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河(沉梦集)-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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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晓彤问曼曼上几年级了，曼曼也会老老实实地回答，说上初一了。晓彤一群人围着曼曼，你一言我一语地，说着让曼曼好好上学的话，要她以后考上大学。曼曼就点着头，‘嗯嗯’地答应晓彤她们。

　　晓彤问曼曼：“你知不知道该叫我啥？”

　　曼曼摇摇头，说不知道。晓彤说论辈份，曼曼该叫她姑呢！曼曼就点头，然后喊一声姑。晓彤就大人似的告诉曼曼，以后在学校，如果谁欺负她了，就来喊姑一声。看她们几个，不把那家的锅给担Я耍�

　　晓彤她们，也从曼曼和佰巧那里。知道了更多关于佰能、梦周和保成、小兵、小军的情况。她们也知道了佰能家里的经济情况好，保成家里穷。小兵的脾气好，梦周更聪明也更老实，小军学习会死用功。

　　又是一个星期天，学生们都从学校回家来了。

　　这天，杂子家来了个亲戚。那是一个三、四十几岁的妇女，她把杂子叫哥。虽然穿得很新，头发梳得也顺。说出来的话，都是一套一套的。让人一眼看去，就知道她是兔子的爹——‘老跑家子’了。

　　果然，她就是一个走村串寨的媒婆。她是来给陈梦集男孩子说媒的，她说梨王庄的姑娘，一直都是人家厚着脸来求的。还从来没一个，愁过嫁的。这次，她发愁了。说，她们村里有一个姑娘，到了说媒定亲的年龄了。可媒人来了一拨又一拨，给她提了一家又一家，她连面都不愿意和人家见。

　　每次，都是她就先问媒人，男孩子是哪个村的。媒人刚一张嘴，说个庄名。她一听不是她想的那庄上的，就不再和媒人说第二句话。任媒人磨破嘴皮，她就是不同意。

　　姑娘的家人无奈，就苦苦追问她，到底想说哪个庄上的？她才羞羞答答地说，要说，她就说陈梦集的学生。不是经常从梨王庄过的，那些陈梦集的学生她就不说。

　　今天，媒人早早地就来到了陈梦集杂子的家。一村人听说后，都很高兴，这可是陈梦集破天荒的好事。现在，居然有富裕村的姑娘，非陈梦集的男孩子不嫁了。这在全村人看来，都是让人高兴的事情。平时，这周围的村庄。没有一定经济条件的家庭，想讨个梨王庄的姑娘？那是想都不用想、一点门都没有的事。

　　梨王庄男孩们娶的媳妇，都是个顶个、不一般地俊。姑娘嫁的对象，也都是十几里内，挑来挑去好看、精明的男孩子。别管漂亮姑娘，还是英俊小伙。只有梨王庄不要了，或者是他们村里反悔退亲的，别村里才可以有机会得到。

　　杂子还没等媒人把话说完，就马不停蹄地往瓢书记家里跑去了。杂子把全村的男孩子，从脑子里虑了一遍。他认为，陈梦集的男孩子，只有佰能，也唯有佰能，能配上说一个梨王庄的姑娘。

　　瓢书记在县城里上班，家里只有佰能的妈妈。杂子火急火燎、又兴奋异常地，让她想办法通知瓢书记赶快回来。他一声声又惊又喜地，对佰能的妈妈抱怨着瓢书记。这眼看着儿媳妇进门的大好事，就要来到跟前了，他怎么能在县城里蹲下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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佰能的妈妈，不知道晚上瓢书记回不回来。瓢书记的事说不准，有时候，他是天天回来。有时候，又几天也不回来一次。

　　“派人去县城喊他！”杂子急不可耐地说。“他还不知道家里出来的这大喜事，要是知道了，看不把他高兴死？”

　　梦周和保成知道，佰能要说媳妇了，也替佰能高兴。保成更是偎在佰能的身边不肯离开，他怕佰能以后反悔，娶了梨王庄的姑娘，就不再给他酥梨吃了。佰能让他放心，说，只要这门亲成了，他保证让保成把酥梨吃个够。

