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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酒趁年华-第345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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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来的消息表明,大周不好糊弄,太子此来,带了种种甄别的手段,略次一点的人过去,是自取其辱。
  李清君一路上灌了两耳朵的“要点”,用心记着,觉得世道有些变了,伯父说的这些未必全然有用,却是一片好心,便恭恭敬敬地听了。等到了冀州城,先去拜见姨父,再听听方铎是怎么说的,调整细节。至如为人处事,他活了二十多年了,自有自己的一套准则。
  万万没想到啊,还没进战场呢,方铎的教诲还没有听到,伯父的唠叨和自己的守则都飞了!
  李清君顺着伯父的手往外望,在伯父的絮絮叨叨里发现佳人已经不见了踪影,才问道:“那是谁?”问完了又懊悔了起来,伯父先前也不曾到过冀州,自然是不知道的。此事还要着落在姨父身上。
  李伯父道:“我哪里知道这是哪个妇人?!看起来也不像是个安份,她丈夫也不管管,这群南蛮子,真是不知礼仪廉耻!”
  李清君道:“伯父慎言,还知道那是何人,又不知道她是否有急事,妄下断言,颇为不妥。”
  他伯父哼道:“再急,也不能失了礼数!再穷,也不能失了气节!”
  李清君垂下眼睑:“是。”
  李伯父大约是被气坏了,也没什么心绪再唠叨侄子,对李清君道:“就要入城啦,先去见你姨父,问一问现今朝廷是个什么章程。能入东宫是最好的,否则,入丞相府也是不差的……”
  李清君心道,这哪里是由着我来挑的呢?一路上不知道遇到了多少人了,都是往冀州赶的,还不是听着了丝风声,朝廷要开科取士,不论出身,一处考来。都觉得惊骇,又不甘心,想赶在科考没开之前,先行推荐之事?到时候又有一番争抢了。
  他的心里,倒不大想做清流官。清流官,做不了实事,空有名声而已。李家已经是士族了,名声够了,但是经过离乱,又没有像姨父那样勉强算是在伪陈覆灭之前搭上了大周的关系,如今已经是个空架子了。李清君倒愿意干些“脏活”,只有干活了,才能做出成绩来,有了成绩,才有机会重振家业。
  南蛮子们带过来的风俗什么的,李清君也睁一眼闭一眼的,倒有些个感激这种风气,否则,他又怎么能见着这么个佳人呢?
  伯侄俩各怀心事,而城门已至。
  前面却又吵嚷了起来——守城士卒必要验核他们的文书,还要核对人数。李伯父脾气上来,险些要打道回府。李清君见这老爷子面皮抖了好几抖,终于恢复了平静,就知道伯父这是妥协了。
  呼出一口浊气,李清君道:“今时不同往日,贵人驻于此事,盘查得严些也是常理。”
  李伯父阴着脸,也不说话,直到入了城,寻着了方家的门儿,才发作了起来。他向方铎抱怨:“这城里好大的规矩!我等倒好似初入城的田舍翁,被提防着做乱哩!”
  方铎道:“李翁慎言!”将他迎进了家里,“府上的旧宅,我已讨了回来,还未曾修葺完工,李翁若不嫌弃,权在寒舍歇下,如何?”伪陈时期,好些个旧族的房产都被没收了,李家这种不合作的族群,旧宅自然是保不住的。被分配给了伪陈一个将军。这将军的品味十分糟糕,家下人等也十分粗鲁,还有一个喜欢拔了名花种瓜菜的老婆。大周来了,清剿伪陈伪官财产,方铎也算小有薄面,为李清君讨了这宅子来。
  李伯父道:“恭敬不如从命。”
  方铎命人引李家人安置下,又置酒,与这伯侄二人饮宴通气。
  李伯父一直说:“世风日下,人心不古。哪怕是前朝,也不好这样对士人的。竟然要与田舍郎一同考试?成何体统?纵然有天子下诏征士的前例,也须是品德高洁之士,由州县贡于上,应答策问。哪有随便什么阿猫阿狗,识几个字就能做官的?陆桥难道是个蠢人?还不是助阮逆为祸天下了?”
