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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鸿-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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巨大奢华的皇帐里只有禄明皇一人握着玉杯,修长的眉宇微皱似乎在思索着什么。他听到动静,一抬头见是段景玉,径自一摆手道:「不必多礼,坐。」
帐里只有两个人在,显然段景玉也随意了许多,他坐了下来之后便笑了一下道:「皇上不去狩猎,反而叫了景玉过来陪您喝酒?」
「景玉,前几日你失魂落魄,朕便未提起此事。不过也是时候跟你说说了。」禄明皇沉吟了片刻才继续道:「你可知上官将军进京那日,朕为何会答应和你赌?」
此话虽然已经开始暗含深意,可段景玉却好似听不懂一样轻描淡写地应道:「难道不是因为皇上觉得有趣?」
禄明皇也并不着急,慢慢饮下了杯中酒液才淡淡道:「不是。」
他一双狭长的眼睛深深地看了段景玉一眼,虽然面上毫无波澜,可那眼神中却已经自然而然带上了一股当朝天子的威压。
段景玉脸上的表情终于也无奈地收敛了一下,他直起身子低声道:「皇上是觉得上官将军有问题?」
「朕至今也并不确定,只是因上官将军身世着实有些不明,且派人探查之后又的确有些行事诡异的地方,这才心头疑虑。」禄明皇摇了摇头,把酒杯缓缓放在了桌上:「当时打赌之时虽未与你说明,但是朕也知道以你的才智,若是有任何蹊跷定然会有所知晓。」
「他不过是个孤儿。」段景玉面色平静,一字一顿地答。
禄明皇闻言继续道:「他或许只是个孤儿,也或许不是。朕现在只问你,这段时间你与上官将军相处可曾有发现过任何蹊跷?」
「没有。」
即使在口中吐出这两个字之时,段景玉心中其实在想着上官惊鸿身上的赤痕,可是面上却依旧是如同波澜不起的湖面般,看不出丝毫的异样。
「你退下吧。」
禄明皇听了,只是面无表情地摆了摆手。
段景玉也不再多说什么,行了一礼之后才转身往帐外走去。
而就在他快要跨出皇帐之时,忽然听到身后禄明皇意味深长地开口道:「段丞相曾与朕说过,你心机深沉才智过人,即使平时看似慵懒浪荡,可实际上却是眼内不揉丝毫沙砾。可是人便会有死穴,段丞相还说过,若是你动了心,那么便会比他人还容易被内心蒙蔽。」
段景玉背对着禄明皇,听完之后却毫不在意地笑了笑,随即轻声道:「父亲大人说得很对。」
……
段景玉慢慢地往东三区的营盘处走,心里却忽然有点不自在的感觉。
他和禄明皇之间并不仅仅是普通的君与臣,禄明皇还未继位之时便与他、齐寒疏是好友,而他更是曾经舍命救过禄明皇的性命,以致最后武功全废。
所以实际上君臣之外,他们算是有着过命交情的朋友。
他了解禄明皇其实心性多疑、行事也较为缜密,所以对上官惊鸿心中稍稍有所怀疑也并不是件奇怪的事。
可是不知怎的,听到禄明皇说上官惊鸿身世不明所以有所疑虑之时,却觉得不太高兴,这还真跟往常的他有些不一样。
而更甚的是,他居然选择不跟禄明皇提及赤痕的事。就连段景玉一时之间也有些不太明了自己心中到底在想些什么。
