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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女喜嫁-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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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昌侯乃是流爵,降等袭爵,侯爷的爹是国公,到他手就剩侯爵了,到自己儿子手里只是个一等将军了。老国公战功赫赫,结果养了侯爷这么个败家子,读书不行,去军中挂职,结果吃空饷被人告了一状,除了官职,如今只是个说出去好听的侯爷,没实际官职,这么下去,侯府衰败指日可待。
  就这样,还偏爱打肿脸充胖子,聘了教过王爷的徐先生给小儿子做老师,又四处游乐,家产差不多要败净了。每每想到这里,韩氏就恨,丈夫这个自私的人,只重自己享乐,怕是等他自己一蹬腿,一文钱都不给儿孙剩。
  陈氏捂着脸,含泪道:“夫人您教训的是,奴太笨了。”
  “如今这个家能指望的就是老四了,可他是个油盐不进的。瞧他那模样,他爹死了都不带掉泪的,唉,虽然也不能怪他。”韩氏想了想:“莫不是那姓云的有什么过人之处?你哪天派人领来给我瞧瞧,老四肯帮她,她身上肯定有不同寻常的地方。”
  陈氏赶忙又笑了:“是,夫人,奴婢一定把事情办好。”
  —
  季文烨答应映桥放人,说话算数。映桥在回侯府的必经之路上等人,晌午光景,就见老爹叉着袖子,缩着脖子从路口走了过来,映桥喜的热泪盈眶,赶紧跑过去:“爹——”
  云成源猛地见眼前多了一个人,惊魂不定的后退了一步,见是女儿,才鼻子一酸,道:“我还以为见不到你了,你怎么在这里?”
  映桥见老爹胳膊腿都是全的,五官也没少,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扶着父亲道:“我在等您回家,您没事就好,咱们快走吧。”
  云成源莫名其妙的被关了进去,又莫名其妙的被放了出来,一头的雾水:“去哪儿?”
  “当然是回住的地方了,您受惊了,咱们回去好好吃一顿。”
  云成源恍惚的点头:“对,吓死我了,回去好好歇歇。”
  跟他们一起住的清客不知云成源的遭遇,见他魂不守舍的回来,还猜测他是不是眠花宿柳去了。云成源没心思开口,那些清客就暗中嘀咕,他肯定是半夜在街上乱逛,被五城兵马司给逮去了。
  关好门,映桥扶着父亲坐下,给他倒了杯热水:“先别开口,先喝口水压压惊。”
  云成源惊魂甫定,两眼无神,瞅哪里都是直勾勾的,过了很久,才呜的一声哭出来:“太吓人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呜呜呜呜我还以为要死在里面了。”
  “他们没对您动刑吧。”
  “差一点啊,就在今早,轮到审我,我说我是永昌侯府的门客,谁知那帮人不听这话还好,听了之后上来就给了我几巴掌。”说着,翻开下嘴唇:“你看,都打坏了。”
  映桥见父亲嘴角有血迹,心疼的道:“然后呢,还打您哪里了?”
  “然后他们就要上夹棍,这个时候,忽然来了几个人,说了几句话,就把给我放了。”云成源道:“就差那么一点啊,就那么一点,否则我手指头就要废掉了。”一抹泪,又呜呜啜泣道:“太吓人了,怎么能这样,说抓就抓,说放就放,没半点天理。”
  映桥拍着胸口道:“幸好赶上了。”她从昨晚开始,滴水未进,一直靠着毅力支撑着,如今父亲平安归来,心里一下子踏实了,整个人都瘫软了,肚子瞬间就饿了。
  云成源擦泪:“知道这样,昨天就不出去了,笔墨纸砚都砸碎了,没钱置办了。”
  “我这有十两银子,够您置办笔墨的了。”
  “啊?哪里来的银子?”
