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麒麟正传(完整版)-第19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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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泰!!”陆臻怒吼,差点将夏明朗掀翻。
  “妈的!趴下!!”夏明朗一拳砸到陆臻脸上。
  眼角传来钝感的热痛,眼泪就这样涌出来,流过开裂的眼角,沿着脸颊流进嘴里,咸的……带着让人发疯的血腥味儿。陆臻的手指紧紧的嵌进岩缝里,裸露在外的小臂上绷起肌肉钢硬的线条。他感觉到掌心一空,砂岩已经被他生生扯开了一层。那块尖锐的石片上沾着血,令人心惊,被陆臻远远扔开,过了好一阵,他才明白是自己割破了手掌。
  “队长……我已经入场,找不到目标!”通话器里传来徐知着焦急的声音。
  “妈的!找!两分钟前刚开了一枪,那混蛋没动位置。”夏明朗气急败坏地。
  陆臻轻轻扯了扯夏明朗的衣服,指住自己的头盔。夏明朗盯着他看了几秒,判断他的情绪是否已经足够稳定,然后小心地放开了他。
  陆臻解开头盔的搭扣,用枪托顶着,慢慢探出去。
  “各单位准备!”夏明朗沉声道。
  “砰”的一脆响,陆臻的凯芙拉头盔被子弹掀出去好远。
  “我看见他了,20%致死,我没有角度!”徐知着忍不住多骂了一句:“这混蛋的阵地太好了。”
  所以才有恃无恐么?
  “锁定坐标,火炮覆盖!”夏明朗下令。
  几秒钟以后,对面山坡上腾起大片的烟尘,爆炸声此起彼伏轰轰作响,在山谷中回荡,令大地震动。他们遇到了一个很好的杀手,但是他不了解夏明朗。
  两次火炮集中覆盖,连山头都削下半尺,夏明朗仍然不敢乱动,他自己就是最好的狙击手,他知道在狙击的世界里一切皆有可能。再没有什么比呆在狙击视野里更可怕的事,死神无处不在,没有侥幸。
  方进领了一队人从另一个方向贴近搜索,陈默也已经进场锁定,击毙他只是时间问题,又或者,他已经粉身碎骨。
  夏明朗渐渐放松下来,他沉默不语,安静地抹去陆臻脸上的血迹,陆臻抬头看了他一眼,然后缓缓合拢双眼,把脸埋进了夏明朗的掌心。夏明朗知道到他在发抖,从肉体到灵魂,无可奈何地旁观,无穷无尽地痛悔,无声无息地痛哭……
  是的,他都知道……这一切,这所有的一切。
  等待,这山野再一次安静下来,唯有风,炽热的风在地面上流动,将人们的肉体层层包裹起来,烧烤灵魂。
  陆臻感觉自己被烤干了水分,轻薄得就像一张纸那样飘了起来,他的灵魂出窍,俯看整个大地,那粗砺的砂岩中夹杂着云母,在阳光下闪烁如星河。此刻,他最放心不下的小兄弟孤单的沉睡在这星辰里,身下有一张瑰丽的红色地毯。
  一声枪响终结了陆臻的幻境。
  “我击中他了!”徐知着的声音冷静而深刻。
  夏明朗拉着陆臻站起,感觉到一阵轻微的眩晕,那是严重脱水之后中暑的征兆。
  一直以来,陆臻都觉得自己对冯启泰存在某种责任,那种感觉很微妙,好像那不光是他的兄弟、朋友、下属,还是他最小的那个弟弟,甚至,一个孩子。
  那是个聪明能干的孩子,可是胆小怯懦,他总是不太自信,却又充满了好奇心。他很爱哭,喜欢依赖人,喜欢听鼓励;他有那么多的坏毛病,他甚至不像个特种军人;可是陆臻却那么喜欢他,因为冯启泰是那么需要他,在这个强手如林的环境里,全心全意地依赖着他。
  是他把他拉进了麒麟,是他鼓励他不断前进,是他命令他不要哭,是他眼睁睁看着他死去……
  如果早知道会变成现在这样,你还会这么做吗?陆臻默默地问自己。
  是的,我不会……可是,有谁能知道未来?
