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河(沉梦集)-第2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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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晓彤的鼓动下，金枝同意让晓彤抱着。她嬉笑着，把脖子放在了上吊的套里。她的两只手，紧紧地抓住上吊的套，并不真的把脖子套进去。下巴刚一挨着上吊的套子，就嬉笑着让晓彤把她放下来。

　　晓彤一边骂金枝是胆小鬼，一边让人把她的割草篮子扶住。然后，晓彤跐着上去了。晓彤上去后，其他人，都瞪大了眼睛看她是怎么上吊的。只见晓彤双手抓住上吊的套里，慢慢地把下巴和脖子，放进了结好的上吊套子里。

　　晓彤让其他人都走开些，然后慢慢放开双手，稳定了一下。突然，她用力蹬掉了，脚底下的割草篮子。晓彤整个人，一下悬在了半空。不一会，她就四肢乱蹬，眼睛翻白，脸色憋得紫涨，眼看就要停止挣扎了。

　　好在其他小姑娘，反应得还算敏锐。就在晓彤就要伸出舌头的时候，金枝她们这几个一起，迅速用镰刀，割断了晓彤上吊的套子。晓彤被重重地摔在地上，半天方才缓过气来。然而，由于勒得时间较长，晓彤的脖子处，被勒出一道深深的瘀血印记来。

　　晓彤叮嘱金枝，和跟她一起割草的那帮小姑娘，谁也不许把今天的事，告诉家里人。尽管其他小姑娘都点头同意，当天的晚上，整个梨王庄的大人还是都知道了。

　　大人们除了担心和后怕外，晓彤的婚事，也就成了梨王庄全村人的事情。他们撒下去众多的媒人，发誓要尽快给晓彤找到一个，附近村庄上最好的男孩子。

　　中考结束后，不久成绩就出来了。不负众望，梦周的成绩在整个郭店乡考了个第一。这样，他就可以如所愿，去上中师了。他也就能再也不让家里，负担自己的生活费用了。

　　梦周在家里静静地等待着，录取通知书的到来。这是一个炎热的夏季，也是一个让梦周充满希望，对未来生活无限憧憬的夏季。

　　他甚至想到，梨王庄的晓彤，真的就是一个打着灯笼也难找的好女孩。当初，晓彤和一群小姑娘拦着他，要尝他篮子里的黑馍。梦周知道，她们并不想真的吃自己的馍，就是吃两个，他梦周也根本不会不舍得。但，当时的情况，确实让梦周很尴尬。晓彤却不知深浅，在一帮小姑娘的面前，让他自尊伤透。

　　现在，一切都没关系了，梦周考上了师范。工作以后，他就可以很快地，改变自己家里的环境。这样，他觉得自己和晓彤的身份可以互补了，他再也不用觉得处处低人一等了。梦周终于想到，他可以去娶晓彤那漂亮的姑娘了。再不会被人说，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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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绩出来一段时间了，通知书却迟迟没到。梦周有些焦急，打算去学校看看。是不是因为正是暑假，学校里没有人值班，邮递员没办法把通知书送达他？

　　在梦周路过梨王庄的时候，他不自然地向庄里望了望。他没有看到，自己希望看到人的身影。也许，晓彤现在不在村里，那群小姑娘也都不在村里？

　　梦周遗憾地收回了自己的目光，继续往学校的方向走去。走过梨王庄还不到一里，突然，对面来了几个边骑自行车，边说笑的人。

　　对面的人，很快就来到了梦周跟前。她们是两个中年妇女，一个大姑娘。大姑娘的浑身上下，穿的全是新衣服。她骑的自行车，也是暂新的，上海凤凰牌大链盒自行车。这种轻便二八型自行车，只有订婚要彩礼的女方才会有。

　　骑轻便二八型自行车的正是晓彤，她的自行车后面，驼着一个暂新的包袱。包袱没有扎严实，露出了里面的新衣服。两个中年妇女，一个是去过陈梦集，为佰能说媒的媒婆。另一个坐在媒婆自行车后座上的，应该就是晓彤的母亲了。

