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唯余孤剑话平生-第26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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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公子。”
  身边厉初云的声音冷了下来,“身为来使,不可对宫主不敬。”他淡淡道,“即便你家主人如何,也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厉初云双目如电,语声渐厉,“还是说,阁下认为北玄宫无人么?”
  林远山噎住,终是忿忿离去。
  剑匣色玄,长四尺有余,通体刻了云纹,拿于手中沉重无比。楚离似是毫无所觉,只目视着手中剑匣,指尖抚在冰冷的金属上,此剑匣通体毫无雕琢痕迹,更无机括。
  但是幽篁不可能送来一个没有用的东西。
  沉吟一瞬,楚离手中剑气透入,那剑匣喀嚓一声,竟是开了。匣中无剑,只有一封请柬。
  “倒是奇了,好好的剑匣不放宝剑,却用来装请柬,宫主这位朋友倒真是个妙人。”厉初云漫不经心道,“可要属下打点行程?眼下秋末刚过,距离腊八还有好一阵子。然此次盛会,我们可不能输了门面。”
  “你去办罢。”
  寒风惊雷中,楚离的声音依旧清晰可闻。
  厉初云顿了顿,眼中似掠过一抹精光,俯身一礼,“是,属下告退。”
  山巅又恢复了平静。
  楚离静静目视着空空的剑匣,忽而浑身剑气大盛,无比凛冽的寒意仿若利剑冲霄而上,直刺云中,将这诡秘的天象搅得为之一滞。
  陡然响起一抹清越剑鸣,嗡然有声。于无边雷声之中,清晰可辨。正是来自剑匣中。
  然后,那平整的匣底,便浮现一行古篆——
  挥剑向天天不允,匣浅藏剑却问心
  “……‘却问心’?”
  “…好一个‘问心’剑匣。”这一句歇语不由让楚离微微勾起唇角。
  剑在匣中,剑即是“芯”,“芯”即是剑。
  问剑,也问心。
作者有话要说:  

  ☆、第 五十 章 风起

  万里黄沙点缀着宝石般的白雪。极西之地,是一片沙海荒漠。
  彭月国地处偏远,零星几座城镇位于沙漠与草原戈壁的交界处,靠着来往行商也显出几分繁华来。
  今年的明珠镇,明显要热闹得多。
  酒馆子里坐了五十多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摆开十余桌席子,一个个捧着烈酒驱寒。这里的天气比起中原实在差得太远。
  “来来来,吃肉,吃肉!”
  “等到明天进了沙漠,再要如此快活,还不知道何年何月。”
  “谁说不是呢,大冷天的竟跑到这荒僻的地方来,也不知东家是如何想的。”“哎,我可是听说,这大沙漠里有一柄神兵!咱们玉京商行可不能落下。”
  “什么神兵不神兵的,再好也轮不到咱。”
  几条汉子喝多了,舌头也大,竟就这么大大咧咧议论起来。
  “待价而沽,也不知这样的兵刃,能,能卖多少银子……”
  这时,外面来了个干瘦的老叟,大冷天穿着破破烂烂的灰麻布衣服,花白的胡子被风吹得贴在皱巴巴的脸上,双眼似是不禁烈风而眯起。
  他走的很慢,但是谁也没注意他是何时走进来的。
  “店家,可否容老朽讨碗热汤喝?”
  他的声音嘶哑,仿佛很久没说过话,微微佝偻的背上,竟是背着一根鱼竿。高鼻梁胖乎乎的店主是个波斯人,他嫌弃地瞅了两眼,“去去去,哪儿来的讨冰饭的!”冬季严寒,很多穷苦人家也曾到冻住的河边刨冰,累死累活半天还不一定能找到吃的,显然波斯店主将这老头当做了这一类人。
  玉京商行财大势大,早已包下整个酒馆。他得了银两,自然怕这衰老头惹怒了一群贵客。
  这边的动静吸引了一些人的注意,一个高个子的汉子大声笑道:“老头,你背着鱼竿,莫不是要去钓鱼?看你这风尘仆仆的样子,想必是收获不少罢。”这完全是调侃话,这样冷的天气,莫说是钓鱼,只怕河流都被冰冻三尺。
  “不如我们出钱买了,让店家给我们做下酒菜!”也有那人在一旁起哄。
  老叟听得,连连摇摇,“老朽不钓鱼。”
  “砰!”地一声,那高个子想是喝多了,不耐地拍了桌子,“不就是一篓子鱼么,大爷我出十两银子,够你吃几顿腊肉的了。”
  说罢大手一伸,“拿来!”