　　梦周问佰能真的乐意，这么早就说媒定亲？佰能的意思，是先定下一个再说。以后，如果考上大学了，碰到更好的，他就把这个蹬了。碰不到更好的，他也不怕以后年龄大了，好的都给别人挑了去。这就叫拉屎不拉屎，先占个屎茅子。

　　梦周担心地对佰能说，如果他这次说成了，那是要付女方彩礼的。不是佰能说的那么轻巧，说不要就不要了。佰能满不在乎地说，我管她那么多？我要是考上大学了，她就是天仙玉美人！我说声不要了，我家里人还会在乎那点彩礼？

　　梦周还想告诉佰能，那样，是会很伤害人家女孩子的。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佰能家的日子好过，他家的人肯定不会在乎那些定礼的。更不会在乎，伤害谁、不伤害谁的。因为，瓢书记的作风，就是一贯做伤天害理的事情。

　　怎么能让这事耽误下去？孟廷心里着急，告诉媒人他现在就去县城。一是找来瓢书记，二是给佰能买身新衣服，再就是要卖些酒菜回来。让媒人先在他家等着，中午，让瓢书记请媒人吃顿咸的。

　　孟廷拉出了自行车，他要带着佰能去了县城。他认为，只有他亲自把这个消息告诉瓢书记，才能显出自己的真诚。

　　临近晌午，瓢书记和杂子带着佰能从县城回来了。瓢书记买了整整一提篮的肉菜，自行车后面的架子上，捆了一打白皮辣酒。

　　杂子的自行车后面，驼着焕然一新的佰能。还真别说，人靠衣裳马靠鞍妆。佰能这一鼓捣，还真是有点人模狗样了。怨不得人家就会说，‘会打扮孩子的，打扮十七、八，不会打扮的打扮屎娃娃’！　

　　十七、八岁的人，多少的打扮一下，马上就变了一个人似的。那不知屙尿的屎娃娃，你无论怎么打扮，转脸他就成了泥巴猪。

　　一上午，杂子的家里都是喝酒划拳的声音。瓢书记带回来的白皮酒，酒厂平时是不对外出售的。只有酒厂的一些领导，在逢年过节的时候，以家里招待人用为借口，才有权弄一些。

　　这次，瓢书记要讨儿媳妇了。得到厂长同意后，他亲手从出酒口，接了这些老酒头。

　　虽然分了队，但小鸽还是大队书记，他当然得被叫去陪客了。据小鸽事后回忆说，那酒就是打鼻子的香。不过，老酒头就是老酒头！那家伙度数也高，喝一杯下去，小鸽的头就朦朦地了。一场酒喝到最后，小鸽的头依然是朦朦地，醉是真醉了。但就是不上头，醒来后，一点也不头痛。小鸽说，他从来也没有喝过这么好的酒。

　　当天下午，瓢书记和杂子就带着佰能去了梨王庄。他们去的快，回来的也不慢。让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佰能没有相中梨王庄的那姑娘。

　　保成是第一个迎接佰能的人。大老远地，他就跑了过去跟佰能要酥梨吃。他问佰能，怎么也没捎个酥梨来？佰能把保成拨拉了个趔趄，哭丧着脸一言不发地只顾自己走。

　　瓢书记和杂子推着自行车在前边走，佰能一个人孤单单地在后面跟，他们的脸上都挂着一脸的不高兴。不用说，今天的这事，肯定是狗咬尿包——空欢喜。他们刚一进村，人们就纷纷投去了问询的目光。

　　瓢书记是个明白人，他怕别人误会，是女方不愿意佰能的。就把车子停在了村中央，掏出一支烟，一个人蹲在自行车旁吸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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杂子明白，瓢书记是怕丢了面子，准备给自己找个体面的台阶。而他则为了掩饰自己，热脸碰了个冷屁股的尴尬，没有在村中的路上停，而是直接牵着自行车回家了。

　　瓢书记长长地吐了一口烟后，果然叹气说，人家那么俊的闺女，佰能愣是没看上。瓢书记朝着后面踽踽独行，脸难看得，跟死八个爹似的佰能。骂：“也不知啥烧得你？我倒要看看，以后你自己找，会找个啥样的天仙玉美人！”

