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飞翔的道标-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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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几次,双方钢甲小队之间的对抗几乎延伸到了山脊的脚下,一架机体几乎是在距离她们不到半公里的地方爆炸的,她终于忍不住问:“阿历克斯和桑伯尔还有我们队里的其他人会怎么样,简?”
上尉没有回答她,而是将双脚搁在驾驶台上,她嘴里叼着烟含混不清地咕哝了一声。可能是在说“鬼才知道。”也可能是在抱怨劣质烟草。“不要想这个,尖帽子。”上尉说。“但凡你要点什么东西,老天爷总会给它标上价格。”她似乎还想说什么,望着远处的林子就住了口。
“有钢甲碰上我布的警戒网了。”温斯特道。
拈灭卷烟,上尉咧嘴一笑。“担心你自己吧,这会是个难熬的夜晚。”
“十二架钢甲,两个小队从东南八时方向朝我们进发。六点三公里…。。六公里。”在她的手中的星阵激发之下,钢甲的影像出现在山脉的横断图上。
瞅了一眼影像,上尉砸砸嘴:“一次出动了三架王牌,可真看得起我。”
“我们。”温斯特刻意补充到:“三公里。”
上尉笑了起来。“你不算。像你这种尖帽子就该呆在王都的实验室里炸个培养皿之类的,炸钢甲之类的还是交给我吧。”
“两公里”
拉下瞄准镜,上尉终于把腿从控制台上拿了下来,拧开三四个气阀,扳下左右两侧的开关,温斯特听到齿轮绞过的声音。然后是钢铁和钢铁之间细微的摩擦时特有的震动。“轰!”上尉轻扣操纵杆上板机,北冕的整俱身躯在巨大的后座力下往后一仰,重重撞到山壁上。
炮弹插过前面两具钢甲,击中第三架的咽喉部。瞬间将驾驶舱的掩甲撕裂,整个炸裂开来。
“最大出力。”上尉踏下踏板大喝到。
温斯特调整星阵将腿步的出力控制在最大,上尉操纵北冕往旁边略一倾斜,然后退步在山石上一蹬,整架机体就以几乎和地面呈三十度角的姿势保持着平衡,贴着山坡疾电闪光般向后掠去。地方机枪和炮火交织的大网是擦着她们的肩膀撒过,一股脑地往岩石袭去,碎石被崩裂开来,砰砰地砸在北冕上。北冕也露出了手臂上架设的MG42重型机枪,带着犹如电锯般撕裂空气的尖啸将子弹倾泻在进入视距的第一架钢甲的面部。
这确实是最温斯特记忆中最艰苦的战斗,哪怕在一年之后扭伯斯顿战役中决定战争胜负的48小时苦战,都比不上此刻的艰难。
从后来的温斯特来看,上尉一开始就采取了的正确的战术,她将第一个小队中的王牌首先解决,然后又分别解决掉两个小队的两到三架机体,迫使剩下的成员相互合作。两个本来毫无相关又没有合作经验的王牌小队相互配合起来,自然不如原先的队友。在以牺牲一条手臂为代价硬拼掉第二个王牌之后,利用地形条件,上尉其实在战场上占有了一定的优势。
而当时的温斯特只能感觉到她要维持星阵庞大的能源需求越来越吃力而已。
一开始她还有余力关注整个战斗的局势,接近深夜时分,除了耳朵还能听到上尉的只字片语,体力透支的温斯特已经几乎看不清舱内的事物了。
直到她挣扎着几乎要睡去,忽然星阵汲取力量的强度减弱了下来,上尉在她的耳边说着什么,她下意识地“嗯。”着回答,就听到上尉叹了口气,转身将冰凉的金属盒子按到自己的嘴上,带着微微金属腥味的苹果糖浆灌满了整个口腔,费力地将糖浆咽下,温斯特舔舔嘴唇,喃喃地说:“谢谢。”
上尉将一个金属容器塞进温斯特的怀里里,拍她的脸颊。“还能坚持十分钟么?”
“会发生什么?”
