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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宝袭音-第7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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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夏日光本照好,棚内因纱罩所以生出许多凉气,却也雾暗。可那温二娘入帘瞬刻,棚中诸女却皆觉得眼前一亮。
长孙七娘当时便是气生,唇挑轻笑:“这二人倒还真是亲近,生怕不知晓得什么关系似的?也不顾忌一二。”没名没姓,可谁不知道在说什么。洪梨连日气闷,一晨又遇上这么一桩非来不可之事,本已满腹气火,长孙七娘虽是平日不能忍之人,可如今已然这样,便也不用顾忌了。眸中喷火,声量也不好听:“温姐姐,咱们那边去。”直选了离长孙氏最远最后的所在跪坐。宝袭仍旧笑嘻嘻,坐下之后,案上自有浆酪解渴。因是外宴,怕中暑气,所以酪浆皆是扶桑饮。味道大概不错,可宝袭和洪梨却皆是拧了眉,然后互看一眼便笑了。
“阿娘最近在调一种枣酪,虽加了姜却不甚辛辣,很是暖胃。”
“那好,最近正有些馋。上次那个没有吃到,吾可是一并要吃的。”
这次洪梨倒有些皱眉:“做是好做,可那乳犊却不好寻。上次是三哥送的,汝要想吃,可得再等了。不过玉娘做的葫芦头也不错。吃那个可好?”葫芦头啊?宝袭有点犯愁:“吾不大爱吃肉的。”“那就吃菊香齑,去岁吾晒了许多干菊,还可冲来泡茶。”“那可好,最不爱吃那苦茶,冲些花汤多好。”棚中虽敞,却皆以长孙氏为首,温氏尉迟氏那二女进门便被耻笑,却半点不以为意。坐在一角,自顾自的说着吃食,还真是同好!长孙七娘冷哼扭身回来不理,却看见阿姐容上冷淡。思及伯父家最近举动,有点紧张,若这门亲事真成,岂不是……
七娘紧张,长孙晚知晓,却一字不待多言。如果真可嫁虞公温氏,一生后宅只一主母,自是无上好事。可是世间男儿哪个靠得住?温氏才要起复,将来会出多少事,哪个也料不到。就算果真能守约……长孙晚眼帘垂下,回忆几次虞公对已身的情况,看不出一丝的情意。可似乎对别女亦是那般。是阿爷所言的情思尚不在虞公眼界之内?还是果真无意?若是先前还好,温氏如此,原也并不该考虑那些儿女之事。可若是后者,又该如何?
“阿姐。”久时不见长姐相理,七娘有些心慌。适才冲话,不过是瞧温氏前后相差太多的丽色不悦尔。阿姐一惯聪慧,怎会气这长时间?难不成阿姐也中意那温氏不成?一世无姬,确是很好。可是:“阿姐可信?”起码七娘是不信的。温氏起复艰难,圣上这时爱重,他日若有差异,哪个男子不是以前程家族为最的。妇人算何?可毕竟是个希冀,况温家已经两代皆是那般……七娘虽骄纵,却是一贯敬服长姐的。女子所求情义和乐,温氏已有先例。若……不由想回头看温二娘面色,耳边却传来阿姐轻语:“勿回头。既已适才无状,此时示软,七娘是更不要脸面了么?”
“阿姐。”七娘胆怯却也有些委屈,不过一扶罪姓氏罢了。容色那般,给谁相看?和一和尚纠缠不清,还理直气壮似的。越想越又气火上来。长孙晚眼风扫过,无奈轻叹:“汝出门前可有承言?”
那事啊?七娘无谓:“不过嫁夫尔,孰不一样?”


落坐又过一些时候,各座便已满。己时初,圣人架到。身处殿外长棚,便是连一抹衣角也甭想看到。宝袭对之不知是感到幸还是不幸好?倒是身侧洪梨反应比较大些,开始有些抖,面色更加苍白。大概很不好受!宝袭伸手过去握住,莞尔一笑。洪梨心头生暖,却为之更想落泪。
太宗落坐,自然先是一番朝贺。而后便是召见一概学子,三个一排晋见,若遇顺眼者还会考较一二。差不多半个时辰后,过完了第一遍,太宗比较愉悦,朝臣各有多语喜庆。因时辰尚早,外面天色更好,太宗便有携臣眷一游太液池之意。圣人有话,臣属自然没有不从。明黄袍面出殿时,宝袭和洪梨正在私语花茶的十八种泡法之三,朝臣跟上后便是功名仕子,最后才是女儿家出游。以洪梨的意思本想拖到最尾,谁也不理。可温二娘却道:“虽说先出头的檐子先烂,可是拖到最后的尾巴也过于显眼。一叶藏之于林,万目亦是不见。”顺道还抖了拌身上这件左右足有七八条相近的裙子,一眼的促侠。好笑唯有从之。