　　佰能路过瓢书记身边的时候，躲开瓢书记向他逼视的目光，准备一个人先回家。但，他心里怕什么，还就来什么。他走到村中央的时候，被瓢书记厉声喊住了。

　　瓢书记让佰能说说，人家那闺女哪里不好？佰能低着头，一只脚支撑身体，一只脚在地上来来回回地搓。瓢书记再三地逼问他，让他说话，他就是一言不发。

　　瓢书记急了，从地上站起来，逼到佰能的身边。问佰能：“你哑巴了？你没哑巴，你怎么不说话？你心里到底是咋想的？”

　　佰能被逼无奈，只好唯唯喏喏地说：“她长得不漂亮，我才不愿意的。”

　　瓢书记声嘶力竭地问佰能：“人家那闺女长得怎么不漂亮，哪里配不上你了？”

　　佰能当然是害怕瓢书记的，他怕不回答瓢书记的问话会挨打。就实话实说地承认，那姑娘看着还不错。但就是没有电影上的女明星漂亮，他才不愿意的。

　　佰能以为，自己的家庭不错，父亲又吃商品粮。以后，他有可能考上大学。就是考不上大学，最不济，他也能接父亲的班。那也是要吃商品粮的啊！他不娶个电影明星，起码也应该是和电影明星差不多的，世界上最漂亮的姑娘。

　　梦周和保成后来问佰能，和他见面的，梨王庄的那个姑娘到底是谁？长得什么样，他们见没见过？

　　佰能不屑一顾地，说：“一说，你们两个都认识！就是那个和一群小姑娘一起，拦着咱们。不让咱去学校的，叫晓彤的那个。”

　　梦周和保成都很吃惊，那个叫晓彤的姑娘，虽然没有电影明星漂亮。但她长得却也眉清目秀，模样儿还是很招人心疼的。她的衣裳也很得体，笑得也好看，声音也脆亮。特别是她害羞时的样子，脸上有红有白，眼睛会说任何暖人心的话。她不张狂，也不扭捏。不说她是十里八村的人样子，起码也是百里挑一、千里挑一的好姑娘。

　　佰能居然连晓彤这样的姑娘都没看上！真不知道那要多么漂亮，怎样漂亮的姑娘，才能够配得上佰能？佰能说，反正不跟电影上一样漂亮的姑娘，他一个都不要。

　　梦周和保成都很惋惜，惋惜佰能没有同意和晓彤的婚事。过了这个村，也许就没有这个店了。但，那毕竟是佰能自己的事。晓彤看上的毕竟不是他们，他们两个人根本就没有资格，去娶晓彤那样的漂亮姑娘。

　　人们常说‘没有梧桐树，是引不来金凤凰的’。他们两个的家庭，是让他们自己想起来，都尴尬得脸红的那种穷。癞蛤蟆休要怀吃天鹅肉的心，晓彤那么漂亮的姑娘了。就是进他们两个，谁的家里却看一眼。也会让他们羞愧难当，无地自容，自己就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下午，梦周、佰能和保成，以及小兵、小军去学校的时候，再次路过了梨王庄。佰能心里大概怕尴尬，走得非常快，远远地把其他几个人撇在了身后。但，他还是被梨王庄的几个小姑娘截住了。

　　那几个小姑娘，也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领头的就是金枝，她们先是站在原地，看着佰能一步、一步艰难地向她们走近。佰能看到事情不妙后，停下脚步，等候梦周他们几个，给自己壮胆。

　　梦周和保成一行，追上佰能后，让他躲在人群里。让个子大的走在前面，也不看那群小姑娘，只顾往前冲了过去。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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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那群小姑娘里没有晓彤。但，她们依然是对着佰能来的。金枝她们先是死死地，盯着人群里的佰能看。等佰能距离她们最近的时候，她们突然你一言我一语地冲佰能喊：“新女婿、新女婿。也不看看你那熊样子，你还不愿意人家晓彤呢！你烧啥包啊？三分钱的麦秸穰子，你也好烧？！就你那熊样，还不愿意晓彤，人家晓彤根本就看不上你！”

