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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河(沉梦集)-第4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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邮递员把录取通知书递给梦周后，说：“以后，你就吃商品粮了，就能当官了。”
梦周对邮递员连连地说了好几句谢谢的话，在众人的瞩目和声援下，梦周小心翼翼地打开了邮件的封面。从里边取出正式的通知书，和学校寄来的新生入学细则、注意事项、户口迁移证和所需带的证明材料等。
梦周也真的终于可以走出陈梦集，去外面闯荡一番了。
在经历了一上午的激动，和人来人往后。梦周兴奋异常的心里，也终于平静了下来。
梦周突然想到，他没有看到小鸽和谷穗。小鸽去郭店开会去了，他没有放弃做大队书记，就这么到处打听，能给谷穗治病的各种偏方、单方。只要能听到一点毛毛樱樱，他都不会心疼自己的力气，三百、五百里远的，他就带着谷穗坐车去。近的三十、五十里的，他就骑着自行车驮着谷穗去。
直到如今，小鸽依然没有帮谷穗看好病。今天，小鸽的会又一直开到中午。他没有敢在郭店和朋友一起吃饭，中午的时候，小鸽才回到家。
这个刚一到家，梦周就拿着通知书让他看去了。小鸽很替梦周高兴，他今天也从郭店买来了一些熟菜。小鸽要给梦周庆祝一下，一会的功夫，熟菜就摆上了小鸽家堂屋的小饭桌上。
一年多来，梦周还是第一次来到小鸽的堂屋里。他家的堂屋，被谷穗用棉被遮挡得更加严实了。大白天里，进到他的堂屋里也要拉开电灯，才能看到里边的一切。
谷穗听见是梦周来了，才不得不从里间里出来。她脸色煞白，眯缝着眼，看了一下电灯，又不满地看了一眼小鸽。
小鸽向她解释说：“咱梦周兄弟考上大学了，俺弟兄俩在咱家喝一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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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鸽向她解释说：“咱梦周兄弟考上大学了，俺弟兄俩在咱家喝一杯。”
谷穗那煞白的脸，扭向了梦周，朝梦周挤出了一丝，让人看了特别难受的笑。
梦周心疼地对小鸽说：“嫂子的病，你还得想办法给她看。灵灵她们都还小，连做饭还不怎么会，她们都代替不了嫂子。”
小鸽叹气说：“南里、北里，无论多远、多近！只要我听到一点，能治你嫂子病的毛毛樱樱，今天听说的，我明天都会带着她去。大医院也好，小郎中也罢，就是那卖野药、假药的，我都带着她经验了。那么多人，就没有一个能知道，你嫂子到底得的什么病，能用什么法子治好？！”
梦周转向谷穗，问她说：“嫂子，咱这日子不像以前吃不上、穿不上的时候了。有了这机、那机，种地都不受罪了。你看谁家的日子，不都是越来越好过了？！灵灵也能帮你做饭了，眼看着你的罪也就快受到家了，还能用几年，就该到你享福的时候了。你应该高兴才是，怎么心里能又犯了病呢？！”
谷穗讪讪笑了一下，哀哀地说：“兄弟，我是个苦命人，也没有那个福，我等不到享福的那一天。你考上大学了，以后，灵灵、秀秀和帆帆她们，有你这样一个干大事的好叔叔，也就都有了依靠，我也放得下心了。”
一旁的小鸽，无奈地对梦周说：“看见没有？她一天到晚，满脑子里都是就这么胡思乱想着。要说是不耽误吃，喝也不耽误喝。但，一个大活人，谁家不是往好了过，谁家不是想好了过？怎么能不往好处想呢？！她总说自己不能等到，享灵灵她姊妹三个的福了。”
