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暗债-第19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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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的外地人,不知从哪儿捡到了琼斯的名片,看到上面印着‘机加工制造’等字样便打过来想收些铁刨花。格兰特桑听明白对方的意思大笑不止,反问对方会说英语么,建议他拿下大英六级证书再来谈。

  徐志远看到桑经理从总经理室出来,心都提到嗓子眼了。上司肯定看到了申请单上的数目。他心砰砰跳个不停了,寻思好半天如何解释自己的违迕行径。这种惴惴的担心一直持续到感觉腹中胀满有物下垂才跑到卫生间找了个单间坐在便桶上。正准备发力排泄,忽然看见单间的门没锁,他欠起屁股伸直胳膊要锁门。突然门被猛的拉开了,桑经理要往里迈步,看见有人蹲着马上关上又去敲另一个单间的门。不巧卫生间里仅有的两个蹲位都满员。

  就在这一刹那间,徐志远察觉到桑经理生气的样子。肯定是申请的钱数被看到了,必须立即解释一下。于是他快速提上裤子追出来说:“经理您来吧,这儿有空位。”

  “你拉完了?”格兰特桑问道。

  “我没感觉……您先来您先来。”他硬是一手提着裤子一手把上司让进了单间。

  这时隔壁单间的一位老兄冲了水出来了。徐志远等不得散味就进去褪下裤子坐好,然后不失时机地探问:“刚才我看您帮总经理接电话?没您给翻译还真不行。”

  “嗯。”桑经理出了一声,好像有些生气。

  徐志远沉不住气了,不打自招坦白交待,“我把借款申请递上去了。我借了三万,省着点儿我想够了。”

  “行呵。”隔壁的回应非常冷漠。

  徐志远猜到上司有可能对自己失去了兴趣,这对将来的个人发展是不利的。他又解释道:“钱我省着花,但是也得买点儿礼物送您。您需要点儿什么?”

  “不要。”声音越发低沉。

  “我买点儿糖果,您拿回去给孩子吃?”徐志远问。

  “不要,不要说了,我不行了……”桑经理说话的声音愈来愈小,说到半截就传来了一串物体落入水中的声音。

  快下班时,徐志远又来和上司道别,重复了三遍要捎糖果回来相赠。看到上司微笑着祝他旅途愉快才稍稍缓解了内心的顾虑。

  也得给郝晨买些糖果回来,他的胖闺女很爱吃糖。小孩子一高兴,自己欠的债还能往后推一推。走一个月应该给债主子打个电话。郝晨在电话里不提要钱的事,只是劝徐志远弃暗投明一起发财。胖子等徐志远一年了,心情非常急躁,在电话里像个逼婚的光棍汉死缠硬泡软硬兼施。徐志远像个婆娘支吾搪塞东拉西扯。电话持续了一个多小时。

  王丽娜,那个在情窦盛开的年月里使人心驰神往的女生在大年初六的稳居宴会上差一点儿就和徐志远喝上交杯酒了。一轮焰火结束后徐志远出于紧张去了趟洗手间,回来斟满酒正在鼓气,不巧又一轮焰火燃起,大家又贴着玻璃看。如此几轮不是外景太吸引人就是噪声太大,徐志远握杯的手都酸了还是没找到个机会。等到后来,已经有两三个同学穿了大衣陆续走了,他才鼓起勇气走过去举杯相邀。郝晨和几个大嗓门男生出去送人没能煽情造势,徐志远只能低调地碰了杯,喝一口然后僵硬地点头傻笑。

  与良机失之交臂后他总结了一下,认为自己所欠缺的一点点儿信心是因为职场还有些失意。一个普通白领被拒绝后以任何机智都掩盖不住低微的身份。只有主管、经理甚至金领级别才会潇洒和大无畏地冰释尴尬处境。目前距幻境只差一步之遥了,去上海培训回来后肯定会被公司重用,调薪升职。再请回客,比稳居规模再大些。喝交杯酒时最好有音乐,胖郝晨为了拉拢自己可能会苦练萨克斯。杨俊之流站门口上菜。

