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共地下党人-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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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没事。”彭湃头也不抬地说了一句，忙着把过材料给参加会的人员，“大家看看，这是今天的议题。”
　　大家认真看着议题，谁也没有想到此时此刻，租界的武装巡捕与公安局的警探，驾着几辆红皮铁甲车，如临大敌地向新闸路军委秘密机关驶来。
　　铁甲车并没有直接开到白鑫家的楼前，而是在远处的街道上就停下了，巡捕和包探们纷纷跳出车门，把各个路口都堵得严严实实，尔后扑向弄堂内白鑫的家。
　　突然传来猛烈的砸门声，让与会者们震惊地站了起来，彭湃立即意识到出了问题，他没有惊慌，反而镇静地坐着，只是抬眼看了白鑫一眼。
　　砸门声变成了撞门声，太突然了，连烧掉文件的时间也没有了，门“哐当”一声被撞开了，巡捕、警探忽啦啦涌了进来。
　　“不许动！”
　　十几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了军委的人。彭湃坐着椅子上没有动，冷冷望着面前的敌人。
　　警察头目看着手里的名单大声喊着：“###：彭湃、杨殷、颜昌颐、邢士贞、张际春，你们被捕了。”
　　一般作为住机关的白鑫夫妇，有责任保证会场安全，但是敌人突然到来，连一点儿迹象都没有，更何况被捕名单里也没有他们俩人，彭湃抬起头，目光如炬地射向站在一边的白鑫。
　　白鑫与彭湃目光相碰，胆怯地躲开了。
　　杨殷突然想起了柯麟的忠告，也豁然明白了，眼睛狠狠地瞪视着白鑫。
　　彭湃五人被敌人押了出去，屋子里一片狼籍。
　　听着杂乱的脚步声走下楼梯，白鑫气急败坏地叫起来：“范争波真他妈的混蛋，有他这么做事的吗？单抓他们不抓我们，这不是把我们给抛出去了吗？”
　　王英一听也急了：“哎呀，那怎么办？”
　　“哼，等着吧！”白鑫冷哼一声，“中央特科一旦怀疑上我们，还有我们的好果子吃吗？等死吧！”
　　王英一听到“死”字，吓得一下子瘫软在椅子上，嘴里喃喃地央求着丈夫：“你、你快去找范争波啊，那怕我们到牢里去受点皮肉之苦也行啊。”
　　白鑫没好气地嚷道：“去个屁！晚啦！”
　　正在这时，楼梯上脚步声又响起来，白鑫夫妇不知是什么人又来了，惊慌地对视一眼，门开了，却是几个巡警走了进来。
　　巡警头目冷冷地说：“我们接到上面的指示，你们二位也跟我们走一趟。”
　　白鑫夫妇这才如释重负，装出一副大义凛然的样子，在众人面前昂首挺胸上了车。
　　柯麟得到彭湃等人被捕的消息已是傍晚了。他整个人如五雷轰顶，一把捏住前来通报的小四川胳膊：“什么时候？”
　　“下午四点多钟。军委在白鑫家里开会的时候。”
　　“在白鑫家？”柯麟一惊，“哪白鑫呢？”
　　“白鑫夫妇也被抓了。不过，是先抓走了彭湃他们，后来敌人又第二次回去才把他们夫妇抓走的。”
　　“这里头有鬼。”柯麟皱眉沉思着。
　　小四川又说：“陈赓同志让你马上去三民照相馆开紧急会议。”
　　“好。我立刻就去。”柯麟略一收拾，出了五洲药房。
　　当他赶到三民照相馆时，会议已经开始了。参加会议的周恩来、陈赓、顾顺章、柯麟、贺诚、刘鼎、李强、陈养山，个个都是神情严肃，气氛异常紧张。
　　周恩来分析说：“对这次破坏，我们事先一点都不知道，我们在国民党内部建立的反间谍关系也都情报失灵。同志们，可见敌人事先获得非常准确的情报，否则不可能在那么准确的时间和地点连锅端。”
　　　。。

《中国地下党人》第四章（4）
