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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受封疆 (修改版)-第3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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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语未落鞭声已至,腰带被韩朗挥动,三尺软绸就好比百炼金钢,“唰”一声就撕下他脸上一条皮肉。                                                                         
  华容不动,眼皮瞬也不瞬,继续摇他的扇子。                                 
  腰带于是一次又一次横落,依次扫遍他全身,顷刻间皮开肉绽。                 
  韩朗气喘吁吁,爬上床来,一只手卡住他伤口,指甲一寸寸刺进他皮肉,身下也逐渐昂扬,将他牢牢顶上了床板。                                                             
  华容还是不动,淡淡:“王爷要做请抓紧,错过了这次,下次就很难再有机会。”
  这一次韩朗听出他话里有话,停住了动作,一顿:“你刚才说什么,什么意思?”
  “我让王爷抓紧,因为我还有事,以后就不能给王爷取乐了。”                 
  “什么事?”                                                             
  “我和人有约。”                                 
  “和谁?你别告诉我是林落音。”                                 
  “我和阎王老爷有约,日子就在今天。”                                 
  “你放屁!”                                                             
  “我没放屁。王爷可能不知道,我家往上数,八代都是行医。”                 
  韩朗不说话了,呆住愣住傻住彻底定住。                                 
  华容也不再摇扇,伸出一只手指,抹干净落入右眼的鲜血,很是体贴地一笑:“太傅,宣御医吧,您若说不出话,我帮您喊。”                                 
                                                                           
  ※※※※※※※※※※                                 
                                                                           
  御医会诊完毕,被韩朗当场踢死一只,其余的好容易保住命,集体爬行,后退着出了悠哉殿。
  韩朗立在那张大床之前,觉得脊背发凉,有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说话也不禁颤抖:“他们说什么,什么叫做五脏郁结沉疴难治,放屁,全都他妈放屁!”                         
  “五脏郁结沉疴难治,意思很简单,就是我是被憋死的,一日日的忍,现在终于挨不住,要去会阎王老子。”                                                                 
  “你放屁!”                                                             
  “我才高八斗的王爷,除了放屁您就没别的词了么?”华容笑,身子下沉,这一笑好不恶毒:“当然,您的确没曾想到,一只百虐成钢的受居然也会死,居然不会万年永在地让您虐下去。”
  韩朗失语,胸腔里血气翻腾,要紧握拳头才能立住。                           
  华容则是施施然打开了他的折扇。                                 
  “灭我全门的时候,王爷没想到,这血海深仇会让我日夜难安,此后终生气血难平。”
  “将我手脚打断然后强要的时候,王爷没想到,断骨对锉,将为我此生埋下隐疾。”
  “一根绳子将我小指吊断的时候,王爷也没想到,我如何能够忍住不叫,那一口强忍的气力,足够让我折寿十年。”                                 
                                                                   
                                                                   
  “当然这一切王爷不会知道。”说到最后华容轻声,朝韩朗半眯起眼:“这是王爷的风雅与趣味,是被王爷顾念必须付出的代价。”                                 
  “我不是抱怨,只是抱歉,抱歉此生气力有限,当不起王爷如此大爱。”
  这一句时他眼神已经衰败,空蒙蒙的,但那讥诮却仍是坚硬,半分也不肯妥协。
  韩朗咬了咬牙,一口腥甜在唇齿打转,终于在床前半跪,握拳:“你不会死,这里是皇宫,有的是千年人参万年龟,就是死树也能补到开花。”                                 
  华容又笑:“那很好,王爷不妨试试。”                                 
  韩朗垂头,气力被他语气里的坚定抽光,将额慢慢顶上床角:“你是什么时候知道自己不成了,是不是早就知道。”                                 
  “也不算早,大约一年前吧。”                                 
  “死撑不说,就是为了今天这一场无可挽回?”                               
  “是。”华容点头:“还要感谢王爷配合,最后一顿鞭子送我上路,成全了我的无可挽回。”
  似乎是配合这声感谢,他额顶那道鞭痕迸裂,热滚滚的鲜血下落,滴上了床边韩朗的手指。
  韩朗将手举高,看着那滴热血,浑身颤抖,气息已经不能流转,几乎是没有知觉地问了句:“你当真是如此恨我,恨到”                                 
  “恨到生死不容。”华容紧声跟上。                                 
  “那你为什么不报复,喝我血要我生不如死,出冷箭使暗拌,将我命拿去!”
  华容不答,神思恍惚,一双眼微朦,已经不知看到了哪去。                     
                                                                           