这么想着,一抬头却赫然见到营盘前方上官惊鸿挺拔的身影从马背上俐落地翻身下来,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
「其他人都在林子里,估摸着要后半夜才回来。」上官惊鸿往前走了两步,他看了看段景玉,却忽然之间脸色有些不自然起来:「我想这边没什么人,你或许没东西吃,便带些回来。」
段景玉闻言看向上官惊鸿手里,这才看清那原来是烤的喷香的被油纸包起的野猪腿肉,不由轻轻笑了笑低声道:「多谢将军。我还正好觉得有些饿了。」
两个人不再多说什么,就这么并肩往上官惊鸿的营帐处缓缓走去。
月光透过繁茂的枝桠,星星点点的洒在脚下的土地上。
上官惊鸿牵着马不说话,却还是留意着风向走在了可以帮段景玉挡住些冷风的一侧。
段景玉扭过头看着身旁那人高挺的鼻子和微抿的嘴唇,月色把鼻梁上的狰狞伤疤勾勒出一道斑驳的阴影,也不知为什么忽然之间就觉得心神一荡,之前心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也瞬间不翼而飞。
什么身世不明、行事诡秘,他统统都不信。
他的上官将军哪有半点不好的地方。
那一刻段景玉心中,竟然真的就只有想要跟身畔人这么静静地一路走下去的悸动。
这一生,从未有过这般心无杂念的时刻。
第九章
秋猎到了第九日,东北六大区之间的角逐越来越激烈,每日出猎回来的收获都可堆积成小山,小些的动物如野兔松鼠什么的自不用说,就连山中霸王成年老虎都给生生猎下来了三头。
上官惊鸿与段景玉所在东三区虽然并未拔头筹,可却也紧随排名第一的北一区之后。
这九日当中,上官惊鸿的战绩自然不用多说。他不用弓箭,可一把流风斩月刀却使得出神入化。而段景玉虽然没有武功,但是于弓箭之术却颇有浸淫,所以也收获颇丰。
几日下来,两人之间关系虽说并未回复到以前那般,可是却总比出京秋猎之前要好上了许多。
段景玉隐约觉得上官惊鸿有些心神不宁。
那是种说不清楚的感觉,虽然上官惊鸿一如既往的少言寡语,可是偶尔一双漆黑凤眼中却会隐约浮出丝焦躁的神情。
段景玉也并不多想什么,反倒是球球这几天不太让人省心。
自从前几天段景玉夜猎的时候抓回来了一头浑身赤红的野狐狸之后,球球就像是着了迷似的整天跟着人家,那头野狐却是爱答不理。
后来让野狐狸找到个机会逃跑之后,球球也经常一头就扎进山林里,往往是一天一宿都不会回来。
段景玉估摸着,肯定是让球球把那只野狐狸的踪迹给找着了。
「将军,你不用担心球球。」
段景玉见上官惊鸿总是抬头有些不安地往帐外看,不由笑了笑道:「球球那家伙是极珍贵厉害的赤瞳雪狐,如果不是我碰到它的时候它还是极小的幼狐,恐怕就不可能把它抓到手养这么大。它现在成年了,根本不会有什么东西能跟上它的速度。我估摸着,它大概是在山林里找到了那只野狐狸才会这么的乐不思蜀。不过——」
段景玉说到这里,忽然若有所思地顿了片刻继续道:「不过有些奇怪,那红毛野狐狸分明是只公的……球球先前又分明不好这一口。」
他这么说着,自己也不由陷入了沉思中,似乎是有些想不通其中的缘由。
上官惊鸿转头见段景玉歪头真的在认真思索着这种事情,本来神情冷峻的面上不由隐隐地浮起了一丝缓和的笑意。
可是下一瞬间,只听到营帐外忽然传来几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就是预警烟花炸响、以及几声「有刺客」的呼喊,整个营盘仿佛都在顷刻间乱作了一团。