“我认为这次破坏不光是冲着彭湃等五位同志，也是冲着恩来同志去的。因为按原计划，恩来同志是要参加这次军委会议的。”陈赓补充道。
　　顾顺章说：“我也这样认为，看来我们内部肯定出了叛徒。”
　　“对。”周恩来赞同地点点头：“从现在开始，情报科的同志全体出动，以各种关系迅速查明这次破坏到底是谁告的密？第二、我们的人都关在什么地方，谁负责这个案子；第三，彭湃、杨殷等同志的身份暴露了没有？只有掌握这些情况，我们才能有针对性地迅速制定营救方案。大家还有什么意见？”
　　一直沉浸在悲痛之中的柯麟，低沉地声音说：“我怀疑一个人。”
　　“谁？”周恩来一怔，直视着柯麟问。
　　“白鑫。”
　　大家的目光一齐投向柯麟。
　　周恩来问：“有什么迹象吗？”
　　柯麟将白鑫对他说的话和他对杨殷的提醒，简略地讲了一遍。
　　周恩来神情严肃地点着头问：“在白鑫那里你没有暴露身份吧？”
　　“没有。”柯麟肯定地回答。
　　周恩来说：“那就好。陈赓同志，事不宜迟，你马上去找内线杨澄瀛，将此事打探清楚。”
　　“好。我这就去。”陈赓说完，看看表，起身离开会场。
　　一辆漂亮的轿车行驶到一家咖啡馆前停住了，一副洋派作风的杨澄瀛从车上下来，走进咖啡馆。他扫视了一眼周围，看到穿一身国民党校官制服的陈赓坐在一个角落里，就朝那边走过去。
　　杨澄瀛在陈赓对面坐下，要了一杯咖啡。
　　陈赓不说话，直盯着他看。杨澄瀛也低着头搅着咖啡。两人沉默良久，陈赓开门见山地问：“怎么样？打探清楚了吗？”
　　杨澄瀛点点头，压低声音说：“清楚了，这次破坏是由国民党上海市党部策划的，执行人是市党部常务委员范争波。”
　　陈赓皱着眉问：“范争波？这个家伙有什么背景？”
　　“是C．C．分子，与陈立夫有关系，又挂名上海市公安局督察员。”
　　“你能不能通过和英租界普兰逊的关系，争取把人引渡到淞沪警备司令部？我党要不惜一切代价营救他们，花多少钱都可以。”
　　“这次花钱没用。”杨澄瀛摇着头说，“王先生，他范争波会以上海市公安局的名义引渡被捕的同志，淞沪警备司令部插不上手。”
　　陈赓沉默片刻，又问：“是什么人告的密？”
　　“是一个叫白鑫的人。”
　　陈赓一听“白鑫”两字，震怒地一拳砸在桌面上。
　　周恩来得到情报迅速做出决断，责令顾、陈二人马上向全党发出白鑫叛变的警报，以免党组织继续遭到破坏。其次，不惜一切代价营救彭湃、杨殷等五位同志，并尽快查到白鑫的行踪，坚决予以制裁。
　　陈赓说：“白鑫的肠胃不好，他佩服柯麟的医术，经常找他去看病。”
　　“好，抓住这根线索。”周恩来说，“请柯麟同志设法了解白鑫的行踪，只要他一出现，就一定要盯住他。”
　　“好的。我这就去布置。”陈赓说完，和顾顺章匆匆离去。
　　陈赓首先来到柯麟住处，说了调查的结果，二人站在窗前，默默地凝望着夜色中的上海，心情沉重。
　　“没有想到你的怀疑会成为真实啊。”陈赓说。
　　“白鑫为彭湃曾经枪决了他的亲戚，在我跟前表现出的怨恨情绪非常大，为此事我暗中提醒过杨殷同志，可惜没有引起他的重视，结果中央不知道这一情况，安排白鑫成为彭湃的秘书，我……我当时如果直接报告中央就好了。”
　　“你也不必过分自责，据我们内线查明，白鑫早在彭湃来上海之前就通过他的胞弟白云深向国民党秘密自首了。”
　　“噢？是吗？”柯麟吃惊地瞪大了眼睛。
　　“这次破坏他不光是针对彭湃同志，他和反动派勾结，是想把我们中央军委一网打尽。
　　“这个可耻的叛徒，绝对没有好下场！”柯麟激愤地骂起来。
　　“白鑫对我党危害极大，必须尽快除去！”陈赓口气坚定地说，“据说白鑫这两天正患疟疾，估计有可能会来找你看病，你要有所准备。”
　　“我等着他自投罗网！”柯麟一听有可能亲自抓住这个叛徒，一下子兴奋起来。