小鸽转向谷穗，让她不比别人，就看梦周兄弟。说，从梦周小的时候，他就佩服梦周，就觉得梦周和别人不一样。再苦、再难，人家咬着牙，挺起腰板都得走。一看，这条路走不通，实在不能走了。脑子转个圈，换个法儿，再走另一条路。说不定就走顺了，人家梦周这不是走得更好了吗？！
谷穗唉声叹气，也不抬头看任何人，很沮丧地就冒出半句：“跟梦周比啊？！”
再往下，谷穗就不说了。但，她所表现出来的意思，还是顺着她自己的思路想的。在这十里八里，谁能跟梦周比？不敢说他是最聪明的。但，肯定敢说，这一带和他年龄差不多的男孩子。谁也没有他，有股那不服输的韧性。
看来，梦周也不能劝好谷穗了。吃过饭后，梦周站起身来，向谷穗和小鸽道了谢。准备回家的时候，谷穗也站了起来。这次，她总算说了句囫囵话。就在梦周要出门的时候，谷穗说：“梦周兄弟，以后，灵灵她姊妹三个，你和俺婶子，能多照顾点，就多照顾一点。等她们长大了，让她们疼你、疼俺婶子……”
谷穗似乎有很多话，要跟梦周说。但，梦周由于喝了点酒，急于回家休息，没有等她把话说完。谷穗也没有从那漆黑的堂屋里，跟着梦周和小鸽一起出来。
陈梦集村还有一个，和梦周一起参加高考的人。他就是小军，经过三年不懈的努力，小军也达到了大专的录取分数线。
小军的家人，为自己家也能出来一个，终于可以吃商品粮的人，而高兴地不得了。小军也跟夸官晾职似的，被自己家的亲戚，来来回回地请吃着。
梦周在接到录取通知书后，也去了老槐师父家。老槐师父家也安装了程控电话，一个电话拨过去正是小唱接的。老槐师父告诉小唱，说梦周考上大学了。电话那边的小唱，显得很是激动，惊奇地连连问父亲，是不是真的。
老槐师父谷穗小唱，梦周拿着录取通知书，向自己报喜来了。现在，他就在自己家中。
电话那边的小唱，急急忙忙地，让父亲中午一定留住梦周。她现在就去买菜，中午给梦周庆祝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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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槐师父故意对着电话逗小唱，说：“不行呢，梦周要走，我留不住。”
这下可把小唱急坏了，她在电话中，声音都变了。要父亲把电话交给梦周，她要亲自跟梦周讲话。
梦周接过电话，对电话那边的小唱，笑说：“唱姐，俺师父和你开玩笑呢！今天上午，师父就是撵，我也不走。好久没吃俺师父家的馍了，今天不吃了俺师父家的馍，我就不会走。”
小唱在电话那边真是惊喜，她一连串地问梦周，是不是真的考上大学了？考到哪里了？毕业后，会不会当官？能当多大的官？到时候，她这个姐姐可就能跟着沾光了。
小唱让梦周等她一会，说：“我和你姐夫，先去买些好吃的。你的小外甥，还没见过他的大学生舅舅呢！我们带着孩子，一起去贡梨园。”
小唱现在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小的是个男孩，还在怀里抱着。
梦周听到小唱来的声音后，急忙迎了出去。接过小唱的孩子，在嘴上亲了亲。
小唱掩饰不住自己的高兴，一边把孩子递给梦周，一边对孩子说：“小舅舅考上大学了，快让小舅舅抱抱。”
小唱来到后，就一直在厨房忙活。但她又是兴奋的，就一边做饭，一边对梦周问这问那。她问梦周大学的在哪里上；是不是北京；能不能经常见到邓小平；毕业后会不会坐小包车；他会当多大的官；有没有挎着盒子枪、开着小包车的跟班人？
梦周抱着小唱的孩子，就不得不站在厨房门口，一点点地跟小唱解释。说自己只是考上的大学，不是过去那拉魂腔戏班子，唱戏上唱的，中了皇榜。他最多只能算是中了个举人，其实，也根本算不上举人。过去的举人，是不用耕地的。中了举便可以享受了皇家的俸禄，在家里竖起一棵旗杆，专心读书做学问。如果，碰上国家急需，也可以放给个小官当当。