  方铎听李伯父这么说,很是解气,却又涌起一股不安来,忙说:“往事已矣,多说无益,且看眼下。”
  李清君的脑袋一低一抬之间,生出一个主意来,试探地问方铎:“姨丈,如今冀州城的风气,是不是与往时不同了?”
  李伯父道:“对对对,方才在城外,居然看到个妇人抛头露面……”又指责了一回南蛮子不懂礼仪,不守妇道一类。
  方铎一脸的惨不忍睹:“休要再提,你道那是谁?”
  “谁?”
  “今上的掌珠,齐国公主。满天下再找不出第二个这样的人来啦!妇道人家,嘿,妇道人家!死在她手上的人,比你我见过的都多,李翁出了我这门,切记要慎言呐!”
  李伯父将脖子一横,怒道:“伤风败俗啊!她能将我如何?我又不曾行那巫蛊事,还能栽赃给我不成?”
  方铎傻眼了,他乐得有人给落了旧族面子的人一些难堪,却不想真的惹事儿。看李家伯父是气得够呛,只好给颜神佑说点好话,免得这位激动过头的仁兄去送死。他死了不要紧,叫人顺藤摸瓜摸到自己头上……方铎不怕“殉道”,却怕身死道消!
  李清君念了几回“齐国公主”,沉声问道:“驸马便是魏国公的那一位?”
  方铎道:“满天下就一个公主,你有本事再给我变一个出来。就是她生的事,原本以名望品德论而举荐的,她非要弄出这些事情来!这件事情原是保密的,他们预备着,迁都之后就要颁行天下的。只要读了书的,都能来考试,这岂不荒谬?”
  李清君问道:“既是保密的,姨丈如何得知?”
  说到这个,方铎就有些得意了:“这样大的事情,总是要有所准备的吧?”旧族总是地头蛇,纵然屡受打击,还是有一些势力在的。
  李清君又细问科考之事,方铎居然也说出了个大概,又说:“今番你可一定要给我争气呀!定要让那些田舍郎晓得什么是天壤之别!”说着,又将李清君一打量——多好的小伙儿呀,多帅呀!
  李清君道:“我有些听不明白了,又是迁都后再行科考,又是现在考的。”
  方铎道:“现在不过是从权,只要是有户籍的,三代良民、不曾附逆、不曾犯法,可以自己到冀州城来参试。迁都之后,就得一层一层地考上来了。哼!”
  李清君问现在的考试,除了户籍之外,还有没有其他的要求,比如说要保人什么的。
  方铎道:“最可气的就是这个了!居然不要地方举荐品评!真是泥沙俱下,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李清君低着个头,很好地充当了一回心情垃圾筒,听完了方铎没什么新的垃圾话,才慢慢地道:“姨丈,我想去考试。”
  方铎:……
  李伯父:……
  窝勒个大擦!你疯了吗?!
  方铎万分地想把这个外甥给赶出家门!
  不用他赶,李伯父已经先跳了出来:“你疯了?!竟要与他们一同考!你是大家公子,不是没有根基的田舍郎,不要自降身份!”
  方铎见有人扮了黑脸,他索性做好人,苦口婆心地道:“你晓不晓得,那个公主,还说,不拘男女!卧槽!七岁,男女不同席,将男女放到一处考试,成何体统?还要不要脸了?!”
  李伯父一惊:“还有这等样事?”
  “怎么没有?!”
  岂料李清君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了,非要去考试不可,且说:“束发读诗书,岂惧一考?”
  李伯父一头栽到地上:“我死了算了!”
  ————————————————————————————————
  最终,李清君还是考试去了。
  方铎与李伯父合计着,要将他关在家里,由方铎上书举荐他。到时候任命下来了,官儿都有得做了,还考个P!李清君作为他们寄予了深厚期望的晚辈,也当得起他们的青眼,清君兄并没有坐以待毙,人家发挥了难得的运动细胞,跳窗翻墙,跑了!
