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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身人-第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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踩着草坪中间铺有沙子的路,我细细搜索着记忆,突然觉得,我可能是为了见某个人,或许是为了见某个女人,提前在那里等。但这想法跟在我大脑里不知所措地打转的茫然的推测毫无区别。因此对于我来说,那些能用肉眼看到的事物与风景,真实而透彻的感觉也变得极其茫然和非现实。它们为什么在那个地方,为什么偏偏是它们,甚至对其意图也产生了疑虑。
唯独睁开眼睛时,从松树林传来的蝉的嘈杂的叫声依旧尖锐地钻进了我的耳孔,只有那个叫声无法回避,无法拒绝,真实到难以置信。
对我来说只有这叫声才是唯一的现实。这叫声与不为我所知的深渊相遇,是从深渊的旋涡里传出的声音,所以深渊的存在是无可否认的。昨天我把钥匙丢在了深渊的某个地方。世界是深渊,我也是深渊的一部分,它所带来的孤寂隐隐约约唤起我内心的悲哀。
我被这种声音麻醉,像受到了催眠似的时而被这声音推出来,时而被这声音吸进去,步履蹒跚地挪动着脚步。旅馆附近处处能看到衰落的游览地的痕迹。曾是小吃店兼酒店的空荡荡的低矮的水泥建筑,还有丁字造型的房子杂乱无序地排列着。像障碍物似的挡住视线的丑陋建筑的出入口上面,挂着花花绿绿的练歌厅或小酒店的招牌。从门板和玻璃窗的破旧脆弱程度来看,可充分猜测到在营业期间是怎样骚扰着周边。我昨天在如此荒凉的地方,一定在等着某个人,寻找着什么东西。
暂时止住脚步转头望了一眼旅馆,通向停车场入口的上方写着“特殊照明”、“水床”等生硬字眼的横幅半拖在地上,随风飘荡着。我回想着我曾睡过的房间是否也有这样的设施,可是我连对此的记忆也很模糊了,我的大脑再次变得木然。吵闹的蝉声加剧了这种木然,但我在木然的状态下,也能感知一个事实,那就是不管我能不能回忆起过去,现在都过着与过去无关的生活,我只是过着做一天和尚撞一天钟的日子,这是无可置疑的,那么现在这个瞬间也有可能无所谓。
蝉(中篇小说)(11)
这时,视线中有个女人匆忙地移动着脚步,从用力扔石头所能及的距离处奔过来。尽管天气很热,她却把上身紧紧裹住,抄起手撅着屁股忙着赶路。我的视线紧跟着她的移动。但在我用自己的双眼捕捉到她的模样与举动后,她的存在也仍让我觉得模糊不清。我连她的年纪也估算不出。可能被什么追赶着,或是在焦急地追赶着什么,从她的步伐略可看出年轻人的活力。但再仔细看,似乎被充满错综复杂的情绪和支离破碎的念头纠结在一起,缩成一小团的胸脯,使人联想起沿着墙壁漫无目的奔跑的蜈蚣的形象。
就在这时,那个女人发出了咳嗽声,在听到这个声音的瞬间,我断定她是年轻女子。穿过主宰着周围的蝉鸣声鲜活地传过来的咳嗽声,分明就是通过年轻人声带振动发出的声音。我从那个声音中受到了崭新的冲击,但当她向我走近时,看到她衰老的面孔,我不能不受到更大的打击。她不是别人,正是我刚才见到的旅店主人八十多岁的母亲。就像刚才那样,她用余烬随意捏造出似的布满皱纹的脸看着我,她的眼睛仍炯炯有神,好像马上要把我吞进去似的。
她在用眼睛询问我,她明明在迫切地寻找什么东西,但她什么话也没说,沉默的她被封闭了,她被封闭在箱子里。
可是箱子指的是什么?就在这个瞬间,我在惊吓中看到了眼前的影像分散了,而且马上醒悟到这是我刚才做的梦,就像刚才那个女人的咳嗽声和长满皱纹的脸似的,对梦的记忆捅破所有的障碍物,突然在我眼前出现,她那衰老的子宫像箱子似的打开了,噢,妈妈。