上官惊鸿一把握住腰畔流风斩月刀猛地起身,他面色森寒,似乎想到了什么,反手又握住了段景玉的手腕,低声道:「我们出去看看,你跟紧我。」
段景玉虽然身无武功,可倒也极为冷静,点了点头就紧紧跟着上官惊鸿走出了营帐。
……
整个营帐的情况非常混乱。
因为在斑驳的山林阴影中搭建下来的营盘本就不可能被篝火照全,而今晚天色又是出奇的阴暗,连月亮都被几朵黑云给遮了起来。
而显然刺客进来之后最先做的事情就是把周围的篝火给打灭,顿时周围都是黑漆漆的一片,只偶尔有星点的火光溅起,黑暗中金铁交鸣的声响格外让人陷入不安之中。
「一定是冲着皇上来的。」段景玉语音冷厉,转而拉住上官惊鸿的手臂,凭着感觉大步往中央营盘处走去。
上官惊鸿摸索到了一根火把,刚想从怀里拿出折子点燃,却被段景玉制止了。
「不要点火。」上官惊鸿在夜色中隐约看到段景玉摇了摇头:「你听周围的响动,敌人来得不少。他们悄无声息地潜进来之前一直都未被外面巡逻的侍卫发觉,我想恐怕是有人接应。他们做好了准备,我们这边却是仓促应战。如今周围情况不明,点了火之后只能成为敌人的活靶子。」
他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之后才低声道:「若当真是有人接应,能把局面布置成这样,恐怕在朝廷里也是身居要务,否则怎会如此了解此次秋猎的部署。齐寒疏在皇上身边,按理说不该出纰漏,可是中央营盘许多皇亲国戚若是有了折损也是大麻烦,我们快些过去和齐寒疏联手,能救一个是一个。」
此时这般混乱的境况,段景玉虽然身无武功,可却显然没有丝毫惊慌之色。
寥寥三言两语就已做好了判断和决定,上官惊鸿微微一愣,心中第一次隐隐明白过来禄明皇为何朝堂之上经常会问到段景玉的看法。
他并没有开口,就只是带着段景玉在黑暗中快步往中央营盘潜行着。
黑暗中,周围似乎越来越混乱,竟然隐隐有越往里面走战况越激烈的感觉,偶尔能听到一两声惨叫,也不知是刺客还是侍卫。
段景玉的眉头越皱越紧,刺客攻入的迅速和勇猛远超他的预料。
就在这时,只听一声尖利的哨声忽然响彻了整个营盘。
就在这一声刺耳响动的同时,段景玉忽然脸色大变。
而几乎是同一瞬间,上官惊鸿一双凤眼里闪过慌乱的神色,他一拉段景玉,哑声喝道:「无声连弩,趴下!」
可是这似乎已经晚了。
黑暗之中,无声无息的连弩射出漫天箭雨,一时之间惨叫声连成一片,夹杂着无数人倒在地面上的闷响——这简直是最可怕、无法做出任何抵挡的手段。
先前段景玉听到那尖利哨声,就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不对。黑暗之中,双方都无法视物,而这种时候恐怕也只有什么特殊的暗号才能统一部署。
那哨声恐怕就是一道命令或者提醒。
所以上官惊鸿那声提醒之后,他立刻就是反应极快地就地一滚。
这是极为准确迅速的判断,连弩这种东西,想要靠一记哨声就让所有自己人避开,那么只能是固定放在一个高度发射!
段景玉心念一转就已经确定哨声响起时,所有刺客必定已经伏下身或者是高高跃起!
可他毕竟是没有武功的人,动作最终还是稍稍慢了一拍。
就那么一下子,段景玉就感觉左臂一阵尖利刺骨的痛,恐怕是被刺入了几支弩箭。
而这还不是最糟糕的,段景玉伏在地面上,却忽然发现——他已经找不到上官惊鸿的踪迹了!
