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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河(沉梦集)-第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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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河岸边的人家(1)
村后有一条东去的小河,水不丰,时粗时细地,如穿起的珠子。粗的地方汪了一片水,水里的百样活物不被遮掩。倒霉的是梳子样大的鱼,人们设了千条计要它成为盘中物。鱼是人间一道菜,自不好怨恨,可怨恨的是这条小河。每逢夏、秋水丰时,隔了两岸人家不能自如地走动。两岸人家又世代有亲,便有人在小河水细处,垫了一溜土墩,状如城墙的垛口。水在下边缓缓地流,人在上边轻轻地跳。
水是流动的,土是湿虚的。不出三、五天,土墩本就不牢的根基,被暗暗冲坏,上边却是一副无碍的样子。人再跳来跳去时,常常会一脚踏空,跌入水里。这时,不远处的河堤上、草丛里、林木后,边会钻出几个半大孩子的脑袋。他们看着落水人的狼狈样子,捂肚子笑人家跌得漂亮,湿得彻底!
他们先一个人呼问,要不要落水人给大家再来一个?其他人坏笑着齐答:要得——
落水人少不得一顿笑骂,但那几个半大孩子却早已不见了踪影。
小村位于黄淮平原上,名叫陈梦集。虽占了个集字,村子有史以来却并没逢过集市。
过去常闹匪患,老一辈的人,把村子的四周修了寨墙,模式和城墙相仿。寨墙高有丈五,人可在上边绕圈巡视,站在上边,村里村外尽收眼底。远远地,即可看到几里外的行人。兵荒马乱时,人们是怕活的,却不怕死的。若是看到远处有男人行走,又没有亲眷相随,不论是敌是友,常常会一枪放去。
行走的人听到枪声,若是朋友就会高举着双手,直喊着自己是某村的某某。表明自己只是路过,或是要来村里探亲访友。若是不认识的,或者是踩点子的土匪,他一准会急忙虾腰厥腚,要么爬进路旁的沟里,要么趴在地上不动,等天黑了再行走。
村子的四周全是沟堑,人们叫做海子。海子是抵御匪患的又一屏障,修筑寨墙用的土料,就是起自海子里。海子里一年四季都存有积水,水稍微宽些的地方,孩子们洗澡,妇女们洗衣,都在那里了。
夏天,寨墙上又是纳凉的好去处。村里人都会扛一个自编的软床上登寨墙,一是观察了外来人。再就是闲话叙旧,扯一些古今往来、或有或无、道听途说的闲话。
解放后不久,寨墙被夷为了平地,土料一半被人挑去垫了自家的宅院,一半又填入了海子。从此,海子里没了水,村子也没了屏障,村人、外人,不分夜昼,只管直来直去。
村子里的人家没有外姓,祖辈都姓陈。传说,先祖是明朝洪武年间,由山西洪洞县老鸹窝移民而来。虽经五、六百年的风雨,村子里的人们却不曾忘记老家。每闲话起来,必一脸的兴奋,亮出脚小趾甲上的分瓣来。说,无论走到哪里,那都是祖上给烙下来的印记,有了这个分瓣,不是一家人,也必是至亲乡党,都不是外人。
尽管村里人满是对洪洞县的向往,却没一个人真正去过那里。山西洪洞县毕竟不是三步远、两步近,对那里的思念和向往,就只能口口相传,代代延说。想听洪洞县老鸹窝的故事,人们就只能靠听瞎眼大爷这类人的故事了。
似乎每个村里都有瞎眼大爷这类人,他们在冬天的牛屋,夏天的打麦场,总是能滔滔不绝地讲古。
瞎眼大爷年轻时眼睛并不瞎,干得一手好木工活,经常出门在外给人打家具、合寿材。瞎了眼睛后,才便没再出过远门。但他是见过世面的人,装了一肚子似乎永远也讲不完的古。
说起瞎眼大爷的眼睛,就得说说陈家卧虎林。
小河岸边的人家(2)
出村子往正南方向走,不到两华里,就是殡埋陈家先祖的地方。
当年,陈家先祖移民到此,建了庄户。一日,先祖在楼上无事眺望。突然,他看到二里外的田地里,卧着一只斑斓猛虎。陈家先祖惊恐过后,怕老虎日后伤人,急忙喊上长工、短工、青壮劳力。带上铁叉、农具跑到卧虎处,准备打死那老虎。
百余号人呼叫着跑到了卧虎的地方,却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只老虎了。无奈,一行人只好怏怏而回。陈家先祖到楼上再看,那只老虎好像又回来了,而且,依然就卧坐在原处。
陈家先祖再率人至卧虎处,却又没有了老虎的影子。如是多次,陈家先祖方悟,那不是一只真虎。但不知是主吉是主凶,心里郁闷,一个天大的疙瘩算是压在了心头上。
一天,村子里来了位看风水的先生,是个南蛮子。陈家先祖把他请到了家中,好酒好菜款待一番后,让他到楼上看卧虎处的吉凶。先生看过之后,大惊失色,夹起自己的包裹就要走人。陈家先祖哪里肯放过他,叫他无论吉凶也要明说。
先生一脸地惊恐,连说:“说不得!说不得的!”
