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债-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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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俊嘴里叨咕着，被难住了。

　　徐志远亮出答案，“那得往里轰。答案是王力宏。”

　　“呵，老徐这脑子太阔了。”同学们又喧闹起来。

　　徐志远激动得太阳穴上青筋直蹦。智慧的血液快速循环开来。“吃饭拉……肚子用用什么药？”他学着范伟的腔调问。

　　“又拉肚子了。”郝晨捂着肚子面露痛苦状，奚落杨俊。“哈哈，猜不出来，脸色比拉肚子还难看。哦，哦，杨俊输喽。”

　　“谢……”徐志远正要亮出谜底，外面鞭炮齐鸣。大家起身都挤到窗前观赏外面的礼花。

　　窗户玻璃上映着十几个青年的身影。徐志远双臂盘于胸前站于正中，周边围拢的同学们叽叽喳喳兴高采烈。礼花色彩斑斓闪烁变化，大家的脸时而被映得通红，时而橙黄继而翠绿。青春的色彩和还算光洁的面孔辉映在一起是一组令人怦然心动的画面，这幅画使徐志远颇为兴奋和自豪，成就感油然而生。他认为这幅画是他的作品，是自己毕业十年来特别是近一年来拼搏的结晶。画面上的人都是奔着自己的房子和这次稳居宴会来的。上次扬俊的作品色彩不够丰富还借着毕业十周年的招牌才聚起两桌人。画里有胜算，画外的才智也压得黑瘦子喘不过气来。

　　那个胖子也很好笑。总视我老徐为人才，变着法儿的拉拢。可他的小作坊连欧美大公司的一个部门都比不上，跟他混在一起能不能发财还是个未知数但是肯定长不了什么见识。英语、外国风情、管理文化、生产技术都还没学到。明年九月试生产结束后再给他答复。现在也不能回绝他，欠他的两万块钱还还不上。

　　两个同学成了自己手中瘦狗肥猫似的玩物。他们是电影里经常被用来增加笑料的那种极端的瘦和过分的胖。他们是配角，他们是供主角耍弄和排遣的对象。

　　徐志远挺了挺身子，感觉玻璃里自己的影像不是很矮，头发尖能和穿平跟鞋的王丽娜一样高了。

　　今天太高兴了，有房一族有梦境般的感觉。

差旅新规　纵情游沪
徐志远站在楼道里一扇向阳的大玻璃窗前像个刚睡醒的婴儿伸懒腰似的高举双臂绷紧浑身的筋肌挺直腰身懒懒地打了个哈气，然后两只胳膊失去控制似的抡下来在两胯摆荡几下。随后双手背后缓缓扭动腰胯。上午明媚的阳光照得他眯起眼睛，皱起的鱼尾纹和向上翘曲的嘴角在洁净的玻璃上勾勒出一个笑容可掬的年轻人的脸。在办公椅上久坐后他总是独自来这里站一会儿，缓解一下神经和身体。楼下的景色春意盎然令他神情愉悦。地毡似的草坪和碗口粗的小树生机勃勃地泛着油油的嫩绿色，泊在路旁的轿车鲜亮耀眼，还有那些在初春就换上裙装和高筒袜的俏女郎们。

　　写字间里也是春意浓浓，玻璃门两边摆放着两盆半人多高的大叶花卉。很多员工的桌子上也摆着盆栽的花花草草。

　　经过一位女同事办公桌时，徐志远不禁赞赏了桌上摆放的一盆花。“这花真漂亮。”

　　女同事抬起头说：“嗯，加竹桃。”

　　热情洋溢的的应答让徐志远不好意思走开，不得不停下脚步聊几句。他伸手摸了摸叶子说：“真好。”然后假模假式地欣赏。

　　女同事的一只手背支托下颚，赏心悦目地看着自己的盆花等待进一步的垂询和夸赞。哪知徐志远再没有别的话说，只是看着花咧嘴浅笑。女士放下手臂继续工作了，他才抿着嘴角并夸张地点点头走开了。