禁宫内苑非常人可轻易涉猎,宝袭是第一次见,洪梨却是见过的:“幼年时,伯父还是得宠,先国公夫人在世时常奉召入宫,他家没有女儿,便常带吾来。”是故洪梨对这禁苑风景着实是不陌生的,凡有宝袭不明有趣的地方,便悄声解释。原是有些伤心,可说着说着,倒也好些了。转眼瞧面前容色轻喜无忧的女儿颜色,心底不由哀叹,若是真为长嫂,该有多好?

女儿家脚程本慢,太宗又是龙行虎步,待转过蓬莱岛时便已与前头仕子错出一截来。太宗登上岛上阁宇稍歇时,那丛小丽还在桥上。便转头哈哈内侍:“将各家小姐带到千红地,各剪三只时卉,一则押发二则奉亲,三则晋到朕面前来一观。”这事其实也平常,斗花赏宴上常如此,以花喻人,最是女儿情怀。不过那时多只为押发一朵,毕竟多是女眷,来则便可见。可这时男女君臣分席,各剪三朵么?
“阿梨欢喜何卉?”千红坡便在蓬莱阁下,相信下头风景阁上看得仔细。宝袭继续藏叶于林,假意在花丛中东看西寻。“吾本爱梨花皎洁。”既是因为姓名缘故,也喜欢那样情境。只可惜御花园内无梨花!玉色花朵倒有许多,蔷薇木槿牡丹茉莉等等几乎无花没有玉色。宝袭最后把洪梨拉到了一小从十分不起眼的茉莉前,眨眼示意三朵皆剪这个。洪梨看看,大概明白,便剪好呈在身全小宦捧的锦盘里了,并娶一朵压在发上。
各盘内皆有木牌名称,得花者便赶紧奉上去了。
进阁后,先是行到左金吾将军案前,取一花样放在案上小碟之内。而后剩最美一朵,奉在了君王面前。

茉莉?
茉莉,又名木梨。倒是正配尉迟家那小姑。
太宗点头,执起花儿却突发一念,遂问群臣:“此花何用?”






第112章 已尽力
一朵水红色的双海棠用以押发、奉给阿兄的是叫翠盖荷的绿菊,呈予圣人的则是金边玉衣的重瓣菊。
洪梨看着这三朵时卉,有些糊涂:“温姐姐为何不也选一朵菊花戴?”左右看去,大多选花进奉则都选的是同系不同色。长孙家的晚娘选了三条牡丹。娇芙蓉押发、玉版忠直、姚黄尊贵。长孙七娘则是在芙蓉系上选了三朵,至于其它诸女,人手一卉几不相同。菊花虽意‘吉’,又是君子,可到底最好的时候在秋季,新夏培出来的虽然稀罕却总透着几分轻薄。洪梨不明白温姐姐为何要选这花,还又给自己添了一朵不一样的海棠来押发。

剪发有令,君王无语,各府小娘子们便仍在花圃中凑团低语,装些赏花模样。
温氏自入长安后大半被关在家中,与谁也不甚相熟。尉迟家虽然过了大坎,却仍是摇摇晃晃。是故这两个独处一地,旁边倒是清静无人。宝袭也就悄声说了:“其一,男女有别,怎好相同?”这个提示出自清河这几日总在翻看的女诫。身边有那么一个包子,不好明着教,可清河仍是有她的办法。“第二红为正绿为辅,况阿兄这个臣子家中还是无妻。”清河可不是八卦的女人,问了好几次温大郎婚事,宝袭可不会认为公主那样是对阿兄有意思。至于奉给君王的那朵金边玉衣,洪梨很有些没好气的接话:“虽是千金躯,仍有君子意。对否?”这个温姐姐,居然连哄谏君王的事也在做,而虞公竟也容她!看看左右,放低声量:“姐姐刚刚还说男女有别,怎么又干这个?”前言不搭后语,岂非自相矛盾?