10
梦,完全静谧的世界,所有的事物都隐藏自己的真面目,像隐瞒着自己的存在似的大气不敢出。实际上从外表来看他们就是不存在的。在这静谧的世界里,在空旷的空间一角,放着一个敞开盖子的大箱子。我和一个男人隔着那个箱子相对而立,我们没有任何想说的话和想做的事,也正因为如此我们感到焦虑不安,我们互相无法忍受对方,静谧使我们越发难以忍受。
终于他先动了身体,他向我这里走来。用两只手抓住了我的身体,然后把我推向了箱子那边,他可能想把我塞进箱子里,关上盖子。在这个院子里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这些事情而已。说不定如果是我,我也会想抢先做这个事情。
起初我反抗了,因为不管谁进这个箱子的理由如何,必须让我进去的事实,让我无法接受。可是他一句解释或说服或请求的话都没讲,从一开始就不由分说地把我往箱子里塞。加上他的腕力比我想象的还要惊人,最终我被他两个手掌的致命一击,倒在了大纸壳箱里。他立即把我露在纸箱边上的腿和胳膊推进里面,提起了箱子盖。我放弃了挣扎,干脆把背靠在底板上躺下来,也挺舒服的。
但是发生了既惊奇又不可思议的事情。箱子尽管不是很宽敞,但放我一个人绰绰有余,可是不知为何当他把盖子盖上时,我身体的一部分就会往外露出来,起先他以为我是故意的,带着孩子气的微笑加大了手上的力度。
但事实上我压根就没有动弹,我把我的身体完全交给他来摆布,腿和胳膊往外露出来完全是不由自主的,我只不过是一个腿和胳膊不灵活的和人一样高的玩偶。
就这样过了一段时间,他也感觉到了事态的严重性,暂时停住手,露出惶恐的表情。但他并没有放弃,心机一转,两个手掌在裤子上抹了抹,再一次继续试着把我身体露出来的部分往里塞,盖上盖子。
但每次他都不能如愿以偿,没有任何的改变。不是胳膊露出来,就是大腿露出来,要么再就是头部突然冒出来,有几次臀部也露出来了,这个过程中,身体也翻了好几次,对他来说就像是在装外溢的流水。我观察着他扭曲的表情,现在惊恐感变成了狼狈感。但提起狼狈感,不能说我的狼狈感比他的狼狈感少。在这样的情况下,和被塞进箱子里的人相比,反倒是不进箱子的当事人的狼狈感更多一些。也许他可能无法接受这样的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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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中篇小说)(12)
总之我的手和身体扭动得更快了,与此相应的悲喜交加的状况,更快地反复地进行着。我们彼此都是阳痿患者,最终,我一面想大声笑,一面却想流泪。我脸上的盖子关掉又被打开,光线进来后又回到黑暗,世界变得黑暗又有了光明,好比昼夜在快速地交替着。
这时他突然停止了行动,他的脸上渗透着彻底的绝望。我慢慢地起身,走出箱子。当我耸立在他的面前时,这回他温顺地走进了箱子里。既然他失败了,就轮到我了。我确认他的身体装进了箱子后,把箱子的盖子关上了。
但就像刚刚一直存在的问题,他的身体也不能完全塞进去。把他的四肢一一折好,觉得差不多行了,盖上盖子时,他身体的一部分就会自然而然地、赤裸裸地、不知羞耻地露出来。这次不是胳膊露出来,就是下次大腿露出来,要么再就是头部突然冒出来,有几次臀部也露出来了,这个过程中身体也翻了好几次。他的模样足以使人联想起,光着身体在床上随意倒下的陌生男人和女人的模样。
