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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宝袭音-第9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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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高宗讶异,又大概明白了。果然见驸马哽咽起来:“臣年少时糊涂,被人挑嗦,又好面子,行下错事,辜负了公主痴心。可臣确实真心欢喜,无时不盼望公主欢愉。哪怕公主怎样出气都可以。臣不是不知崔氏有错,只是没有料到其竟那般恶毒。那是臣亲娘啊!从小到大一尽宠爱,从不曾看过伪善行径。臣怎么会那样想?猜想大概阿娘小气,嫉妒公主尊荣,或世间婆母大多那样。并没有护着她,要气公主,或偏袒哪个的想法。”
“可朕看到的不是这样!”高宗也火了!他虽有三宫六院,广置妃嫔。可驸马却甭想如此!公主是君,君臣有别。程家如此欺主,简直可恨!
程处亮哭了,高宗却为此更加火大:“朕来问汝,皇姐哪里对不住尔,尔要如此作贱?”
“皇姐是房陵合浦之辈?”
“有过让驸马难堪?”
“可曾对程氏恭顺?”
“那程氏安敢如此欺君!”怒到极处,便将龙案上镇纸砸了下去。驸马却还在啼哭,哭得高宗这个心烦:“哭哭哭!哭有何用?”
“可臣想不出办法来!”
程处亮仔细数落:“臣听话她不高兴!臣顺从她也不高兴!臣哄她,她看都不看臣一眼。臣怎么样,公主都不高兴。”
真真一笔烂帐!
高宗听得都头晕。要是程处亮不是个忠臣,别的地方乱七八糟,那么换了驸马也不是什么……心念启动,神色冰了下来:“已经这样了,没什么好说的。宫嫔淫乱,当处死。可驸马是驸马,便和离吧!”
见樨下程处亮呆住,高宗冷笑:“吾家皇姐有才有德,又忠顺内敛。还是年轻貌美,何故要一生伤感?朕不日便下旨,解除汝二人婚事!”
“陛下!”
程处亮这次大哭了出来,高宗烦之欲走,却被程处亮扯住衣袍不放。涕泪横流的样子看得高宗又是想笑又是落寞,长乐去世后,那个妹婿可并没有如此伤感的。虽未续娶,可也没有为长乐守节。心情未免更不好:“程卿这是作甚?那事本非驸马之过,朕不会牵累无辜。程卿还是朕的忠臣,朕不会亏待程氏。”
“臣愿意牵累!臣识人不明,臣愿意受罚。公主一辈子不原谅也可以,不要分开臣与阿伊。”
高宗简直快装不下去,愤恨怒骂:“汝乐意!皇姐何辜?大唐怏怏,难道就没有一个会对皇姐好的?”
“没有!”程处亮断言,气得高宗失笑:“驸马何故自信?”
“因为臣理解她!臣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她高傲却并不骄纵,曾经活泼是臣伤她太狠,可便是受那大辱,也不曾辣手诛杀,更不曾牵累无辜。臣敬重感佩,更是自惭形秽。”语语皆是真心实意,情真意切。高宗听得无力:“既这样?为何一闹十几年?”程处亮羞涩:“是臣愚笨,总哄不得。阿伊她……还是女人心气惹恼了,很难哄的。”
这似话里有话?高宗看过去,程处亮无奈好笑:“她故意推迟产期,想要引臣怀疑争吵。可她不是那样人!臣根本不信。回头还又放了两个小侍在跟前气臣。”高宗这次再忍不得,气笑了出来。坐在一边看这位姐夫,适才那话竟有甜蜜?程处亮过来又是跪下:“她心里是有臣的。臣愿意倾尽所有来弥补。盼圣人给臣一个机会。”
“那与尔辞官,有何关联?”
程处亮自嘲一笑:“圣人当知,她怨臣。”
“嗯!”高宗的眼神恢复了清明。看程处亮落寞却又欢喜,苦涩也是甜蜜:“臣总要让她明白臣的心意。她不信臣嘴上说的,臣就做些实事给她看!证明臣心里不是只有程家。臣心里有她!愿意帮她,照顾她。”
“所以驸马就跑到朕这儿来哭?”高宗觉得被愚弄了,脸色罢下。程处亮却大胆抬头微笑:“是!是臣有计。可臣也只是想向圣人表白。清河孤傲不是她的错。是臣之故!臣伤了她的心,她才这样对谁也不冷不热的。臣愿意代她受罚。自请辞官!”