  那老叟仍是摇头,却不再吱声。
  “哎,老三,喝的正痛快,何必为这糟心的家伙扫了兴。”旁边有人劝道,“看他那行将就木的样子,哪里能捞到好鱼吃……”
  那人这才作罢。
  见他们又开始喝酒,那老叟竟在门口找了个地方坐下,波斯人皱了皱眉,暗道晦气。
  只得进屋拿了一碗清清亮亮的热水,“热汤没有,喝完了赶紧滚!”啪地一声撂在桌上,热水晃悠地洒出半碗,忙一缩胖手,“晦气,真晦气!”
  “多谢。”
  老叟干巴巴说道。也不客气,捧起碗就喝。
  滚烫的沸水竟让他三两下灌了下去。波斯人店主顿时瞪圆了眼珠子,暗道烫不死你。谁知那老叟喝完了砸吧砸吧嘴,“寡淡,可否再来一碗?”
  接过尚且冒着热气的空碗,波斯人险些烫得没拿住,登时心中咯噔了一下。
  这几日看多了拿刀剑的江湖人,也知道有一类人不好惹,中原人高来高去谁知道会是个什么样子。他挤出个难看的笑脸:“好、好,这就去。”
  喝酒的人仍在喝酒,半点没看到这里的一幕。
  半晌,波斯店主从内堂端出一盆羊肉汤来,并两个馒头一齐小心放在桌上:“客官慢用,天寒地冻的,这算是小店请了。”
  这次老叟连个谢字也不说,甩开腮帮子便吃起来。
  那难看的吃相让波斯人直皱眉,暗道莫不是自己看错了,但想到那滚烫的空碗,还是安安激灵了一下。
  至少也是个狠人,还是莫多计较、莫多计较……
  波斯人已觉得今晚事多,不如早点关门。方走到门口拿起门闩,就听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响起:
  “嘿,老头子刚到就打烊,是何道理!”
  这声音忽东忽西,忽远忽近,听着苍老阴沉吓得波斯人脸色一白。
  “什么人?!”
  玉京商行一行人顿时警觉起来。“此地已被玉京商行包下,不知是哪位前辈驾临?”一把清朗声音和声道,“天寒地冻,进来喝杯水酒暖暖身子罢。”
  一袭青衣披着雪白的狐裘,青年一路走下来,只听那几十个大汉中,“柴少爷”之声不绝于耳。
  “我当是谁,洛家好大的派头,老头子我吃得好睡得好,不劳你们这些小娃娃费心。啧,哪儿走,没用的招子还是给老朽留下罢!”
  原来是那胖波斯店主见情况不妙,意图躲进后堂,也不知从哪儿飞来一道银光,乍闪即逝。“啊——!”只听一声惨嚎,波斯人捂着双眼的胖手间,流下触目惊心的鲜血。整个人瘫倒在地上打滚。
  “嘶!”
  倒抽冷气的声音此起彼伏,江湖上一言不合血溅五步不是没有,可杀人不过头点地,如此残忍的到底不多。
  就连柴姓青年也沉下脸色,“前辈出手未免太过狠辣。”
  “江湖上本就是人吃人,何来狠辣一说,老头子吃饱喝足就想杀人,好久没有如此活动筋骨了!”
  “藏头露尾,故弄玄虚!”
  青年袖口倏然射出一支银箭,方向却是那个一只动也没动过双脚的老叟!
  声音戛然而止,那一桌桌椅忽然毫无症状地向后退了三尺,老叟随手丢出一块羊骨,便将那银箭打飞到了横梁上。
  “哼哼,有点眼力。”
  又是银光一闪,先前讽刺他的高个子老三也捂着眼睛倒下了,这次众人看得分明,他那背后的鱼竿一动,明晃晃的银钩便勾去一颗眼珠子,巧妙地扔进了腰间的鱼篓里。
  众皆一寒,继而大怒。
  “好胆!”