宝袭微微有叹:“阿梨可知今日宴会为何?”洪梨眼帘垂下,默默低语:“自是为赐婚而来。这两个月,长安太热闹了。”裴氏、长孙氏、王氏、崔氏、高氏这些平常难得一动的高门贵眷纷纷开设花宴,长安丽人贵少尽皆有与。名联诗句一重接一重,纷丽传言更是数不胜数。借此机会,多少隐私暗中进行。洪梨不大懂那些,却从阿娘面上流出的紧张,觉得时势怕是不浅。然后,裴子隆终是动手,而今日……
“可怕?”
“怕甚?”赐婚么?洪梨笑了,真正的云淡风清。“温姐姐,阿梨不是汝。虞公正是得宠,可吾家却是万人避之不及。”一个左金吾其实更象是嘲笑!
“那若果真有赐呢?”温二娘问得认真,洪梨呆住。仔细想想,咬紧了唇瓣。圣上对尉迟家旧恨并未消除,却又因阿兄出家对抗又添新恨。能给自己赐个象样的婚事才叫奇怪。而不管再如何卑贱,阿爷是指望不上的!不想拖累阿娘全族便只有领受!眼眶渐自微红,却一直沉默得不见话语。
宝袭看得既是欣慰,却又隐隐幽酸。抬头看那高侧,明明不过百米,却象两重世界。一是高阁,万民主宰。又一却不过是世间微微矶粉,生死由人。而自己……不管怎样,能做的都已经做到。


呈花件件送上,太宗逐一相看,见到有趣者自然也似那‘茉莉’者提问一二。
蓬莱阁中正位之下,先是公主而后宗亲,其下才是朝臣,六品官员以下有功名的仕子则皆立在两侧。太宗为花提问的涵义十分明显,所佩何花何人所献,看上去无甚踪迹,可事实上暗中早有思量。是故,凡有这两月花宴上有相悦思慕者,自然对号入座,借机在圣前表露一二才情。有时多,有时少,其中最受思慕的莫过于长孙氏两位贵女,并有韦崔裴王五姓女。可待献花完毕,才发现其中竟没有温氏痕迹?
是圣上不提说说出来么?说来起居郎似乎也并未对哪个女子开言一辞。
这兄妹二人皆是这般,难不成是圣人喻意?可温氏二人皆到年纪,圣人若无意做主二人婚事,为何频频放起居郎去赴花宴?而那温二娘年纪更是已经足到,上次在安邑坊还不是想亲自做主么?那么今日这事又是为何?

端午节假三日,今日便是最后一日了。
这般动静召集而来,以圣人素来行迹,定是会有所决断吧。
各臣皆如此作想,却不料太宗竟是一路与宗亲朝臣闲扯起来,午宴时分上更是连连畅饮。结果午宴后,内侍竟出来宣:“圣人酒意欲行小憩,各位公卿儿女便在此玩耍一二。”话声一路从殿里传出来,到宝袭耳里听,几乎瞬间涌上四个字‘花园相亲’。阁内圣人既要休息,宗亲公主朝臣等自是退了出来,蓬莱岛上景色优丽,多是可观。让拘了好半天的贵女们也纷纷出棚透气去了。
洪梨不想见人,圣人在时还好些,那些人顾忌着体统不会怎样。可这时圣人小憩,焉知没有放肆之人?可是:“温姐姐可想出去么?”
宝袭手指往腰带上一划,洪梨笑了。

既是宴请,自然有轮回出入处。
洪梨路熟,知道在哪里,二女一路小心而去,出净之后,洪梨本欲由原路返回。可温姐姐却道:“再想一条静路。”洪梨思量一二,便领了温二娘往另一条幽静处行。如来时一般又是狭小窄途,甚至比那更加坎坷,许多时候皆是绕山石间隙而行,跳步也是常态。洪梨动作灵敏,宝袭这具身体却不怎样活动,行得歪歪扭扭,惹得洪梨一阵阵掩嘴而笑……