  张浩江和严炎花了足足三个小时缝合所有伤口,帮冯启泰擦净血迹,换上新的常服。他们已经很久没穿过常服了,那料子实在太热了,可是现在……都已经没有关系了。
  那个身体流光了所有的血,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苍白蜡质。他的关节还没有僵硬,在喀苏尼亚这炎热的气候里,他的身体仍然是温热的,乖顺地躺在手术台上,好像只是病了,他还会好。
  陆臻靠在床边蜷缩着,扒住床沿让自己的视线可以与阿泰的脸齐平,眼角的伤口已经被处理过了,只是每一次眨眼都会牵扯出一丝刺痛。陆臻花了很长的时间思考他为什么哭不出来,在他眼前,不断的闪现着那个长着大圆脑袋的笨孩子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模样。他那么委屈,那么的绝望,他说:“组长,我不想死。”
  徐知着和方进把杀手的尸体找了回来,轮番炮击再加上枪击令他面目全非,样子看起来比冯启泰要可怕得多。当然,没有人关心这个。这里是战场,没有那么多美好的花样文章、仁慈善念。
  气氛极为压抑,麒麟们聚集在医务室里,不知道还能干点什么。
  对于他们中的很多人来说,这是死亡第一次切肤而来。他们中最受欺负其实最被宠爱的那个小朋友,莫名其妙地……消失了。他走得那么仓促,好似一场意外!
  没有激烈的战斗,没有壮丽的情怀,没有抛头颅撒热血慷慨激昂之后的英勇就义……没有,什么都没有……战争从来不是一个舞台,他不写剧本,亦没有聚光灯。
  一向最会逃跑的战士,逃不过一颗子弹……
  后来,在很后来,阿泰的母亲专门问过陆臻,在生命的最后一刻,她的儿子有没有说些什么。
  陆臻想了很久,告诉她:他说他想念你们。
  张浩江拿着装尸袋站在一边,没有人愿意看他,无声的目光逼着他越退越远。
  角落里传来几声沉闷的哽咽,随后变成嚎啕痛哭,方进从进门起就蹲在墙角,他拒绝接受这个现实,他拒绝看见。他甚至默默发誓,如果你还能好起来,我一定不会再欺负你。
  哀伤弥漫。

  20、

  张浩江拿着装尸袋站在一边,没有人愿意看他,无声的目光逼着他越退越远。
  角落里传来几声沉闷的哽咽,随后变成嚎啕痛哭,方进从进门起就蹲在墙角,他拒绝接受这个现实,他拒绝看见。他甚至默默发誓,如果你还能好起来,我一定不会再欺负你。
  哀伤弥漫。
  “咣”的一声,大门再一次被撞开,阳光从门外漫进来,铺了一地的黄金,热浪争先恐后地涌入。
  海默站在门口,带着些许困惑的神色:“嗨?!出什么大事儿了?不是说就死了一个人吗?”
  陆臻猛然冲了过去,那一刻,用风都不足以形容他的速度,那更像一道闪电,夏明朗在中途截住他,将他拦腰抱起,强大的冲击力让他们两个人一起踉跄了好几步。
  “冷静点,先生们……”海默不自觉退出了门外。
  “你来干什么?”陆臻的双目赤红如血。
  “有人,叫我过来认尸。”海默警惕地审视四周。
  “滚!你马上滚!”陆臻暴怒。
  “看着我!”夏明朗握住陆臻的脖子,强行把他的脸转过来正视自己,
  陆臻怒视他,那种愤怒狂烈之极,像来自地狱的火焰,试图摧毁一切。然而夏明朗平静地对他对视,漆黑的双眸中隐含着不可言说的威严,直到那奔腾的熔岩消褪所有殷红如血的焰光,就像是深蓝的大海,冷却了一座火山。然后,他抬起手,向海默指出那名枪手陈尸的地方。
  海默戴上手套,翻来覆去地检查了很久,然后解开那人身上所有的衣物,把口袋里的各种零碎物件一个一个的摆到瓷盘上。
  “怎么样?”夏明朗盯住她。
  “第一、我不认识他;第二、我不相信他是本地人;第三、我看不出来是谁雇了他。”
  “说你能确定的。”
  “他的枪法怎么样?”