  方铎与李伯父傻眼了……
  比他们更吃惊的是叶琛。作为目前太子身边唯一的丞相,叶琛很忙,什么事儿都要心里有个数儿,好备太子咨询。他又是太子的老师,会被问到的机率就更大了。选拔人材这样的大事,更是不可马虎的。
  叶琛正当壮年,记性极好,仿佛记得方铎递过一份推荐表,写的是李清君。怎么这里又出来一个李清君了?翻出两份资料一对比,姓名、性别、年龄、籍贯、父祖姓名……全对上号儿了。
  “这下有意思了……”
  这是件好事,有李清君做出个榜样,对旧族应该是一种触动。尤其方铎属于“没达到被清洗标准”的旧族里面的不合作派,李清君作为他的亲戚主动与朝廷合作,叶琛打算将他树成一个典型。与合作派里面的聂家一个三十来岁的考生,还有一个已经授官的江非,三种代表都齐活了。
  叶琛揣了李清君的档案,去跟六郎汇报了。
  六郎正在被姐夫操练,宝宝一张小脸红扑扑的,捂着嘴巴在一边偷笑。常年都是他舅教训他,现在亲爹为他报仇来了!六郎满头大汗,被山璞揍得挺惨。山璞没有下狠手,六郎也有些支持不住。宝宝越看越开心,小肉巴掌拍得啪啪响。
  见叶琛来了,山璞也就停下了手:“殿下年纪还小,有这样已经很好了。”
  六郎避开了叶琛,先去擦了脸、整了衣冠,才正正经经地接待叶琛。叶琛递上了李清君的档案,六郎看了,道:“这不是先前方铎荐的人么?是他亲戚吧?有什么不妥的地方么?”
  叶琛道:“他要考试。”
  “嗯?”六郎也没反应过来。真是的,有举荐,谁特么还来考试啊?正常人是走品评等第,依次做官的路子的,只有没背景没后台的人,才需要刷个声望,然后苦哈哈地等被送到皇帝那儿“策问”去。
  叶琛只得重复了一遍:“他说要考试!”
  六郎倒吸一口冷气:“方铎?不能够吧?”那就是个别别扭扭的逗比啊!说他清高吧,他又赖朝廷里要做官儿的,官儿小了还不乐意。说他务实吧,又要跟朝廷唱反调,无论是不是对国计民生有利,他就认着旧族得高高在上,与此相悖的,哪怕于国有益,他都要反对到底。也不知道是真笨还是假傻。
  叶琛道:“殿下,方铎自姓方,李清君自姓李,他们既非师徒,更不是父子,殿下是怎么把李清君算到方铎名下了呢?”
  山璞道:“一个举荐,一个自己考,显然不是一心的。”
  叶琛道:“驸马这话也错了,臣说太子,是请太子持正,不要轻易给大臣划分党羽。驸马之言,与太子犯了一样的错。”
  他是太子老师,这样的指责张口就来,六郎和山璞还得老实接着,都反省:“是我想岔了。”连宝宝都不笑了,跟个大团子似的窝在一旁,努力降低存在感。
  六郎因为被叶琛指出对李清君不公,主持考试的时候就格外多看了李清君两眼。在一堆高矮胖瘦参差不齐里,李清君显得格外的出挑。这一次考试,虽然不限定性别,到底没有女人来报名,考场还是男人的天下。
  这些试子里,有布衣有纨绔,人人都努力将自己修饰得整洁。布衣也要新浆洗过的,穿绸衫的就更要一些派头。不到丁号、李彦那个档次的“名士”,就不要妄想在太子面前装个疏狂洒脱的范儿了,当场被叉出去都是轻的。
  颜神佑也与六郎一同出席了,她站左边儿,叶琛站右边儿,郁陶并没有出现。
  六郎一点也“你们画风怎么跟七巧板似的?”的疑问都没有,仿佛士庶一堂,并没有区别对待是一件再正常也不过的事情。都是他的臣子,自然是一视同仁的。
  这两天他被叶琛抓过去狠狠又训了一通,对于这种“犯一次错就要被鞭尸好几天”的教育方式,六郎已经颇为习惯了。就像他姐说的“连为你好的人多提醒两句都受不了,以后遇到沽名钓誉、专一给你找不自在的人,你要怎么办?”颜神佑说完这个话,就作为学生家长的代表,专程向老师道了一回谢。还说:“我必禀明阿爹,先生只管教训,阿爹知道了,也只有谢您的。”
