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末世绝响[君臣]-第1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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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当时谁也没想到,杜娘的一句玩笑话,竟成为了日后天下局势的预言!
  
  吃完了汤圆,已是下午未时将过(即快到下午三点了)。杜娘将一干厨具餐具收拾下去,只留下五王子和楚如悔两个对坐聊天。
  
  “大哥今晚可要出席元宵节的宴会?”高纬之忽然发问道。
  
  按说秃发胡族本是没有元宵除夕这样的节日的,然而爱节日之心人皆有之,虽然胡人绝大部分都强烈抵制汉化,不过对于汉人的节日倒是无一例外地热烈欢迎,只不过仪式礼节全都一概免除了,只留下了宴饮比武寻欢作乐的环节而已。
  
  “纬之以为如何?”楚如悔不回答,反是问他的意见。
  
  “纬之以为大哥万万不可去!”高纬之语气坚决,眼神中闪着保护欲的光,“哥哥弟弟们本就对大哥看不顺眼,不过因为斗不过大哥,所以才一直忍耐着。现而今大哥重伤在身,他们一定会趁此机会给大哥难堪的!大哥不如借口伤势未愈在东宫养伤,等好些了再去见他们那些人不迟。”
  
  楚如悔看了看高纬之义愤填膺的脸,微微一笑,低头喝茶,却不作表态。
  
  高纬之见此,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忽见杜娘走过来,手里拿了些软甲皮带之类的东西。
  
  “把这些东西穿上,要是赶上什么事,也不至于受太重的伤。”杜娘好像明白了楚如悔的打算,只将一些保护身体的东西递给他。
  
  “大哥!”高纬之立刻高声劝阻,却也知道自己无法改变大哥的心意,只得忍声作罢。
  
  “那,大哥要跟纬之在一起,如果出了什么事,纬之也好照顾大哥!”
  
  楚如悔点头谢过五弟的好意,便请了二人回避,一个人将软甲皮带穿起来。
  

           

第三十七回

    宴会结束,高纬之扶着楚如悔回到东宫的时候,天际已经泛着一丝微光了。
  
  “他们也太过分了!明明知道大哥有伤,还硬要大哥陪他们射箭打靶!不过大哥也太好强,早服软下来不就好了?”
  
  高纬之在钟仪床边踱来踱去,不时停下来数落钟仪一通,杜娘则拿了他带过来的百灵膏,重新帮钟仪把完全裂开的伤口包扎好。
  
  “五王子,你就别说了。后宫本就凶险,一旦服输就可能再无法站起来。客儿是太子,又有大汗宠信,自然还好些,可是五王子就……”杜娘点到为止,只饱含着深意看到高纬之眼睛里。
  
  高纬之当然明白楚如悔是为了保护自己不被兄弟们欺负。从小以来,他就一直在兄弟中间被看作最肮脏和卑贱的——“奴才的孩子,当然也是奴才!”他深深地记得这句话,以及这话之后的嘲笑和殴打。只有他大哥,这个时候会站出来教训诸兄弟一番,然后把他扶起来,擦干他的眼泪,告诉他男孩子要坚强,男儿有泪不轻弹。也因此,无论到何时他都会站在他大哥这一边,哪怕所有人都说他大哥跟大虞皇帝跑了,他大哥不要孤竹了,他都不信,打死都不信。他大哥可是高子客啊!孤竹太子高子客,怎么可能会背叛孤竹?!怎么可能会背叛自己?!所以,这一次,高纬之决定由他来保护他大哥。
  
  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再让大哥受到伤害!
  
  然而明明已经这样决定了,为什么到头来还是自己被大哥保护呢?
  
  高纬之很生气,不过不是生楚如悔的气,而是生自己的气,他气自己没用,气自己只知道摆弄些小玩意儿让大哥开心,却无法在诸兄弟面前保护大哥。这样一来,就算自己是孤竹唯一一个理解大哥的人,又有什么用呢?
  
  高纬之抬起头,一脸严肃地望向趴在床上的楚如悔,大义凛然地说:“大哥,你教我武艺吧!”
  
