嗣的贱婢还不是由娘子发落?”
屋里轻声笑语,外头程处弼却象是吞了天下最恶心不过的事物。有心想走却听屋里又有话说:“三郎真是个呆子!那日还笑嘻嘻拿着东西回来。以为温二娘真会帮他?”
“那事如何?不关咱们事,等着看就是了。”
“也是。温家如何不关咱们事。吾是笑三郎那个呆子,看他以后屋里会出多少笑话。”
“家门太干净了,就是这点不好。看温家上任国公,书生意气,气死了自己便宜了谁?白苦了自家孩儿。”
“是啊!要不温家那么个小姑怎么鬼灵精怪的。三郎那个呆子!”
“这就叫母债子偿!老夫人爱装好人,假慈悲,活该她儿子个个栽在女人手上。”
第75章 笑下逼
一反常态的程处弼没有再归二哥院中,望着空空的屋顶,在榻上怔怔的楞了一夜。清晨欣兰欣芷两个进来打水服侍,见三郎这般,却是半句话都不敢多言了。这阵子三郎性情变得古怪,常冷冷的盯人。没有再接那天话岔,可却更加令人害怕。更衣净面后,到主堂用食,长兄长嫂皆在,阿爷却不曾过来,就连二哥也不在?
“昨个二更,公主派人来唤二郎去了。”大嫂笑得温柔轻快,暗示那边的美如愿。可程处弼却一点都笑不出来。
上午入值时分,始终未见二哥行到东宫。按说是常例,可程处弼却觉得哪里似乎不对!近午时分与上司请假,早些归家。那些朝官均知今日是清河公主花诞,自然没有不允的。而其实平素这些人也都不拘着这个驸马爷的弟弟,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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