　　徐志远很少和人聊天，坐在办公桌前才是他在公司里的全部生活。他喜欢一个人独处。没有人打扰是一件惬意的事情，工作上的思路和天马行空般的浮想联翩可以连贯持久。

　　桌子上摞着几本绘图软件的书籍，这是他深深迷恋的精神食粮。现在他基本掌握了这种绘图软件。设计一台复杂的加工中心的梦想马上就可以实现了。此时他的电脑屏幕上显示出一台加工中心的立体模型，这是他春节后花了一个多月的时间构建而成的。机床的各部件并非空穴来风，而是来自于桌上摊开的一本加工中心的样本。印刷精美的样本里几乎都是图片，那些庞然大物被缩小几百倍落在相纸上仍然让人唏嘘不已。这是世界尖端科技，被它加工出来的金属零件都如同钻石闪闪发光。即将到货的两台数控加工中心就是从样本上这家世界级数控机床公司购买的。扉页上是这家公司董事长的照片。这是一位亚洲中老年男子，头发油亮，圆脸膛，微微的笑容使眼角显出深深的几丝纹路。他的身前是紫栗色气派的老板桌，身后是落地式玻璃窗，窗外高楼林立直入云端。徐志远用手指肚抚摸一下董事长的脸。董事长向世人微笑，笑得慈善谦和。这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可以解读出青年时的奋发和隐忍。董事长咯咯地笑着，鱼尾纹放纵地跳跃着。董事长笑得满面通红，不得不捂起嘴偷笑。董事长怕被人看到，趴在桌上埋起脸来笑。

　　电脑主机箱的小喇叭发出‘叮咚’一声，把董事长的魂魄从徐志远的身上驱走了。他定了定神发现液晶屏右下角出现了一个小信封图标。点击开邮件一看发件人是人事部经理罗伯特章，内容是让他四月八日去上海总部参加培训，为期一个月。

　　徐志远在电视和报刊上见到过上海的景致，绝对是世界级大都市。他心潮起伏激动不已。今年必定是自己走运的年头。他站起来抄起杯子向饮水机走去。

　　当水接到一半时忽觉身旁站立一人，无意一瞥竟是拿着咖啡壶的罗伯特章。

　　“章经理您先来。”徐志远赶忙撤回水杯直起身来，脸上充满真诚的崇敬。

　　“你先接吧。都接一半儿了。”罗伯特章微笑地谦让。

　　“您接吧，您接吧。”徐志远凑前一步用手搂到穿漂白衬衣的人事经理的肩胛骨上往前推让，另一只手中的半杯水不小心洒出一些。

　　章经理拗不过只好微微摇头不再推让，风度优雅地微笑着向前一步俯下身去接水。

　　“您这衬衣真白，特配您这身板儿。嘿嘿。赶明儿我也买一件出差的时候穿。”徐志远赔笑着说。

　　“非得出差才买新衣服？咱们每天在办公室里穿件新衣服不也显精神吗？你看老外们每天换一件衬衣，他们都养成习惯了。”

　　“对对。是精神。嘿嘿。”

　　“THANK　YOU。”罗伯特章接满了水转身要走。　

　　徐志远赶忙追问道：“您刚才给我发邮件，说让我去上海培训？”

　　“噢。”罗伯特章转过身，上身略向后仰甩着官腔说：“居里干得不错嘛。公司正在发展壮大，总经理要培养一些骨干力量。上海总部有个培训，内容很丰富。质量、安全呀什么的都有。我给你们桑经理发了信建议派你去。你要好好把握这个机会哟。培训师是美国人，他讲英语的哦，你要好好学，OK？下课后呢可以陪他溜溜外滩，逛逛商场，多认识个朋友嘛。”

　　徐志远一脸肃穆，认真倾听并不住地轻轻点头。等到人事经理的确说完了他问了一句：“总部那边有宿舍和食堂么？我还用带钱去吗？”

　　章经理闻听此言一拍脑门想起了一件事。“对了，公司刚拟定了一份差旅政策，我要和大家宣布一下。你等等。”罗伯特章端着咖啡壶急匆匆地向总经理的小办公室走去了。

　　徐志远接了水回到座位继续刚才的工作。

　　一阵拍手声后，罗伯特章已经站在屋子正前方的位置大声讲话了，“大家把手里的工作暂停一下，我说一件事情。OK？”