陈家先祖万般哀求,说吉凶自己担着,决不对先生有任何怨言。先生叹说,实在是天机不可泄露!泄露了天机,他就会从此双目失明,后半生将无生活依靠。
陈家先祖扶风水先生上坐,深深向他施了一礼。说先生若因此双目失明,他将以上宾之礼数,赡养先生后半生。
那南蛮子被陈家先祖的诚恳感动,就如实告之了卧虎地的妙处,原来那是一上佳风水穴地。
那南蛮子说,如果在此设了墓林,后世人当出三斗三升三,小米粒数目的官员。这可是先生今生见过的,除山东的孔林外最好的林地了。
二天,风水先生带陈家先祖到了卧虎地,用罗盘测出正穴后与当日午后失明。
又两年,陈家先祖无疾而终,陈家后人按先生所指穴地下殡。来年,陈家先祖读书的长子和两个长孙,同时进士及第。
现在,在他们老陈家祖谱的第二页上,赫然写着同年同月同日,陈家父子三人同时进士及第,并入朝做官。
在朝做官的享了荣华富贵,虽对在家耕种的先祖其他子嗣时有接济。但毕竟山高路远,常常不能在家里最需要钱的时候周济上,家里的人就慢慢地有了怨言。
那风水先生的日子,就越来越不好过起来,先前还能勉强吃饱。后来,又瞎又脏的他,只能饥一顿饱一顿地过活了。陈家后人,想起来就给他一碗饭,想不起来呢?他就‘人是一盘磨——睡倒就不饿’了。
一而两、两而三。。。。。。不知多少日子过去了。
这天,村子里又来了一个看风水的,也是个南蛮子。他一眼认出了,在墙根晒暖的风水先生。原来,两人正是师徒关系。师父出门多年没有音信,徒弟受师父家人之托,来找师父回家的。看到师父的际遇,师徒两人少不得抱头大哭一番。
在家耕种的陈家人,见风水先生的徒弟来了,巴不得他把风水先生带走。备了些干粮和盘缠,就等他们师徒,第二天天亮了走人,陈家也好从此再没有这累赘。
当晚,师徒二人在陈家佃户的客房内,声音时高时低地,长谈了一夜。
第二天,吃了早饭后。风水先生的徒弟一手提着行李,一手领着风水先生。准备告辞的时候,他就说了话了——
他说,他感谢陈家人,这些年对他师父的收养恩情。作为回报,他愿意替陈家也出一点力。
风水先生的徒弟说,陈家卧虎林,虽然是正穴好风水。但,那是只兴长门的殡埋法。如果按他的方法改了,陈家从此无论长门、末门,官运一样亨通。且不仅仅只出进士,下边状元、榜眼、探花,是一个挨着一个的出。高的,官可至阁老、宰相。低的,也是知州、知县。
在家耕种的陈家人,从风水先生徒弟手里夺下行李。自此,安顿师徒两人住进自家上房,好酒好菜的款待了起来。
小河岸边的人家(3)
半个月后,风水先生的徒弟来到陈家的卧虎林处。从东步到西,从南步到北,如是往返多次。又用罗盘测了又测,量了又量,一个改变陈家命运的计划就出来了。
风水先生的徒弟,让陈家人在卧虎林的前方筑上月牙堤,后方挖个月牙河。取‘山之北,河之南为阴’之说,让陈家的阴宅,从此不受阳气侵扰。以后,贵人一定比肩继踵地出世。
陈家人哪里知道这是阴招?也没有思索,就号令众人,按风水先生徒弟的方法施起工来。但是,他们白天筑好的月牙堤、挖好的月牙河,一夜之间就自行填平,如是三日皆然。
陈家人不得不请教风水先生的徒弟,风水先生的徒弟也不得其解。请教师父,师父不答。无论徒弟怎么哀求,他话就是不再往下说了,只叫徒弟带他回老家。
风水先生的徒弟不甘心,就鼓动陈家人对师父死缠硬磨。说,如果师父不说出破解之法,就不放风水先生和他的徒弟回南方老家。
师父长叹一声,说,害人如害己啊!
