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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芍药-第10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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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正巧,帕提曼骑着马亲自来请金老板去他家喝酒。她见一个衣衫陈旧的陌生人坐在金老板门外,漫不经心地问:“你是干啥的,怎么坐在这儿?”
  大灰狼见帕提曼已不认得自己,便恭敬地站起回答:“太太,我是来收运皮毛的。离开省城时,一位大人捎了封信给金老板。”
  “是急信吗?”
  “是的。太太。”
  “那你等一下吧。”说着她就绕到后门去了。原来马拉尔拜克知道帕提曼能讨得金老板的欢心,为了多弄些财物,隔三差五地经常派她去请金老板喝酒、吃肉,并有意纵容他们勾勾搭搭,所以帕提曼对这里是非常熟悉的。
  帕提曼进了后门,不见金老板,只见桌上摆了一瓶威士忌,一只高脚杯,一个揭开盖的沙丁鱼罐头。在平时,她侍候头人和金老板喝酒,常常陪在酒席前,一见酒嘴就馋。现在酒就在面前,顺手抓起酒瓶,便咕噜噜地往肚里灌,直觉得头有些发晕才放下酒瓶,走出房门抬头看见山崖上的那个“妖魔硐”,想起曾几次见金老板从栈道上下来,心想他是不是在硐里?过去金老板把这个硐说得很可怕,吓得她从不敢上去看看。今天,烈酒壮胆,心里出现了强烈的好奇心,便径直上栈道,进石硐,找人去了。
  

第七章 狼狈为奸(4)
硐子里冷飕飕的,越向里走,光线越昏暗,越向里走,越有一种叫人害怕的阴森森的感觉。帕提曼越走越有些胆怯,脚步也自然地慢了下来……走着走着她正想转身返回,忽见一个侧硐里透出一点灯光,吓得她差点叫出声来。她依靠着硐壁定神看了看,只见金老板正斜躺在一堆木箱上,昏惨惨的油灯灯光,照射着他那红棕色的头发,白皙皙的脸颊,黑茸茸的腮帮,圆鼓鼓的眼睛,血糊糊的大嘴,毛茸茸的爪子,那副尊容,真比一只山里的大哈熊还可怕。吓得帕提曼腿肚子直哆嗦,想往外跑,但脚又不听使唤,惊惶中踏在一堆碎石上,弄得沙石哗哗直响。
  大棕熊金得利闻听响动,慌张地跳了起来,冲出侧硐大声喝问:“谁!?”
  帕提曼吓得瘫成一堆肉泥,怯生生地回答:“是我。”
  大棕熊早就拿定主意,谁敢进他的“私库”,就把谁掐死。可此刻进来的是帕提曼,一听她那娇滴滴的声音,一见她那花狐狸似的样子,不禁情欲冲动,兽性大发。心想,既是你来探秘,那就将计就计,叫你有口难言,反正这是送上门来的买卖。当即伸出那双熊掌一样的大手,像抓小鸡似的将帕提曼搂起来抱回侧硐,平放在木箱上,吹灭了油灯。过不一会儿,黑暗中就响起了他和帕提曼放荡的笑声。
  大棕熊乐而忘返,尽情地在硐里寻欢作乐,并不知大灰狼正焦急地在等候他。
  大灰狼坐在木箱上又困又饿,实在等得不耐烦了,这才见帕提曼红着脸、低着头、抿嘴笑着走到房前来,金老板紧随其后。他急忙起立,恭恭敬敬地说:“金老板,从省城给你捎了封信!”一边说,一边给他递眼色。
  金老板会意地对帕提曼说:“夫人,谢谢了,你先回去禀报头人,中午太阳当顶,我准时去府上拜望。”
  待帕提曼上马走后,大灰狼跟随金老板钻进木房,急不可待地报告说:武装叛乱遭到了解放军的沉重打击,已经不成气候了。他前天冒着大风经过阿拉哈克村时,听说一支解放军部队正在村里寻找向导,估计在风停后要横穿东戈壁,进军大青山。