  “原来是‘愿者上钩’的童万叟。”青年微微皱眉,这人喜怒无常,最喜杀人,在江湖上可谓恶名远扬。他冷冷道,“看来童先生很不买玉京商行的账。”
  “他先前辱骂于我,难道不该罚?”
  那老叟慢吞吞竟是讲起道理来,“世上终归是那狗眼看人低的畜生多,既然有眼无珠,不如无眼。”
  “放屁!”
  “店家已好酒好肉招待于你,你却仍下此毒手!”
  众人顿时义愤填膺,呼喝连连。若非忌惮那老叟的实力,只怕已经将他碎尸万段。青年皱眉,低喝一声:“都住口!”
  登时几十个汉子鸦雀无声,喘着粗气,一个个死死盯着那老叟。
  “前倨后恭,他不过是害怕老朽的手段,即便好酒好肉,又能抵消几分?”
  老叟冷笑道,“天上白玉京,五楼十二城,老朽久闻大名。无论何地出现奇货,都少不了你们一份。可惜,这次也只能到此为止。”说着他一拍鱼篓,一道璀璨金光猝然跃出,赫然是一条金纹细密的环蛇,张开大嘴喷出一捧青烟。
  “都留下罢!”
  柴姓青年脸色一变,“金线环蛇!”
  说也奇怪,那青烟遇风不散,反而以极快的速度蔓延开来,隔着几丈,已有人中毒倒下。“这蛇毒能融入水汽!”
  “快闭气!”
  已有数人脸色发青倒下,柴姓青年面色难看。这次玉京商行可并未带来什么高手,至少他们这一行没有。
  “出去再说!”
  有人撞番强壁,也有人刚碰到窗子便软倒在地,失了那最后一分力气。
  柴姓青年也被心腹带出屋外,冰冷的空气涌进肺腑,那腥舔毒气也淡去不少。“难道今日真的要丧命于此……”他喃喃自语,不禁又想起一人。
  只是这一次,他不可能再出现了。
  眼看着毒烟又蔓延过来,又有童万叟虎视眈眈,当真是上天无路,入地无门。
  “什么白玉京,在老夫的宝贝手中,也不过如此!”
  “看样子,你也不算什么大人物,更不必说执掌玲珑古剑,哼,杀了你,洛家又能说几个字?!”
  童万叟大笑连连,甚是得意。
  柴跖面色一变,心下暗叹。这人当真说中了要害,他这次也本是被当做试水的棋子,送死的买卖。所存希冀,不过是……
  “无耻之徒……盗取我族至宝,还在此大言不惭。”
  最后一字落下,一把柔美冰冷的语声已飘飘渺渺,仿若无根浮萍,不分东西,却一叠声传入众人耳中。
  天空无星,有月。
  夜已深。
  大漠里只有冷风呼啸,似是送葬的哀歌。是不是在哀悼着滚滚黄沙下又要多上几幅骸骨,茫茫大漠中又要增添几缕冤魂?
  一丝极为清幽的箫声仿佛从九天之上传来,涌入在场所有人的耳边。
  那吞吐毒雾的金线环蛇仿佛感受到什么,竟闭上嘴巴,倏然向着南方窜去,童万叟竟阻止不得。
  或许,他根本无意阻止。
  那皱巴巴的面容上,已写满了惶惑与恐惧。
  是什么人能让这样成名多年的高手感到畏惧?毒雾散去,玉京商行诸人反倒成了看客。
  “那是什么?!”
  忽然有人惊叫道,柴跖皱起眉,只见一线天边开始渐渐模糊,仿佛融化在了这柔美的月光里。
  “海…海市蜃楼?”
  柴跖暗暗纳罕,这个时候,也太过巧合。
  那光影似缓实快,宛若一道滚滚洪流碾压咆哮!箫声逐渐清晰,只见空气也随着那曲调翻腾不休,推着一朵浪尖倏然倾覆而下!
  众人口鼻窒息,惊人的压力由外及内仿佛连骨骼也要在那磅礴力道下压个粉碎!
  轰然声中,童万叟浑身炸开无数血花,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这朦胧波涛下,绞了粉碎!
  蓦地,东北方向极远之地一声清冽剑鸣冲霄而起,寒凉刺骨,有磅礴战意漫散开来——
  风停,云止!