　　员工们纷纷抬起头来看着这位白俊的汉子。

　　白俊汉子用手扶了扶眼镜腿说道：“总经理让我把公司新规定的差旅政策宣布一下。嗯，随着我公司业务的频繁，出差的频次加剧。还有员工的不断交替，新来的员工带来了不同的差旅政策，这样的话呢有可能会造成一些误会。所以我们有必要统一差旅标准。稍后我会把总经理批准的细则文件发邮件给大家。在这里我只简要的说明一下。OK？我公司的出差任务无外乎采购、开会、培训等等，离不开衣食住行这四项。在穿着方面呢，希望大家穿体面一些，干净整洁，体现出公司的形象。这方面的费用当然是自理的。”说着他瞟了一眼徐志远。

　　徐志远心里一惊，他认为宣布这项政策是因己而发，再加上这一个眼神，他以为要自己说点儿什么，忙向前躬身准备站起。但是章经理的眼神迅即离开继续讲话。

　　“食和住这两个方面是政策的主要部分，我们做了详细规定。为了体现我集团在国际上的声誉和精神面貌，用餐时尽量选择中等以上的饭店，吃饱吃好为佳。住宿方面请员工们选择三星级以上的酒店。饭费、住宿费实报实销，没有差旅补助。OK？接到出差任务的员工请提前计算好所需费用，向财务部门申请。但是也要注意别太铺张浪费。OK？”

　　章经理继续说：“为了提高工作效率，在出行方式上我们建议乘坐飞机，或者特快列车。可以把你的出行时间和路线告知行政部，由她们帮助订票，费用由公司统一结算。当然，短途也可以乘坐大巴或出租车，实报实销。OK？还有什么问题吗？”章经理环视员工们。　　　　　

　　“坐轮船行吗？”双手搭在脑后，把座椅靠背向后仰成倾斜的徐志远终于接了下茬。他估摸着，章经理的讲话需要互动，就如同晚会上的演员需要掌声一样。自己就是观众席里领掌的人。

　　章经理微笑了一下说：“要是一百年前我们就选择轮船，现在当然不如飞机快啦。”

　　“把他钉箱子里和产品一起海运。”一位员工的话引起一片哄笑。

　　徐志远也笑了，但不急不气，对自己引起的共鸣还颇有些自豪。

　　罗伯特章宣布散会。写字间里员工们都就此议论开来。

　　“哎呀，我才知道出差没有补助。我们以前单位可有差旅补助的。”临坐的一位员工小声地抱怨。

　　另一个说：“以前我们单位包干，一天给多少钱，吃住花费自己考虑，剩多少钱归自己。”　

　　徐志远一直觉得差旅政策的宣布和引起的争论是围绕自己进行的，对于同事们的诧异应该给与劝导，于是他说：“你为了省钱肯定吃不好、住不好。不如咱公司的政策，住得舒服点儿吃得好点儿，猪肉炖粉条可劲造呗，反正报销。”　

　　“五星级酒店哪儿有猪肉炖粉条，你出过差么？”那个员工甩来一句不冷不热的语。

　　徐志远没有回应，继续端详扉页上的董事长和他身后的高楼。

　　以成功人士的身份在上海大都市里虚拟游历一番后徐志远又一次回过神儿来。出差这个喜讯正好是个话题，应该跟桑经理聊聊去。每天总是闷头坐着没个机会聊些什么。过了年桑经理显得很沉闷，不是看电脑就是出去抽烟。中午吃饭也少在一起。对，借此机会跟他说说话去。

　　灰色西装搭在座椅靠背上，穿着紫色对襟毛衣的桑经理正在伏案看电脑。手提电脑屏幕上显示出和工作有关的图标。屏幕的下半部分是一份文字文件，随着他的食指对鼠标滚轮的操作，文字也向上慢慢滚动。字体时而密密麻麻，时而俩字一行。

　　徐志远慢慢靠近。步伐舒缓一步一顿，脚下是外八字的方步手上是握拳屈肘，像个戏里的老生。他克制着澎湃的心潮，但抑制不住嘴角的潜笑。

　　“够忙？”徐志远的问话本是搭讪的引子，并无太多含义。但是格兰特桑不仅吓一跳不说还着实琢磨了好几秒钟。“有事？”格兰特桑问道。徐志远注意到上司的第一反应是马上关掉了屏幕下半部分的字体文件，那上面的具体内容不得而知。“没嘛事。”徐志远伸着懒腰，体态有些婀娜。