  ——“韩朗不能死。”                                 
  隔了这么久,林落音这五个字却依旧清晰,沉沉压在他心头,一刻也不曾散去。
  而韩朗这一刻却突然冷静,不再沮丧也不再颤抖,伸出手指,居然开始宽衣解带,将朝服脱尽,爬上床去,就这么枕着头,躺在了华容身边。                                 
  “你不跟华贵道别?”他道,语调回复浪荡,一双眼打斜看天。                 
  “那日在门板上晾银票,等他来抢,我就已经知道那是诀别。贵人还是贵人,没有比这更好的道别。”                                                                       
  “不跟你姘头林将军道别?”                                 
  “不跟。”这一次华容回得干脆,很是吃力坐身:“我只跟王爷道别,对王爷是颗心皎洁堪比明月。”                                                                       
  “不用。”韩朗也回得干脆:“我陪你上路,反正我中将离,已经毒入肺腑,早死个三时五刻,也没啥区别。”                                                               
  华容眯了眯眼,似乎并不意外,也不说话,只是伸出手指,将那乌金大扇推开,翻转扇面对准韩朗。                                                                         
  扇面甚宽,背面密密麻麻,写了不下二十种药材。                             
  一旁华容轻声:“我家姓楚,祖上八代行医,到我爹这代最是腾达,官拜四品御医,曾是先皇后的心腹。”                                                                   
  韩朗半张了嘴,双手推床,不自觉已经坐直。                                 
  “兴定十九年,我爹辞官,举家避祸来到江南。”                             
  韩朗再次定身。                                 
  兴定十九年,这个年份他终生难忘。                                 
  就是这一年,他身中将离,从此十五年纠葛不休。                             
  “真巧是不是?”那厢华容吃力地笑:“你我缘分非浅,当年我爹为皇后配了这杯毒酒,到今天,却是由我亲手奉上解药方子。”                                 
  “所以说这是天意,注定你我不能同路,生死不容。”                         
  韩朗深深喘气,再没话可说,血液里的流氓成分燃烧,一把就将扇子夺过,扇面撕了个粉碎,紧接着又把碎屑塞进嘴巴,不喝水不喘气,就这么直眉瞪眼一记咽到了底。             
  要说任性,他韩太傅也是天下无双。                                 
  华容叹了口气:“王爷果然任性,这墨汁味道如何?”                         
  “墨汁虽苦,可渗到心里却是甜的。”                                 
  韩朗挑眉,笑到一半,却突然顿住。                                 
  墨汁是苦的!                                                             
  中将离者食不知味,可他现在居然尝到了,这墨汁苦中带涩,害他满嘴都是油腥!
  “早起给王爷喝那碗补药,我早就说过,我对王爷是颗心皎洁堪比明月。”
  一旁华容轻声,一口气泄了,便再也没法坐直,斜斜靠在了床边。               
                                                                           