  金老板听说大军压境,这才真的感到有些惊恐,他要大灰狼立即跟他去头人家商量应急的办法。
  大灰狼从桌上抓起一些食品,狼吞虎咽地往嘴里塞,过了片刻才回答:“金老板,###来势凶猛,我们必须做最坏的打算。因此有关公司的活动,我还是不要公开露面为好。就是万不得已,出现在头人和牧民们面前,我仍然只是一个供你驱使的赶马人。你要知道,共产党喜欢的是穷鬼,穷就是赢得他们信任的一笔本钱,这对我今后保护公司的利益,也许是一本万利的。”
  金老板对大灰狼虽也存有戒心,但当此危难之际见大灰狼不仅单骑前来报信,而且还为公司深谋远虑。金老板为此非常感动,禁不住便把如何运送宝石出境,如何封闭“宝库”,如何去除知情人等应急措施一一提了出来与他商量。
  

第八章 力挽狂澜(1)
从来不守时的大棕熊金得利,今天例外地提前来到头人家,马拉尔拜克恭恭敬敬地把他接进毡房,帕提曼笑脸相迎,殷勤伺候。但金得利因心事烦乱,神情恍惚,毫无心思饮酒作乐。他以一种无法掩饰的焦虑,忧心忡忡地对马拉尔拜克说:“尊敬的头人,我刚接到省城带来的消息,###暂时得势,我们运货出境的陆上通道已被阻断。我准备电请公司同仁马上派飞机来,当然少不了要给头人带些好东西来,因此……”
  马拉尔拜克请他喝酒,本来就是想分红、要东西,听说解放军得势,心里不免震惊,但听说要送他好东西,又转惊为喜地问:“有什么事,尽管吩咐。”
  “要人,要把你所有能干活的人,所有能驮东西的牲口,全都叫到山上去,把山上的白石头,运到北草场那块平地上……”
  “运石头!修工事?打仗?”
  “不,是飞机要来!”
  “从哪儿来?”
  “天上。”
  “胡大!从天上来?”马拉尔拜克糊里糊涂地望着金老板,心里又浮起了初见面时的疑问:这个外国佬要不是魔怪,就一定是天神!
  金得利哪有时间去解释,也假装糊涂地顺口回答:“胡大、胡大,除了胡大还能有谁?”
  马拉尔拜克恭顺地问:“啥时候要人?”
  金得利回答越快越好,马拉尔拜克当即吩咐布拉太,传令所有的牧民立即上山去背石头。
  金得利见已安排妥帖,连摆好的酒肉都顾不上多吃,便起身告辞。马拉尔拜克无法挽留,只得送客。
  金得利急匆匆赶回木房,从木柜里搬出收发报机,叫大灰狼摇机发电,由他向联络台发出了紧急呼号,要“公司”速派飞机来接运宝石。电报发过去不久,“公司”就复电告知第二天上午飞机到达,要求准备好着陆点,并清晰地标明起落跑道位置。
  联络完毕,又过了一会儿,布拉太等人已将牧民一批批赶来了。大灰狼躲在房里没露面。金得利提着那镶有宝石的马鞭走出木房,指派大家就近上山,把采矿后扔下的白色渣石,背到北草场去。接下来他便骑上马,领着布拉太等人先行一步去那里,找到了选好的地方,交代他们指挥牧民把背来的白石头,整齐地摆成两条平行线,标明一条笔直的飞机起落跑道。
  金得利在现场安排后,又计划着下一步行动,于是骑马返回木房,叫出大灰狼一道赶往“宝库”所在的山沟。
  采矿的牧民都背石头去了,山沟里空无一人。金得利带着大灰狼爬上山坡,走进矿硐,在离硐口不远的一个壁窟里,搬出了采矿备用的一箱箱炸药。准备实施爆炸,封闭硐口。
  天色快黑了,大棕熊金得利从“宝库”回来,看见向北草场运石渣的牧民不多,急得大发脾气,布拉太等人又慌忙地到各毡房去催逼,甚至把一些老人、妇女、儿童都赶来充数。天色漆黑了,大灰狼戴了顶大皮帽,也跟着金老板去北草场察看情况。当他们在途中经过一顶破毡房时,房里竟传出了低沉的冬不拉声。是谁敢如此胆大妄为?是谁有这般闲情逸致?这是有意怠工还是恶意嘲讽?金得利勒住坐骑,气急败坏地跳下马来,叫大灰狼进去查看。大灰狼犹豫了一下才下马,他拉下帽檐半遮着脸,提着马鞭闯进毡房,见房里坐着一个老头儿,名叫卡布尔。他斜视了一眼,恶狠狠地问:“怎么不去背石头?”
