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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河(沉梦集)-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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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鸽和杂子那天都喝高了，他们骑着自行车，一路摔了不知多少跟头。瓢书记更是被黄花园的大队书记等人，灌得不省人事。佰能用自行车，一路驼着瓢书记，还要停下来，回头再去拉摔倒的小鸽和杂子。
佰能的心里，真是糟糕透顶了。他现在，真的有点欲哭无泪，感觉自己即将坠入万丈深渊。他后悔自己当初的愚蠢，后悔自己异想天开地，不看自身条件，只想娶电影明星。他后悔当初，没有愿意晓彤，和后来他见过面的，那些还算漂亮的姑娘。但，一切都晚了，他已经没有任何退路。他必须终身面对，一个让自己，看见就恶心的黄敏兰。
佰能的心里，并不甘心的，他还想抗争，想逃脱。只要能摆脱黄敏兰，佰能在想着，哪怕是钻到牛肚子里去的办法，他也要想到一个出来。
这一年，总地算起来，梦周做了还不到两个月的木匠。成秀去世前，给他留下的债务。但凡是上门来讨要的，他已经基本上还清了。今年，梦周母子似乎可以过一个肥年了。
春节前，梦周卖完了最后一个小板凳。他买了几斤牛羊肉和两只老公鸡，牛羊肉让母亲春节的时包饺子吃。两只老公鸡，则是在准备在春节前，就送到贡梨园老槐师父那里去。人不能忘恩负义，没有老槐师父手把手地，教他学木工。梦周就不可能这么快地，摆脱困境、走出他人生的沼泽。
就在春节前的一天，梦周来到老槐师父家。老槐师父的另外九个徒弟，也都在他家喝酒。他们最大的已经近五十岁，小的也有三十多了。
老槐师父被端端正正地，扶到正位上，接受着十个徒弟轮番的敬酒。
梦周年龄最小，被安排在老槐师父对面的下手位置。他恭恭敬敬地给师兄们斟酒、敬酒，回答着师兄们的问询。
老槐师父不知道是喝醉了，还是想帮梦周。他说，人们好说‘头生稀罕，老生子娇。’梦周是他最小的徒弟，他也最看重梦周，欣赏梦周干的活细腻、刮净。
老槐师父语重心长地，对他的那些徒弟们说：“梦周是个苦孩子，又刚刚出师。我估计，人家还不敢把大活交给他干。你们谁能帮他，就帮他一把。有干不了的活计，就招呼他一声。让他给你们打打下手，跟你们去帮个忙啥的。钱多钱少，随你们的心意，给多，他多拿着；给少，他少拿着。只是，让他不要闲着，让更多的人，认识认识他。日后自立了，他不会忘记你们的！”
梦周的那些师兄们，听了老槐师父的话后，纷纷问梦周接到活了没有。如果没有，年后就去跟他们干。他们能保证梦周，一天到晚地有活干。钱呢！或多或少，总不会让梦周白干活。
梦周先谢了众多师兄的好意，挨个地敬了他们每人一杯酒后。他表示，年后一定少不得会去麻烦大家。只是让他的那些师兄们，到时候不要嫌弃他就行了。
因为，家里客人多，小唱和她的两个嫂子，一直在厨房里忙。只有上菜的时候，她才会到堂屋来一趟。每端上来一个菜，小唱就会一只手扶着梦周的肩膀，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把菜放在饭桌上。
老槐师父和他的那些徒弟们，以及小唱的两个哥哥，个个都喝得面红耳赤。堂屋里人声鼎沸，谁也听不清楚，都到底说了些什么。大家就那么兴奋地喊叫着，觥筹交错着。也往肚里猛灌着，那些粮食造的，能让人迷糊的液体。
小唱又一次上菜的时候，那只扶梦周肩膀的手，在梦周的肩膀上轻轻抓了一下。梦周随后跟着小唱，从堂屋里出来。到了厨房后，小唱递给他一个削好皮的酥梨。说，梦周的酒量不行，是喝不过那些人的。让梦周把酥梨吃了，就能跟他们抵挡一气了。