  处心积虑,这才是真正的处心积虑。                                 
  不图江山富贵,只图和他生死不容。                                 
  韩朗感觉到绝望,强压住胸口翻腾的气血,忍了许久,还是没忍住一时痴惘,轻声问了句:“我就真的只是一厢情愿,从头到尾,就真的只是我一厢情愿?”                       
  “你想问我到底有没有真心,哪怕是一点点?”                               
  韩朗抬起了头。                                 
  “背着血海深仇来被你凌辱,已经很贱。被凌辱了还痴心一片,那不是天下至贱。韩太傅,你这个问题好不天真。”                                 
  华容的这声回答已经失去气力,轻飘飘的,但却恶毒至极。                     
  韩朗张开了嘴,那口心血到底没能忍住,赤淋淋一股,悉数喷上了华容衣衫。
  华容轻声:“记得死后替我换袍子,我要干干净净去死,从此和太傅再无干系。”
  说完这句他静默,很心定,在等韩朗的第二口血。                             
  可是韩朗没吐,这世上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                                 
  于是他只好叹气:“那就这样吧王爷。我祝王爷万寿无疆,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单。”
  韩朗已经无语,只得将手蒙面,十指微张,捧着一脸绝望。                     
  拥万里江山,享无边孤单。                                 
  而他的真心,原来从来便是天上云雨,不可求求不得。                         
  这原来就是命运不在自己掌握的滋味。                                 
                                                                           
  “人生从来便是苦海,当受则受吧韩大爷。”一旁华容跟了句。                 
                                                                           
  当受则受吧韩大爷。                                 
  光线昏暗的大殿里回荡着这句,华容带笑,至死也不悲戚,可那声音,却是最终低了去。
  此生此世,再也不会响起。
终章

  周家帝崩,国却不可一日无君。                                 
  韩朗称帝,却迟迟没有办登基大典。                                 
  这事拖了又拖,原本腹诽他为帝的大臣,反而开始惶惶着急,终于按耐不住,集体承谏催促。韩朗笑纳后,却提出一个要求:“举国尚‘土’改尚‘金’,典礼龙袍顺应五行改为白色。”
  退朝后,礼部尚书私下寻到了已官拜司马的流年,表情略带为难。               
  流年笑问,“尚书大人,皇袍改色,不可行吗?”                             
  “帝王一言九鼎,怎么会有不可?尚‘土’改尚‘金’,白、杏、金色属金;龙袍改成白色,只需几日的功夫,确实没有不妥,只是”                                 
  “只是什么?”流年追问。                                 
  尚书搓手,恭敬地答道,“自古五行,火克金。如果皇帝换了龙袍颜色,那百官红皂色必是不能再穿了,朝廷改制官服,恐怕这庆典又该拖了,至少要拖到翌年秋日。时局非常,可否请司马大人试探圣君口气,一切等大典后再改。”                                 
  流年顿挫,转而又问礼部尚书,“大人,火克金,那金克什么?”                
  “五行中,‘金’是克‘木’的。”                                 
  “什么颜色属木?”                                 
  “绿、青色。”礼部尚书如实作答。                                 
  流年远望,后笑道,“那我想皇上是不会改主意了。”                 
                                                                           
  翌年,秋。                                                               
  潘克、林落音在外征战进一年,直捣黄龙之势,终得月氏王降表,大捷而归。
  全军凯旋回朝那日,韩朗下旨,翌日登基,并亲自出城迎接。                   
  满城菊花盛开,天子华盖下,韩朗白袍银带,远远而望如披素孝。十二道冕旒长垂至肩,缓缓地随秋风晃荡,旒间白玉珠碰撞,其声叮当。                                 
                                                                           
  黄昏薄暮,韩朗单独召见林落音。                                 
  殿堂之上,落音跪地刚想启口,却被韩朗冷笑打断,“我知你想问什么,华容,他已经不在人世了。”                                                                       
  林落音徒地抬头,隔着冕旒,却看不清韩朗的表情,一怔之下脱口而出:“不可能!他怎么会一句话没有就”                                                             
  “他已经跟你道过别了林将军。”                                 
  “什么时候?”                                 
  “那日大殿,他一字一句,要你心在云天,不坠平生志向,可怜你竟没听懂这句诀别。”
  林落音一怔,人前倾,胸口如被闷雷击中,一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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