“毫无价值的死亡或者悲哀的胜利。”上尉坐在驾驶坐上,已经切换成蒸汽模式的北冕,迈着沉重的步子在森林里前行着,蒸汽泵维持着出力,驾驶舱里一片震耳欲聋的轰隆声。她背对着温斯特,几乎快要听不清楚在说什么,更看不清她在淡色星光下的脸。
十分钟就能熄灭着场燃烧着整个城市的大火么?当时的温斯特显然不这么认为,胜利这个字眼充其量不过是上尉安慰她和坚定两人信念的借口罢了。
上尉在溪边的开阔地停了下来。“十五秒后给我调整成最大的出力能做到嘛?”
温斯特默默点头,才想起坐在前排的上尉看不到,才用沙哑的嗓子挤出一个“是”。
“一”上尉数到。“二,三”
数到五之后就从树林右侧想起了重机枪倾泻子弹的呼啸,密集的弹雨哒哒哒地扫射在北冕举起护在面部的金属大盾上。
从影像中温斯特隐约可以看到两架钢甲一前一后地往空地缓慢地前进着。其中一架忽然停了下来,升起背上的火炮。
“十二,十三”对方的钢甲站稳脚步,几乎在同时温斯特能听到钢炮巨大的击弹声,破空传来。
“十四”温斯特闭上眼睛,星辰之力盈满她的指间,北冕身上的齿轮爆发出尖锐的绞响。“十五。”
北冕以一种不可思议的速度加速了。巨大的冲力,将温斯特狠狠地推向座椅。她的脑袋和全身的骨骼被巨大的惯性碾在座椅上。她能感觉嘴巴立刻被一些腥甜的东西灌满,就大声地咳嗽起来。
接下来的五分钟是她最难捱的时间。已经顾不及影像了,她只能感觉机身在移动,碰撞,无数的枪弹在耳边倾泻。忽然,驾驶室被对方手中的钢斧劈入一角,破碎崩裂的钢片噼噼啪啪地弹在她面前的金属罩上,有两块甚至插入了她的肩膀,鲜血渗入她的皮甲,剧痛传来,原本就在透支边缘的温斯特晕了过去。
后面的影像是温斯特在会战之后接受军部调查的时候看到的。
北冕升起肩炮,携带着淡黄色的星辉,在林间的开阔地上瞬间加速。加速形成的音障霎那间将旁边的树木山石炸成平地,溪水爆裂开来,凝成了一道水幕。
两架敌方的钢甲似乎担心北冕将距离拉开发射对甲火炮,也纷纷跃起加速向水幕冲来,没有想到北冕直接破开水幕,撞上了其中的一架,北冕手持卸下的88毫米火炮,轮上这架的钢甲脑袋,几乎是抵着脑袋的撞击,激发了炮膛中的炮弹,“轰”地一声击飞对方大半个驾驶舱,自己也因为冲击力滚在地上。
另一架也已经扑了上来,钢斧削入北冕侧面护甲最薄弱的地方。北冕的右臂按着对方的手臂,将钢斧往里一按,卡掉了整把斧头,对方被北冕最后巨大的出力按地跪了下来,被北冕一脚蹬翻,接着抬起手上的重型机枪,将最后一梭7,9毫米的子弹灌进了对方防护最薄弱的颈部。
北冕身上的淡黄色的星光消失了,整个机体因为失去平衡半跪了下来。从林间不知道什么方向,又传来一声巨大的枪响。北冕背部的巨大的蒸汽泵被击了个透穿,灼热的蒸汽忽然凝结成雾气弥漫开来。
当时的温斯特被湿漉漉的灼热空气呛地醒了过来,她才发现自己的座椅已经被上尉升了起来。
上尉的右眼被什么东西炸伤了,鲜血淌了她半脸。她坐在驾驶室,眨了眨还算完好的另一边。“我听说尖帽子们都会飞,我没见你飞过。”然后,豪斯上尉露出一个她打牌出老千时常用的笑容。“飞吧,中尉,最好祈祷你会飞。”
温斯特觉得座椅震动起来,她连人带椅被向上弹射出五十米,那往上升的势头就逐渐止住了,在越过一个最高点之后,她又开始连人带椅地掉了下来。
这时枪声又响了,伴随着爆炸的气焰,热流猛蹿着扑上温斯特不知什么时候挂满泪水的脸颊。
她望向束缚自己命运的星辰的方向,明星掩在厚重的层云之后,或许是因为刚才消耗太多,星辰之力并没有立刻就回应她。
