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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倾国-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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并州城南的槐花开得正浓,素白的花瓣与梨花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我兴高采烈地摘了一篮子,打算回去做些点心,犒劳随我们北上的一群人大家以及辛辛苦苦度日如年的滕郢舟。
不过,长恭说郢舟应该已经离开了,最晚的时间是昨天傍晚,最早的时间大概是昨天早晨,追上去十分有难度。如此,我想了想:“郢舟的那一份不如就分给唐姑娘吧。”
高长恭略显无奈道:“小昀,你再好好想想,既然郢舟都溜了,唐姑娘还会留在并州么?”
确实不会,这两人历来都是一个跑一个追,跑着的那个十分有力气,追赶的那个也十分有力气。子非鱼安知鱼之乐,谁又能否定这不是他们两人感情世界的情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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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长恭在并州任职的几个月里,格外用心。带头修葺了并州的粮草库,又开坑百顷荒地,所收赋税和自己的千户食邑全部拿来为将士改善伙食,为百姓置药,购粮。这些都是去岁再次任职想做还未做完的事情。
从古至今,为官之人,上至宰相尚书,下至县令父母官,能做到这一步的少之又少,大抵是万中有一。这是好事,于百姓是福,我心肠虽然不硬,但绝不得博爱无私,换做我,无论如何也不会这么做。
这样想,可我却十分清楚,我自己不会做的事情,若他选择做了,我除了支持还是支持,断然不会阻止丝毫。作为他的妻子,我的心始终与他一致。
世间最美的便人情人心,悠悠五月,长恭生辰之日,并州百姓沿街步行几里,将一副捉鹱值摹袄剂晖酢迸曝宜偷礁稀?br》 我惊讶地在那副字前伫立许久,龙飞凤舞的字迹,做工精良牌匾,显然花了许多心思。转头之余,恰好看到长恭稍侧头,抬起的手,毫不犹豫地将匾额推了出去。
这便是拒绝了。
我知道,他做这一切并不是为要得到一幅牌匾,若真想要,千金一掷,什么样的东西会得不到呢。他说过出生在高氏家族里,他肩上便有必须要承担的责任,他做这些只是因为想做,而不是有目性的得到。
再带头的中年男子再三恳求,高长恭最终决定将匾额卖掉,所得钱财用作置药。对于这个结果,大家都没反对,如此还算圆满。
因为今天是高长恭生日,我轰走莲洛和厨娘,亲自下厨做了一碗长寿面。许久不动手,面条有点畸形,有点粗,不过幸好是一整根。
长寿面,要的就是长,寓意好。
因为我狐假虎威的身份,没有人该说三道四,所以这一顿饭我吃得很高兴,长恭吃的也很高兴。
傍晚时分,天空突然下起了大雨,其势如破竹,噼里啪啦渐起一串串水花。长恭没有出去,早早陪我睡下。
雾气弥漫氤氲,更鼓打过,雨势似乎愈演愈烈,一声一声好像都击在心上。倏然从梦中惊醒,额头已经沁着一层冷汗。一双手臂从背后将我揽过去,仰起头,正看到衣袍整齐得一丝不苟的高长恭。
晕黄的烛火下,他手中攥着张湿透的宣纸,墨迹将其染得一团黑。他指头的力道太大,淡淡看去便见骨节分明。
疑惑地扯了扯他的衣带:“什么时辰了,是你起早了还是我起晚了?”
转头瞥一眼窗外,赫然一声响雷,光亮霎时劈开天际的黑幕,我瑟缩一下,方才的那句话,显然作废了。
他没说话,黑漆漆的目光缓慢地动了动,气氛莫名的沉重起来总觉得有什么东西就绷成一根线,稍一用力便砰然断裂。
他弯腰帮我擦了擦冷汗,随即翻身上榻将我紧紧搂进怀中,闷闷的声音从颈后传来,惊起一串再也不可平静的动荡:“大哥去了”
我的心一震:“什么?”