　　晓彤看到对面的梦周后，首先停止了说笑。她的脸也一下子，变得通红起来。晓彤的自行车拐了几拐，终于稳住没有摔倒。本来在前面骑行的她，也许是为了故意遮挡什么，也许是为了躲避梦周。

　　晓彤把自行车速度放慢了，让媒婆和她母亲的自行车，先走了过去。而，晓彤则缓缓地，跟在媒婆和她母亲的身后。待等到她经过梦周身边时，梦周看到晓彤那通红的脸上，此时却长了一双充满怨狠的眼睛。晓彤似乎也没再看一眼梦周，更没说什么话。就和另外两个人一起，从梦周的身边骑了过去。

　　什么都不用说，一切都是明摆在那儿，晓彤现在已经名花有主了。是啊！像晓彤这样的好姑娘，只要她愿意，她是不愁找到如意郎君的。

　　梦周心里很是失落地在原地站着，看晓彤远去的身影。直到晓彤拐进了梨王庄，她也再没有回头看梦周一眼。

　　结束了，一切就这么带有遗憾地结束了！梦周无限伤感起来，谁让自己家里那么贫寒呢？谁让自己的祖上做过地主呢？谁让自己的父亲瘫卧在床呢？谁让自己不能冷静地对待，她们几个看了一下自己的黑馍呢？

　　也许是他不善言辞，也许是他性格倔强，也许是他自觉比别人低一等！这一切的一切，都让梦周感觉，自己错过了今生最好的一段姻缘。

　　前面的路还很长，梦周遗憾地往学校里走去……

　　学校里的值班老师也很惊讶，他以为，梦周早就应该收到录取通知书了。因为，此时距离中等师范开学，已经没有几天了。今年这个学校，几个考上高中的学生，他们的通知书也早都收到了。

　　值班老师决定带领梦周，去郭店教办室和邮局去问问。也说不定是因为暑假，信息不畅，耽误了？

　　值班老师用自行车带着梦周，先去了郭店是邮局。其他被师范录取的学生，邮局都收到，并用最快的速度送达学生了。但，邮局的人说，他们根本就没收到过叫陈梦周的录取通知书。岔子到底出在什么地方了呢？老师随后带着梦周，去了郭店乡教办室。

　　教办室负责接待的人，认识梦周的老师。他也纳闷，既然梦周是第一名，应该早就把通知书拿到手里的。他要帮梦周问问县教委，通知书到底是在地方棚住了？他随即抓住了办公桌上的摇把子电话，摇了一通后，他说要县教育局。

　　那时候的电话，不像现在是直拨的。要电话是要先通过郭店乡邮电局，然后，他们再要县邮电局，县邮电局再转要县教育局。要一个电话多的要等上一天，少的也要等半个小时以上。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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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教办室的那位领导，和梦周的老师，以及梦周，正焦急地等待电话的时候。这时，一个干部模样，四十多岁，脸上留有不少粉刺坑的人进来了。他肯定年轻的时候，脸上一准长了不少粉刺。而且，都被他一个一个地挤过。不然，他脸上不会留下那么多是小坑。

　　脸上留有粉刺坑的这个领导，是认识教办室领导的。梦周的老师后来告诉梦周，那个人是乡里的副乡长姓韩。脸上留有粉刺坑的韩姓副乡长进门后，直接把教办室的那位领导喊了出去。

　　也不知他和教办室的领导，两人在外边都说了些什么。再进来的时候，教办室的那位领导，脸色木然地跟在姓韩的副乡长后面。韩副乡长直接走到梦周老师的身边，并故意靠近梦周坐了下来。

　　韩副乡长递给梦周的老师一支烟，并帮受宠若惊的他点上火。然后才转向梦周，语重心长地问，这么好的成绩，为什么没考重点高中，却报了个中等师范。

　　梦周的老师和梦周，急忙回答韩副乡长。说梦周家里的经济情况不好，想尽快摆脱现在的窘境，就想到要走这条捷径了。

　　韩副乡长叹了口气说，这就可惜了！这个事情他是知道的。他问梦周是叫陈梦周对吧？梦周点了点头。他又说梦周应该知道，教师是人类灵魂的工程师。将来，受教育的都是一些年幼无知的孩子。所以，政府就不得不重视教师的素质。韩副乡长说，他听说梦周的家庭出身有些问题。

