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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河(沉梦集)-第3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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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梦周在翻看书籍的时候，突然听到身后，有人喊他梦周哥。
梦周扭头看时，原来是，表舅马来家的儿子人可和女儿燕燕。他们是专门来新华书店找梦周的，在梦周娘去到马来家后。马来问她是怎么来的县城，梦周娘说是梦周用自行车，驮着她来的。马来问她梦周现在在哪里，怎么不到家里来。梦周娘告诉他，说，梦周去新华书店买书去了，一会可能还要去同学家。 电子书 分享网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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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来是知道梦周心思的，自从他小时候和燕燕争连环画看，没争到。还被燕燕说了句老土后，梦周就不怎么进他的门了。即使受他母亲差遣，送些乡下新收成的东西。那也是进门后，倒下东西就走。能不进门，他就连门也不进。无奈进了他的门，也是低着头谁都不敢看，一句话也不说。
了解了梦周的这个心思后，马来猜测，梦周一准没有去他的什么同学家。肯定是在新华书店忍着饥饿，等他娘呢。然后，等他母亲吃过饭后，两个人再一起回家。
马来就让儿子人可和女儿燕燕，一起来找梦周。他带着怒气地，让他们告诉梦周，如果今天不来他家吃饭，以后就永远不要来了。让人可和燕燕，就是拉，也要把梦周拉家里来。
果然，梦周看到人可和燕燕后。问他们怎么来了？燕燕一直在远处看着，没有近到梦周跟前。人可过来拉住梦周的胳膊说：“快点跟我回家吃饭，我爸爸知道你在这里。他说，你如果不去家吃饭，他要过来揍你呢？！”
梦周边从新华书店出来，边向人可辩解。说，自己马上就要去同学家了，同学家里做着他的饭呢。人可不管这些，问哪是梦周的自行车。跟寻着梦周的目光，看到梦周的自行车后，人可推起了梦周的自行车就跑。
梦周在后面追了十几米，见小表妹燕燕，在自己的身后不紧不慢地跟着自己。梦周慢下了脚步，等着燕燕一起走。燕燕现在已经是个大姑娘了，可能是遗传学的原理，老大的个子一般都要比老二的身材矮些。
人可比燕燕小两岁，他的身材比梦周还高。当然了，县城里的孩子，平时这肉、那肉的没断过。吃得好不说，还要用牛奶、奶粉加餐。他们不长个子谁长个子啊？但，燕燕却不同，她是家里的老大，身高还没长到一米六，就说什么也不再长了。她把更多的能量，转化为了脂肪，身材也就往横里长了过去。不过，燕燕和小时候一样，白白胖胖地并不怎么难看。相反，她还是有几分可爱的。
但，燕燕对梦周依然热情不高。虽然不像小时候，努着鼻子嫌弃梦周穿的破烂。她的眼神里，还是对梦周有一种挑剔的意味。梦周和她保持着两、三米的距离，一起往她家里走着，心里却不知道该跟她说些什么。好在燕燕也没有多少话要跟梦周说，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地，往她家里走。直到就要进门的时候，燕燕才超过梦周，跑到前面把门打开，自己先跑进了院子，并回了自己的房间。
马来看到梦周进门后，把他喊到自己身边。唬着脸数落梦周，说，梦周这么大了，怎么还不懂事，怎么还不知道和人亲？