  楚如悔微微侧过头来,看了看高纬之,因失血过多而泛白的嘴唇温柔一笑,像是谢过了他的好意,随后就又把头转回去。
  
  “大哥!我是认真的!”高纬之扑到楚如悔床前,切切地看着他,“我只有学了武艺,才能保护大哥啊!”
  
  ——保护你。
  
  楚如悔一动不动,冷冷地说了八个字:
  
  “我还不用你来保护。”
  
  高纬之从没见过这样冷漠绝情的楚如悔,一时间不知所措,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解释自己并没有轻视他的意思。
  
  杜娘见状,知道高纬之一定是说了不该说的话,便赶紧一手拉了他起来,一边示意他走到外面去。
  
  “那,纬之就先退下了,大哥好好休息。”
  
  高纬之拱手弯腰行了个礼,就怯怯地离开了东宫。临走又不安地看了床上的楚如悔一眼,才忧心忡忡地出了门。
  
  楚如悔仍是伏在床上一动不动。只是被子的一角皱成一团,仿佛被人狠狠攥过。
  
  一转眼,又是一个月过去了。
  
  二月里的桃花,开得格外绚烂,江南溪畔夹岸而立的桃花林下,风回日暖,百鸟鸣啼,飘落的花瓣沾满游人的衣襟,好像是有意调戏,又仿佛是无心偶遇。
  
  南康朝堂,大虞武皇帝萧云朔黑袍金丝,英武俊逸,无上高贵而威严地坐在玉座上,俯视朝堂下的百官。
  
  自“双煞宫乱”后,朝堂肃野一清,原丞相党和太傅党的大部分官员纷纷削籍落马,流放抄家,侥幸逃脱的也多半主动请求致仕,提前告老还乡。于是整个大虞朝堂几乎都是科举进士的天下,只有部分不涉此案的中小贵族仍保留职位,却也再不及当年权位遮天,张扬跋扈。
  
  主犯戚肩舆欺君犯上,阴谋弑君,罪当诛九族,念在他家族几代忠心,为社稷鞠躬尽瘁,特赦免戚肩舆及小子戚季信以存香火,责令二人即刻离京返乡,永不录用。从犯楚绥远为虎作伥,亦当处斩,念在其孙楚应铎悬崖勒马,戴罪立功,故暂且免楚家一切官员职位,赐田归乡;楚应铎官降三品,为其祖赎罪。湘东王世子年少无知,为妖言所惑,已在战乱中伏法;湘东王教子无方,责无旁贷,收其所封邑县,迁至扶风,赐良田千顷安享晚年。
  
  将军刘禹、王武才、刘霸贤护驾有功,特升勋位三品;刘禹接替戚仲行掌管羽林军,王武才统摄左卫军,刘霸贤继续领乞活军,直接听命于武帝。沈文远深明大义,为国负伤,特擢为户部侍郎;文远以无进士身份为由力辞,陛下力劝,遂勉强代职,待进士及第后正式任职。所俘湘东王世子残军并入乞活军听令,秀娘赐金归家,楚应铎仍南康执金吾,满月后官复原品。
  
  对于陛下这样的处理安排,文武百官无一人不折膺佩服,只是放过了“朝堂双煞”这一点,让有些人心里觉得不甘。
  
  “害了那么多人性命,让他们死一万次也算便宜了他们!”王武才如是说。
  
  对此文远公子解释道:“虽然在朝堂上进士新官压倒了旧有的贵族势力,但是毕竟贵族政治已经延续了几百年,至少在地方上贵族的势力依然很大。因此,若贸然把二人杀了恐怕会引起贵族们的恐慌,导致国家动乱,只有当前这样的处理方式,才是最合理的。”
  
  于是一干人等再次对这个黑袍金丝的少年皇帝佩服得五体投地。
  
  而此时,这一群对虞武帝五体投地的人就站在朝堂上,瞻仰着那个雄姿飒飒,挥斥方遒的年轻君王。
  
  “关于孤竹昨日所下的战书,诸位爱卿以为当如何应对?”洪钟一般的声音响彻朝堂,连最角落里的人听了也不禁凛然一震。
  
  “启禀陛下,臣以为当战。孤竹欺我日久,乃是因权臣扰乱朝纲,今陛下龙威天摄,总揽朝政,神州同心,四海一德,此正是扬我大虞国威的最好时机。”兵部尚书楚应铎向前一步,躬身行礼。
  