……
段景玉强忍着手臂处的锥心疼痛,咬紧牙往两边摸索了几下,似乎是摸到了其他人的身体,触手之处温热却又湿湿的,那种黏稠的感觉显然是血液。
段景玉隐约记得方才连弩射出之时,他是想要拉着上官惊鸿一起趴下,可是被连弩射中手臂不由得就劲力一松,之后情况就更是混乱不堪了。
他虽然觉得以上官惊鸿的武功,断不可能被区区连弩就射倒,可是往身旁之人的脸上摸索去的时候,却还是觉得整颗心都有些发抖。
所幸在那人脸上摸索了一下之后,感觉不到那熟悉的伤疤粗糙质感,才终于松了口气。
段景玉并不敢轻举妄动,也不敢发出声音来呼唤,只是趴伏在土地上静静地听着周围的动静。
片刻之后,周围开始有细细碎碎的脚步声响起,似乎是在一个方向集合着。
段景玉脸色大变,暗道不好,紧接着就只觉眼前忽然一亮。
他心里知道定然是刺客觉得扫清了此地才点起了火,虽然心里想要看清这帮人的来路,顺便借着光亮找寻一下上官惊鸿。
但这种情况下,也只能硬是压住了这股念头,迅速地倒在地上假装成也被连弩射死了的样子。
段景玉闭着眼睛,却隐约听到不远处传来低低的交谈声。
而让他一阵发寒的是,那交谈所用的语言语调和发音都极为怪异,绝不是中原之人的口音,他心里已经隐隐意识到,这帮刺客的来路恐怕是南疆的莫汗哈尔草原人。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一个人的脚步声开始往他这边走来,而身旁已经断断续续又传来几声零星的惨叫,这应该是刺客在确认是不是地上的人都已经彻底死了,这帮人还当真是很谨慎。
段景玉只觉得手心微微冒汗,他屏住呼吸,袖口中的手掌却紧紧地扣住了象牙骨扇的扇柄。
那脚步声,一点一点越发接近了他的位置。段景玉依旧闭着眼,可却觉得心跳隐隐加快了许多。
终于,脚步停在了段景玉的身侧,那一刻段景玉浑身上下都已经绷紧了。
可就是那么电光火石间,突变再起!
只听一声呛啷的长刀出鞘声,随即段景玉就感觉到那脚步声的主人扑通倒在他身边,紧接着他手腕一紧已经被整个人拽了起来。
段景玉睁开眼,只见上官惊鸿面色冰冷手执长刀站在身侧。
他一手拉了段景玉,丝毫不敢迟疑,转身就逃!
段景玉被他拽着整个人几乎凌空飞了起来,他抽着空回头一看,只见营盘那边大约是站了三十来个蒙面刺客,都纷纷举起了连弩正对着上官惊鸿和他的背后。
可是也不知怎的,段景玉甚至都有点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可是那为首的头领却似乎是迟疑了一下,最终竟然一摆手示意刺客们放下连弩,紧接着就只有三个黑衣刺客飞窜出来向他们追来。
段景玉摸不清对方为何不想使用连弩,难道是不想伤了他们想活捉?这似乎又有些奇怪。
可是到了这种时候,他只觉得眼前却越来越模糊起来,显然是手臂处受伤失血过多所致。
一片眩晕中,段景玉隐约感觉到上官惊鸿转过头看着他似乎在急切地开口说着什么。
可是他渐渐地什么也听不到了,终于再也支撑不下去,双眼阖起晕了过去。
……
段景玉再睁开眼时,因为许久没见光只觉得双眼有些刺痛。
浑身上下都酸麻不已,刚想用胳膊撑起身子,却从左臂处传来一阵无比尖锐的痛楚,让他低低吸了口冷气。
这么折腾了一会儿功夫之后,段景玉才终于可以好好把自己目前的状况审视了一下。
他此时显然是身处于山壁里的一个天然洞穴之中,洞里有些阴冷,洞口极为狭窄仅能容一个成年男子侧身进入。
而他躺的地方则似乎是一块硬是被削成块石床的巨大石头,身下则垫着几件衣物。
洞穴并不大,看样子也就能放下三张此时他身下这么大的石床,中间燃着一处篝火。
篝火上架着一个铁锅,里面似乎是在煮着什么,倒也能闻到肉香味。
一闻到这股香味,段景玉还真的觉得肚子里有些饿了。
他这才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披着的外袍显然是之前他身上穿着的那件,而他之前负伤的左臂已经被用衣衫布条紧紧缠好,看起来也是包扎过了,可还是一阵阵的疼,显然之前受的伤的确很重。
不过如今……究竟是怎样的状况。营盘那边又如何了。
段景玉微微蹙眉思索了一下,可却也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就在这个当儿,洞口处走进来了一个挺拔的身影,真是提着一只兔子的上官惊鸿。
直到上官惊鸿进来之后,段景玉才借着篝火的火光看清了上官惊鸿的样子。
他上半身并未穿衣服,露出精悍修长的身体。
胸口和小腹处都有好几处还带着血污的擦伤,灯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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