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河(沉梦集)-第31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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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荤菜吃。

　　不想，小唱听了梦周的话后，更来气了。她斥责梦周，他不把那些菜拿走。她家里明天又没人吃饭，梦周是要看着这些菜坏掉吗？梦周便解说，这么冷的天，放一天、两天的应该不会坏菜的。小唱没好气又说，那是让她爹回来看到了，骂她贱吗？

　　左也不是，右也不是，这下梦周不知说什么好了。只好说自己有点头晕，他也怕小唱一个人在家出事，今天就不走了。准备去师父的床上睡觉，他要小唱，万一听到什么动静，就紧忙地喊他。

　　小唱气哼哼地扔下一句，‘我死了也不会喊你！’。然后，猛转身去了自己的厢房。

　　梦周尴尬地在师父的门口站了一会，然后就去师父的床上，准备好好的睡一觉。梦周刚刚和衣躺下，就听见小唱在自己屋里摔东西。梦周想起来劝说小唱几句，想了又想，觉得还是算了，就倒头睡了起来。

　　梦周也不知睡了多大会，突然听到小唱的屋里，传来小唱惊叫的声音。梦周急忙爬起来，摸黑顺手抓了一根木棒，嘴里大叫着‘谁？干啥的？’，一下冲到了小唱房间里。

　　灯光下，小唱光着膀子，惊恐地坐在被窝里。小唱的被子并没有盖严，洁白而又性感的双峰，似隐似现地暴露在梦周的眼前。梦周急忙把目光收回，在小唱房间内寻找起来，想看看是什么恶人，敢这么大胆，闯到小唱的房间里来。

　　小唱的目光往自己床下看，梦周以为小唱是示意，恶人藏到了她的床下。他急忙走到小唱的床前，把手里的木棍伸到床下，边使劲地捣、扫，边大声嚷嚷：“出来！谁在床底下，你给我出来！”

　　然而，梦周把小唱的床底下捣、扫了个便，也没有碰到任何东西。他准备端起小唱床头的灯，用灯照一下她的床下。就在梦周起身端灯的时候，不想，小唱赤裸着上身，一下紧紧的抱住了梦周。

　　小唱一边紧紧地抱着梦周，一边嘴里一个劲地嘟噜：“我害怕，你别走，我害怕……”

　　梦周抱着膀子，把两只手紧紧地夹在自己的腋下。用两只胳膊肘，挡在他和小唱之间。梦周一边喊小唱姐，一边问她到底是什么人来了，把她吓得这么厉害。

　　小唱把脸紧紧地贴在梦周脸上，娇喘着说，刚才有一个大老鼠，从自己的两个奶子之间，爬过去了。小唱让梦周看看她的奶子，是不是还有老鼠爬过去的印迹。

　　梦周立即明白了小唱的心思，他嘴里一个劲地喊着‘小唱姐’，说：“姐，你放开，我不能看！你是有婆家的人了，咋说，咱都是姐弟俩。”

　　小唱却执拗地说，如果梦周愿意要，她今天就把自己给梦周。说：“我不是你姐，我想和你成两口子，我愿意做你媳妇。”

　　梦周说自己配不上小唱。小唱却说，她不怕穷，她就图梦周是一个好小孩。如果梦周愿意，她愿意把自己的体己钱拿出来，让梦周回家去盖房子。要是还不够，她就向爹张嘴，让爹把卖酥梨的钱，好赖取出一点，也够梦周盖上一个四合院的了。

　　梦周跟小唱说，马驹降生的时候，人在旁边只能看着马驹自己挣扎。如果旁边的人多事，想帮马驹一下，扶了它，这匹马是很容易地站立起来了。但，这个马驹就绝对不会成为千里马，它甚至不能成为一匹好马。人也一样，往往是那种靠山山倒，靠水水流，从贫困、逆境里挣扎出来的男人，适应能力才会更强，才会成为叱诧风云的人物。前人说得好！‘温柔乡里无大志，富贵场上没雄心！’

　　如果按小唱说的那样，那他梦周就不是个好男人了！男人是靠自己的双手改变命运的，不是靠女人的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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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周使劲推开了小唱，并闭着眼把被子给小唱拉好、盖上。

