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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倾国-第5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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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愣住了,全然不知沈易是做的这样的打算:“郑元义显然将我当做亲生女儿了,怎么会不管我呢。”
高长恭点了点我的额头,笑了笑:“那你究竟是不是郑家的女儿呢?”
“你该知道的不是。”
他沉吟片刻道:“是或不是,又有谁说得清楚呢”
我大惊,莫非他真的知道什么:“你”
门应声而开,莲洛带人送来清粥大饼和菜肴,瞄一眼已经不见踪影的日头,原来早就到了吃饭的时间。
我不饿,因为一天到晚总能找些东西消磨时间,但高长恭不同,离家在外,他必然饥一顿饱一顿,所以不论是什么我全然往他的碗里夹。
高长恭有些失笑,我看出他的为难,赶忙仔细瞅了瞅他的碗,那俨然是一座小山。
可我真的想让他吃很多呀,但他仅仅吃了几下筷子就搁下了,他指了指小呆问道:“方才一直很疑惑,你叫他什么来着?”
我喝了口粥:“小呆。怎么样,很可爱吧。”
他的嘴角动一下,眉梢稍稍挑了挑,思考一会儿一针见血道:“取名之事果然不能交给你。”
这时,小呆突然仰天长啸,像是在配合又像是在反驳。我想,我养大的鹰怎么会配合他呢,一定是在反驳他,于是很是温柔的拍了拍小呆的头,和颜悦色道:“多有意境的名字啊,你看小呆它自己都非常满意。”
小呆一跺脚,差点摔了。高长恭眼皮跳了跳,给出一个单音节字:“哦?”
实话说,我还真不知道这个“哦”是什么意思,又喝了一口粥继续道:“你一定不知道吧,它只有在高兴的时候才会长啸。”
“是么?”
我重重地点一点头。
他不可置信地瞥一眼小呆,小呆这回真没站住,扑通一下摔在他手臂上。高长恭同情地摸了摸它柔亮的羽毛,叹息道:“将你就回来不是我的错,但将你给她养大,大概也只能是我的错。”
我哼了一声:“不然你想给谁养?”
小呆在做垂死挣扎,高长恭摇摇头,与我好言好语地商量起来:“小昀,不如我们给它改一个名字?”
我继续冷哼:“你觉得可能么?”
作者有话要说: ——剧透,下章大婚
☆、第四章 大婚
六月桐花馥,日赏菡萏为莲,茉莉花开,夜听竹叶簌簌,雨打芭蕉。
荥阳郑府华灯高挂,红绸粉饰,我搭着莲洛的手一步一步从深宅的闺阁向正门的迎亲马车走去。郑元义、郑子翻以及产子之后尚在虚浮中的妻子都立在正厅,这是郑尔萦身份最亲近的家人,依礼我要在此拜别他们。
需要拜的其实主要是名义上的父亲郑元义,以及名义上的祖父,至于宗室的其他亲人,拜或不拜似乎都可有可无。
一叩生之恩;
二叩养之恩;
三叩不能承欢膝下之遗憾。
拜别礼过,郑元义将我扶起,颤抖着手久久不能言语。
他是郑尔菡和郑子翻的父亲,年过四十,却已斑驳了黑发。
我猜得到他为何会颤抖,毕竟早年的失妻和丧女之痛必已给他沉重的一击,我的存在实际上是盼了多少年老天才睁开一只眼给那么一点点的安慰,而这一刻,才找到不久的女儿也即将离开。
向来脸皮可厚可薄的我很是惭愧,也很是愧疚。一为自己明明不是他的女儿,却要以女儿之身份出嫁让他伤感而感到惭愧,二为自己不是他的女儿却要借助郑家之声望实现一己私利而愧疚。
我觊觎郑家的家族声望,欺骗郑元义,更欺骗了他的感情,我对不起他,也对不起好哥哥郑子翻。尤其是当他们诚心以待的时候,我则更会感到无地自容。
我沉痛地想,这辈子所背负起的亲情债务恐怕已经无可能还清了。
即将分别,我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不让他们伤心,不让他们担心。
我很像往常一样,开玩笑地端一盏茶奉上,然后说着似真似假的话——“爹爹呀,你不能再皱眉,再这么皱下去,脸上就可能有舒展的时候了。”或是拎着一向活泼的小呆在郑元义面前蹦一蹦跳一跳,说——“跳一跳十年少,生命在于运动!”