于是,风水先生告诉陈家人。只要他们晚上收工时,把铁锨等工具依旧放在施工处,不往家里带。并派专人点燃篝火在卧虎林旁守侯,筑就的月牙堤、挖好的月牙河,就再也不会自行填平了。
按照风水先生的方法,陈家人在林地挖出许多的泥人。第一天是鸣锣开道的,第二天是穿靴戴帽的,第三天是骑马坐轿的。
陈家人不明就里,找风水先生问吉凶。然而,一切都为时已晚。他们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风水先生和他的徒弟了。原来,两人已与是日深夜偷偷地溜走了。
陈家人就近找来风水先生再看,人家只剩下摇头了。说这么好的一穴风水林地,楞是让人给破了,而且破得无法弥补!
不久,噩耗传来。京城做官的陈家长门父子三人,与同一天,在午朝门外人头落地,家产充公。算来父子三人出事的当天,正是陈家林地动土的日子。他们白天出的事,经过一个晚上周旋运作,说没有事了,第二天却又有事了。三天后,无论怎样周旋运作,都无济于事了。
自此,陈家后人再没出来一个有出息的。世世代代都是撅腚弓腰,在土里刨食,犁后、车前戳牛屁股的材料了。
不知是为了解气,还是给自己找台阶。陈家人世代传说,那风水先生和他的徒弟,并没有回到他们的家乡,而是双双客死在了回家的路上。
陈家卧虎林的风水,虽已坏多年。但,林上的树木,却不曾有人动过。几百年生长下来,大树的不说,小树都让人搂不过来了。距离十几里外,就能看到陈家卧虎林的郁郁葱葱、雾气缭绕。
说话就到了解放后。
政府要破除迷信,陈家卧虎林的树木这才遭到了灭顶之灾。方圆几十里内的人,都跑陈林来伐树。只十几天的功夫,陈家卧虎林,那跟天一样高,密不透风的松柏,便被伐了个干干净净。只剩一片空白地,连树枝也没留下一根了。
讲古,用普通话说就是讲故事。
梦周就是爱听讲古的其中一个,他是个不爱说话的孩子。但,每听到这里,不免暗自叹一口气。思绪里早把先人埋怨了一番:做人怎么能没有良心啊?!
爱听瞎眼大爷讲古的,还有保成和佰能。他们和梦周一样的年龄,保成和佰能,也惋惜陈家卧虎林的风水给人破掉了。
佰能砸吧一下嘴,遗憾地骂说:“他妈的那南蛮子!不破了俺的风水,说不定老子也能弄个官当当呢!”