小唱的两个嫂子也在厨房，她们看到梦周后，问梦周平时有多大的酒量？说，有了她们小唱妹妹的这个酥梨，起码能再多喝半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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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周正要说自己的酒量不行，小唱在旁边岔开了话题。她问梦周年前接到活了没有，干得怎么样？年后，是真的打算，跟着他的那些师兄干吗？
梦周告诉小唱，他并没有跟师兄们干的意思。说，师兄们那些话，都是客气话，他当然没有当真。年后，梦周还是准备先做小板凳卖。然后，慢慢地继续增加其它家具的打造。他深信自己的活，一定能招揽到大活。
小唱笑说：“你可别忘了答应我的事，别到时候接的活多了，不能过来给我打嫁妆了。”
梦周让小唱只管放心。说，到时候，即使他接到的活再多，也要把他小唱姐的嫁妆打好。
小唱话中有话地说，只要梦周不把她忘记了就行。
小唱的嫂子笑着问小唱：“你不是不满意男方吗？还没给娘家人出多少力，怎么这会倒急着往外嫁了？”
小唱哀哀地叹气。说：“我马上就要成老妈子了，再不出嫁就成老姑娘种了。到时候，谁还会要我啊？！”
小唱的嫂子逗小唱说：“就俺家小唱这么俊的闺女！再老，也是万人争着上门求的，咱还怕没人要？”
小唱叹气说：“能吃锅头饭，别说过头话！不稀罕咱的人多得是。”
小唱的嫂子笑着说，娘家侄，放屁的人，打了姑娘骂到门！说：“不行！小唱，你才给娘家人出了几天力？不把你小侄子抱大，你不能离开贡梨园。你要是出嫁了，赶明在婆家受了气，别怪你娘家侄子不去给你出气！”
小唱说，受气也是她的命，她倒是想不受气呢！也有那样不受气的家，但，人家就是不肯娶她。
小唱嫂子笑说：“谁会不要俺家小唱？不要？别人不要，就让俺小唱嫁给梦周。”
小唱阴阳怪气地，赶紧用话去堵嫂子的嘴。说：“嫂子，你可别这么说，人家梦周是个诚实守信的，‘大——男人！’。人家喊我姐呢！说，弟弟是不能娶姐！”
小唱嫂子打断小唱的话，说：“又不是亲姐、亲弟弟的，都是八杆子打不着的亲戚，怕个啥？！”
小唱赞赏地望着嫂子，又回头来看梦周。见梦周尴尬地只顾低着头，在地上搓脚，脸色已经羞得通红。小唱嫂子似乎也明白了什么似的，也来看梦周。
梦周说了一句去堂屋看看，然后快速离开了厨房。但小唱嫂子随后时高时低抱怨小唱的声音，梦周还是听得一清二楚。小唱的嫂子责怪地问小唱：“你早干什么去了？他在这里学徒的时候，你怎么不跟他挑明？你怎么不让咱大大跟他说啊……”
也不知小唱，都对她的两个嫂子都说了什么。只听到她们，惋惜的咂嘴声音。说：“咱大大怎么能这样啊？他这是老脑筋！…。。”
梦周和他的那些师兄，从老槐师父家走的时候。除了梦周，剩下的人基本上全都喝醉了。他们个个血红的脸色，酒气熏天，走路也是脚底下拌蒜。他们互相吹着牛，仗义地让别人有空去自己家喝酒。
老槐师父早已喝醉，躺在堂屋自己的床上，呼呼地大睡了。对外界的任何事情，他都已经都不知道了。
小唱是个女孩子，不适合送大家。小唱的两个哥也都喝多了，他们抓住老槐师父那些徒弟们的手不撒开，说着让他们有空就来家喝酒的醉话。还是，梦周把小唱两个哥的手掰开，让他的那些师兄解脱，并一个个地把他们送出村外。
梦周送走他的最后一个师兄后，回到老槐师父的院子里。这时，小唱和她的两个嫂子，都站在院子里。梦周先向小唱的两个嫂子打招呼，说：“嫂子，我也该走了，你们招呼好两个哥哥多喝些水。” txt小说上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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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唱的两个嫂子，并没有回答梦周的话，而是直眼盯着梦周看。梦周不好意思地，朝她们笑了笑。然后，又说了一句：“嫂子我走了！”