  应该给王丽娜打个电话,把请客的时间预约一下。他握着手机寻思了两天,临走也没敢打出这个电话。

  五月八日深夜十一点多,徐志远从上海飞回来了。一个月的美食和惬意的生活使他变胖了。脸比以前圆了,稍一低头就能显出双下巴,在楼道里昏黄的灯光照映下好似一个北方秋冬季节盛产的黄柿子。脑子里也是蜜汁一样的思绪,满腔荡漾。

  打开家门迎接他的是客厅里温馨的灯光和穿着红色*睡裙的妻子献上的如同老太太嘬柿子般的狂吻。

  徐志远换了拖鞋,踩着木地板进卧室蹲在床边端详了一阵熟睡的儿子,在小脸蛋上亲了几下。再到卫生间旋开锃亮的水龙头洗了个热水澡。赤身*来到卧室咕咚一声躺在床上,如五马分尸尽情舒展肢体,然后突然放松,不由自主扑哧一声笑出声来。身子在干爽的床单上滚来滚去,脚蹬来蹬去,无意中穴位被摩擦得温热使全身血液沸腾。

  褪去睡裙的妻子口衔一只玫瑰从脚头慢慢爬上床来,两人颠鸾倒凤大行*。完后毫无睡意,打开行李把礼物都掏出来分成堆,脏衣服塞进洗衣机,相机里的照片倒进电脑欣赏。徐志远二目放光绘声绘色给与讲解。折腾了一个多小时将东西放置妥当方才悠然睡去。

  徐志远哪里知道,这一觉醒来他就要变成一个被蒸干了满腔蜜汁、面色苍白、身形干瘪的柿饼子了。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弟弟回家 风波皱起
清晨,一阵急促的电话铃声吵醒了徐志远。他从被窝里伸出一只手迷迷糊糊地在床头柜上划拉,摸到手机后放在耳边。他合着眼睛,喉咙里裹着痰嗡声粗声地问:“谁?嗯?说话。”

  母亲忧愁的声音从听筒传过来,“志远,你回来啦。快到我这儿来,跟你弟弟商量一下房子的事。一会儿他就要走了,可急死人了。这可怎么办呢?”

  如同一只熟睡中的猫被突然惊醒汗毛竖立,他被惊得一轱辘坐起来眼睛睁得溜圆,嘴里应承着:“行行行……”直到母亲撂下电话。

  和弟弟商量房子的事。徐志远脑子里乱了套,拼命地理清思路。弟弟回来了,商量房子的事。可是房子被卖掉了,我买了新房。难道?他不敢往下想了,赶忙下了床坐在椅子上穿衣服。

  “谁呀?”宁玉翠扬起脑袋睁开一只惺忪的睡眼问道。

  “我妈让我过去一趟。你送孩子去幼儿园吧。”他随意地系了衣扣和鞋带奔出门去。

  徐婶住在离大儿子家不远处的一幢楼房的四楼。这是一片平改回迁房,房龄也就五六年,外墙看着还很新。楼道里干净整洁没多少杂物。

  徐志远踏上四楼的楼梯间,走近那扇绿色的铁栅栏防盗门。他并没有马上开门,而是一手握着门把,另一只胳膊伸直用手掌撑着墙,紧闭双目调节气息。他预感到事情不妙。

  他轻轻拉开防盗门,又谨慎地推开里面的木门,好像有一万只苍蝇在里面等着他。

  这是一套普通的两室一厅单元房,建筑面积有六十平米。除了墙上刷了白浆没有经过任何装修。卫生间里甚至是水泥墙和悬垂的灯泡。客厅里的陈设相当简单,进门的左右边各是一张单人木床和一个半旧的褐色人造革面沙发。床的那边是一台电冰箱,父亲徐荣岭如泥塑一般坐在一个小板凳上背靠着冰箱门发呆。沙发那边立着一台饮水机,母亲盘腿坐在沙发上愁容满面。迎面的桌子上摆着一台电视机和水杯、电话等物件。电视机的顶上放着几盒点心,桌子旁戳着一个拉杆箱。弟弟就在屋里,只是还未在视野中出现,徐志远心中不禁紧张起来。