  特权阶层也不容易呀!装孙子的时候也挺多的。
  正常情况下,未经允许,是不可以轻窥天颜的。换了太子和公主来了,也是一般的道理。众生低头行礼,垂首而立,坐到分给自己的位置上,开始答题。
  一共考了三天,六郎每天都到,最后阅卷子的却不是他一个人。乃是共同取阅。
  考试的统共有三百多号人,对于战乱之后的冀州来说,这不是一个小数目了。最终被取中的只有三十余人,前三名正是叶琛预计的李清君、江非、聂冕。
  六郎一丝也不迟疑,便将李清君点做了榜首。江非只居其次,最后才是聂冕。叶琛犹豫了一下,江非的卷子务实,做得却不如聂冕华丽。然聂冕却是合作派的代表,如果让他居于江非之下,恐怕合作派面上要有些不好看。怪只怪李清君横插了一杠子,否则聂冕取做榜首,江非做其次,倒是很好的。
  六郎录完了,传与叶琛看,叶琛对他频使眼色。颜神佑觉出不对来,蹑手蹑脚移了过来,小声问道:“怎么了?”
  叶琛也凑了过来,顺手一比划,颜神佑便知其意。名次呗,除了头一名,其他的都是虚的,再者说了,让聂冕做了第二,授官上却不一定要比江非更实惠,不是么?
  然而六郎却坚持己见:“是非曲直,自有公论。”
  叶琛道:“只怕文士惜才,与朝廷爱材,不是一个CAI。”
  颜神佑掩口一笑:“我不管了。”多大的事儿啊?
  有她这一句,六郎胆气更足,一力让江非居于次席。江非卯足了劲儿,想要在考试里一展雄材,力压诸生的。临了得了个第二名,江非心意难平。斜看一眼李清君,一看就是个世家子,觉得这个小白脸一定是因为长得好看,才被拉来充门面的。
  聂冕自以头名一定是自己,谁曾想半路杀出一个李清君,好歹也是同一个圈子里的人,忍忍也就过去了——人家确实长得好看啊!可江非算个什么东西?!也爬到我上面来了?!
  前三名里,倒是有两个不满意的,这日子眼看要没法儿过。六郎浑不在意,将三个都纳到东宫里去了。叶琛开玩笑道:“好歹给臣留个人呐!”颜神佑也说:“我营建新都,千头百绪,你就忍让你可怜的姐姐累得抬不起头来?”
  六郎道:“手快有、手慢无!”
  颜神佑与叶琛默契地开始抢人。
  李清君听着个女声的时候浑身一震,捏了捏手心,强迫自己想些别的事情:考试这几天伯父看自己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的,现在考了头名,回去应该是好交差了吧?姨丈应该是很开心的。这回不知道要授个什么官。太子不至于不去新都巡视的,应该能够跟着去……
  后来稀里糊涂地,跟着去跨马游街,被大姑娘小媳妇儿砸得冠儿也歪了,衣服也斜了,领了宴,再回家。直到被仆役扔到浴桶里香汤沐浴,才回过味儿来——我竟没有再多看她一眼。
  方铎果如他所料,十分开心:“就是要这样叫他们知道厉害。”连李伯父也不喊打喊杀的了,转而叮嘱他不要忘了根本,要好生辅佐太子,不要让太子亲近小人。
  跨马游街的主意是颜神佑出的,原本就有打了胜仗就流街的传统,人都好热闹,不要说娶媳妇儿引人围观了,就是发个丧,也要绕着村子转一圈招人看呢。
  李清君卖相很好,正好打个广告,吸引更多的人投入到考试的大业中来。
  方铎今日也去围观了,深觉得这个外甥委实不错,擅自考试本来是件褒贬不一的事情,考了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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