突然感到有些滚烫的液体淌过颈侧,慢慢滑落,消失在被褥中寻不见踪迹,我抖着嘴唇,半响后才问出一个完整的问题:“何时的事”
“几个时辰前。”
作者有话要说: ——更新啦,晚安~~~上一章用的“王爷”这个词,大家自动替换为“殿下”,囧~
☆、第十九章 两难
高孝瑜当初是他带着厚重的聘礼前往荥阳定亲,又是他带着高长恭亲自迎亲,作为一个大哥,他俨然已承担起父亲撒手而去无法照顾弟弟的责任。
三十不过的人,正值英年,大半时光都应该在未来,然而这世上的许多事总是令人出乎意料,就在昨日暗夜,朦胧细雨飘飘洒洒的时候,他的生命骤然终结。不是因为年岁之高,不是因为病痛大祸,亦不是因为天灾蔓延,他同高家的许多人一样,死于非命,死在一个将扞卫权利看做理所应当甚至不择手段的皇帝的手中。
大哥离世的噩耗击溃了高长恭素来的稳重和理智。
就他的性格和习惯而言,大抵要算作是即便天塌下来也会稳如泰山、面不改色的,但这一次偏偏出了差错,我听到他沉哑的声音,看到冰冷的泪,发抖的手,心早已随着狠狠揪起来。
君臣纲常,人情世故,他什么都顾不上想,抹掉眼角的湿润,二话不说便要冲回邺城。
死的人是他的大哥,长兄,父亲早逝,长兄为父,个中亲厚的兄弟情即便是外人,也能窥见一二,大抵正是如此,正是太过明白,所以就在长恭打算冒雨连夜疾驰回邺之,段韶派来三名亲信传达无论如何也要让高长恭待在并州莫要冲动的命令。
段韶的这三名亲信俨然出身军中,身姿矫健武艺高超,高长恭想反抗,可他们几招便将他制住。一切仿佛已然变成定局,其中两人寸步不离地看守长恭,另一个口齿伶俐的则再三恳请我从中劝阻。
我心中明了,他们亦如此,以兰陵王长恭上阵杀敌的能力和魄力又怎会因三个人的阻拦而束手无策呢,他必然能在一定的时间内找到应对的措施,摆脱他们。
拂开暗色垂地的珠帘,端坐在矮榻上的那个人穿戴整齐,浑身透着冰冷。
脚下的步子沉重许多,我很清楚,此时阻止他去邺城是眼前所有决定中最为明智的一个,人死不能复生,杀人之人又是皇权在手的一国之主,他去或不没有丝毫影响。可我也清楚若不让他去,连最后的送别都错过,日后他必然会遗憾终生。
高长恭闻声回头,视线在我脸上停驻须臾便慢慢转开,立在他身侧恪尽职守的两人识趣地退出,一方天地只有我和他。
木阶上放着几盆鲜艳火红的虞美人,在圆柱的衬托中变得格外璀璨。我一步一步走过去,当这张异憔悴的容颜清晰的映入眼帘时,心中腾起的酸涩愈发膨胀。
他对我弯了弯唇角,展露出一个连我都觉得异常苦涩的笑。我顿了下,这其实并不是笑,唯有用惨淡和无奈形容才更合适。
一截浅色袖口抬起又垂落,我的手已落入他掌心。
掌心相扣,他紧紧地攥着,每呼吸一下力道就随着紧一下,手掌的骨骼都烙着淡淡的疼。
我没有挣脱,指尖抓住他,心底却刹那震撼,这一刻才明白,原来正是这份紧遮掩了他的颤抖。彼此经脉紧紧贴合,有力的脉搏抵在指腹上,我不用动不用想便能感受到他心跳的频率,毫无保留的传递过来。
乱乱作三月飘絮,乱作六月飞雪,乱得一个弟弟不知该用怎样的心态去适应哥哥以赴黄泉的事实。
他看着我,眼角眉梢早已不如往日上挑,双眸很难找到往昔的琉璃光彩,满面沉痛。失去亲人的痛,他经历一次又一次,从叔伯辈分到子侄,如今已从子侄之辈轮回到他的亲兄手足。
我叹了口气,在他说话之前便抢先开口:“换做以往,换做我,你一定会说以大局为重。这四个字太熟悉了,我的祖母对我母亲说过,我的爷爷对我父亲说过,看过的影视书籍也总会提起你看我听到的次数太多了,多到有些讨厌,所以——”