  “很一般。”
  “很一般是个什么概念?大概跟谁一样?”海默笑了。
  “我们这里没这么烂的,点五零口径950米距离,纠偏两次击中。”
  “哦,那他用什么枪?”
  “巴雷特。”徐知着把缴获的枪和子弹递给海默。
  “哦,老A1,这枪可不便宜,怎么着也得花个一万美金。”
  “这么便宜?不是说价值百万吗?”徐知着很诧异。
  “你是在说新台币吗?我记得美国卖军火给台湾的时候卖过这个价儿。”
  “别扯这些没用的,说重点!”夏明朗很不耐烦。
  “OK,OK……冷静点,先生们!”海默举起双手往下压:“我的判断是,这是一名职业杀手,有人花钱雇了他,我不知道他这单活儿的具体内容是什么,但是基本上,从他的武器来看,出价应该在五万美金左右。”
  “五万美金的杀手就敢到我们这里来杀人?”陆臻从夏明朗怀里挣脱出来。
  “所以他死了。”
  “我不相信他会这么……这么……”
  “亲爱的,你要明白,我们这一行的共识是不要进入中国腹地,你们人太多,那里铜墙铁壁。但是,并没有人特别看重……嗯……怎么说呢,之前在阿富汗的时候,我们都觉得你们应该还不如阿富汗国民军。”
  “你说什么?”陆臻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唔,有谁会相信一支三十年都没有打过仗的部队?”海默无辜地摊开手掌。
  “还有别的线索吗?”夏明朗打断了她无聊的优越感。
  “是恨你们的人做的。”
  “恨我们的人太多了。”
  “的确。”海默感慨:“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在恨什么。”
  “你可以走了。”夏明朗命令道,他不打算给外人机会来消费他们的悲伤。
  海默摊了摊手,听话地离开。
  “你们都走吧。”陆臻轻声道:“让我再陪他一会儿。”
  夏明朗没再说什么,他用力按住陆臻的肩膀,又轻轻拍了拍,兄弟们一个一个地走过来与陆臻拥抱。一个队伍里不可能所有人的关系都一样好,总是有亲有疏,冯启泰是陆臻的嫡系,队员们会默认他需要得到更多安慰。
  夏明朗有些犹豫不决,他不知道在这种时刻他是不是应该呆在陆臻身边,可是他又清楚地懂得,有时候,人需要一个人呆着。他站在楼下的院子里,陆臻推开门就能看到的地方。
  天还是很热,落日融金,夏明朗不断地喝着水,然后不断地出汗,像是在蒸桑拿,自虐的爽快。海默从院门外走进来站了一会儿,点上烟抽了一口,递给夏明朗。
  夏明朗只抽了一口就发现不对:“大麻?”
  “最好的印度货。”
  “我不抽这个。”夏明朗把烟还回去。
  “为什么?”
  “我讨厌大麻。”
  “嗨,你抽烟,但是讨厌大麻?”
  “这很奇怪吗?我喝啤酒但是讨厌白酒。”夏明朗见海默不肯接,随手把麻烟揉碎,撒到了地上。
  “哇噢!你真是太浪费了,相信我,你需要这个,它能让你平静点儿。你和你的属下们,你们都需要。”
  “不,我不需要。”
  “你是不需要,还是……不知道你需要?”海默微笑着,有些戏谑的味道,带着某种掩饰不去的优越感,就像一个见过大世面的城里人在旁观一只乡下土包子。
  “我知道我不需要!”夏明朗表情严肃:“老实告诉你吧,除了那些硬毒,我试过市面上流行的所有麻醉剂。”
  “哦?为什么?”
  “为了防止一不小心把像你这样的人递给我的烟全抽完。”
  “嘿,兄弟,我可没往里面放海洛因,我这纯粹是好意。”海默连忙叫冤。
  “那谢谢了!不过,这玩意儿只会让我更烦躁。”
  “好吧……我尊重你的选择。不过……”海默沉默了一会儿:“有人告诉我,有一支游击队最近在我们北面大概50公里以外的地方活动。”
  “真的?”