这时，小唱的两个嫂子，却连声地问梦周，怎么不多住一天再走？
梦周说不能住，就要过年了，家里只有母亲一个人。
小唱的两个嫂子，也不知犯了什么邪。居然，同时说了一句，让梦周把他母亲接来，一起在贡梨园过年。还没等不知所措的梦周回答她们，她们好像也知道自己失言了。赶忙改嘴说，让梦周有空，带着他母亲一起来住两天。
梦周脸色通红地回答，说，自己家也离不开，没事没非的，老人出不了门。
小唱的两个嫂子，嬉笑着拉起小唱，往梦周身边推。用意味深长地口吻，和诡异的眼神，让小唱赶紧去送送梦周。
已经就要走到门口的梦周，急忙伸手拦住小唱。让小唱回屋，去招呼好老槐师父。梦周连连说不用！说，有他小唱姐的一个酥梨垫底，自己没喝多。让小唱当紧的，把师父招呼好，多给他点水喝。
小唱原本潮红带笑的脸，一下拉了下来。她甩掉梦周向她伸过来的那只手，语气生硬地让梦周只管回去。然后，头也不回地，独自往院子深处走了进去。
这年的春节，梦周和他的母亲，过得还是比较不错的。几斤牛羊肉，再配些辣萝卜和海带，让娘儿俩美美地吃了十几天。每到吃饭的时候，梦周就把自己碗里的牛羊肉，拨到他母亲的碗里。说海带有营养，自己就喜欢吃海带。
梦周的母亲，却又会把牛羊肉拨回梦周碗里。生气地说：“哪里见过这样的孩子？我这张嘴啥没吃过？！这是想早早地，把我的牙齿累掉。以后，再不让我捞到好吃的了？还是萝卜面糊，不咯牙，我还是喜欢吃萝卜。”
梦周皱着眉，生气地对娘说：“你就吃两块吧！你不吃、我不吃，早知道就不要往锅里放了，让它在外面臭了也是好的。”
梦周娘把牛羊肉拨拉到梦周碗里后，转过身去，说：“你不吃就倒掉，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别天天拿肉追我，把我追成个大胖子。到时候，连走路都走不动了，总不能让我想出个门，都要让人抬着、架着的？”
比起梦周家，保成家里今年真是过大年了。也是保成娶了乔姕，一家人高兴。还不到腊月二十，他们就蒸了满满的，一馍囤子白面馍。尤其是那几十个大馍，每个里边，都包了一把红枣。还在大馍的上头，用面捏成叶子状，上边再放上一颗大红枣。年前，在郭店的最后一个会上。老畦一下买了好几十斤的肉，装在化纤袋里。一路上扛回家的时候，把化纤袋都染红了。
从过了腊月二十，一直到正月十五。保成一家人，每天都一脸、一嘴的油腻。由于，吃了太多的油腻，保成娘的肚子盛不住，拉肚子就拉了十几天。
保妮小的时候，是得过黄病，这一气油腻吃下来，她差一点就犯了黄病。去玛憣那里，打了好几天的吊水，才算止住。
农村没有多少好玩的地方，也没有多少娱乐节目。保成不像梦周会手艺，能天天在家做小板凳和家具。年前年后没什么事干，村里很多人就聚在一起赌博，掷色子、甩扑克、打麻将，甚至还有玩曹州纸牌这老古董的。
有人问了，这陈梦集不过是个乡旮旯子。乡下人放开量地让他们赌，能赌多大？你可不要小看了乡下人，乡下人赌红了眼，是没有不敢下的赌注的。
保成成了参与赌博的一把好手，说他好手，不是说他是赌博高手。他赌博的技术一点都不高，只是他和别人不一样。赢钱的时候，保成就想把人家腰包里的钱赢完再走；输钱的时候，更是要把腰包里的钱输净。农村人说，他就是那种赢干输净的主。如果还过瘾，就是借钱也要接着再赌。再大的博，他都敢赌，再大的注，他都敢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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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还没过完，保成就把来年，准备盖房买砖的钱，输了个精光。看样子，年后，他不出去打工，是挣不回来买砖的钱了。保成输钱后，那是‘妗子、舅都不想，就想姥姥（捞捞）了。’没有本钱了怎么办？保成来到了梦周家里。梦周年前，是用了他家几根木料的。此时，保成想拿回去，用来给自己翻本。