我停顿了须臾,靠着他慢慢蹲下,头靠在他膝盖轻轻地枕着:“所以,这么让我讨厌的词我才不会对你说!”另一只自由的手臂揽住他的腰,我仰起头看向上方稍见湿漉的眸子:“你视段伯为亲人,不方便威胁他的手下,那就放心地让我出手吧。不过我有一个条件,你必须雨停之后再上路,现在出发我不放心。”
头顶的呼吸蓦地顿住,他的手一紧,用力将我带起扣进胸口:“随我一起去吧。”
半是叹息半是无奈的声音让我怔了怔:“可可我骑马速度太慢了,会给你拖后腿的。”
“小昀,我怕我独自一人没有面对邺城一切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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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至于女子,有所为且无所不为也没什么好奇怪的。一大包迷药轻松放倒三个缠人的小尾巴,并让助他们好眠一天,私以为这件事意义非凡,毕竟对许多人来说睡觉是很奢侈的东西。
高长恭将要事嘱予林旭,带我从并州到邺城一路快马加鞭,速度一般都体现在时间和距离上,一日的路程我们不到半日便抵达了。
正空的日头,高大的城墙,交错的干路,形色各异的百姓,邺城的一切依旧有条不紊,于停留在记忆中的过去不存在任何差别,可时光早在不觉中飞速而去,那时翩翩的绯袍公子,现在已是一具冰冷的尸体。
转头看了看高长恭,他手指的骨节正泛着冷冽的白,如同深冬腊月中因风化而欲碎裂的寒冰。深深呼出一口气,刚要开口询问接下来如何时,他丢下一句话猛然甩鞭。
闹市本就喧嚣,他竟不管不顾地疾驰,我愕然地看着一人一马离去的背影,心中的不安越发扩张。方位于我而言始终混乱,可住过几年之后,即便再是不济,也该清楚那个方向正是邺城皇宫的所在。
他说:“在兰陵王府等我。”可自己去的赫然是皇宫。
皇宫他一直要去的都是皇宫而不是河南王府!我竟然认为他急于返邺的原因是为祭奠大哥。
不可耽误丝毫,我立刻打马去追,只希望腿短不如凌云跑得快的二黑,紧要关头莫掉链子。
牵扯生死的疑惑,从并州赶赴邺城,这一路都没有时间思考,而这些疑惑似乎就在踏上这块版图后立即明了。
一个连与自小一起长大相互依赖的亲人都不肯放过的人,他又为何不会因高长恭之怒而再度痛下杀手呢。这也正是段韶强硬阻止他来邺城的原因!
即便当午烈日炎炎,可冷汗始终涔涔流出。心脏跳得剧烈而不受控制,我急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
他怎么可以出事,他若是出了事我不敢继续想下去,抖着手连着抽了二黑几鞭子。
我不断安慰自己,二黑慢一点没关系只要别慢得惨不忍赌,并能趁着高长恭在止车门前下马待命的空余,赶上他拉住他就好。可这个设想显然非常幼稚,三岁孩子都觉得不靠谱我又如何说服自己相信。
中阳门大街是邺城的主街,宽阔的同时人也很,我骑术平平,不敢贸然横冲直撞。窄街虽然也可通向止车门,可我不认路,更不敢贸然选择。
长恭就在我前面,我能看到他的墨法,他的白衣,甚至是他腕间的一截缰绳。眨了眨眼睛,一颗又一颗地泪水从脸颊滚落,知道擦不净,况且我也无暇去擦拭。
我鲜少绝望,也希望以后的日子里永不绝望,但我无法压抑心急如焚以及不知所措的情绪。所以赫然看到一袭藏青长衫的高孝珩骑马将我超越,并大声道莫急时,那股几欲灭顶的情绪,顷刻凝结。
可我没停,反而更加拼命让二黑奔走。我不了解高湛,所以难以确定,若是高孝珩和高长恭两个人一同跑到他面前讨公道,他会因人多而赦免他们,还是因人多而把他们全部杀掉,甚至觉得不解气还会杀更多人。
“站住!”