  映桥便把如何去求四少爷,如何得了这笔银子的前因后果说了。
  云成源愣了许久,忽然哭的更凶了:“古有缇萦救父,今有映桥救父,生女若此,夫复何求——”鼻涕一把泪一把的道:“辛苦我儿了,辛苦我儿了。”
  映桥原本不想哭的,但被父亲的情绪感染,也不得眼睛酸酸的:“人回来就好,您别哭了。四少爷接济咱们十两银子,出了这事,咱们也不好再在侯府待下去,正好搬出去,这十两银子够咱们活一阵的了。”
  “四少爷真是个大好人,咱们不算倒霉,至少还有贵人相助”
  四少爷的确是个好人,虽然人有点高傲冷淡,但人家毕竟是官么,对她一介草民摆官威是正常的。
  映桥起身温笑道:“爹,您坐着,我去厨房要吃的。”
  “这个不急,你先找件干净的衣裳给我,我把这身衣裳换了,牢里一股子臭味全沾到身上了。”
  云成源是很爱干净的人,不管什么时候,衣裳都要一尘不染。
  映桥便给父亲找了那天洗干净的衣服,其实他们每个人就两人衣裳,穿一身洗一身。这次有了十两银子,除去租房子的,或许还能余下银子,买点料子重新做一身。
  云成源要换衣裳,映桥去了厨房要吃的,许嬷嬷正好在,听说云秀才回来,许嬷嬷替她高兴,竟给她了半罐蜂蜜,叫他们回去蘸馒头吃。
  “你爹没伤着吧,四少爷真是好人啊。”许嬷嬷心道,真想不到四少爷真的帮了云姑娘。不过她不敢多谈四少爷的事,就此打住:“饿了一天了吧,快回去和你爹吃饭吧。”
  “嗯!”映桥朝许嬷嬷道了谢,抱着蜂蜜罐子跑回房间里了。
  云成源已换好了衣裳,因为受到惊吓的关系,他脸色很差,但比刚回来那会已好了太多了。映桥跟父亲用馒头蘸着蜂蜜吃了一顿饱饭后,双双困倦,一个在牢里提心吊胆,一夜未眠,一个在外面提心吊胆,也是一夜没合眼。
  又互相安慰了几句,各自回屋睡了。映桥往硬邦邦的床上一栽,很快进入了梦乡。
  她跪在一个黑漆漆的屋里,对着一个人的背影问道:“谢谢您的救命之恩,我该如何报答您呢?”
  一个声音道:“肉偿吧。”
  “啊——————!!”映桥惊慌的睁开眼睛,腾地坐了起来,见自己仍在小屋内,四周没有其他人:“呼——原来是做梦,吓死人了。”怎么忽然梦到电视剧里的台词了,她不禁恍惚了一阵。
  沉默了一会,她怕了下自己的脸,人家四少爷是好人,自己居然做这种梦把人往坏里想,太不应该了。                    


☆、第七章
  过了一天,云成源不那么后怕了,蹲了一夜大牢蹲出来十两银子,还觉得小赚了一笔。他笑眯眯的摸着银子,摸了一会,忽然又伤感起来,问女儿:“爹是不是太没出息了,读书人竟然会产生我这样卑微的想法,实在太丢人了唉”
  “咱们都快饿死了,您就别想这么多了。”映桥盯着桌上的一锭雪花银,盘算着该如何花它。京城的房子贵,一个月的租金差不多要三百文:“一个月租银要三百文,怎么着也得先交一年的,人家才肯租房,还得遇到好说话的房东。”
  “都是进京赶考的学子闹的,要不是他们,京里的房子也不能这么贵!”云成源愤愤不平的说,显然忘了他也是赶考大军中的一员。
  不管哪朝哪代,京城的房子都不便宜。映桥道:“还剩七两,吃饭穿衣给您重新买笔墨,差不多也能活三个月。所以咱们靠这十两银子,可以白吃白喝三个月。而且不是紧紧巴巴的活,而是鱼肉不少的活三个月。如果勒紧裤带,可以撑半年。”
  云成源赶紧摆手:“那三个月,半年后咱们怎么办?”
  映桥声音平直的道:“这期间找营生做”
  “啊!我不去,我一想到到天桥去就瑟瑟发抖,浑身汗毛都要立起来。打死我,我也不去!不,除非有人要打死我,我才去!”