“这两个小妮倒是合趣。”
巴陵已正式见过这温家小姑一次,清河亲自领来给阿家看的。从头到脚规规矩矩,问一句答一句,没有一丝外漏活泼,十分端庄知礼模样。阿家赏头常常,清河也不恼怒,反而愉悦。看向那温二娘的眼神竟是从未见过的怜惜。事后巴陵问过阿家,阿家却是吩咐这阵子少出门,连带驸马也被责令少出去饮宴。然后长安的风果然变了!
“驸马让吾谢谢十一妹。”柴令武才是拐足的第二日,高家便派人送来了请帖。若不是清河提醒,怕是真不好推托了。
“九姐何必客气。”岛上何处最窥全景,清河晓之,是故出阁后第一时间过来占住。之后果见长孙氏,临海等有欲前来,只可惜晚了一步。看假山丛中还在拐道的那二小姑,清河扭脸看九姐:“九姐观尉迟家那小娘子如何?”
又看一个顺眼的么?巴陵有些吃味了,坐在清河身边,点她脑门:“九姐待汝不好?”
清河楞了一下,而后便畅笑出来。

亭中那边正是对弈的柴令武呆了,看程处亮:“清河怎么了?”说来当姐夫十几年了,还真未见过清河这般开怀大笑过。最近心情很好么?程家的事可不怎么顺当。程处亮低头不语,柴令武便明白了:“又闹了?”这位十一姨妹哪里都好,就是有些好面子。程家让她丢了人,固然摆平,可难免要寻一二出气的。其中程处亮自然是头一人。这码子事这些年柴令武看也看惯了,随手哄慰:“过一阵子就好,寻一二事让她高兴,不就成了?”这些年程处亮不是干的很好?虽柴令武看得憋气了些,可架不住人家愿意。
本是闲话,却不想程处亮居然低语:“若是哄不好了呢?”
啊?柴令武呆了,压低声量:“为何?是那宫中二姬缘故?”难不成为那程处亮恼了么?可反思又觉不对,哄不好?若有深义的看了程处亮苍白病颊,脚下踢了一个过去,程处亮抬头就见柴令武眼带暧昧的扫了过来。难不成汝在外面怎样了?程处亮当即别头,柴令武气得翻眼:“除却那个,有何哄不成?”声量渐自有些大,亭边那姐妹二人皆是听到。清河顺风扫回相看,程处亮受惊顿时低头。
巴陵柴令武几乎双双捂额,又来了。

“温娘子,久时不见,裴炎在此恭侯了。”
一路小心翼翼,却不想转回长棚时,却见裴子隆散坐在温氏适才茵褥之上。几乎瞬间可以感觉到身边洪梨发出的厉气,宝袭狠狠捏过。想起那夜三哥得意又好笑的眼色,洪梨压下了火气。二女并排过去,在那席边一侧坐下。外头走过一圈,竟是有些微汗。宝袭笑吟吟的抽了帕子给洪梨试汗,还好声好气问:“热么?可觉头晕?”
那般正经关怀模样,好吧,洪梨也想笑了。强绷着却歪过了头去!宝袭好笑:“阿梨可真羞涩,想是长安风水,吾却是最不会这些的。”

旁边裴炎对这样不理另谈,丝毫不恼。只平静继续添话:“关于相娶之事,令兄似乎有所误会。温娘子也以为裴某在以姑母嫁资要挟么?”
洪梨身上又抖,宝袭拉住,笑着转过脸来。看看面前青袍圆领还在九品上晃荡的裴子隆:“自然不会。裴君岂是那等眼光狭利之辈。若某不曾猜错,裴君分明是一腔好意,不愿拆散一家。对否?”
裴子隆笑而不语,双目微微看向面前丽质。那样,竟似猜错一般?
宝袭翻来覆去又仔细思量一二后,不禁苦笑出来:“难不成裴君是在为裴夫人造势,以期世人以为那庶兄为妹出气,逼迫裴夫人就范?”
这次裴子隆又是无语。
好吧!宝袭不想猜了:“关于裴君上次所提之事,二娘只听阿兄吩咐。君若有思,该寻阿兄说项。”板下脸来,扭头不理了。

而后一叠纸据自后递过,洪梨一看便变了颜色。
是阿娘外庄的地契!
宝袭不明,接过看后拧住了眉,回头再看这位多年来一直绷脸肃色的端正君子,如今的微笑模样。好吧,感觉真违和。
“君这是何意?”拿裴夫人嫁妆地契出来,想做甚?

“二娘不是一惯聪慧么?”裴炎甚有信心。果然那温二娘眼圈几转后明白了:“裴君欲以此为证,状告那庶兄?”
又是猜错!裴子隆有些憾色摇头:“自伤宗族脸面,裴炎身为宗子,岂可如此妄为?”
“那便是征地之钱,是那家而出?”宗里帮你出点子就已经够给面子,钱当然是那庶子自己出。可地契不给,要是裴炎赖了,那人能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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