高宗气得彻底笑出来:“欺君之罪这样便想了算?”本想发怒的,却不想程处亮居然兴奋笑了:“那圣上打臣一顿吧!只要留口气,打得越重越好。”这是要施苦肉计了?高宗又恨又气,看着樨下笑容灿烂的程处亮。想、也许这是个很好的机会!程家在军里的人,不宜太多。而皇姐就算是不好朝事,可外城她管,禁宫里程处亮还在……
“来人!”
“诺!”
“程处亮不尊上命,恃娇生妄,重责一百庭杖。不得容情。”
素来得太子宠爱的程驸马,居然被新皇打了整整一百庭杖!这个消息迅速传遍了大明宫,几乎人人惶恐。庭杖三十,便已经是重刑,六十板子本朝还没有打过,听说前朝因为六十板子死过人。可这次竟然是一百庭杖!难道新皇有心处死程驸马?联想前阵子清河公主病重之事,几乎人人联想,难道程驸马失德,将公主触怒到如此地步?
噼哩叭啦的板子才打到五十,程驸马就晕了过去。待到一百庭杖打完,已经只剩下半口气了。内宦回殿奉命时,殿内只有起居郎一个陪驾。圣人正在书墨,听完回禀后,冷笑抬头,看向起居郎:“卿以为朕罚可重?”
起居郎含笑:“驸马所得更愉悦。”
回想适才程处亮眼亮晶晶的要求重罚,真是气不得笑不得,扔下笔墨,接过热帕净手。思量一下,又看起居郎:“卿以为此事如何后序才好?”
“自然是送回公主府。”
“说什么?”
起居郎抬头看了一眼新皇,嘴角弯起,语带笑意:“自然还是圣人亲断旧词。不尊上命,恃娇生妄。”
高宗怔了一下,也笑了。满是深义的看向起居郎:“卿可愿去传旨?”
“不是不愿,只是不能。臣话语骗不过二娘。”乖乖承认的模样让高宗更是大笑出来。便转头与亲近内侍讲:“用上好软搭送了程驸马回去,并喻皇姐,就说朕给她出气了。若程家还有人敢冒犯皇权,就禀给朕,朕挨个打。下次,可就不是一百了。”
内侍领旨,带人而出。
一路几乎招摇,行待居德坊时,公主府门前阿月姐姐已经等候。看驸马被打得只剩一口残气,惊得脸全白了。而卢国公府那头,世子夫人郑氏更是吓得腿软,全靠客氏搀着。而后听得内宦抑扬顿挫的宣喻后,更是当场晕了过去。
然后打赏走宦者,抬驸马进府。一路上侍婢看着尽皆煞白,滴答在地上的朱血一路随进了公主正院。抬进屋中,轻轻放在地上,驸马早没了神智,如同死人一样趴在地上,髻发散乱,下身盖的白带上更是惨不忍睹,血都浸透了。
阿月求救似的看向温娘子,可温娘子却是笑了。扯了一把僵怔住的清河,趣玩:“解气不?”
转头便见清河闭上了眼睛,摆手让抬了下去。可抬下去怎么个处置啊?阿月又看温娘子,温娘子眨着眼睛表示知道,阴阳怪气的说:“其实要是不管他,这么放上一夜,大概是熬不过的。到时候报个伤重不治,咱再找一个算了。”
叭的一声,脑门上被重重打了一下后,摆手进内屋去了。
宝袭掩嘴而言:“抬下去吧,好好侍候。先把命拣回来再说。至于到时候,是他让痊愈?还是伤残?就再说了。”话声故意放了极高,可内室里却没有动静。阿月明白这算是成了,赶紧让人去请太医,又把驸马抬到侧院里好生洗漱浆养。裤子被剪下后,服侍的婢子看都不忍心看了。快速被接来的罗太医也是一阵子的头疼,不住的唠叨:“亏的是驸马强壮了,否则这哪里还有命在?”