　　梦周和保成一行人的脸上，个个都觉得发烧。他们加快了步伐，几乎就是狼狈地逃离，这几个姑娘视线的。

　　佰能更是尴尬，到学校后，他的表情怎么都回不过来。他心里一直在想，以后该怎么再路过梨王庄。就连上课，他也开始都分心了。

　　好在初三很快就要结束了，如果佰能考上了高中，他就永远也不要再走这条路了。

　　春节后，梦周他们就把初中的课学完了。为了迎接中考预选，老师建议梦周、佰能去郭店的新华书店，买些复习资料。在一个周六的上午放学后，梦周、佰能和保成去了郭店。

　　郭店不逢会的时候，街上的人并不多。只有一些干部模样的人，手腕上戴着手表，骑着自行车在街上穿来穿去。此时，正是吃饭的时候。

　　郭店街上的饭店，一般都是两间门脸。一间作为客人进出的通道，一间是菜房兼厨师的工作间。

　　厨师的工作间，都是向外垒一个锅台。向外的一面，贴上一些白瓷砖。锅台上放两口铁锅，有熬汤的，有炒菜。吃饭的多了，厨师会一边切菜案上忙活，一边又要看着热铁锅。

　　厨师炒菜是不吝啬油的，往往是把锅烧热后，从油盆里舀多半勺油倒进锅里。再稍微让油锅热一下，然后把切好的菜肴猛地扔进热油锅里。那热油锅，立即就冒出半米高的明火来。厨师却不急不忙，掂起冒火的油锅，用大勺在里边一阵翻炒。火灭了，菜也要出锅了。厨师再点一些佐料进去后，抄起炒锅和锅里的菜，往旁边的碟子里小心地盛放。一盘香喷喷的美味，就可以送上餐桌了。

　　饭店里，男人们喝酒划拳声、说笑的声纷纷传到街上。

　　保成站在饭店不远处，半天也没抬起脚步，口水倒是咽了一肚子。

　　梦周和佰能正走着，突然不见了保成。回头来找，却发现他还在饭店门口，傻傻地站着看厨师炒菜。两个人喊叫了好几声，才把保成的视线引回来。

　　保成快步跑到梦周和佰能的身边后，咂了几下嘴。笑说：“饭店，你俩闻到饭店的香味了吗？那厨师炒菜真舍得放油，要是不花钱，能让咱进去随便吃该多好？！”

　　佰能照准保成的头上搧了一巴掌，笑他裁缝掉了剪子，净想着吃（尺）了。说：“看不见那些进出饭店的，都是一个比一个体面的人？你想那样的好事，等下辈子托生到好人家再说吧！”

　　保成心有不甘地，把目光从饭店那边收回。笑说：“兴他们吃，还能不兴咱看的？又没谁去夺他们的筷子、抢他们的碗！”

　　梦周敦促佰能和保成，赶快去新华书店。别让书店的人，下班吃饭去了。

　　这时，郭店街上有名的街滑子王亮，推着自行车，歪歪斜斜地从饭店里出来。一看这孙子，今天就是喝醉了酒。他眼睛直直地，看见什么都碍他的事。

　　王亮走到路中间的时候，站在了那里骂街。说：“在这个郭店街上，骑洋车子、戴手表的我认得多了。他们谁敢把我怎么样？有种的你出来把我打一顿！”

　　保成首先站住了，他边看王亮出洋相，边半张着嘴笑。佰能和梦周也停了下来，他们都只知道王亮是街上的一霸，今天还是第一次见他耍横。

　　王亮旁若无人地，倚着自行车在街中央撒了一泡尿。裤子提了半截，又继续骂起街来。说：“他妈的，谁厉害？我就不知道这世界上谁厉害！你厉害，你敢出来？！”

　　王亮撒尿不讲场合，讨了人家的厌。这时，从旁边供销社里，突然出来了一个人。后来才知道，他家是县城里的，父亲在县城主要部门工作，是个举足轻重的干部。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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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直接走到王亮身边，推了王亮一把，把他连人带车推倒在地上。骂他不能喝，喝那么多马尿干啥？质问王亮有什么了不起。说：“还谁敢把你怎么样？我今天就把你怎么样了，看你能翻什么花？”

　　大家都以为，今天肯定有好戏看了。王亮不是闭十，怎么着也会爬起来跟他打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