　　当格兰特桑将眼神转回电脑屏幕时徐志远说话了：“我下月初去趟上海，有个培训。”

　　“噢，我知道。”

　　“萝卜章一提议，您就批了。谢谢您栽培。”

　　“这家伙又卖好。用得着他提议？我手里就你一个人不派你派谁？”格兰特本意将矛头指向罗伯特，可是忽然感到话语有些唐突，为了给下属留些面子他话锋一转道：“应该的，老员工了应该培养。”

　　“谢谢您，我一定好好学。抓紧这一个月的时间。将来我得好好跟着您干，学技术……您培养我……。”捧了一阵，徐志远注意到上司望着电脑出神，心思明显没在谈话中。他只好兜回话题聊自己的出差的事。“我得去财务支点儿钱去。您说两万够吗？”　

　　格兰特嘬一下腮说道：“嗯，五星级酒店协议价一天按一千算，吃饭、坐车一天二百。去一个月的话最少得支三万六。”

　　“我住便宜点儿的旅店行吗？刚才萝卜章说别太铺张。”

　　“甭搭理他。”格兰特桑咬着槽牙，嘴角就势向上一撇发出一声冷笑。“他不是说保持跨国公司形象吗，你就大大方方支他四万银子。打肩儿住店万一有个马高蹬短我们可接济不了你。你看武侠小说里那些走江湖的侠客包括丐帮在内哪个不是行囊鼓鼓的，出手就是一个银锭子。”

　　上司的话里充斥着一股武侠剧里的江湖味道，令他稍许受宠若惊。威严的上司终于垂青自己，连谈话也丰富多彩富含幽默感了。他于是随着应道：“对对，多谢前辈指点。这次武林大会我定会发扬我机加工门派之精神。”赢得上司的一丝微笑后他转身离去。

　　刚走出几步徐志远又犯难了。自己有心支两万，可是桑经理让大大方方支四万。这可怎么办？支两万违背上司的意愿；支四万对不住章经理的关照。人家好心好意安排这么个培训，自己的挥霍让总经理知道了肯定会埋怨他。一个现在是掌门以后是盟主，另一个现在是重臣今后可能是皇上，哪个也不能得罪呀。他脚步踯躅、心神不安。怎么办呢？居里徐双臂盘于胸前在自己的座位前转磨磨。想了一会儿也没个结果。只好像刚才一样慢悠悠轻手轻脚地踱步到格兰特桑背后再随便聊聊，万一听出个活话自己也好便宜行事。

　　格兰特桑还像刚才一样上身前倾认真地看着手提电脑屏幕，上半部分还是工作内容，下半部分还是字体文件。这文件只露出几行，他的手紧握着鼠标，拨动滚轮使这些字慢慢地向上滚动。

　　徐志远眼神不错，看清了字体，不禁惊得倒吸凉气。上面写到：

　　段誉一见之下，身上冷了半截，眼圈一红，险些便要流下泪来，心道：“人道慕容公子是人中龙凤，果然名不虚传……。

　　上司在偷看武侠小说！徐志远蹑足潜踪倒退了两步转身走开了。生怕惊动了上司，否则两人的面子上都不好看。

　　临行前两天徐志远才把数目想好，取个折中数三万。填写了《预支申请单》，送交总经理时正赶上这老头要去隔壁的小会议室开经理会，没当即审阅和签字，将单子置于桌上走了。弄得徐志远好不心焦，生怕钱数被别人看了去传到上司耳朵里。有心拿过回来收好，又怕自己外出碰不上琼斯先生，错过今天的日子就晚了。他不时地盯着总经理办公室的门口。

　　天有不测风云。总经理屋里的座机突然响了起来。来电话的人很执着，长时间没人接也不放弃。琼斯先生被迫无奈从小会议室出来接听电话。打电话的是个中国人，他听不懂就去小会议室喊来格兰特桑帮着听。原来对方是个收废品的外地人，不知从哪儿捡到了琼斯的名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