可这一刻,就在我抓住郑元义的胳膊时,他僵了一下,坚硬而清瘦的骨骼就在手下,喉间突然哽咽起来。我觉得我最需要的是坦白,坦诚的告诉他——我是我,尔萦是尔萦。
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底流出来,那句最想说的最需要说的“我不是尔萦”仅仅说出第一个字,剩下的四个便被突如其来的情感冲散,然后模糊得辨不出来。
郑元义拍了拍我的肩膀,轻轻地慢慢地,就像小时候母亲哄孩子入睡时那般小心翼翼。这个节奏蓦地敲进心房,我只觉得眼泪稀里哗啦地往出掉,然后怎么止也止不住。
郑元义说:“爹爹知道你要说什么,不论你是谁,从何处来,在爹爹心里已经认定——你就是尔萦。”
他的声音很小,小到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我回答的声音也不大,也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可这一切都是巧合,恰好被我赶上了”
莫名其妙被丢到这个时空,一切真的都是巧合,我怎么可能是郑尔萦呢?时空的距离必然已经阻断了血缘,何况我有自己的母亲有自己的父亲,与他断然没有关系。
偷偷抹了抹眼泪,就听到郑元义又说:“世间并不存在很多巧合,能与事实相吻合的又岂会是巧合呢尔萦,记住,你活着就是老天对爹爹最大的补偿!”
我还想说什么,周围传来嘈杂之声。当沉甸甸的木质盒子搁在手中,竟然带有滚烫至焚的温度,十指连心,痛楚侵来,我一把将它拍开。
盒子坠地轰然炸出一片金光,耀眼到刺眼,我抬起手遮在眼前,然后,梦境戛然而止。
梦境果然是梦境,用了事实的开端和过程,却将结尾扭曲为神乎其神的效果。如果世间种种都有梦的本领,恐怕升天奔月早就实现了吧。
那日我接过盒子后便随迎亲仪队踏上赶赴邺城之途,除了不能和高长恭见面外,什么也没发生。
迎亲仪队六月二十日抵达荥阳,浩浩荡荡行五日返回邺城,因吉日吉时为六月二十六,所以在抵达邺城后我一直同彩礼暂住于西城别苑候行礼之时。
高长恭亲自去荥阳迎亲,同行之人有他的大哥和六弟。彼此之间最近的距离不过十丈,可两个月以来,我们还从未相见。
他不能见我,我也不能见他,因为长辈都说,成亲拜天地前男女相见会不吉利,真不知道这都是谁定的规矩,真是难为人。
慢慢坐起来,天边正泛着一抹亮光,已经是天明之际。
暗红纹理的枣木小盒就在身边,手指划过,可心中不免疑惑起来,不知道郑元义为什么送我这么一个物件,更不清楚盒子为什么打不开,空心的物件竟连缝隙都没有。
这大概是一块完整的木头,可一个父亲对女儿的心意,即便它是一个没有价值的废物,我都没有理由拒绝,也不可能拒绝得了。
当终于在这些乱七八糟的思绪中觅得一线清明时,我立刻意识到一个很重要的问题:今天正是六月二十六日。