通过几次的尝试,我醒悟到无法完全把他装进箱子里,不,我接受了这样的事实。我感觉到了自己变得软弱无力,但与我大脑的想法无关,我的手和身体惯性地移动着没有停止。
可是在某个瞬间,我突然领悟到那个男人就是我自己。就像刚才似的我可能只是被动地接受了这个事实。总之,我一直试图把自己关进箱子里,但我总是从箱子里露出来,这种状况永不停息地持续着。乍一看,我身上有很多裂纹,到处都变成了角,我这才恍然大悟。有裂纹和多角的我的身体就是箱子,妈妈送我一个箱子代替子宫后消失掉了。我的身体就是我的子宫。
这次,盖子终于完全盖住了,我被关进了箱子里,我被关在自己的体内。那一瞬间我从梦中醒来了。一睁开眼,梦境就飞速地干瘪,马上萎缩成了一个点。我又一次让自己扑了空。
11
箱子的梦,或是空箱子的梦,我这样称呼梦。梦境的每个场面到现在我仍记忆犹新。作为蝉的我如果继续做梦的话,也许还会做有关“箱子”的梦。就是现在,我视野的一个角落里还放着空箱子。
那天那个梦,想把我领到什么地方,后来却把我像空箱子似的随便地甩掉,离开了。总之现在,我是被抛弃的心情,我被扔在怒视着我的别人的视野里。当我从梦中醒来时,世界已一片光明。刚一睁开眼,蝉的叫声等待已久似的传入我的耳朵里。刚一打开空箱子,蝉声像洪水泛滥似的涌了进来。
能让人深切感受到的而且也有质量的蝉声像汹涌的波涛笼罩了我的全身,像刺一样钻进我身上所有的洞,一下子就控制了我的感官体系,像药水似的通过血管渗进了大脑,连同我的精神世界也在掌控之中了。在梦中叫人直打冷战的静谧也是源于现实中难以忍受的蝉声。在静谧里包含着所有事物的呐喊声。
我躺着一点都不能动弹,充满整个房间的蝉的叫声像诅咒似的扰乱了我。你什么都记不起来了,你对自己没有一点的了解,你忘记了所有的一切,你是失忆者,你是失忆症患者。说得一点没错,至少这个瞬间,我是彻底的失忆者。
我把身体往后仰,胳膊枕在头下面,侧躺着。蝉的叫声一点都没有要停止的迹象。我自暴自弃地,像扔掉被汗浸湿的武器的败兵似的,把自己完全交给了这些声音。结果情况有所转变,这个声音从我的体内传出来了。把我的身体当做振动板,把内心当做共鸣筒,从我这里发出猛烈的叫声。如此看来,刚才所说的蝉的声音扰乱了我,是我对自己所说的话。我就是一只蝉。
空箱子,没有过去的生命,以前我多么梦想着这样的生活,现在我终于得到了这样的生活。难道蝉就没有过去吗?即使蜕掉了躯壳,作为躯壳存在不也是蝉的一部分吗?我把像蝉的躯壳似的自己的身体立起来,慢慢地起了身,装在箱子里的灵魂,我的灵魂,你为何非要被关在虚弱的身体里?失去记忆的灵魂啊,你不正是我的另一个躯壳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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蝉(中篇小说)(13)
打开箱子时,蝉的叫声倾泻出来了。梦的世界向清醒着的现实打开,可能是因为在梦中的缘故,使尽浑身解数,思想不能集中,什么都不能完整地想出来。我决定把思想当做一把长矛。可是,无论我把长矛磨得多么尖锐,当想扎向某个东西时,每次都觉得光秃秃的尖碰到了软绵绵的东西。吸取了我的力气,形式上照例还给我软绵绵的反作用力,使我非常绝望。结果我软弱无力地回到了软弱无力的自身之中。回到自身的梦中我格外感到不快,我无法正视自己,我想把自己从自身上割开,我现在只能把过去的自己称为“他”。我讨厌用自己来认识的自己。有个没有陶醉在生命里的人,那就是我。我无法让自己陶醉,对于我来说撒旦的快乐与善神的痛苦是一致的。