梦周考上的大学，也不在北京，而是在石家庄。他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生，根本不可能见到国家高级领导人。
现在，随着国家需要提高国民素质，大学不断地在扩招，国家也已经不包分配工作了。毕业后还要自己找工作，找到什么单位，那就要看自己的能力。能不给别人跟班，就算不错的了。退一步说，就是给别人跟班，也算是有了碗饭吃。
虽然有些失望，但小唱也坚信，无论怎么说，梦周都是这一带仅有的大学生。以后，他肯定不用天天在庄稼地里，一个汗珠子摔八瓣了，他肯定会出人头地的。
小唱的生活还算美满，丈夫老实也勤快，没多少言语，更没有什么邪撇子事。他对小唱也很好，两口子都是过日子的人。又儿女双全，家里也越来越殷实，三轮车、四轮车都操办齐了。前不久，花了好几千块钱，新买了十八吋的大彩电。家里天天都有一帮人，早早地吃了晚饭，坐在他们家等着看电视。
梦周从老槐师父家回来后，又去了表舅马来家。
表舅马来和梦周的姨姨，已经知道梦周被大学录取了。为了给梦周庆贺，马来一家人，没有在家里请梦周，而是去饭店安排了一桌酒菜。
梦周的小表妹燕燕，也终于对梦周露出了，她那灿烂的笑容。燕燕也不再避讳和梦周，在一个桌子上吃饭了。甚至，她也愿意和梦周坐挨边了。
梦周被表舅一家人称赞着，也宠爱着。他们毫不吝啬地，为梦周要了一桌的好吃的饭菜。梦周的姨姨一再地催促多吃，并不停地为梦周夹菜。她也不忘记现场施教，让人可多向梦周学着点。说，人可能赶上梦周的一半，她就是死也瞑目了。
吃饭的中间，梦周去了一趟洗手间。真是巧，顶头就碰到了曼曼。曼曼是饭店的常客，不足为奇。但，能在这里碰到梦周，她就稀奇了。
曼曼今天是和梅真武的几个朋友一起来的，他们坐在饭店最好的包间里。
曼曼惊奇地问梦周，和谁一起来的，怎么也学会进大饭店了。梦周说自己考上了大学，表舅一家人高兴，给他在这里庆贺一下。 。 想看书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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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曼更是欣喜，问梦周考上那所学校了，在什么地方上学？梦周一一回答了她。曼曼要梦周下午不要走，说，一会她邀来佰巧，晚上也给梦周庆贺一下。
梦周说自己一定要回家，拒绝了曼曼。
曼曼让梦周去和梅真武见个面，梦周说自己怕见当官的，见了当官的就腿肚子发麻，也拒绝了。曼曼有些失落，犹犹豫豫地，准备回她和梅真武等人的包间。
梦周洗过手后，刚要走回他表舅一家人，吃饭的房间里去。却发现曼曼并没有走，而是站在原地，看着他洗手。梦周洗完手后，问曼曼怎么不去吃饭。曼曼说她想跟着梦周，见一梦周的表舅，给他敬个酒。
这次，轮到梦周犹豫了，他不知道怎么向表舅一家人介绍曼曼。曼曼却很大方地，推着梦周，来到了他们吃饭的房间里。
马来一家人，看到和梦周一起进来了个陌生人。他们都睁大眼，盯着曼曼这个不速之客看。还没等梦周介绍，曼曼先就走到饭桌旁，自我介绍了起来。
曼曼先握了一下梦周姨姨的手，说：“我叫曼曼，和梦周是一个村的，我们起小在一起长大。在大厅里碰到梦周，才听说他考上大学了。我借花献佛，来祝贺一下。”
梦周的表舅马来急忙招呼曼曼坐下，让服务员给上套餐具。曼曼急忙制止，说不用，她坐一下就得走。
梦周向表舅一家人介绍说：“曼曼是副县长梅真武的夫人。”
正当表舅马来一家，惊诧曼曼身份的时候。曼曼却很生气地冲梦周剜了一眼，看得出，她十分讨厌梦周这么介绍她。她故技重施地一下踩在梦周脚上，梦周急忙抽回了自己的脚。