他斥责梦周，问梦周在这个世界上，有多少家亲戚？怎么就不知珍惜现有的亲情？说，人活一世，看起来有几十、上百年。其实，那也就是眨巴眼的功夫。等过了这几十年，再想起亲人来，亲人都已不在了。谁也不能把亲人从坟墓里拉出来，跟他说，自己现在想他了，有吃的了，给他一口吃；有钱了，给他一些花。
马来说，无论你日后多么伟大，多么了不起，多么高人一等。你黄土下的亲人，都不可能重生，都不可能享受你所拥有的一切。到时候，你只能对他们落个空念想。这个世界上，什么是悲惨？不是人痛苦地死去了才悲惨。悲惨，是对活着人的惩罚，是让活着的人，亲眼目睹悲惨的过程，让活着的人心灵震撼、触目惊心、良心自责，是让活着的人欲哭无泪，欲报无门。
马来让梦周，现在，不论自己是穷、是有，都一定要珍惜现有的亲情。能多见一面的，就多见一面；能说几句贴心话的，就说几句贴心话；能给对方多大的亲情，就让对方感觉到多大的亲切。
马来的媳妇，梦周喊姨姨的，也过来数落梦周。她问梦周，是不是谁对他照顾不周？说：“看你弟弟人可，和你燕燕妹妹多喜欢你！特别是人可，他心里可佩服梦周了。说，他要是能有梦周学习一半好，他也不会总是挨老师批评了。”
梦周的姨姨问梦周：“你现在应该是读高三了吧？怎么样？第一年能不能走个好的本科？只有读书，你才能走出去，才能离开那个乡旮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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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周的姨姨，看到梦周脸色通红地一下低下了头。她不解地问梦周，是怎么回事？说一年走不了，就再复习一年。她见梦周仍然不说话，就又转向梦周娘，问梦周娘到底怎么了，梦周上学遇到什么问题了？
梦周娘这才无奈地告诉了她，梦周已经不上学一个学期了。并把梦周现在学了木工的事，告诉了马来和梦周的姨姨。气得马来和梦周的姨姨，在地上直跺脚。他们指着梦周娘和梦周的额头，骂他们糊涂。气急败坏地说落梦周娘，问她有困难了，怎么不到他家里来说一声？用了个成语，说，梦周娘这是饮鸩止渴。
马来两口子命令梦周娘，让梦周立即回到学校里去读书。以后，无论家里有多少困难，他们两口子都包完了。要梦周娘，无论是吃的、喝的、用的，没有什么，就到他们家来拿什么。无论如何，也要让梦周考上大学。
梦周的姨姨说：“梦周如果不是这块料，我和老马也就不操这个闲心了。他是那么好的一块读书材料，你怎么能让他一辈子，憋死在那乡旮旯子里？”
马来两口子，说得情真意切，他们一天也不想让梦周再耽误下去了。但，这时候的梦周，似乎已经没有了当初读书的热情。还在学校的时候，他就发现，现在课本上的知识，他不会的越来越多了。无论他多么努力，总是达不到他初中时，对各种题目一看就会，学会就不能忘记的水准。那时候，只要他不粗心，他基本上都是考满分。但，现在到了高中，尽管他很刻苦、很努力，平均也只能考个七十多、八十分的样子。
梦周告诉马来和他的姨姨，说，自己不想再回到学校去了。现在，他对木工很感兴趣，收入也还可以。如果，回学校读书，那也要等他把家里的帐还完了。然后，再给母亲盖上一口瓦房。只有，没有了这些后顾之忧之，他才能不甘心自己，一辈子做木工，更不会甘心，自己永远憋在农村。
马来两口子虽然非常生气、非常遗憾，却也只好无奈地叹气。说：“这孩子算是给耽误了！”
梦周安慰他们。说：“现在，人家都夸我的活干得好。舅、姨姨，您家有没有什么木工活要干的？您们看看我的手艺，如果不行，没有发展前途。我就还回学校读书去，您看行不行？”
马来说：“看什么看？如果让我说，不用看，你做的活就不行！趁现在落下得不多，你还是乖乖地，给我回学校里读书去。”