又是清伤又是上药,不到半个时辰便又发起了高热来,一轮一轮的汤药往里灌,却是死活压不住那勃勃热焰。阿月哭得到正屋来说时,宝袭很清楚的看到清河的掌心洇出了血意……
“有消息来了么?”到底这人在立政殿里说了什么,怎么能惹得新皇发了这样大怒?
清河闭眼,而后摇头:“不知。没有一丝消息传来。当时连温大都不在殿内。”无风可听,哪里来的确切消息?
宝袭拧眉:“会不会是圣人在意,公主前些日子病重之事?”杀鸡儆猴,拿驸马开刀,提醒清河要分清楚立场。
是个极有可能的理由。新皇与清河,素是不亲近的。而清河很明白,她享嫡公主贡俸,是尊优,却也是隐患。新皇是嫡出,对于那事到底怎样思量不好定论,可不悦总是有的。身上好冷,便靠在了宝袭身上。闭目不想睁眼,却听二娘又猜测:“驸马辞官,难道是为了以退为进,保护程氏?”理是那么个理,可时机真的挑得太差了。清河摇头,半点不信。程处亮不是傻子,混迹官场十余年,无人交恶,风生水起,可不只是因为他是卢国公嫡子,也不是因为驸马之位。长安城多少驸马,领着虚衔的有一半,其它纵使有差,身在要位的数不上五个指头。
他从来是有本事的!只可惜,从未放过一丝在自己身上。
而这次……他到底为什么辞官?
大明宫已经不是三月前的大明宫,她的眼线探子几乎没有留下几个,探不来真正的情由到底是什么。而要她猜……清河苦笑,那颗心早已经离她太远,他在想什么,更早已经不知道。
如此猜,又能猜中些什么?
第150章 析原委
挨打是在十一月底的事了,程处亮在床上昏昏沉沉,一直起起落落的烧了六七天,才算是稳定下来。可因为伤了骨性,便是素来强壮也少不得要养上百日了。程处弼天天过来看二哥,可一次一次在二哥院子外头看到的都是空空如也。
不由委屈:“二哥,值得么?”
程处亮似是想笑却更多的是自嘲,呆呆的看着幔顶问自己:“为什么不早这样做?”若是早就这样做了,阿娘还会那样胆大妄为么?就算阿娘心中真的不在意自己的幸福与否?难道生死也会置之度外?而就算是连生死也不在乎,她就是怕她自己的生死吧?即便咬牙耗着要一路瞒下去,大嫂又是否连个口风也不露?还有那么多只顾着媚宠阿娘的仆婢,但凡有一个露些口风,又何至于到最后那样地步?
二哥在想什么,程处弼猜得到。自那日后,大嫂便让吓得起不得身,尤其公主府传来消息,驸马几度发烧抽搐后,越发不见好转了。大哥更是又气又怕,连酒也不敢喝,下值之后根本不敢应酬,直接回家来。原本才弄来没几天的艳姬,让大哥看得视蛇蝎一般,转手就卖到甘南道去了。而阿娘嗯?
“吾去告诉阿娘了。”
三弟的话引来了程处亮最后一丝希冀,看向三弟,却见三弟几乎哭出来。“阿娘、阿娘、笑了。她说就算她死了,也值了。”非但值了,还歇厮底里的畅快大笑,说公主这辈子都不可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了,那个坎说死也过不去。还说二哥就算再喜欢公主也没用,脏了的东西洗不干净了。程处弼气得恨不得上去踢死她!可是、不能。
“她疯了!”若是不疯,怎么能说出那样没有人伦常性的话来。二哥难道不是他儿子么,怎么能说出那样话来?
程处弼当时没哭,可这会子在二哥身边,看二哥痛成这样,再是忍不住哭了。
屋中泣声隐隐,窗外人影却已然淡去。
转至公主正屋后,阿月将亲耳听来的对话,一一叙在了公主驾前。清河默然不语,肩膀却淡自抖了起来。宝袭见状摆手,让屋里人都退了下去。当门声紧闭的时候,清河反身抱住二娘,滚烫的泪意断断不绝的涌了出来。
这十天,清河动用了所有的力量去查立政殿内到底发生了何事?可不管如何,就是没有丝毫的消息。程处亮到底干了什么?不知道,说不清,也猜不准。然后,温二娘提议,一次也不要去看驸马,由他晾着。而再然后,程三果然忍不住问了出来。
值得么?