  “要去看看吗?我可以找两个帮手,陪你们去看看。”
  夏明朗收缩瞳孔,眼中闪过一丝肃杀。
  出远门的第一件事情,是脱防弹衣……在喀苏尼亚,从政府军到游击队,没有人装配得起防弹衣,所以,如果你穿着一件防弹背心走在大路上,那差不多所有人都会向你开枪——你居然有防弹衣,你丫一定很重要,先毙了再说。
  临走时夏明朗向米加尼打听附近的情况,老米听说有游击队出没紧张的不得了,按他的描述那块地方主要有两个村子,和他一样,都是罗图族人。
  换上从非洲兄弟那里借来的衬衫和长裤,再把脸涂黑,爬一辆小皮卡,COS得虽然生硬了点,可在黑暗中也足够唬人了。
  夏明朗带上了陆臻和方进、徐知着、刑搏还有沈鑫,再算上海默与摩萨德那位托尼小哥凑了一支侦察小队。似乎是不自觉的,他把那些个性偏火爆的孩子们都带了出去,好像……一次放风。
  陆臻很沉默,一路上都在忙着调试电台通话,他好像很不放心,不断向郝小顺确定通话线路是不是足够清晰。
  南喀苏尼亚的黄昏总是漫长得令人惊叹,一轮明月已经高悬在半空,可天边仍然洇染着极为浓郁的紫红色,瑰丽无比。
  海默把车开在这乡间的红土小路上,道路两边生长着高大神奇的猴面包树。雨季还没有完全到来,这些巨树上没有一片叶子,短而遒劲枝杈映衬着霞光,奇异的美。
  一路往西,路面上渐渐出现了新鲜的车辙,嵌在柔软的红土地上清晰可辨。方进跳下车仔细研究了一会儿,非常肯定地告诉夏明朗,有人刚刚过去没多久。夏明朗核对地图,确定方向与米加尼告诉他的某一个村子很接近。
  那么……就不如去看看吧。
  夏明朗感觉到某种跃跃欲试地兴奋,他开始想要了解这块土地,他想明白这里发生过什么,正在发生什么,想知道这里的每个人都是怎么想的。就像很多年以前,他在中国西南边境外经历过的那些……
  夏明朗不放心陆臻,当然更不放心海默和托尼,于是他们四人组在一起,成了当然的A组。剩下的四个人里,由方进与刑搏搭挡探路,徐知着与沈鑫则拖后负责火力支援。
  受气候所限,这里的植被比起真正的丛林来要稀疏得多,好在队员们足够训练有素,他们把车藏好,无声无息地潜近。
  前方渐渐传来隐约的音乐声,听起来节奏分明,鼓点清晰有力,正时下最流行的那种非洲音乐,热火朝天、激情四溢,让人的每一个细胞都想跳跃。
  “他们不会是在开舞会吧!”方进在群通里小声嘀咕。
  “说不定哦!”海默笑道。

  21、

  “他们不会是在开舞会吧!”方进在群通里小声嘀咕。
  “说不定哦!”海默笑道。
  “这不可能吧!”方进咕哝着。
  可是,这听起来最不可能的猜测似乎正在变为现实。再往前走,明亮的火光从稀疏的枝叶间透过来,闪烁着,跳跃着,电子舞曲的节奏越发强劲。
  方进甚至听见了人们的欢笑与呐喊……一场正在狂欢中的篝火晚会仿佛近在咫尺。
  “妈的!”方进移开夜视镜,轻轻拨开挡在眼前的最后一丛象草,他心里很是不爽,在他如此悲伤的时刻,有人如此欢乐。
  然而,他马上愣住了……
  忽然间两名前哨齐齐沉默,通话器里只剩下粗重的呼吸声。
  “怎么了?”夏明朗诧异问道。
  没有回应,呼吸声沉重到几乎会暴露目标的地方。
  “方进!报告情况。”
  “报……报告……”方进舌头打着结:“队长,你,你……我觉得,你还是自己来看一下!”
  “怎么了?”夏明朗满腹狐疑。
  “队长!我到高点了。”徐知着轻声报告。
  “嗯,情况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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