  “臣以为不可。陛下英武神智,雄才天授,然而毕竟亲政日短,且我大虞新政初变,百姓不暇熟悉,兵卒演练甫起,此时草草上阵,恐将伤我元气。不如暂且请和,以求后图。”新的户部尚书上前一步,操着蹩脚的四字文言佶屈聱牙地低头应道。
  
  “臣也以为不宜此时用兵。”羽林大将军刘禹上前抱拳行礼,“且不说新的户籍制度和府兵制度还在试行中,因此军饷和兵源都不太稳定,单是朝里刚经历了大变,贵族们人心惶惶,家兵蠢蠢欲动,就足够让我们头疼的了。”刘禹是军人出身,说话干净利落,简洁明快,任谁都听的懂。
  
  “刘将军说的对,老臣也以为当和。”
  
  “臣附议。”
  
  几个旧朝老人又走出来,积极地支持保守的求和策略。
  
  沈文远见此,心中暗暗摇头,只得站出一步,刚要开口,却听见一个清亮柔滑的声音从背后传出来。众人不禁讶然,赶紧回头去看,只见一个身着大红色宽带锦绣长袍,头上梳着青松卧云髻的华美女子款步走入朝堂之中,不顾众人一脸的吃惊,拱手向虞武帝请安行礼。
  
  “昭阳?”
  

           

第三十八回

    昭阳公主一身华美艳丽,雍容典雅的装扮尽显大虞公主的尊贵气质,她款款地走到虞武帝面前,欠身行礼,一张口莺啼婉转:“请陛下恕昭阳干政之罪。”
  
  虞武帝俯视着昭阳低下的头,御口微张:“恕你无罪。”
  
  “谢陛下。”昭阳公主敛衽抬头,柔目似水,静静地注视着玉座上的帝王。
  
  “昭阳公主特地赶来朝堂,所为何事?”缓慢的吐字,庄重而清晰。
  
  “昭阳特为孤竹战书一事而来。”昭阳公主语气沉稳,字字清晰,如碎玉相撞,又似珠落玉盘,“昭阳以为,以大虞此时的状况贸然应战是极不理智的,而且孤竹虽然与我久有嫌隙,毕竟还是倾向汉化的,相比而言,吐壁则是完全与我对立,毫不留情。因此,不如趁此机会与孤竹修好,然后两国合力对抗吐壁,才是上上之策。”
  
  昭阳公主不愧是钟仪公子的学生,虽然只是个十六岁的少女,却对天下局势的分析清晰透彻,所定的策略也是高瞻远瞩,步步为营。
  
  “那依公主之见,为今之计,我们该如何与孤竹修好?”户部尚书上前拱手。
  
  昭阳公主看了看他,然后回头望向玉座上的黑袍君王,高声一答,语惊四座:
  
  “和亲。”
  
  众朝臣顿时交头接耳,悉簌低语,商议着昭阳公主的惊人提议。
  
  “昭阳愿与孤竹太子和亲,以促进两国修好。”
  
  虞武帝仍是沉默,低头俯视,不发一言。
  
  众大人自然明白公主的打算,只是一时猜不透陛下的心思,也就不好乱表态,只垂手等着进一步的发展。
  
  又过了一会儿,自作聪明的工部尚书向前迈了一步,试探性地说了一句:“陛下爱妹之心感人至深,不过公主既有大义气节,不如就依公主所言……”
  
  虞武帝仍是无话,静静地看着堂下的人。
  
  见陛下没有发怒,其他的一些文臣也就放了放胆子:
  
  “尚书大人说得不错,孤竹历来强大,我们本不能敌,况且此次据说是三王子高延亲自率军,这三王子可是有“秃发卫青”之称,最擅长与我大虞作战,在以前的战争中我们从未赢过他,这次虽然我们军队充足强大,也不好贸然应对。”
  
  “是呀,而且据说是率领骑兵步兵各五万来袭,以我们现在的军队状况可是万万不能抵挡的呀。若能以和亲至少求得几年和平,就算将来翻脸,此间我大虞屯粮练兵,总有一日可雪今日之辱。”
  
  一群人越说越热闹,好像这事马上就要成了,却见虞武帝霍然起身,伟岸挺拔的身躯俯瞰着座下群臣,君临天下的霸气横扫金銮宝殿,雄浑的声音如晨钟暮鼓穿透廊道花厅,震动着整座宫城:
  
  “不要争了!传朕的旨意,三军将士即刻准备,三日后随朕北上迎敌,朕要御驾亲征!”
  