  卡布尔回答:“我有病……”
  “有病?有病也得去,这是头人的命令!”
  卡布尔听见过大棕熊在房外的说话声,猜测这是他的随从,便冷冷地答道:“我的眼睛看不见,难道你的眼也瞎了?”
  大灰狼听说面前的人是个瞎子,原有的顾虑烟消云散,那凶残狠毒的本性,立即暴露无遗。他肆无忌惮地举起皮鞭,劈头盖脸地向卡布尔抽去,同时破口大骂:“牲口,死不了就得干活!”
  随着大灰狼的鞭响,卡布尔的额上立即出现了一道由白变红、由红转紫的鞭痕,殷红的鲜血从伤口往外涌,顺着脸颊往下流。
  

第八章 力挽狂澜(2)
大灰狼吐了口唾沫,对站在门边的金得利说:“走吧,金老板,这是一个干不了活的瞎驴。”
  恶人们离去后,破毡房里的卡布尔摸了摸鲜血直淌的前额,伸手抓了一把木炭灰把伤口捂住,脑子里响着那个恶狼一样的声音:“牲口,死不了就得干活!”这声音实在不像是由人嘴里讲出来的。
  卡布尔反复地回忆那个粗哑的嗓子,好像在过去曾经听过,而且留下了很深的印象。那是谁呢?是谁呢?他终于在记忆的海洋里想起了一段往事……
  ……对,是他,是他,就是那个对牧民十分刻薄,牧民们暗地里把他叫做大灰狼的收购皮毛的经纪人。他曾用一块砖茶强行换走卡布尔的几张银狐、蓝狐和紫貂皮,只答应再补给几斤盐。随后卡布尔上门取盐,见他正举着皮鞭抽打一个替他捆皮毛的生了病的人,他嘴里正叫喊着那句刺心的话:“牲口,死不了就得干活!”
  卡布尔那时眼睛尚未失明,身体也很结实,路见不平,义愤填膺,挺身而上,挡在大灰狼面前,用自己的身体掩护那可怜的人,并厉声质问:“你没见他病了吗?”
  大灰狼却狠毒地呵斥:“买来的牲口都得干活,花钱雇他却装病,这里的活谁来干?”
  卡布尔响亮地回答:“我替他干!”他一口气捆扎好十几包皮毛,连自己追讨盐的事都忘在了脑后。
  第二年秋天,正是大灰狼进山收皮毛时,大棕熊出现了。牧民们怀疑是大灰狼把大棕熊带进山来的,背地里老人们咒骂他,年轻人敌视他,但后来他又不常出现,就是偶尔进山一趟,也是赶马帮、收皮毛,对牧民们的态度也变得格外和气,所以牧民们对他的怨恨又渐渐消失了。
  今天这可恨的家伙又出现了,还狗仗人势地欺辱一个盲人。卡布尔的眼睛虽然瞎了,但心明如镜,疾恶如仇,怎能容忍这披着人皮的恶狼。他一遍又一遍地默念着“牲口,死不了就得干活”这句话,那粗哑的嗓音深深留在了他的心上,就像刻在石头上的刀痕,令他永生难忘。
  夜深了,卡布尔的孙女海尔汗从北草场回来,临近毡房听见爷爷正抚琴低吟:风起云涌啊,
  豺狼在羊群里逞凶;
  夜深人静时,
  魔鬼在草场上横行。
  真主啊,
  您在哪里?
  草场何日得安宁?
  牧民们盼啊,
  黑夜消尽是黎明;
  牧民们望啊,
  朝霞满天红日升。
  真主啊,
  你在哪里?