　　陈赓看了一眼柯麟，郑重地嘱咐说：“柯麟，你要切切记住，收拾他的任务由红队执行。你一定要一如既往，他要出现也千万不要打草惊蛇。我会在五洲药房周围设点，有事就去找联络员。”
　　“我知道了。”
　　“我们的营救指挥中心设在新世界饭店，我住213房间，你不论有无情况，每天晚上都去饭店汇报。”
　　“好！”
　　“周公晚上召###，我们现在就过去吧。”
　　陈赓和柯麟立即赶回新世界饭店，周恩来已等在那里，还有情报科的部分人员。他见大家到齐便布置任务。
　　“明天法庭开审，然后判交由公安局引渡回去。陈赓同志，你马上找杨登瀛商量，利用他参加陪审的机会，带一个彭湃认识的同志进入法庭，想办法把我们营救的信息带给他，好让他们有所准备。”
　　第二天晚上，租界法庭正式开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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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地下党人》第四章（5）
原告席上几个国民党高官正襟危坐。彭湃五人站在被告席上。法官与陪审席都坐有英国人。杨登瀛坐在陪审席上，他旁边坐着刘鼎。
　　法官照着特务机关送的材料念道：“……被告彭湃，原告指控你，在广东一带，聚集###，抢掠民产，杀人奸淫，无恶不做。可有此事？”
　　彭湃冷哼一声，回敬他说：“这是一切反动派对人民革命运动的污蔑！我不承认。我只能告诉你，我们在海陆丰杀得才是盘剥百姓、奸淫掳掠、无恶不做的民族败类。你不必再问了，将我枪毙好了。”
　　杨登瀛拍案大喝一声：“放肆！”
　　杨登瀛此举的目的就是要吸引彭湃的目光，他做到了。彭湃果然向喊叫的方向斜视了一眼，但映入他眼帘的却是正注视着他的刘鼎，他不由地微微一怔。
　　杨登瀛还在声色俱厉地喊叫着：“彭湃，你这个全国著名的草头王，早已被党国通辑在案！事到如今，你还不好好接受审讯，真是冥顽不化……”
　　刘鼎乘着杨登瀛的漫骂吸引住众人的注意力，悄悄做了一个营救的暗示性动作。彭湃、杨殷等心领神会，但都不动声色。
　　彭湃有力地反驳说：“是的，你们今天可以审讯我，侮辱我，而我只能痛斥你们这些叛徒、杀害人民的刽子手、帝国主义的走狗。在不远的将来，当我们最终战胜你们的时候，你们这帮胆小鬼就会被押上人民的审判台……”
　　“住口！不准在法庭上做赤化宣传！”法官一拍惊堂木：“本法官宣布：彭湃、杨殷、颜昌颐、邢士贞、张际春五被告，引渡到上海公安局。退庭！”
　　彭湃的目光又一次与刘鼎相碰。刘鼎抿嘴深沉地点了一下头。
　　彭湃五人由上海警方押往小北门水仙庙侦缉队的拘留所囚禁。拘留所门前戒备森严，行人稀少。中共特科将对面一家旅馆三楼房间包了下来，情报科的同志轮流在窗前观察动静。按陈赓的话，一只苍蝇都不能放过！他交待给柯麟的任务是坚守五洲药房，等候鱼儿上钩。
　　不明事端的陈志英又来看柯麟，见他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
　　“小陈，最近一段时间你暂时先不要来这里了。”柯麟关上门，神情严肃地说对她说。
　　陈志英吓了一跳，忙问：“为什么？”
　　柯麟语气低沉地说：“我有任务。”
　　陈志英嘟着嘴，一双黑眸骨碌碌一转，轻声说：“哎，我能帮你吗？”
　　“不能。”柯麟不假思索地回答，“这事你帮不了，人多了反而会添乱。”
　　这话有点拒人于千里之外，陈志英的脸腾地红了，一脸不高兴地说：“好吧，我现在就走。”
　　“好，再见。”
　　哼，真冷漠。陈志英生气地转身走出来，突然想到了什么，又返了回来，放下布包，从里边往外拿东西。柯麟默默地看着，见她从包里取出两盒小点心放在桌上，眼睛也不抬起，像在自言自语：“我做的，你尝尝吧。”说完，沮丧地转身迅速离去。