曼曼让梦周给她介绍一下，他表舅马来一家人的情况。梦周用掌心指向表舅马来，说：“这是我表舅马来。”
曼曼站起来，示意马来倒上酒，说要敬马来一个酒。不想，曼曼张嘴就说：“表舅，我敬你一个酒。”
马来不知道曼曼和梦周是什么辈份，以为他们两个本来就是兄妹相称。见副县长夫人给他敬酒，高高兴兴地一仰脖就喝了下去。
梦周吃惊地望着曼曼，曼曼却不看他，而是转向了梦周的姨姨。说：“这位就是表妗子了？来！我敬你一个。”
梦周又跟燕燕和人可象征性地举了举杯。一圈过后，曼曼却没有走的意思，而是在那里夸起了梦周。说：“打小，我就佩服梦周哥，他人老实却聪明；人长得好，却不风流，他的优点实在是太多了。真叫我说，我还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就在曼曼说得起劲的时候，服务员来到了房间里，趴在曼曼的耳边说：“梅县长让你回去呢！”
曼曼抱歉地朝梦周表舅一家笑笑，说：“我那边客人都来齐了，我得去招呼一下。”
曼曼走后，她也成了梦周表舅一家人议论的话题。说她这么年轻，怎么就嫁给了，就快是老头子的梅真武了。讨论她能不能和梅真武过一辈子，外面有没有野男人……
梦周听不下去，就打断了表舅和姨姨的话题。说：“咱都别说了！论辈份，曼曼叫我叔呢。”
马来不解地盯着梦周，问：“曼曼刚才不是喊你哥的吗？她敬酒的时候，还跟着你叫我表舅，叫你姨姨表妗子的吗？”
梦周认为，也许是曼曼在外边接触的人多。她年龄小，人家喊她县长夫人，或嫂子，她不适应。就改和人家兄妹，或者姐妹相称，她见到的人，一般又都比她大。所以，见到谁她不是喊大哥，就是喊大姐。曼曼今天可能是，一时没有改过嘴来，叫错了。
梦周说：“曼曼不是贪图梅真武的地位和财富，她姐姐舒舒死了。她和她的家人，是怕梅真武和别的女人结婚了。以后，对她姐姐撇下的孩子不好。他们不想孩子遭罪，才走了这一步。”
就在梦周和表舅一家人吃好饭，准备结束的时候。曼曼和梅真武端着酒杯，一起来到了他们的这个房间。梅真武进门就说，他来给大学生敬个酒。
梦周和他表舅一家人，都受宠若惊地急忙站了起来。虔诚地恭迎，这位在县里举足轻重的大人物。不知梅真武是见过梦周一面，还是曼曼一再提醒过他，也许是别的什么原因，梅真武对梦周印象特别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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梅真武先走到梦周身边，让梦周端起喝茶的杯子，把里边的茶水倒掉。他亲自给梦周斟了满满的一杯酒，说：“这是曼曼的娘家人，又是大学生。我得真心地，给梦周倒个满酒。”
梅真武也给自己倒了个满杯，曼曼急忙制止他，说：“血压那么高，喝这么多，你不要命了？”
梅真武躲闪着曼曼，说：“你也不看看是和谁喝酒？人家梦周考上大学了，我就是再不能喝，今天也得陪他喝一杯。”
梅真武和梦周喝了一杯后，又和马来夫妇象征性地喝了一点。他也没有坐下，就站在旁边，与梦周握着手说：“上大学好啊，以后的机会就多了。暑假开学后，我就送曼曼去廊坊的一所师范学校去读书。一，没有文化确实不行；二，她的身份和户口，到现在都不能解决。再就是，现在有这个机会，我的同学刚刚又高升了。现在是那里主要管事的，我一点后顾之忧都没有了。”
曼曼向大家解释说：“老梅的同学是个女的，现在当校长了。”
梅真武对梦周说，石家庄离廊坊不远。以后，让他们多互相照应，他也会随时把生活费，给曼曼打过去的。梅真武让梦周走的时候，到他家里拐一下。他派小车送曼曼去廊坊，顺带捎着梦周，他们的车中途路过石家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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