　　韩副乡长说到这里，话题一转，又说，当然了！现在也不唯成份论了。但是，考虑到教师行业的特殊性。以及，国家要保持教师队伍的高度纯洁性。他拉着长长的声音说：“成份还是需要的——，国家用人，还是要睁大眼睛的——。”

　　韩副乡长说完这些后，又安慰梦周说：“没关系的！师范不能上，你高中还是可以上的。还可以考大学，可以在其他行业或领域，发挥你的才能。是金子就总会发光的，人才就像水里的葫芦。这边摁下去，那边又浮起来，除非你不是人才！”

　　梦周的老师和梦周无奈，只好怏怏地接受这天降的噩耗。

　　梦周原本是倚靠着一张桌子站着的，两条腿却突然发软，腿弯处好像不听使唤了。但他还是站住了，在韩副乡长送他们出来的时候，梦周踉跄着一步跨出去很远。

　　韩副乡长送梦周和他老师走的时候，他单独走到梦周的跟前。他跟梦周说，梦周还不是就这一点问题。他问梦周，是不是在郭店跟王亮打过架？在得到梦周的默认后。他继续说，王亮那是什么人啊？那是个痞子加流氓。梦周怎么能和这样的人混在一起呢？

　　梦周想向韩副乡长分辨些什么，不料韩副乡长立即打断了他。韩副乡长根本就不给梦周说话的机会。他扶着梦周的肩膀说，这些都是梦周政治档案中的污点，都不是一名合格教师所应该犯的错误。他要梦周，以后无论如何，都要洁身自好，不要脑子一热，做些冲动、愚蠢的事情。不做老师，可以干更加有前途的事业，比如：科研、艺术、文学等等。很多学术，都是国家非常重视的，对学生的政治身份都要求的不是那么严格。

　　梦周老师走的时候，要和韩副乡长和教办室的领导握手。就在老师和韩副乡长握手的时候，韩副乡长叮嘱他，让他做好对梦周的安抚工作。他说，他比较担心梦周年幼无知，心里一时磨不过这个弯来，会做一些傻事。或者，梦周心有不甘，托关系、找门路、写人民来信等等，这都会给社会和政府，造成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和负面的影响。他说，那样就没有任何意义了，无非让上级觉得，我们的人民中，又多了一个顽固不化份子。

　　在得到梦周肯定地回答，从此再也不想上师范的事情后。韩副乡长才目送着梦周师生，出了郭店的乡政府大院。

　　师范上不成，重点高中由于不是梦周的第一志愿，也上不成。如果想继续求学，梦周只能去普通高中就读。txt电子书分享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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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周去的这个普通高中，规模还算不小，仅高一就有四个班级。但，这个学校由于偏僻，好老师都不愿意到这里来任教。稍微有些门路的教师，不是被调去县城，就是去了地理位置好的高中。梦周进到这个学校后才知道，这个学校已经有两年高考滑竿，没有一个学生考入高校了。

　　保成在这年的麦收后，跟随他父亲老畦，去了洛阳附近的洛宁，一带去打工了。据保成说，洛宁一带可不像陈梦集，连块石头也不常见。洛宁那里到处都是山，很少有条平平整整的路，更没有大片大片的田地。那里所谓的田地，就跟陈梦集人家里用的，拿秫秸编的薄一样大。

　　保成说，洛宁人种地，都是肩挑背扛。因为那里的路都是山路，就是有板车也没法用。他们也没办法用手扶拖拉机，犁地也都是原始工具。但那里的人，却家家都是好房子。保成说那里的人挣了钱，不像陈梦集这一带，讲究个吃到肚里才是赚的。洛宁的人家，就是地里见的麦子吃不完，他们也不舍得一年到头吃好面。他们多是以杂粮为主，特别是老玉米糁子糊糊，那就是洛宁人家天天食用的主食。