保成也笑骂:“就是啊!那样咱就能娶个三妻四妾。今天搂这个睡,明天搂那个睡,天天在美女堆里撒欢,那多痛快呀!”。 最好的txt下载网
小河岸边的人家4)
瞎眼大爷吸着他的旱烟袋,闭着那双瞎眼,嘴角也是往上挑的。说:“如果陈家的风水不被破掉,你们个个都是做官的材料,我的眼睛也不会瞎了。”
其实,这几个孩子是知道瞎眼大爷的眼睛,是因为什么瞎的。但,就是没人敢去当面问他。
瞎眼大爷是陈家后人中,唯一一个参与到陈家卧虎林上伐树的人。当年,他把陈家祖宗坟头上,最大的一棵松柏树伐了下来。那棵柏树足足让瞎眼大爷,用长锯解板解了一个多月。板解开了,他的眼睛也瞎了。
老辈人说,这村子本来还是个凤凰村,不出财主也出才人的。一前一后两个临村,是凤凰的两只翅膀;村东头的寺庙,是凤凰的头,村西头的寺庙,是凤凰的尾。
一年,官府开挖村后的河道,本来这河道是不从这里走的。当时,陈家有人在京城做官,是他们给当地管事的官员修书,把挖河道的灰橛,往这里挪了挪。
这一挪不要紧,把北边的村庄隔开,凤凰也就斩去了一个翅膀。陈家人似乎还不满意,又让河道从村东经过,把村东头的寺庙也隔开了。这样,凤凰的头就被割掉了。好好的的凤凰村,却成一只死凤凰了。
迷信中的风水,也许真的让人给破掉了,但却美丽了这边的风景。一个小村,两面有水,一到夏、秋两季,河里的水是透明的。水浅的地方,长满了蒲草,蒲草结着蒲棒,如竹签上穿了一根火腿肠。
蒲棒是可以食用的,就成了村里孩子们的零食。学生上学,本来是不走河道里的。但他们似乎从不嫌远,多走上一、两里路,也要掐几根蒲棒在手里举着。一边往学校走,一边呲牙一丝一丝地咬着上边的肉。
梦周他们到学校后才发现,保成没有和他们一起来学校。
保成一定是又被河里的鱼虾迷住,顺着河道走出十几、二十里去了。
保成打小就爱捉鱼摸虾,长了一双似乎比别人特别尖的眼睛。很远地,他就能看见哪汪水里有几条几两重的鱼,有多少条泥鳅,水岸哪边气眼里有黄鳝。
哪汪水里如果有了鱼虾,被让保成看到了。不要跟任何人商量,他小褂一脱,书包一扔。就是亲爹亲娘喊他,他的耳朵也像塞进驴毛似的,啥都听不见,只管在那汪水里两头打堰。直到把那汪水泼完,捉住三、五条半斤几两的草生鱼。然后,用柳条从鱼腮到鱼嘴穿了一串,才一脸泥浆满身腥地,高兴着往家走。
保成自己是不怎么吃鱼虾、泥鳅的,爱吃这些东西的,是保成的老娘。若是三天见不到荤腥,保成的老娘便会眼泪和口水拉拉地淌。嘴里骂保成是砍掉头的、挡枪子的、挨千刀的,是和他爹老畦一样的货,就不想让她活了。
保成的娘,和她那个年代的很多农村妇女一样,连个名字也没有。大人一般都喊她老畦家的,晚辈喊她婶子大娘时,也都在前边加上老畦的名字。像梦周这样的晚辈,基本都是喊她老畦奶奶或畦奶奶。但,更多的人是喊她保成娘。
说起过去的家史,那就孩子没娘——说起来话长了。
过去,秀才不像举人,可以在家里竖起一杆旗,吃着朝廷的俸禄,做专职的读书人。但,秀才也是不用到田间务农劳作的,中了秀才,就有资格开私塾了。
梦周的爷爷就是清朝的末榜秀才,他教十几个殷实农家的孩子,读《百家姓》和《三字经》。家里十几亩田地,也是顾了人干的。
保成的爹老畦年轻的时候,就是梦周爷爷家常雇的人,也是梦周爷爷没出五属的本家堂弟。
过去的人,讲究个排场和门当户对。
保成的娘,当年是作为梦周奶奶的陪嫁丫鬟过来的。那时,保成娘才刚刚八岁。说是陪送的丫鬟,更多的却是梦周奶奶照顾她。这么小的孩子还什么都不懂,只是对外面说起来好听罢了。一说谁谁家嫁女,陪送丫鬟了。周围十几、二十里就有了名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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