  “”
  云成源痛苦的摇头:“别跟我提卖字的事,一提我就要晕倒。”
  “您想去,我还不放心您去呢。我说的营生是指除了卖字之外的,京中富户人家,肯定有抄书的活,咱们想想办法,看能不能揽到。”就像锦衣卫逮人的理由那样,私底下传抄文章很盛行,短的如文章歌赋,长的如私下传阅的话本小说,老爷少爷肯定不会动手腕自己抄的,便要请人做这个活。
  云成源郁闷的捂脸:“可咱们谁都不认识,找谁揽活去啊。”
  “咱们不是有三个月的缓冲期吗!”虽然刚把父亲救出来,但很快映桥就又想把他塞回监狱去了。
  “什么叫缓冲期?”
  “”映桥咽了下吐沫:“没什么,当我没说过。”
  云成源失望的哦了声:“唉,你一天天大了,越来越不服从父亲的管教了这不能怪你,谁让父亲这么没用呢唉,唉,唉。”
  “”她翻了翻白眼:“爹,这会上面已经知道您被锦衣卫捉去的事了,趁质问咱们前,咱们最好主动道歉,不好意思给侯府惹了麻烦,然后搬出去。”
  云成源一扭头:“我不去,不好意思。”
  “您看着办吧”
  正此时,外面有人敲门,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云先生和云姑娘在吗?”
  映桥起身开了门,见一个娇俏的小丫鬟站在门口,笑盈盈的道:“是云姑娘吗?陈姨娘想见你,跟我来一趟吧。”
  “陈姨娘见我?”映桥茫然的道:“姐姐,你知道叫我去做什么吗?我也好有个准备。”
  “你别怕,不是坏事。”那丫鬟上来拉映桥的胳膊:“随我来吧。”
  主人来请,必须得过去了。映桥回头对父亲道:“我去去就来。”说着跟着丫鬟出了门。
  昨天才下过雨,空气清新,院内的尘垢被清洗干净了,树荫下的泥土还是湿润的,散发着泥土的清香。
  映桥其实怕这丫鬟是三少爷派来的,但转念一想,三少爷高高在上,犯不着拐弯抹角的派丫鬟缠她。正想着,一抬头,竟迎面看到三少爷打回廊拐角处走来,仍旧是一副看什么都不怀好意的表情。不过,在看到她的瞬间,他突然一愣,瞪大了眼睛。
  “三少爷。”带着映桥的丫鬟施礼。映桥也赶紧站到一旁欠身。
  季文煜很惊奇的上下打量映桥,噙着笑意:“你竟然还真做到了,奇了奇了。”
  “是四少爷仁慈。”
  季文煜心里没底,他本以为老四那种冷漠的人,才不会搭理云映桥,正准备看热闹,不想转天听说云秀才被放出来了。
  他盯着云映桥看,心想难道像她说的,委身于老四了?
  “”季文煜一时摸不准她究竟是不是老四收过的女人,摆摆手:“下去吧。”
  映桥赶紧贴着墙溜走,继续朝内宅走去。绕过几道月亮门,进了一处小院,映桥走进正屋,见炕上坐着一个颇为年轻的女子,生的十分美艳,不过美中不足的是,眼睛的白眼仁太多,看着有点呆。
  “姨娘,人来了。”那丫鬟禀告完,退了出去。
  陈姨娘朝映桥笑道:“知道我找你来是为了什么吗?”
  “映桥不知。”陈姨娘?是侯爷的小妾?侯爷的儿子都那么大了,这小妾好像比四少爷年纪还小,比自己也大不了多少。
  “别站着了,快坐下。”陈姨娘抓了把桌上的榛穰,递给映桥:“咱们边吃边聊。”
  云桥攥着榛穰,没有动,等着陈姨娘发问。
  陈姨娘大眼珠晃了晃,先问映桥多大了,是哪里人,府上住的习惯么,总之是无关紧要的话。映桥一一回答了,等了一会,她才问道:“对了,我听说你为了救你爹,求过四少爷?”