　　洛宁是山区，山上的野物比较多。那里的人，平时也会用各种办法打野物。一次，保成打工的那家，就捉了几只野兔。保成以为，这下可以打牙祭了。兴奋地帮着找绳捆腿，忙前忙后地，跟在人家屁股后面。可没想到，第二天一大早，人家就把兔子拿集上去换钱了。

　　保成说，那里什么都还好，就是一天到晚地，让他吃不上可口的饭菜。除了老玉米糁子糊糊，就是老玉米面饼子。

　　人们问保成，种上麦子还会去吗？保成诡秘地一笑。说：“去，当然要去，洛宁的大滚女还不少呢！”

　　陈梦集所处的淮北这一带，都是把大闺女叫做（大归女）。但，洛宁一带却是叫（大滚女）。保成说到（大归女）的时候，一不小心就说出了（大滚女）。别人笑保成，还没出两天的门，就把老家的话变没了。但，保成却露出了狡黠目光，嬉笑着不再说话了。

　　保成在洛宁一带，东家有什么活，他和老畦就干什么活。基本上就是脱坯、打墙、磕砖坯、旋瓦坯。有时候，也挖果树沟。洛宁这一带，给果树施肥，不是相对的只在果树旁挖肥料坑。而是，根据果树的行趟，挖一条长达地两头的沟。然后，洛宁人把肥料撒进沟里，保成他们再用挖出的土埋上。

　　保成他们干活，一般都是按劳动量，事先和用人的东家谈好价格。人家也不问你是歇是干，茶水是备好了的，就放在干活的地方，渴了你自己去喝。他们知道，你出来就是为了挣钱的，也不去催促你的进度。只要你的活计，达到人家满意了。进度也快，东家就高兴。他们知道，出力的人胃口大，会在锅里多做些玉米面饼，多烧几碗玉米糁子糊糊。

　　这些，却都不是吸引保成的地方。据保成说，洛宁的‘大滚女’，是厌倦天天走山路的。她们很向往平原上，一马平川的生活。那里的‘大滚女’，有很多都在成年后，跟着平原上的男人私奔了。

　　保成每每说起洛宁的‘大滚女’，就眉飞色舞、眼睛放光，嘴咧得跟熟透的面瓜似的。有人逗保成，问他怎么没拐来一个‘大滚女’做媳妇。保成咧着嘴笑说：“你别急啊！卖枣的跟着卖碗，那是——早早晚晚的事。”

　　有人嘴撇得给老太太裤腰似的，说，保成要是真能拐来一个‘大滚女’，就省得在家里找了。这倒给老畦，把彩礼钱省下了。人常说，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农村人想娶个媳妇，无论如何也要有个像样的窝巢。不然，男孩子家就是人品不错，长相还好。他也不可能讨到，很好的媳妇。在农村，谁家有女儿，也不会让她还没进人家的门，就操这个穷心。保成要想在家找，别说彩礼钱，光一口混砖的三间瓦房，就够老畦他爷儿俩，掏力掏几年的了。

　　还有，人家女方说婆家，一般还要四处打听清楚这家的为人。婆婆是不是‘口’，公公是不是领家过日子的人。男孩流匪不流匪，是不是一个手指头合面——‘捣家子’。就凭保成娘不受打听、吃嘴不做活的名声，和她家穷得一个屋四个旮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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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成也不是那种英俊潇洒，肤白唇红、细皮嫩肉的美男子。也不是老实巴交、勤奋上进，或有希望考上大学、前途无量，能走向仕途好学生。他想在家里找媳妇，比在米糠里找豆粒都难。但，保成压根也没想在家里找媳妇，他现在所有的心思都在洛宁那边。

　　洛宁似乎也已经有了保成心仪的人。他自己也说，白天干完了活，晚上一般都是去有电视的人家看电视。那时候，电视机还是奢侈品。一个村也只有一、两家经济情况特别好的人家，才能买气一台十二寸的黑白电视机。于是，一村的男女老少，一吃过晚饭，就会聚到有电视机的人家看电视。

　　老畦和保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