　　小唱见自己不要了大姑娘的廉耻，也不能打动梦周。心里恼羞成怒，疯狂地冲梦周吼。让梦周滚，说她这辈子，再也不愿意看到梦周了。

　　梦周边往外走，边说：“姐，你是我姐嘞——找让外人知道了，要笑话咱们的。咱不能做这伤风败俗的事，我一个男人家的无所谓！最多落个没良心、不仁不义。这要是传了出去，就污了姐你的名声，姐以后就不好做人了。”

　　只见小唱抓起了，床头柜上放着的开水瓶。狠狠地地向就要走出去门的梦周，摔了过去。开水瓶一声爆响，碎在了门里边。

　　小唱一个人在自己的房子里，边哭边用哀哀的声音唱：

　　红豆豆，花芯芯，

　　十七定下小亲亲。

　　待到二十要出嫁，

　　才知不是心上人。

　　红豆豆，花芯芯，

　　爹娘给我说亲亲。

　　荣华富贵我不要，

　　姑娘要嫁心上人。

　　红豆豆，花芯芯，

　　姑娘有了心上人，

　　日思夜想把他盼，

　　哪知他是木头人。

　　心上人，好狠心，

　　姑娘进了别家门。

　　明知心里不乐意，

　　也得咬牙火坑蹲。

　　小唱见梦周再也不说一句话，哭了一阵后，又让梦周滚回他家去。让他不要等到天明，趁路上没有人，最好现在就滚。梦周没有听小唱的，而是回到了师父住的屋里。尴尬地坐在床上，听着小唱一个人在屋里哭闹。

　　也不知小唱是什么时间停止哭闹的，就在东方放亮的时候，梦周听到小唱起床了。然后，推出她的自行车，独自去了表哥家。梦周随后收拾了一下，也回了自己家。

　　老槐师父昨天下午，骑着自行车去了小唱表哥家。十几里的路，梦周只好步行回家，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农村快吃早饭的时候了。

　　梦周娘和保成站在村头，心神不定地望着梦周来的方向。她已经不知多少次地自言自语，和不停问保成，‘梦周这能是出啥事了？我一夜黑里也没合上眼。’她眉头紧锁，担心地说：“以前无论早、晚，梦周肯定是会回来的，今天到底是咋的了？”

　　保成安慰梦周娘说，梦周这么个大男人，能出什么事？肯定是他师父家的活多，人家催得又紧，他才和师父连天加夜地赶活呢！

　　梦周娘将信还疑地念叨，说，以前，梦周碰到有催活催得紧的。他都会跟她说一声，谁家死人了，要连天加夜给人家打棺材。但，无论早晚，他都会骑着他师父的自行车回来。

　　这时候，乔姕来找保成回家吃饭。乔姕找人不说找人，而是说寻人，寻又不念寻，却是念‘欣’。在黄淮平原这一带，只有谁家的女儿出嫁了，才叫‘欣’人了。谁嫁给了谁，不说嫁，而是‘欣’给谁了。平常说起别人家的婚姻，都是说谁谁家的女儿，‘欣’给谁家的男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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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梦集的人，猛一听乔姕要‘欣’人。都不能理解，以为她已经‘欣’给保成了，怎么还‘欣’人？后来人们明白了乔姕的意思。但乔姕却不明白陈梦集人‘欣’的意思，就故意和她开玩笑，占她便宜。追着她问，乔姕会不会‘欣’自己。乔姕要么反问一句，我干嘛‘欣’你？或者说，有事我就‘欣’你。

　　占到便宜的呵呵一笑，占不到便宜的也不气恼。大家就为了和乔姕打得火热些，毕竟都是一个村的人。不把谁是啥心眼脾味给摸透了，好像就不是一个村的人似的。

　　乔姕‘欣’到保成后，问保成和梦周娘，这么冷的天，大清早地站在村口干什么。保成告诉乔姕，是在等嫂子的儿子梦周，他昨天晚上没有回来。

　　乔姕往那条路上望了望，说，那边来的不是你家梦周吗？保成和梦周娘，顺着乔姕手指的方向，发现梦周正一步一步向陈梦集走来。

　　梦周娘自言自语地说：“是梦周，他今天怎么没骑车子？”