一个特殊的日子,我嫁给高长恭与他行婚礼的日子,然后不可抑制的,心中被喜悦和激动填满。
^ ^
花团锦簇,绸缎飘摇,鱼贯而入的侍女整整齐齐立在一边。
头上朱钗玉环叮咚作响,压着脑袋直都直不起来,脖子都跟着酸起来。莲洛喜笑颜开地对我眨了眨眼睛,手指轻转便将大红的锦绸盖在我头上。
此为喜帕,然后我的视线里除了低头看地会有些光亮外,便是一片火红。
心脏扑通地重重跳一下,有不安和紧张,更多的是激动和兴奋。
唱官高呼吉时到,顿时礼乐锣鼓震天而四起,热闹非凡。在侍女的簇拥和牵引下,我慢慢向外走。
花香扑鼻而来,清清淡淡沁入心脾。我想了很久,终于才让一直处于混沌状态的脑袋运转一番。
是槐花,昨日才看过的,今岁六月末别苑里数棵两人合抱之粗的老槐,枝头之花开得正浓。
石子小路从喜帕四侧映入眼帘,青草林立,叶尖在晚霞映照下好像镀了一层金边。
我想,今天真是个好日子,天好,风轻,花正香。
看不见路,只能茫然被牵着往前走,走着走着,莲洛突然扯了扯我的袖子,小声提醒道:“小姐殿下就在门外。”
脚下的步子蓦地一踉跄差点摔倒,手腕的神经也重重地跳了两下,我局促地停在半路,这一刻竟不知道该怎么走路。
也不是没经历过久别重逢,只是这一次与以往的每一次都不同。至于哪里不同,我又说不出,总之,只要一想到再有一个时辰,我就是他的妻子,我就激动地不能自已。
向两侧动了动头,仍旧没能感受到他哪个方位,我有点就迫不及待地想看他,看看他这两个月过得怎么样,还没来得及完成动作,手就被莲洛按住。
她低声阻止我:“小姐,现在不能掀喜帕,不吉利啊!”
我失望地放下手,好吧,吉利大过天,我屈从!着并不是屈从规矩和礼教,而是我想和他平平安安,一直到老,所以任何忤逆之事我会注意。
金丝绣线的红鞋压过步撵的横木,我深深地吸了口气,郑重而稳当地踏坐上去。
他就在外面,听莲洛说他骑着威风凛凛的凌云,穿着与我相同的喜服,我虽然看不到他,可我知道这时的他一定是世间最好看的男子,而这个男子将是我的丈夫。然后,心里竟然融出一些莫名的自豪。
锣鼓换了一个节调再次奏响,步撵随即抬起,摇摇晃晃向兰陵王府而行。
心脏蓦地剧烈跳动起来,似乎在下一刻就要飞出去,不再住于心房的位置。我死死揉着衣摆和裙子,紧张得连呼吸都在发颤。突然想到嫁衣若是被我给弄皱了不吉利很不好,我赶紧松开,抖着手交握置于膝盖上。
过往一幕幕如闪电般在脑海中闪现,我看到了所有,实际上这么快的速度根本什么都来不及想来不及感受,心中唯一不断放大的认知便是——我真的嫁给他了。
步撵稍作停滞,随即轻轻落地。我蓦然回神,再糊涂也知道若不是半路停顿就是到了兰陵王府。周围人声攒动、热火朝天,一波高过一波,这样的状况,必然是后者。
蒙着喜帕,什么也看不到,不知是环境混乱不堪,还是耳中在嗡嗡轰鸣,我无助而担忧地发现——我似乎什么也也听不到!