确定了一切。他是为了自己的事,才惹怒了新皇。丢掉半条命,换来内宦最后发令时的‘维护’么?怪不得这些天地游动作一如既往,不见半点‘换血’的迹象。
为什么不早这么做?
这句话简直可笑,他若早这样做,两个人还会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么?
而思来却更是可悲。为什么他要等到再无转机的时候,才行下这等雷霆手段?
无以言喻的心酸苦楚漫上心头,却似无话可说了。
泪一点一滴的自丰而涌,又盈渐自变干。待至天色大暗下时,已经色如干僵了。击掌,唤进人来净面,涂脂后风彩却似乎并不曾恢复。宝袭落下眼帘,默默进食。食后,阿月上来禀报:“三郎遣奴来问,可否今夜憩在此处?”清河没加思索的便点头了,阿月心中起彩,欢喜的眼神令清河颇是不悦,扭脸却见宝袭托腮似在出神。秀眉拧得紧紧,眉头如山。不由一点点的惭了:“可是觉本宫没出息?”非要被人作贱至此?若早些行公主手段,程家焉有胆量欺君至此?
宝袭摇头:“非也。公主当初所作尽皆正确。公主所求的并不是一个唯命是从的驸马,而是真心相待的郎君。既是要两情相悦,互敬互爱是一定要的。高高在上的公主体统换来的只是臣属的顺从依归。公主不想要那些,自然要放下架子,以平心相处。”
“只可惜,别人不这样想。”有人知已心意,清河心里十分欣慰。只是思那后果,实在令人嗟叹。眉眼落寞,却听二娘又问:“吾有一事,一直不明,想问公主。”
“说!”
“公主是何时知那事的?”
清河有些莫名,实话坦吐:“婚后两月知的确信。”
“确信?”宝袭不太明白这两个字的涵义。
清河好笑,却渐露嘲讽:“那些他不欲丢人的事,是瞒不得人的。”是生活还是熟路,清河虽是处子,却是在宫中长大的。什么不曾见过扣闻。当时便感有异,恰至接手地游,头一桩事便是查那个,然后,终是有了确信。
“那为何不曾查出那女子下处,以及有无身孕之事?”
地游不是应该很厉害么?清河抚眉而笑:“那处建起不过十余年,初时人手不足,以大多在官宦朝臣处,平民居所,便此时也少在平民贱口处行走。确实是个大失项!”为此逐渐改建,可到底因为父皇所求来项不一,虽有略有补充,可到底还是偏颇的。
温二娘连连点头,而后又问:“那公主知道后,为何不直接问驸马?”
一语怔住,清河说不出话来。秀面上隐隐有恼怒,可对着温二娘,她发不出来。久时无声,宝袭叹了一口气:“公主可曾想过,若那时公主问他,到底怎么回事?他会不会坦白相告?或者立时要求他有个决绝,又是否一定会推诿维护崔氏?而又若当时公主问了那柳氏下落,灌下药去,又可会有那刺心降生?”
连连问句,清河一句也回答不了。十指紧握褥缎,不能成言。
和那个人居然真的这样象!
象得宝袭根本无法不管,无法不怜,无法不恨,更无法不亲近她。管这也许根本没有结果之事。可是没办法,这两桩事,这两个人是那样的相似。相似到令人觉得或是命运的玩笑?亦或者是上天的垂怜。那一世她没有办法也不想做的事,终是有了如愿的契机。
自茵褥上起身,慢步行至上榻,坐在了清河身后,搂住腰才觉得其身硬如僵铁,又冷又寒:“那样的话,其实真的问不出来。换了二娘,也问不出来。或甚至已经根本不想问。既是不要的下贱脏物,何须用来费心?”
“二娘是在耻笑吾旧情不断么?”既是已经厌恶舍弃,为何不甘承受?
身后的人笑了:“若真那样容易,哪有所谓的情丝缠绕?世情牵绊?公主便是公主,可上头还有君王。那个人若真的疼爱公主,又岂会在知晓后,不对程家有一丝惩罚?而那个人都不罚的人家,公主其实又算得了什么?”
身前华衣女子,这次再也忍不住的抱住宝袭放声大哭起来。
她不是嫡公主,她是庶公主。若非文德皇后为如自己心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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