在飞速地下落中,牵引星辰之力的星线托起了她,接着有长风,冬季的长风像薄刃一样穿过她的身体。温斯特张开眼睛,发现她在星线的束缚之下,在风的层流之间飞翔和上升着。
离开北冕已经很远了,连南安弥尔乐和山脉小的都像是缩略图一样,之后赤红的火焰仍在熊熊燃烧。南安弥尔乐的,北冕的。寒霜似乎结在她的唇上和眼角,温斯特从怀里掏出上尉塞给她的金属容器。她虽然第一次在长空飞翔,却完全没有飞翔时候的喜悦之情。
容器上刻着小型的星阵。当温斯特用手触碰星阵时,星阵就被温斯特指尖勉力凝起的微弱星辰之力点亮了。万点星辉从温斯特的指尖飘起,散入大地,山脉和南安弥尔勒。
天空上的云层忽然散开了。好像和温斯特手中的星辉呼应一样,沉沉的夜幕上铺满了那些长明之星。
毫无价值的死亡和悲哀的胜利。
温斯特知道自己已经做了选择,将自己最后的力量注入星阵,整个容器在她指尖融落开来,由亿万星辰凝成的洪流通过她在星阵的牵引之下,向地面咆哮着奔去。
山脉倾倒,土地陷落,城市被巨大的力量撕成碎片。近百万人类的鲜血和希望,在一瞬变得毫无价值。
☆、第 5 章
温斯特因疼痛而醒来,高热让她瑟瑟发抖。
“南安米尔勒……”
应该有人在回答她,她却没有听到有谁在说话。但她已经知道,这世上再无南安米尔勒一城。伴随其死亡的,有无数人。男人,女人,老人,孩子,好人,
坏人。
“简,阿历克斯,肖恩,梅,桑伯尔……”她默念小队成员,这些人俱为她所杀,俱因她而死。
她又因为疼痛的折磨而睡去,再醒来时,温斯特知道这次她又將活下去。她在医院,周围尽是白色,是一种沾染了灰尘和死气的白色,被单潮湿而又粗糙,天花板低矮,温斯特觉得寒意透彻骨髓。
这和高热还有屋外的大雪无关。
这里没人会因为她是一个杀人者而审判她,温斯特环目而视。因为和她同处一室的,在不断死去,呻吟还有腐烂的均是杀人者。
这里也没有人会因为她拯救了整个王国而高声欢呼。
王国不会因为一场战争灭亡,也不会一场战争的胜利而永恒。
十五日后,除了因为感染而截去的右小腿偶尔造成温斯特平衡上的困难以外,她已经可以一整天躺在病床上望着墙角的霉菌。
冬日的阳光从墙上未砌好的缝隙里阴惨惨地渗进来,似乎也带着灰色,照见浮尘。
不断有人死亡,又不断有人被抬来。
老占星术士从内部得知南安弥尔顿的爆炸,再花了一点钱和一点关系,终于找到温斯特,又在三日过后来看她。
他的学生躺在床上凝视着霉渍斑斑的灰墙发呆,瘦弱,苍白,灵魂中的火焰已经燃成为灰烬。
尽管不愿承认,温斯特在实验室的工作已经无可取代,如果他们俩先前关于特种金属的想法,能被温斯特所设计的实验所验证,那么未来十年的特种金属研究的方向都將为此改变。
“我带了你的手稿。”老占星术士將手稿递给温斯特,皱着眉头打量四周:“你应该……。”
老人停顿了,望着拿着手稿趴在床边干呕的学生沉默了一会,叹了一口气。
“……回去看看艾米莉吧,她里家似乎也有什么事,离开地很匆忙。”
老占星术士將手中装有金币的袋子放在温斯特的床头。“我向军部替你申请了一个月的假期。”
本来他是想要把温斯特弄回实验室去工作的,但是不知为什么无法开口,也许是因为年纪大了。或许以后该让温斯特多做些小松饼,老占星术士心想。
温斯特回家的那天下着雨,从飞艇渡口到小镇的道路泥泞不堪。
冬日的雨最可恶,既没有夏季豪雨的畅快,也没有春雨的轻柔,只有比雪更为沉重的阴沉湿冷。