  “”怎么都在问这事。她低声道:“我救父心切,一时忘记尊卑规矩了,竟然去拦四少爷的轿子,冲撞了四少爷,我现在十分懊悔,想想自己的作为,实在该打。”
  “你若是挨打,他当时就打你了,没打你便是你不该挨板子。”陈姨娘嫌映桥说的太笼统了:“跟我说说,你是怎么求四少爷的。最近几年,还没谁人求成他办事了,我有相识的人求他办事,我想向您讨讨经。”
  “这”说实在的,映桥当时走投无路,哭着说了什么,她自己都不记得了:“我就是下跪开口恳求,哭个不停,后来四少爷好像被我哭烦了,就答应帮我了。还说以后别烦他”说出实情,挺难为情的,自己沦为讨人嫌的人了。
  “啊?”陈姨娘听完一愣,咯咯的笑的前仰后合:“这也行?!真有你的。”
  映桥便拿出一粒榛穰,面无表情嚼着,看着陈姨娘发笑。
  陈姨娘笑够了,拭去笑出来的眼泪,拍了拍映桥的肩膀:“你在这儿等我,我去跟太太回话”
  “我”她不想等。
  “等我回来给你包点银子买糖吃。”
  “好的,姨娘!”映桥一听说有钱,斩钉截铁的回答道。
  陈姨娘走了,云映桥低头吃手里的榛穰,不时抬头四下看看屋内的摆设。见屋内摆设奢华,想来陈姨娘也是个受宠的。不过,做妾跟做官差不多,靠实力也得看运气,上头的主子领导赏识你,便有好日子过,若是太太看不顺眼,处处为难,没几年就被玩死了。
  过了一会,陈姨娘回来笑道:“太太说想见你,叫你过去一趟。”
  哎?不是说好领了买糖的银子就走人的么。映桥道:“太太见我?”
  “嗯,说是身边缺个会调香的人手,听说你聪明伶俐的,寻思叫你进府帮忙。”陈姨娘道:“云姑娘意下如何?”
  “这”她对香料也是一知半解的,不过好歹识字,学起东西来也快。
  “先别急,你一边走一边想。”陈姨娘先往外走,挑起帘子,朝她盈盈笑道:“别愣着了,跟我一起去回太太的话。”
  正好和太太说要搬出去的事。映桥心想,跟着陈姨娘去见侯爵夫人。
  侯爵夫人的年轻大大超出了映桥的想象,看着也就是二十岁出头的样子,跟四少爷年纪相当,怎么也不可能是他的生母。
  韩氏一见映桥就做出喜欢的样子,朝她招手,还对陈姨娘道:“这丫头我看着喜欢,一见就是聪明伶俐的。”
  都夸自己聪明伶俐了,自然做出伶俐的样子,映桥施礼:“请夫人安。”然后到了夫人身边。
  和在陈姨娘房里差不多,夫人也是先问她多大了,家里有谁,住在哪里,衣食住行可有困难之类的。映桥一一答了,待要回答居住的情况,映桥想了想,低声道:“我爹给府里添了麻烦,实在没脸住下去了,正想跟夫人说一声,我们搬到外面去”
  韩氏一惊,遂即笑道:“事情不是已经过去了么,又没人撵你们,就住着吧,等侯爷回来再说。要不然你们走了,侯爷回来可要怪我撵走了他的客人呐。”
  映桥微微摇头:“我们若是再住下去,怕其他人说主人家赏罚不明,那就更对不起府上了。”
  韩氏见映桥打定主意要走,心想走就走吧,你和你爹搬出去不怕,只要你留在府中。亲切的笑道:“你们搬出去,房子得另寻了。这样吧,我身边缺个调香的小师傅,这个,陈姨娘方才也跟你说了,我这儿,一个月给你二两银子,你就留在我身边做事吧,也好解决你们父女的生计,云姑娘意下如何?”
  “”
  居然有二两银子。
  这可是二两银子的大钱啊。
  云映桥灵魂深处不由得动摇了。                    


☆、第八章
  人一穷,哪都短,喘气都好像比人家少半截。映桥微微纠结了一下,便问道:“在您身边做事?”
  韩氏笑容可亲,伴着她身上若有若无的安神香气,映桥恍惚间像跟一位温和的大姐姐说话,叫人不好拒绝韩氏的‘美意’。韩氏微笑道:“在我身边。我身边这几个丫头,笨手笨脚的,调香的书也看不懂,还得另教。我看你蛮好的,我听人说你颇识得几个字,做起事来得心应手。我们府里不亏待帮佣,所以你不用担心会对你不好。还是,你觉得二两银子太少?”
  “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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