  “回来啦上海宁。”弟弟背靠着墙盘腿坐在进门左手边的床头,学着上海口音懒懒地跟他打招呼。

  这一声把徐志远吓了一跳。弟弟坐的位置是个死角,刚才还真没看见。“什么时候回来的也不提前来个电话?”他拿出兄长之势,平和中掺杂着埋怨。

  “电话?卖房的时候你怎么不给我来个电话?”弟弟果然来着不逊,把颧骨上的肉往上一纵,本来就狭小的眼睛挤成了两条缝,像吃了味道极怪的东西还被强迫着往下咽似的。那表情让人看了就揪心。

  徐志远没有回答,静静地坐在沙发上一脸茫然。对于弟弟咄咄诘问他不知如何应对。果然是房子的事,再往下听吧。

  “我这两年在外边忙什么呢,家里都没我的地方了。”徐志坚苦着脸说。

  坐在身边的母亲重重地叹了口气对徐志远说:“志坚和小牛子定好了在天津结婚。这不,五一节俩人回来要在天津买套房子,四处一转悠,房价太高买不起,可着了急了。俩人又吵又闹,把我和你爸爸数落一通,嗔着我们让你卖房子了。唉。”

  母亲已把话挑明,徐志坚更不顾及弟兄面子了,把委屈愤恨的目光对向哥哥言道:“你说你把咱那老房子卖了干嘛?这不是阴天拉粑粑…没影儿的事(屎)吗?好歹留着它我们也好有个窝。牛佳佳是外地人,她想落户天津,有个住处就行。”

  哥哥明白弟弟是在兴师问罪,而自己的罪过是把房子卖了。房本上确实是父亲的名字,应该也有弟弟的一份呀。当时怎么就没和他商量呢?怎么卖得就那么痛快呢?为什么卖它?徐志远半张着嘴眨巴着挂有眼屎的眸子,脑子里飞快地回忆一年前的情景,他想捋顺思路找出个前因后果给弟弟一个解释赢得谅解。记得当时是要买新房为了少还利息增加首付,另外徐志达开车撞人要钱了事、大娘和父亲就势要重新均分房产。应该是这些,自己是被逼无奈情有可原呐。想到这儿,他说:“我卖房是有原因的。你们俩大吵大闹干嘛?让老人跟着生气着急。”

  “你还怨我们大吵大闹啦?”徐志坚急了。“我去年带牛佳佳回来过一次,她知道咱家的情况:老人有两套房子,哥哥嫂子结婚一分钱不用花就能有地方住。她看在眼里了,她要跟她嫂子比。她说:你哥哥这是欺负外地人。人家也是大专毕业,会讲这个理。”

  “我结婚时正好咱爷爷的遗产过户到咱爸这儿,我就用上了。我知道这里有你的份儿。我刚才不是说了么,卖房时我给你打过电话。”徐志远急切地说。

  “你就打了一次电话,还慌慌张张语无伦次。你说保证把事儿都安排好,叫我不用管了。可现在事实呢?我们转悠了半个天津市,楼价捅破了天。一开始我以为是日本人搞的房地产,收日币。进屋一问,收人民币。一平米都六千以上,二手房也他妈便宜不了多少。卖房的说这个五一节房价又涨了,你真沉得住气。牛佳佳不愿意贷款,她如果落户天津很难找到工作,我的工作也不稳定,一旦失业立刻陷入困境。”徐志坚怒言厉色地说。

  “别着急,回头我跟她谈谈。”徐志远故作镇静地说。

  “还别着急,她早气跑了。”弟弟高声压下哥哥,然后伤心地低下头说:“两年前我在中国西部认识了她。一个小公司的业务员,靓丽、沉稳,一下子占领了我所有脑系。在一个雨夜我们确立了恋爱关系。后来我到了广西,她辞去工作和我去闯荡。她说要跟我一辈子。我感动极了,发誓要好好待她。可是我回来才知道,我们连个窝也没有。”弟弟嘴角抽动着,伤心地摇摇头。

  徐志远听了这一席话非常愧疚,怎么没早点儿张罗着帮弟弟弄套房子?这个哥哥是怎么当的?他又想起一些线索,去年看到杨俊买新房同学们非常羡慕,自己才下决心买房。又担心大娘和堂哥找上门来寻衅滋事才慌慌张张把旧房卖了。当时是虚荣心和胆小才酿成今天的后果;自己结婚时只简单装修一下就有婚房了,弟弟得每月再背上债务过活。两个妯娌的待遇还真是迥然不同,难怪人家不服。想着这儿他眉头一皱说:“我和咱妈商量商量。不行就跟老人挤着住吧。”