梦周的姨姨说：“老马，你也别那么肯定。看样子，我们一时半会儿是劝不回梦周。现在，即使他嘴上答应了，心里也不会按我们说的去做。我倒要看看他做的活怎么样，以后，看能不能给他想个什么出路来。”
马来家现有不少的松木木料，那是梦周的姨姨，准备做书橱用的。她家里的书特别多，地上、床下，几乎到处都是书。而，她的书橱却很少，只有一、两个，并且都是老样式的。梦周和他的姨姨约定，等出了正月，天气稍微暖和了些，能活动开手脚了，他就来为她做书橱。
佰能家的这个年，过得真是没滋没味。村里人似乎都没听到他家，放鞭炮的声音，也没怎么见他家有人出来。一直到正月十四、五，大家才看到瓢书记的人影子。事情到了跟前，孬是孬不掉了，只有硬着头皮往下办。
瓢书记招呼来小鸽和杂子，让他们帮着买菜、请大厨、请响器班子。他们家的亲戚不要再专门通知了，春节互相来往的时候，都已经知道佰能正月十六结婚了。
人说‘八月十五云遮月，正月十五雪打灯。’ 因为，年前的八月十五下了一场小雨，正月十五这天，真的就下了一场大雪。不知道，这是对佰能一种什么样的暗示。反正，佰能的心情比天气还坏。就跟瓢书记，当年做大队书记的时候一样，谁也看不到他的笑脸了，谁也不知道，他现在心里在想些什么。
梦周和保成，还有放了假的小兵、小军。十五这天，都来到佰能家，帮他在院子里搭上了篷布。然后，帮着佰能家收拾一些杂活，拉桌子，拉板凳，刷刷瓷器什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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梦周问小兵的成绩怎么样，平均成绩能不能达到八十分。
小兵却诧异地盯着梦周，说：“八十分？我三门功课能考八十分就不错了。”
梦周愣了，盯着小兵问：“你在初中的成绩不是挺好的吗，怎么退步这么厉害？”
小兵却说，他现在的成绩也不太差，在班级里排名还是中上游的呢。小兵说，他这么下去，考本科一点希望也没有。但，如果再复习一年，也许能走个大专什么的。
梦周摇头，说，小兵这样的成绩，就是这复习两年、三年，也不一定能考上大专。但，小兵却很自信。说，现在各个高校，都在扩招，一般以上成绩的，都应该有机会考上大专。
保成过来插话，说年前他和梦周在郭店会上，见到小兵的对象金枝了。小兵见说到金枝，露出极高的兴趣。他转向保成，嬉笑着问他，见金枝在郭店会上都买什么了，跟金枝说话了没有，金枝都和谁一起去的郭店？
保成告诉小兵，说金枝和晓彤买了梦周四个小板凳。小兵关切地问，晓彤跟梦周和保成说话了没有，都说了些啥？保成告诉小兵，他倒是和晓彤、金枝都说话了。梦周当时吓跑了，没敢和金枝、晓彤碰面。
保成问小兵，今年去没去金枝家，给老岳父拜年。小兵说去是去了，但，就看到金枝一眼。她也是害羞，不知跑哪里和晓彤玩了。还是小兵从金枝家出来的时候，金枝站在人群里偷看他。而晓彤她们，却故意开她玩笑，把她从人群里推出来，让她去送送小兵。
金枝羞红着脸，在人群里就说了一句话，‘你走了——’。然后，她便双手捂着脸，往人群深处扎。任她的那帮姐妹再怎么拉、拽，她就是不往前来了。
小兵说，他已经走出去很远了，还听到晓彤她们，开金枝的玩笑。说，‘金枝，还不快去送送你的那位，就不怕他以后考上大学，不要你了？’
小兵说起这些，一脸的小农意识，甚至有点眉飞色舞的味道。看得出，他对金枝很有信心，也很满意和金枝的这门亲事。
小军却和小兵不一样，梦周问他在学校谈恋爱了没有。小军倒是老实地说，他在学校没有谈恋爱。不过，看他欲言又止，神神秘秘的样子。梦周认为，小军心里肯定有什么碍口的事，不能说出来。这时，佰能郁郁寡欢地，来到梦周等人的身边，梦周才没有深问小军。
佰能来到梦周等人的身边后，长长地叹了口气，说：“你们说，我这还有什么补救的法子吗？难道，我真的就得跟黄敏兰过一辈子？！”