但，现在的梦周家，除了成品小板凳，就是一些木料了。梦周根本拿不出，多少现钱来给保成，就劝他不要再赌了。不然，别看他家收麦的时候，地里见了不少粮食。根本经不住保成赌博，和他们一家人天天吃肉。从春天到割麦，还有四、五个月的时间，就怕他们借都不好借，要闹饥荒了。
人们都有个特点，老年人即使不过日子，他没有吃喝了，人家也会借给他些钱粮。人们相信老年人的孩子会认账，总算多少的有个指望。但，如果年轻人不过日子，人们借钱粮给他的时候，就要打个大大的问号了。他能不能还起？什么时候能还起？
保成被梦周说得不耐烦，板着脸说：“你不要教训我了！我现在等着用钱，看你能不能从哪里先借点。哪怕等我捞回了本，再借给你呢！”
梦周说他真的拿不出现钱来，如果保成真的等着用钱。那也得等年后，郭店的集市开了，会上有人了，他把小板凳和家具卖了，才能还给他。梦周说，春节都过几天了。他为了赶这批活，连送他母亲去县城马来家走亲戚，都还没来得及去。
梦周无奈地说：“俺娘念叨了好几次，说，越是亲的亲戚，越是要早一天走动。走动得晚了，要么不是好亲戚，要么就是心里不亲的亲戚。或者，是碍于面子，不得不走动的亲戚。”
保成见梦周真的拿不出钱来，叹声气，只好作罢。怏怏而回后，又去找别的办法了。
梦周没有那么早，和娘去县城马来家，也不只是为了日夜赶活。这几天，大家都在走亲戚，没有谁家的自行车是闲着的。县城毕竟不是三步远、两步近，他怎么能让母亲走着去呢？梦周是想等谁家的自行车得闲了。然后，才能去张嘴借来，驮母亲去他的表舅马来家。
日子过得真快，转眼就到了正月初八。梦周看到小鸽家的自行车，终于闲下来了，就张嘴向小鸽借了过来。这天的一大早，梦周就驮着母亲去了县城的表舅家。
到了县城后，梦周不想看到表舅家，那个看不起人的燕燕。就找借口对母亲说，他想去新华书店买本木工用的书。然后，他再去县城的附近，找个同学玩。他就不和母亲一起，去表舅马来家了。说，等母亲吃过饭后，他在县新华书店门口等母亲。
在距离马来家不远的地方，梦周让母亲下了自行车。他去了新华书店，母亲只好一个人去了表舅马来家。
进了新华书店后，梦周习惯性地，先来到那些摆放学校用的教科书，以及参考资料的地方。看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书籍，他真的想上去再翻一翻。当他把手伸向那些书籍的时候，他发现他的手是颤抖的。颤抖得几乎不能自已，他的眼睛也模糊了。他知道，自己今生是不大可能，再去学那里边的东西了。那些，能左右一个人命运的教材，也许真的就永远与他诀别了。
梦周急速离开了，那些让他伤感的书架，径直走到了摆放木工实用技术的书籍旁。他看到了小唱给他买的那本书，这里还摆放着其它木工用的书籍。梦周翻了翻，里边的家具样式，都还没有小唱给他买的，那本工具书里的样式显得新颖。
正当梦周在翻看书籍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梦周哥。
梦周扭头看时，原来是，表舅马来家的儿子人可和女儿燕燕。他们是专门来新华书店找梦周的，在梦周娘去到马来家后。马来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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