　　保成在梦周就要走到跟前的时候，边向他迎过去，边大声地问梦周，怎么没有骑自行车。也不知梦周小声回答了些什么。

　　梦周走到大家跟前的时候，保成看到他的脸上挂着不愉快。才知道梦周就回答了两个字‘没有’！保成一连串地追问梦周，今天是怎么了，为什么不高兴，是不是出什么事了？还是他师父那里有当紧的活要赶？梦周一边往他母亲的身边走，一边依然只说了两个字‘没有’。

　　梦周走到他母亲的身边后，把手里的熟菜递给母亲。说，晌午让保成叔和乔姕婶子，在他们家吃顿饭。梦周娘问梦周哪里来的钱，买这么多的菜。梦周说是他师父掏钱，要他招待保成叔和乔姕婶子的。

　　梦周娘接过菜抱在怀里，边跟着梦周、保成和乔姕往家走。边哀哀地自语，说，梦周这一夜没回家，她疙萦地一夜没睡着觉。

　　梦周听到母亲的话后，知道母亲担心他，就撇下同他一起走的保成和乔姕。回到母亲的身边，心疼地用双手，搭在母亲的两个肩上。扶着她的肩膀，对她撒娇说：“我的亲娘！那有啥好担心的，我这么大的人了，还会摸丢了？”

　　梦周娘嗔怪梦周说，他就是长得再大些，她也是担心的。说，十几里的路，一路上又都是黑灯瞎火。梦周哪天不回到家，她也就没有睡着过。

　　梦周扶着母亲的肩膀，躬身把脸贴在母亲的脸上。边和她一起走，边安慰她说，‘吃遍味道还是盐好，走遍天下还是娘好。’说，无论啥时候，最心疼儿女的，永远都是他们的娘。

　　梦周娘都不记得，她有多少年，没有和梦周这么亲近了。心里高兴得想掉眼泪，嘴里却嗔嗔地骂梦周，说：“娘的儿！再不回来，非得把人急死不可。”

　　梦周的双手放开母亲的肩膀，走到她的前面。挡住她的去路后，背对着母亲，把双手往背后伸着，蹲在地上。说，他让娘担心了，非得要背着娘回家一次不可。梦周娘却从梦周身边绕过去，说什么也不让儿子背。

　　保成和乔姕在旁边，欣喜地看着梦周母子。保成笑着鼓励梦周娘，就让梦周背她一回。说梦周娘在梦周小的时候，不知背了梦周多少回。现在，也该让梦周背她一回了。

　　梦周娘仍然不肯让梦周背，说，她还没到七老八十、走不动的时候。但，她心里还是很高兴地，绕过梦周，微笑着继续往家里走。

　　这时，梦周突然从后边追上母亲。嬉笑着，抄起了她的两条腿和脖子，把她一下抱在怀里。然后，迅速地往家跑去。

　　梦周娘由于惊慌，怕掉了菜，又怕梦周抱不住她，把她摔了。就急忙用一只手搂住梦周的脖子，一只手搂紧了怀里的熟菜。眼窝里不知时候，跑出了什么东西？把她的双眼也给湿润了，任由梦周把自己抱回了家。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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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梦周在抱着他母亲回家的路上，也仔细地观察了自己的母亲。他发现母亲的身体，并没有他想象的那么重。而是觉得很轻、很轻，大概只有五、六十斤的样子。母亲脸上的皱纹，也越来越多了，皮肤也越来越没有光泽了。

　　这让梦周不由得伤感起来，在他的记忆中，母亲好像没有过上一天的好日子。母亲生在朝不保夕的解放前，土匪不知道从哪里打听到，梦周的姥爷家，有一口袋秫秫。一天深夜，土匪们先是烧了梦周姥爷家的麦秸垛。然后，趁众人只顾救火的时候，把当时只有三岁的梦周娘抱走了。

　　土匪开出的赎人价码，就是一口袋秫秫中的十分之九。梦周的姥爷按照算命的吩咐，去了几十里外，一个陌生的地方。他每走一段路，旁边一人多高的秫秫地里，就能听见有人打个喷嚏的声音，但却看不见任何人。然后，打喷嚏的声音告诉他，该往哪走、走多远。