保成有些忍耐不住地笑说，谁还能有啥补救法子？等明天喇叭一响，黄敏兰进了门，你们拜了天地。小日子，不过也得就这么凑合着过。再说了，那黄敏兰也不是多么丑陋，脸盘、模样也还说得过去。保成说，佰能还不如，就这么捏着鼻子灌盐水，和黄敏兰勉强过！
佰能嘴里苦得直想往外吐，他哀哀地说：“我这是哪辈子没行好！那么多漂亮的大闺女，我都没愿意。最后，居然被一个弓腰驼背的黄敏兰给讹上了！”
保成嘴里没说，心里却在幸灾乐祸地嘲笑佰能。因为，保成脸背着佰能，朝梦周诡秘地笑了笑。他在无声地对梦周说，还问哪辈子没行好？佰能和瓢书记就是这辈子没行好，才落的这个下场。
但，保成没有看到梦周，有一点附和他的意思。才又转变了自己的想法，反过来安慰佰能。让佰能不要沮丧，没听人说‘丑是千人母，俊是万人妻’吗？说，那些电影女明星，个个都是漂亮的。但，真的娶个那样的媳妇，谁能放心啊？不要说别的，光绿帽子就能压垮一个大男人。
保成打了个不雅的比喻，说，如果把那些和电影女明星，发生过关系人的人鞭，都给割下来。哪个女电影明星的家门口，都要用十轮大卡车往外拉。你做新郎只有一回，她却要天天做别人的新娘。保成让佰能自己去想一想，天天喝其他男人剩下的刷锅水，那是什么滋味？
最后，由于佰能紧咬着牙齿，颌骨把他的腮帮子，也撑得高高地鼓了起来。佰能在做这个表情的时候，特别像瓢书记当年吓唬生产队里老百姓的表情。佰能狠狠地吐了口浓痰，说，让黄敏兰给他等着，就是进了他的门，也别想有好日子过。他一天至少也要捶黄敏兰一顿，啥时候打得她不愿意过了，自己离开陈梦集，他佰能啥时候跟黄敏兰算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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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瓢做书记的时候，无论村民们给他家干了什么活，都得干完就走，凉水也不能在他家喝一口。现在，瓢书记还算不错，比那时候大方多了，他没让大家白帮忙。傍黑的时候，他把现成的熟菜切了些，弄上几个盘子。还拿出了一桶酒头，让大家喝。
因为杂子也在，梦周心里有些别扭。无论瓢书记和佰能怎么挽留，他也不愿意留下。回去的路上，梦周碰到一群嬉闹、打灯笼玩的小孩。他们在天真无邪地，互相撞着灯笼。直到有人的灯笼被撞坏，蜡烛把灯笼燃烧了，才会作罢。
被撞坏了灯笼的，则要追着没被撞坏的，说人家灯笼下边有蝎子。打灯笼的小孩不明就里，急忙扬起灯笼往下看。这一扬，灯笼里边正燃烧的蜡烛就歪了。小孩顾得了下边，顾不了上边，灯笼被火烧去半个还不知道。使坏的孩子，直到看见人家的灯笼着火了，才会嬉笑着跑开。
灯笼本是一火花，今年烧了明年扎。男孩子们不心疼自己的灯笼，更不心疼别人的。如果到了要睡觉的时候，谁的灯笼还没被烧毁，男孩子们会看不起地追着他唱：仨钱买根狗屌蜡，挑到外头挑到家……
唯一例外的，是谷穗领着的灵灵、秀秀，和她怀里抱着的帆帆。虽然灵灵、秀秀和帆帆，都打着灯笼。但，因为她们是女孩子，使坏的男孩子就不好去和她们撞。即使有小孩子过来逗她们玩，说她们的灯笼底下有蝎子。但，有谷穗在旁边提醒，不让她们往灯笼下看，她们的灯笼就不容易烧坏。所以，灵灵、秀秀和帆帆的灯笼，每年过了正月十五都还跟新的一样。她们家门后，有时候挂着的，是几年前她们打过的灯笼。
帆帆看到梦周，伸手让梦周抱她。梦周接过帆帆后，逗灵灵。说灵灵的灯笼还是去年的那一个，如果今年不烧了，下一年还要打它。灵灵拉开架势，摇着灯笼就要和秀秀的撞，但秀秀不和她撞，躲开了。灵灵又要来撞帆帆的，帆帆不懂事，也伸了灯笼要和灵灵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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