  “不行,人家不愿意。为什么你们结婚时有房子,我们就得跟老人挤在一起。”徐志坚加重声调用手拍打着床帮向哥哥喊道。“她说咱们人类得越活越文明,不能还像猴子那样都攀在一棵树上,像原始人挤在一个山洞里。”

  徐志远被人类文明史折服,不禁吐出一句话,“那就让咱爸咱妈搬出去。” 

  “你让我们搬哪儿去?这是我从娘家继承的财产。房子都让你们占了,我们今后怎么过?”母亲显然不满大儿子的提议。

  “让他们先把婚结了。放心吧,我会竭尽全力把你们安置好。”徐志远笃誓般坚定地说,“再买套房子。这事交我办理。”

  一直如泥胎石塑般呆坐的徐荣岭眼神抖动了一下,把头扭过来朝长子望过去。

  “你一个人买不下来,得你们哥俩一起办。”母亲说。 

  徐志坚看了看墙上的挂表说:“不行,我得走了。”边说边下了床,趿拉着旅游鞋去拉行李箱。“你和咱妈去看看房子,有中意的赶紧给我来个信儿。我回去和小牛子商量商量能出多少钱。”

  “没事,你忙去吧,这件事我办。”徐志远站起来说。

  “吃了早点再走吧?”妈妈也下了床关心地说。

  “黄金周结束了,我得奔赴工作岗位挣命去。唉,上海滩天津港,全国房价都猛涨。”徐志坚拖着拉杆箱走出了门。

  “什么时候回来?”母亲送出门问道。

  “没准儿。快回去做早点吧,家庭妇女。”徐志坚奚落着母亲,头也没回地走了。

  徐志远独担大任的豪言壮语总算争回了面子,在弟弟临走时不致于像母亲一样啰嗦些没用的废话还挨数落。把房子买下来还能有哥哥的样子,否则还不得一辈子忍气吞声受埋怨。买下房子,除了自己还能依靠谁?一言不发的父亲早把财权交给了母亲,而母亲操持了半辈子也没存下什么钱。他气呼呼地背着手在客厅里溜达,前几天还在大上海的繁华中穿行过往,今天不致于落魄到卖套旧房子挨弟弟数落吧。想罢,他快步走出门去。

  母亲追出门来喊着:“中午过来吃饭吧…。。”

  这几年临街的一楼房子几乎都成了底商。房屋中介在其中占有相当比例,往往一条街上就有好几家,有的地方竟是三家比邻。它们多数是连锁型的,搞得比较正式。店员都是年轻人,身穿统一的黑色西装制服,扎领带,脖子上挂着胸牌。办公设备齐全,电脑、打印机、复印机、刷卡的POS机都有。广告宣传整齐地贴满玻璃窗;那些单干户则追求简约,突出家庭氛围。老板亲自盯着店面,早上十点多了还穿着睡衣坐在门口吃早点。屋里可能有一台电脑,未成年的少爷正在用它聚精会神地打游戏。广告纸密密麻麻地贴在一块木板上,斜戳在行人便道上。

  但是不管何等规模,只要是房屋中介准有人进进出出,一幅红火的景象。

  徐志远胯下一辆破旧的自行车,两只手按在车把上,眼睛扫视路边底商的匾额飞快地行使在马路上。忽然路边的一处底商吸引了他的注意。他赶忙双手死死捏住车闸,将右脚踏在便道牙子上帮助刹车。滑行了五米多远车子停了下来。他将车搬上人行便道锁好。

  这是一家房屋中介所,名号颇有创意。橘黄色的灯箱匾额衬着四个大红字‘美辰置业’,下面有两行小字‘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二手房的源头小户型的首选’。玻璃门窗上贴满了十六开大小的广告纸,上面印着房型图,图下是简要介绍,写明大致地点、楼层、朝向、产权、房龄、面积、价钱。

  “大哥,进来坐会儿,来,进来进来。我给您详细介绍一下。”一个胸牌上印着‘置业顾问’的青年小伙子礼貌地上来接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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