  神秀十年二月二十日,孤竹以截留太子事向我挑衅,帝御驾亲征以应之,将军刘禹、刘霸贤、王武才率乞活军及东西二军随帝出征,兵卒凡五万人,骑兵两千,缁车不计。沈文远、楚应铎入弘毅阁总领百官诸事,自非重大决断,皆可便宜行事。(《虞书•;武帝本纪》)
  
  大虞历神秀十年三月二十日,距离孤竹和大虞开战已经将近一个月了。
  
  一个月以来,大虞军队连连胜利,孤竹大军则是节节败退。虽然三王子高延能征善战所向披靡,但是此次面对曾经的手下败将,却意外地无法占到一点便宜,反是被变幻莫测的阵型和莫名其妙的战术搞得晕头转向,不知所云,一气之下杀了不知道多少首领和大将,却仍然无法挽救局势溃败如山倒,逃兵如决了口的黄河水漫延四散在广阔的沂北平原上。
  
  原来胡人铁骑虽然气势如山,却并不精通策略。以前的大虞将领多是贵族出身,满心只关注玄学和清谈;即使有一两个热衷于兵法的,也是开口黄帝闭口周武,所用策略都是模仿上古之人,面对真刀真枪的胡人铁骑自是只有失败的份。然而萧云朔不同,他自小习武,熟读兵书,而且经常实地考察各地战况,所以对地形地貌和行军要略有着更切实的了解;此外,他还常趁便服出逃的机会和各部军官将校聊行军打仗的实事,因此收集了大量作战经验,并结合书本知识,形成了独具他风格的“萧氏战法”。
  
  因此,当心高气傲的胡人军队对上运筹帷幄的虞武帝带领的乞活大军的时候,就忽剌剌如大厦倾,只剩下沦陷的战场上,一片黑乎乎战旗尸首真干净。
  
  面对这样的惨败,高延自然恨得摔刀捶桌。他虽然自称孤竹第一大将军,却也知道要论行军打仗有一个人绝对在他之上。然而他太自傲,又嗜权如命,如果让他把兵权交出来,他宁愿让孤竹面临覆国的危险。因此,虽然符离三次急令让他回京交权,他却迟迟不肯离开战场,总想着也许下一仗就可以打赢,如果赢了就可以保住自己的兵权。
  
  然而老天好像偏跟他过不去,无论他怎样努力尝试,绞尽脑汁,就是无法再获得一点成功的希望。于是他只好在第四道死令到达之后,垂头丧气地带上将印,回到符离领罪交权。
  

           

第三十九回

    不出所有人的预料,接替高延的是太子高子客,高延则作为副帅随太子一起出征。
  
  “太子大人不会对老情人下不去手吧?”不同于以往的阴阳怪气,高延这次的挑衅带着半分怒气与轻蔑。
  
  楚如悔本就修养好得惊人,况且几个月来也已习惯了,所以理都不理他,拿起帅印就回到了自己宫里。
  
  “乳母,如悔此去恐怕短时间内不会回来,乳母要照顾好自己。还有,”楚如悔忽然放低声音,几乎是耳语般对杜娘说,“如悔走后可能会有人对乳母不利,乳母千万不要相信任何人,哪怕是说如悔有危险,也千万不要离开符离皇宫。”
  
  杜娘虽然不知道会有什么人对自己不利,不过既然是如悔交待的,一定有他的理由,她也就点头答应了。
  
  收拾好一切,杜娘又将楚如悔回来时所穿白衣青衿的一套汉人衣服拿出来放到包袱里,楚如悔见状,上前就把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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