像所有刚从战场上下来的老兵一样,她提着简单的行李,蹒跚着机械地在泥地里迈步。本来只要花上半天,甚至快步追赶老占星术士时不到三个钟点的旅程,她整整走了一天。温斯特本能找到其他更为便捷的方式,比如搭乘一辆短途马车,可她没有这样做。右腿的伤口里进了水,膨胀开来,死死地卡住了下面的金属支架,疲惫的归乡者开始还能感到疼痛,可是不久之后就只有冰冷的麻木感,是借此来惩罚自己么?温斯特也不知道。
将近夜里十点的时候,她终于到达了镇子。镇子如同离开前一样,狭小凌乱,路上铺着特地避免马车打滑的碎木屑,更显得肮脏。墙角下泥渍斑斑,街灯以一种毫无光泽的灰白亮着。
她疲惫不堪,浑身湿透,军大衣像灌满了水银一样沉重。温斯特不愿打扰或许早已睡下的母亲,亦或者出于对“舅舅”等亲戚的反感,她决定今晚先在镇上的旅社休息一晚。
又或者她只是单纯地害怕再见到艾米莉。很多归乡的旅人想必有和她一样的感觉,他们会一连好几天在家门外徘徊,直到自己鼓起勇气来,或者落荒而逃。
旅社老板亦未认出她来。
最近前来住宿的军人逐渐增多,大部分都如温斯特一样,疲倦,沉默,带着简单的行李和锐利的眼神。旅社老板知道招待这些人最好的方法,是大厅熊熊的炉火。如果对方还能够大方一点,则再送上热水和面包,这些便很是足够。
大厅壁炉的右侧有一小块没有足够光线的空隙,旅客们都不自觉地将其避开。付了半个银币,吃了一点干面包,將大衣脱下来挂在椅背上晾干,温斯特坐在其中觉得比在别处安心,几乎在炉火温暖的热浪中睡着了。
旅店外的雨声似乎逐渐停了,朦胧中,温斯特听到旅社老板和几个本地人在吧台前打牌聊天。
“想到老爷三个月前还在这里和我们一起打牌,就有些伤心。”
“是啊,谁会想到那群王八羔子会偷袭南安弥尔顿呢。”
“听说那仗打地挺惨的。我们死了很多人。”
“嗨,不过他们不是又灰溜溜地回去了么?!”
有人又叹了口气。
“说来也是命数吧。老爷去年一直身体不太好,本来和小姐一起去王都就是打算去看看厨娘家的那个孩子。你知道的,一直有传言说她是老爷的私生女。到了王都才知道那孩子的军队调到南安弥尔顿去修整了,若不是着急地跟着去,怎么会出这事。”
“是呀,温斯特那孩子也好久没消息了。镇里好不容易出了占星术士,也没见她回来过瞧瞧。”
“这一打仗谁知道是生是死阿。嗨,不过艾米莉小姐可就够惨了。”
“她一个女孩子,这么多事也挑不起来吧。”
“这次不是多亏格林方斯子爵帮忙,据说他的儿子是艾米莉小姐在王都的同学,那小子以我看似乎是对我们小姐有点意思。”
炉火忽然闪耀了一下,旅店老板注意到,有块木材受了点潮,在焚烧时爆裂开来。
而坐在炉脚边阴影里的那个年轻人已经不见了,只有店内木质楼梯上有一阵极轻的脚步声这样响过。
年轻人在第二天一早就结账就走了,旅店的老板早就把她的面容和其他无数个士兵的面容混在一起,不到一刻钟就再也想不起曾经有过这样的访客。將昨天的账做好,旅店老板拿着梯子出门,昨晚的雨很大,將房檐有些冲垮了,他必须要在下一个雨天把这个重新修好。
艾米莉穿着呢子大衣,长发束在身后,背着包从街上慢吞吞地走过。“早,威廉大叔!”
旅店老板拿下他的软帽,朝艾米莉鞠了一躬:“早上好,我的小姐。”艾米莉看上去似乎没有睡好,还眯着眼睛,有点无精打采。
“这屋檐早就该修了,我让艾瑞丝给您提点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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