如此一来听不到唱官说话,我要什么时候出去啊!然后我开始着急了,这要是耽误了吉时可怎么办啊
就在我急得不知如何是好时,一只修长的手湛湛出现在喜帕的边角。我盯着这只手看了半响,终于意识到,这是高长恭的手。
所以他亲自来接我下撵,而不是用红绸之类做媒介。
出嫁前,郑子翻特地找来家里年长的婶婶为我讲解嫁娶礼仪的各种含义。我知道这是男子给予女子最大的尊重。
其实他做的很多,迎亲不仅亲自前去荥阳,而且还带了自己的长兄,在这个年代里,鲜少有人可以做到这一步。我知道,他不仅仅是想娶我,而且还会尊重我。
我弯起嘴角,压了压颤抖的手稳稳放到他的掌心,彼此才相触,便被他紧紧握住。
耳边身边的一切似乎全然消失,只剩下高长恭一个人。他的手掌顿我的裹在其中,体温透过皮肤传到心间,我想,此生我会永远记住这种感觉——安全而又温暖。
作者有话要说: ——齐娉礼,一曰纳采,二曰问名,三曰纳吉,四曰纳征,五曰请期,六曰亲迎。皆用羔羊一口,雁一双,酒黍稷稻米面各一斛。自皇子王已下至于九品皆同,流外及庶人则减其半。纳征,皇子王用玄三匹,纁二匹,束帛十匹,大璋一第一品已下至从三品,用璧玉,四品已下皆无。兽皮二第一品已下至从五品,用豹皮二,六品已下至从九品,用鹿皮。锦彩六十匹一品锦彩四十匹,二品三十匹,三品二十匹,四品杂彩十六匹,五品十匹,六品、七品五匹。绢二百匹,一品一百四十匹,二品一百二十匹,三品一百匹,四品八十匹,五品六十,六品、七品五十匹,八品、九品三十匹。羔羊一口,羊四口,犊二头,酒黍稷稻米面各十斛。一品至三品,减羊二口,酒黍稷稻米面各减六斛,四品、五品减一犊,酒黍稷稻米面又减二斛,六品以下无犊,酒黍稷稻米面各一斛。诸王之子,已封未封,礼皆同第一品。新婚从车,皇子百乘,一品五十乘,第二、第三品三十乘,第四、第五品二十乘,第六、第七品十乘,八品达于庶人五乘。各依其秩之饰。
——一个感觉,娶个媳妇真不容易,一不留神就变成穷小子了= =!
☆、第五章 锦绣(上)
高长恭轻轻一带,便将我从步撵上扶了下去。双脚才在毡毯上踩实,耳畔就传来一声熟悉的低笑,熟悉的气息于周围萦绕,带着头上的喜帕都似有似无的漂浮起来。
他的手虚揽在腰间,一步一步引导着我向前走。虽然看不到前路,前面存在什么我全然不知,走过的路有什么我亦无可知,可我很清楚,这辈子,只要身边有他,只要他还在,我便什么都不用担心,什么也不用恐惧。
他会护我爱我,我相信他,如每一次那般深信不疑,这个人是与我共度一生的人,也是此生的唯一的最安全的依靠。
心底微热,神思也热,连带眼眶都跟着热起来,突然有人高声道:“鸣竹,燃烛,焚香,奏乐——”尾音几欲拉长到十里之外,我吸了口气,立刻听到爆竹声噼啪作响。
紧张地捏了捏高长恭的指头,他却将指头缓缓从我的指尖抚到手腕,轻轻地一点。我知道他是在帮我放松,可仍是没忍住笑了一下。
当着许多人的面做只有彼此才知道的小动作,若是被别人看去,一定会笑话我们的,他这究竟是帮我纾解紧张呢,还是让我更紧张啊。
可是,不得不承认,这么一笑过后,我的紧张已经烟消云散了。
抬脚踏过火盆,跨过门槛,鼎沸的嘈杂顺便便如隔绝在身后,模糊起来。
垂首间,隐约可看鞋面的金线于晚阳的光辉中溢出一缕彩,以及一双皂色底边红色边缘的靴子,我知道,这双脚是高长恭的。
迷蒙之中尚不知自己人在何处时,高长恭的声音从耳畔点点压进心口:“到了。”
收住步子,心下不解,我刚要张口问他,唱官已然高呼——“吉时到,行拜礼。”
有人摆布,寻找方向,我与他终于并肩而立,双双跪在毡毯的锦团上,深深叩首,拜天拜地。
再叩首,拜高堂。
三叩首,碰头而拜。
扶着他的胳膊起身,唱官高呼而出“礼成送入洞房”瞬间飘忽到尘世之外,我只觉得眼前冒出数颗颜色各异的星光点点。
视线被遮挡住,我想伸手拨开,手还未抬起来便被人紧紧握住。发紧的力道攥得我使不出任何力道,可心确如明镜一般,握着我的人是他,从今以后他就是我的夫君。
失神间,整个人便被他拦腰抱起,朱钗玉环叮咚作响。
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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