  请听听牧民的心声。海尔汗走进毡房,拨燃火堆,当她发现爷爷额上的血迹时,连忙找出一块白布巾,跪在爷爷身边替他包扎。她一边流着泪,一边告诉爷爷,他们背到半夜,直到两行白石头摆好,大棕熊才让停工回家。但当大棕熊和布拉太等骑马离去,乡亲们拖着困乏的身子正缓步往回走时,赛山拜大叔突然在人群中传开了话:“乡亲们!大棕熊要把大青山的宝石抢走,我们能答应吗?”人们拥在他四周,有的说:“不答应!”有的说:“赛山拜,你看怎么办?你从山外来,见过世面,我们听你的……”赛山拜站在一堆石头上,高声地说:“乡亲们!赶快动手,把摆好的石头都给捣乱,越乱越好,只要飞机落不下来,大棕熊就跑不了!”赛山拜的话,就像是一道命令、一团火种,顷刻间便点燃了人们心中的怒火,并随即形成燎原之势,燃遍了草场。
  后半夜了,破毡房外饿狼嗥、牧犬叫。破毡房里,海尔汗矇眬入睡,卡布尔抱着冬不拉静坐在火堆旁,沉思默想:
  他想起了曾由海尔汗领来串过门的赛山拜,这是个不久前才跟居尔特拜一道运货进山来留在山里挖矿的骆驼客。新疆和平解放的消息,就是在他们运货进山时随同飞进山来的;解放军是穷人的队伍,就是这位骆驼客赛山拜暗地里对大家讲的;他还讲过牧主靠牧民的血汗养活,贫苦牧民应是大青山的主人……“一盏灯照亮一顶毡房,一句话能使大家心里亮堂。”赛山拜讲过的那些打动人心的话,今天都在卡布尔的脑海中串联起来,令他回味,令他深思,令他联想起赛山拜的为人。
  

第八章 力挽狂澜(3)
在卡布尔的心目中,赛山拜是个敢作敢为、正直、热诚的汉子,虽然看不见他,却感到他有火一般炽热的感情。听人说有一次矿硐里塌方,他不顾个人安危奋力救人,被救者脱了险,而他却负了伤。听人讲有一家牧民病饿难熬时,他雪中送炭,送去了自己刚换得的一份干粮……就是这个中年的汉子,也常常钻进破毡房来到卡布尔的身边,带来一点点食物,背来一捆捆干柴,提来一壶壶清水,给孤老、弱女送来关怀和温暖。
  直到这样一个夜深人静的夜晚,卡布尔才觉得赛山拜不像是一般的骆驼客。他是否就是那穷人队伍里的人?他不顾个人安危来到深山,是否就是要给大青山带来春天的喜讯?赛山拜啊!他真是报春的鸟?他真是迎春的花?世上的人要都像他那有多好啊!愿真主保佑他吧。
  卡布尔正沉浸在遐思默想之中,忽听得一阵由远而近的脚步声……接着毡房门响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走近他身边,他就是赛山拜。卡布尔想站起来迎接他,但赛山拜那双有力的手,已经扶着他的双肩亲切地说:“卡布尔大叔,别起来,我有急事找你商量。”
  卡布尔顺势拉赛山拜坐在身旁:“有啥事?我也想问你哩。”
  “想问啥?大叔,你先说。”
  卡布尔压低了声音:“你知道山外真的来了救星?”
  赛山拜的回答十分肯定:“来了。是共产党、毛主席派来的子弟兵,他们要解放大青山,解放天下受苦受难的人!”
  “他们都是汉人吗?”
  “不全都是,也有蒙族人、维族人、藏族人、哈萨克人和其他兄弟民族,他们是各族人民的子弟兵,是穷人的队伍。”
  赛山拜的回答既亲切又动情,像是一阵春风轻抚着卡布尔的身躯,一股暖流涤荡着卡布尔的心田。他抓住赛山拜的手,激动万分:“‘盲人虽然失去了眼睛,但他的心却像明镜’,我虽然看不见你,但我猜得出,你是我们的亲人!”
  赛山拜紧握着卡布尔的双手:“大叔,你虽然双目失明,但你的判断却胜过山鹰的眼睛。”
  卡布尔笑了:“快说吧,亲人,你有啥事?”
  赛山拜语调有些急促:“大叔,大棕熊要逃跑,一股溃匪已经窜进大青山,需要立即去向解放军报信!”
  “我去!”卡布尔自告奋勇。
  “可是你……”
  “我虽看不见,但我熟悉大青山的每一条路径。”
  “你是山区最有智慧的阿肯,你留下也好对付这里的斗争。”
  海尔汗早已醒来了,她睁大眼睛一直在聆听他们的对话,听到这里,她忍不住地坐了起来,急切地要求:“让我去,赛山拜大叔。”
  赛山拜摇摇头:“不,海尔汗,你是个女孩子,年纪又太轻。”
  卡布尔为难了:“那叫谁去?要不你自己去,这里的事我来承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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