我变成蝉,也是因为如此。现在我才得以空出自己。作为蝉的我,在充满蝉鸣的生命里感受着陶醉感,只是当其他的蝉移动的细节被扩大,而近距离相处时,却不是一件愉快的事。它们三角形的独眼,有着斑纹的胸部,又粗又硬的翅膀,快速地振动着的腹部的肌肉仍让我感到不适。但这就是我自己的模样,其实我自己也被矿物鳞片似的东西层层缠绕着。曾有过人类肌肤的我,认为角质细胞是矿物质。我像石块似的僵在那里。
12
时间过了颇久,在我从睡梦中醒来时也无法立刻离开河边,可能与老太婆突如其来的相遇使我意气消沉,但更有可能是由挥之不去的不安造成的,觉得就这样离开的话,会失去中心而一直徘徊在陌生的地方。我陷进自己也难以形容的迫切感里,却继续慢悠悠地到处乱逛消磨着时间。
我全神贯注地观察着旅馆前面废弃的建筑物,这个建筑物像巨大的昆虫的遗骸似的瘫软地趴在地面上。可能的话,我想走进去看一看,但入口连同窗子都被反锁着,想通过玻璃窗往里看,但没想到里面有黑色的幕布,这也不能如愿以偿。
我数着每个角落像昆虫腿似的突出来的雨水槽筒,绕着这个建筑物转了一圈。建筑物后面有通向地下的台阶,走下去打开地下室的门,黑暗中潮湿难闻的气味扑鼻而来,在那个地方我正确地理解了巨大的昆虫系的生活状态。放着杂七杂八的水泥地上,一汪黑色的水已经腐臭了。我悄悄地往后移动了脚步,因为我觉得如果我继续停留的话,就会被吸入黑暗之中,再也挣脱不出来了。
我又回到了地上,变得更加强烈的光线刺痛了我的双眼。这时从河边传来了人们吵闹的声音,我向声音的方向走去。走过松树林,看到了两辆观光旅游大巴,而且前面有很多的人聚在河岸边。其中一些人挽起裤子走进了浅水里。从他们翻着水中的石头找什么东西的动作来看,可能正在抓什么田螺啦,淡水螺啦,甚至蜗牛等等各种叫法不一的水生动物。
我估计河上游不远处有一个水坝。如果水坝是水的检查站,那么水坝对鱼儿来说又是什么呢?在我流淌的记忆中,贯通着我在逝去的岁月中处处都设有水坝。也说不定我就是那个水坝,我正在用自己的身体阻挡着这世上危险而又致命的水流。
我聆听着游客的扰乱声,渐渐感到疲惫无力。这个河边分明是我这次不安旅程的出发点,却似乎再也没有我要寻找确认记忆的东西,那么没有必要继续在此逗留。终于,抓田螺的人们开始拥到我这里来了,大集体的他们有条不紊地移动着,又像巨大的怪物慢慢解体似的,向着周围散去。
在他们之中,有一对深情的母子的形象映入我的眼帘。三十五六岁的女人与年幼的孩子两个人像连成一体了似的紧贴在一起并肩踱步。我慢慢地退后,扫视着所有的人。我坚信总有一天还会与他们相遇,不久就会再一次看见他们的面孔与灵魂。但随着他们的逼近,我愈发感到忐忑不安,我就像架在灼热的火炉上的锅里的石块一样叮叮咣咣沸腾着。
在往停车场走的时候,我感到更加萎靡不振。被莫名其妙的东西弄得几乎麻痹了,蝉仍以无法忍受的高分贝鸣叫着,那种声音加剧了现在的麻痹症状。现在想来,这种麻痹症状正是使我变成蝉的内在力量。从那时开始,我就开始慢慢地变成了蝉。
蝉(中篇小说)(14)
我摇摇晃晃地向停汽车的方向走去。在离旅馆围墙不远处,我刚要开车门,一个小女孩儿从树影中跳到我面前,我一眼就认出这个小孩子是旅馆老板的女儿。
这个小孩子用警戒的眼神扫了一下周围,正视着我,想要把我看穿似的。我从这个小孩子的身上联想到了这个女孩儿的奶奶,那个老太婆的模样。让人联想到顺着墙角漫无目的疾走的蜈蚣般的老太婆的影子,从这小女孩身上也能看到。她也像老奶奶似的对任何人都怒目而视,这可能成了一种习惯。我们相隔咫尺望着对方。她的五官虽然小巧玲珑,此时却像一堵坚固的墙,横挡在我面前。仔细一看,她的嘴半张着,睁大的眼睛有点充血,两个眼球就像马上要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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