　　直到打喷嚏的人告诉他，把肩膀上的秫秫放下。然后，再去哪块秫秫地里，领自己的女儿。

　　梦周娘说，当时，在秫秫地里，一直有两、三个土匪看着她的。由于，梦周的姥爷赎人及时，土匪并没有伤害她，让她保住了一条性命。

　　梦周娘记事的时候，日本人还在中国。但，那时的日本人，已经到了穷途末路。正满世界地寻找，可以用作防御屏障的物件了。那一年，日本人和保安团的人，来到梦周娘所在的村庄。

　　村里男人，平时，不到晚上是不敢进家的，大都跑反去了庄稼地里。或者，什么可以藏身的地方。没有跑掉的女人，就从锅底下掏一把锅底灰。然后把脸和手，都摸得漆黑。日本人看到后，不但不会骚扰她们，还恶心地一口口地唾着唾沫，远远的跑开了。

　　梦周娘记忆中，日本人的个子，就跟蛋子一样大。在地上磨悠磨悠的，就跟小孩子似的。他们三步一个、五步一个地，提着枪站在村中央的路上。保安团的人则扛着大锯，满处找大树。他们要拉倒大树，去巩固县城的防卫。

　　保安团的人，看中了梦周娘家的一颗大枣树。当时只有四、五岁的梦周娘，哭叫着抱着大枣树不让他们拉。她说，她家的枣树，一年能接好多、好多的大枣呢！蛋子一样大的日本人，就用糖果哄她，让她撒开。梦周娘不接敢日本人的糖果，也不撒开大枣树。

　　日本人把梦周娘，生拉硬拽地从枣树旁抱开了。但，那时候的梦周娘，也不知哪里来的胆量。她让日本人别拉她家的枣树，她说，她家的屋后有一颗大槐树，比这棵枣树大得多。于是，日本人和保安团的人，跟随着她去了她家的屋后。

　　梦周娘知道，那颗大槐树上有一个，特别大的马蜂窝。就在保安团的人，刚拉了几锯的时候，马蜂窝炸营了，它们追着日本人和保安团的人蜇。这帮孙子，除了满脸、满头的肿胀，什么都没有得到。

　　那一次，谁见了梦周娘，都会夸她的胆子大，说她是个憨大胆。

　　可梦周娘的这条命，却生活在一个饥馑的年代。那是一个，有着有朝鲜战争和苏修逼迫、以及三年自然灾害的年代。也是全国人民，有着倔强性格的年代。梦周娘和大多数人们一样，依然地熬过来了。

　　现在，一切都好像自由了。但，梦周家的底子太薄了。他依然没有能，让自己的母亲过上好日子。梦周有些伤心，伤心母亲的命运，伤心她坎坷的人生历程。

　　但，梦周的娘却已经是很知足了。她第一次被儿子抱起来，她感觉到了儿子浑身的力量，感觉到儿子和她，是那样的亲近。她脑子里幸福得一塌糊涂，就想往外冒不值钱的眼泪。她感觉自己的辛苦没有白费，今天终于得到回报了。她抹了一把幸福的眼泪，然后，嗔怪地骂梦周，说：“娘的儿！差一点没把我吓死，吓死了，看你不出我的老殡了？！”

　　她嘴里虽然是骂梦周的话，但却透出那么多的疼爱，那么多的娇气。她发现，自己老了、老了，却在儿子跟前娇气起来了。。　最好的txt下载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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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成和乔姕也在后面追着笑，直到梦周家，梦周把他母亲放到了地上。保成和乔姕看到梦周娘，流了一脸的喜泪。保成笑话她地说：“看你这老家伙，你儿子才抱你一回，就让你眼睛里出汗了！”

　　梦周娘为了掩饰自己激动的表情，朝保成和乔姕不好意思地笑笑。边抱着那些熟菜往屋里走，边声音颤抖地说：“梦周这孩子，还是跟小时候一样！让人、让人……”

　　梦周娘没有说出，她儿子梦周让人怎么样了。但，梦周、保成和乔姕都知道，梦周娘想要说什么。

　　父母的一生，那么痴心地疼爱自己孩子。你越是长得大了，他们越是想你的童年。你童年的时候，和他们亲密无间。他们想抱你就能抱你，想亲你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