凌云的后蹄还未跃出草药铺的台基,后来居前的枣红马嘶鸣大叫,马蹄从高空落下,重重拍地。
四周有惊慌的百姓流窜,眼前蓦地一花,我没看清高孝珩用了如何动作,只在尘掩去时清楚地发现凌云的缰绳已被他扯在手中。
发现来人是高孝珩,高长恭的神思刹那停滞,眼中却倏然闪过一抹沉痛:“二哥”
黑色的缰绳沿着高孝珩的手掌绕了两圈,他的眼风向正北一瞟倏然收回:“你去皇宫做什么,跟我回去。”
“可”
“跟我回去!”
即便缰绳在高孝珩手中,可高长恭没动,眉眼低垂,看不出表情。我蹭掉脸上的泪,慢慢移过去,此时他收紧了拳头慢慢道:“我想去问问九叔,纲常人伦,大哥规劝何错之有;奸佞非语,大哥洁身自好又何错之有;即便错了,罪不至”
“死”字还没说出,便被高孝珩狠狠打断,他扯住缰绳拉近两匹马的距离,声音不大却一字一句道:“你知我知世人皆知,重中之重是君言其罪!孝瓘,记住,九叔不会大哥性命,但那个人是皇上,皇上会取;不仅如此,若是必要皇上会取所有人的性命。”
我听得云里雾里,高长恭攥紧的拳头徒然松开,垂落在身侧。他点点头复而又摇了摇,勾起唇角惨淡地笑了:“原来如此”
高孝珩翻手把缰绳递给他,声音又降低几分,因为距离很近,我依旧能听到:“你现在已非一人,行事之前必要三思,若不如此若不如此又如何保得住你最在乎的那个人呢?”
话题跳跃得太快,我没反应过来,再度回神时才发现,高长恭的视线不知何时已凝在我身上,一瞬不瞬。
作者有话要说: ——看这里看这里!【历史背景】帝使士开与胡后握槊,河南康献王孝瑜谏曰:“皇后天下之母,岂可与臣下接手!”孝瑜又言:“赵郡王睿,其父死于非命,不可亲近。”由是睿及士开共谮之。士开言孝瑜奢僭,睿言“山东唯闻河南王,不闻有陛下。”帝由是忌之。孝瑜窃与尔朱御女言,帝闻之,大怒。庚申,顿饮孝瑜酒三十七杯。孝瑜体肥大,腰带十围,帝使左右娄子彦载以出,鸩之于车,至西华门,烦躁投水而绝。赠太尉、录尚书事。诸侯在宫中者,莫敢举声,唯河间王孝琬大哭而出。
——取自《资治通鉴》,大哥死亡的时间是563年4。5月份左右,高湛杀的,原因很多。其一,大哥劝谏高湛一国之母的皇后与大臣和士开玩耍影响很不好;大哥还劝谏高湛要远离高睿(高睿老爹高琛是被亲哥哥高欢(高欢高家三点水辈的老爸)打死的,原因嘛,感兴趣的姑娘可以去查查),总之高琛人品有点问题。于是大哥得罪了和士开和高睿,两人联合在高湛面前说大哥坏话(和士开深得高湛宠信),于是大哥悲剧了;其二,大哥与高湛一个小老婆那啥了,所以;其三,史书未说,但确是最合理的,大哥与高湛一起长大,知道他太多的秘密,一个皇帝,决然受不了把柄在别人手中的感觉,这也正是二哥所说,“九叔不会杀大哥,但皇帝会”的原因。
——史书对二哥的记载并不多,大致是文弱的书生,但北齐被北周攻陷时,二哥英勇一战,震慑世人,所以他绝不是文弱书生那么简单,二哥聪明又低调,懂得隐藏自己,所以他是高家唯一一个正常死亡的人。
——另一句要说的,高湛,我并没把他当坏人来写,你们可以适当地支持一下娇弱的皇帝叔晚安~~
☆、第二十章 丧礼
高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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