　　柯麟望着陈志英留下的点心，哪里还有心思吃，拉开抽屉放了进去。
　　黄浦江水带着泥沙缓缓地涌向大海，岸边，杨登瀛的轿车静静地停在那里，陈赓悄然出现了，他今天穿着不是国民党校服，而把自己打扮成了一个阔佬。他打开车门钻了进去。
　　“怎么样？快说说情况。”
　　“用刑啦。”
　　陈赓头低了下去，半天没有说话。
　　“他们多次审讯，什么也没有得到，就开始下毒手，给彭湃、杨殷等五位同志轮番施行酷刑。”杨登瀛声音沉重地说。
　　“这群狗杂种！”陈赓两眼望着前方，咬牙切齿。
　　“他们不愧是坚定的革命者！”杨登瀛钦佩地讲述着，“个个都非常坚强。尤其是彭湃，几次昏死过去，但仍是坚贞不屈，利用一切机会向狱友和士兵进行鼓动宣传。”
　　“是啊，”陈赓回应说，“彭湃是我们党的领袖，失去他会给我党带来很大的损失。我们一定要设法把他营救出来。”
　　“明天早晨，他们将被押往龙华淞沪警备司令部。”杨登瀛说。
　　陈赓一怔，瞪大眼凝视着杨登瀛：“可靠吗？”
　　杨登瀛点着头，一脸郑重地：“非常可靠！我今天就是来通报这个消息的。”
　　“噢，这情报非常重要。”陈赓点着头说，“我得赶紧走了”。他说完，下车匆匆离去。
　　周恩来听到这一重要情报，立即来到三民照相馆，组织特科的同志召开紧急会议。
　　“我们已经得到了可靠的情报，明天，也就是8月28日清晨，彭湃五位同志将被押往龙华淞沪警备司令部。我命令红队以及特科所有会打枪的同志要一齐出动，埋伏在囚车经过的途中，实施武装截车，务必要将五位同志营救出来。现在由陈赓同志进行具体布置。”
　　陈赓迅速将一幅上海地图铺在桌子上，指着图上的一点，说：“大家看好了，行动的地点就在这里――枫林桥。”尔后，他又将埋伏地点一一进行了部署。
　　周恩来最后宣布说：“这次武装截车营救行动，统一由陈赓同志负责。”
　　顾顺章听说这一重大行动要陈赓负责，脸上闪过一抹怪怪的表情。
　　凌晨时分，柯麟迅速准备好了药品、包扎用品，悄悄地下了楼，健步如飞地赶到枫林桥附近的公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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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地下党人》第四章（6）
公园里没有一个人，四周静悄悄的。柯麟看看天色，东方天际才刚刚泛白。“喂，柯麟，你早来了？”一道低沉的声音进入柯麟的耳畔。
　　柯麟转身一看，见陈赓一身商人打扮，正朝这边走来。俩人走出公园，来到一个十字路口，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这时，天色渐渐放亮，枫林桥附近的街上开始有了零星的行人商贩和车辆。一部分特科人员出现在街面上，或化装成小商小贩，或装扮成国民党军官和警察的形象，纷纷进入到自己的位置。贺诚、周越华夫妻二人也在其中，他俩占据了一家书店旁边的小巷口。他们看到了陈赓和柯麟，老远地向着这边招手示意。
　　在市内同孚路机关，顾顺章与一部分同志在这里集合。他们装扮成电影摄制组要去拍外景戏的样子。
　　李强提着一个小木箱，里面装的是一引起钢钎、锤子等工具，以备到时候砸断手铐、铁镣。
　　汽车按时开来，顾顺章指挥大家把拍摄器材搬到车上，车厢旁边还堆了些麻包，以防子弹。
　　做完了准备工作，天色已经大亮。顾顺章紧锁眉头，在车前徘徊，他看看表，焦急地自言自语着：“这个老范，约定的时间已经到了，他怎么还不来？”
　　“快看，老范来了。”李强压低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