  压力一松,仿佛从暗无天日的暗河中重见天日,柴跖从未觉得空气如此甘甜。
  一群人东倒西歪瘫坐在地上,哪怕空气中那浓浓的血腥之气,也顾不得了。再看四周芳迹杳然,那个神秘的女子连面也未露,便消失的无影无踪。连带着杀死了江湖上成名数十年的童万叟。
  众皆悚然,而后便是寂静。
  “柴公子,又有人来了。”
  说话的是柴跖心腹,这个将他拉出窗外的男人面露忧色,也不知这些人是敌是友。柴跖眯起眼眸看去,果然,那东北方向的战意逐渐消失,大漠尽头忽然出现数个白影。
  仿佛眼中着了水,那几人模糊了一瞬间,再眨眼时,竟已跨过数十丈的距离!
  没有飞天遁地,没有绝世轻功,看上去他们就只静静前行,却比任何轻身功法来的震撼!
作者有话要说:  

  ☆、第五十一章 同行

  “是啊,有人来了……”
  柴跖目中忽然一亮,竟低低一笑。
  这些人在大漠里穿着洁白无瑕的白衣,上面绣了乌黑的墨竹,神色气度平添几分傲然。他们分作两队,人人手中皆拿长剑。
  相比之下,最前两人又是大大不同。
  似白非白绣了云雾暗纹的广袖长衫静静垂落,少年腰间有剑,背负一方狭长乌黑剑匣。年轻清绝的面容即便对着此刻满目血腥,依旧平静如水。
  他看上去,就像是个普通人。
  比起身后的白衣人如何傲气,气势如何惊人,他根本不必表现出什么,那发自骨子里的凛冽与孤寂,便揉成一具傲骨,独立于世。
  飞雪惊虹迎碧落,离魂何须饮黄泉!
  这是江湖上给“飞雪离魂剑”此人的评价,两句话,足以让很多人色变。
  “方才这里发生了什么事?你们之中,可有熟悉这片沙漠的?”另一人看上去年龄最小不过十三四岁,穿着白白的衣服,干净若雪。一双眼睛极为灵动。他普一张口便是极为不耐的语气,却是二十多人里唯一没有拿剑的。
  这颐指气使的模样确实招人嫌。可在场的人没有一个会轻视,那少年一身的煞气,可不是假的。
  “楚公子,在下玉京商行柴跖,我们又见面了。”柴跖微微一笑,看进对方平静无波的双眸里,心中苦笑,莫不是这位根本不记得自己了?罢罢罢……叹息一声,柴跖含笑道,“上次狼群凶狠,多谢楚公子解围。”
  十天之前,楚离自带了跳脱的萧陌和一众新近教导的杰出弟子前往大漠。轻车简从,完全否定了厉初云的奢侈门面。照那样的速度,两个月也走不到韩海地宫。至于厉初云接到留守北玄宫的命令时愕然又复杂的目光,楚离并非看不到,只是从未放于心上。
  不是看不出此人眼中的野望,私下里的小动作楚离也全不放在心上。北玄宫不过是暂时的栖身之所,相反,对此有所图谋的厉初云反而是最不会损害北玄宫利益的人。
  他所执着的,唯有剑道。
  此刻,楚离却不答话,冷冷道:
  “方才在此是何人,如今又在何处?”
  柴跖摇头道,“那女子只闻其声,便击杀一人,待闻听公子剑鸣之声,更是匆匆离去,柴某也不知道她究竟是何人。”
  楚离闻言面色丝毫没有变化,目中却有一丝叹息。那宛如惊涛骇浪引动天地巨力的一剑,比之当初,又多了几分大气。对方的身份,他已有所猜测。
  古剑秋水,也当真名不虚传。
  “原来是你的旧识,哼,还真是让人意外。”萧陌语声不善,他也不知怎么,楚离那冷漠的样子直让他牙痒。此次被亲点随行,也是萧陌极为不爽的事情。
  远处一队快马飞驰而来,柴跖等人正自戒备,却见那一队人马到得近前,飞速开始忙活起来。
  很快,二十几顶帐篷搭建起来。有人负责食物,有人负责篝火,让玉京商行的人瞠目的是竟还有人送来了干净的浴桶。一大通一大桶在这沙漠里比黄金还要贵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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