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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清-第6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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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人,是安徽寿州的团练总领苗沛霖。他是安徽凤台人,以防捻的名义,办团练起家,规模壮大得很快,据寨数千,拥众十余万。然而坐大之后,便开始胡来了,一会称王,一会降清,一会勾结太平军,一会又翻脸无情,最是yīn鸷深沉、反复无常的一个jiān雄。
等到安庆破了,陈玉成退守庐州,苗沛霖判断形势,又搭上了胜保的一条线。为了有一个进身之阶,干脆设计把陈玉成诱骗到寿州,连陈玉成手下的导王陈仕荣,从王陈德漋,天义陈聚成等太平军大将,一鼓成擒,绑缚胜保的大营,可以说是祸国卖友,两端都做到了极点。
陈玉成既死,卫护“天京”的重任,便全落在李秀成的身上。然而正像关卓凡和李鸿章所预料的那样,上海始终是李秀成的心头大患,一rì不除,便一rì寝食难安。于是李秀成决定再攻上海,希望能够在前往天京勤王之前,速战速决,解决掉这个隐患。
这一次,太平军不敢再像上次那样轻敌,整顿军备,调集军械,做了充分的准备。兵分三路,一路从杭州出发,由原属陈玉成的部将黄文金指挥,指向南桥;一路从苏州发兵,由谭绍光指挥,指向松**浦;一路则是李秀成亲领,前锋向嘉定逼近。
关卓凡杀李容发,本是李秀成的大仇,但是轩军的犀利,在太平军内到了谈虎sè变的地步。因此李秀成决定把进攻的重点放在北路,争取击溃李鸿章的淮军,然后从北面进攻上海,而以南路和中路,作为牵制轩军的力量。
虽然战云迫近,但是这一次,上海的百姓士绅却并不像上一次那样惊惶——毕竟官军的力量也不同了。大家都在说,原来三千轩军便平复了上海,现在轩军已经有了一万多人的规模,长毛凭什么来打?何况还要加上李抚台的近两万淮军,这仗一定能打赢的。
打得赢打不赢,嘴上说了不算,要打过才知道。到了六月二十八,驻防南桥的吴建瀛团,已经在城外与黄文金的部队驳上火了,中路的松江方向,亦传出了枪炮声。到了六月二十九rì凌晨,李秀成的前锋“高疯子”猛扑北线的嘉定,第二次上海之战全面打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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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鸿章请关卓凡守住南线就好,关卓凡便真的是老老实实地去守。
松江、南桥、奉贤三个城池之外,轩军都设立了营垒。这些营垒,却是从淮军那里学来的,也就是湘军历经百战,苦心总结出来的“圆垒”。
圆垒的外面,是一条壕沟,壕沟之内的垒墙,不用砖石木料,只以土胚浇浆夯实,厚达一丈,不仅可以防枪,而且可以避免炮弹炸起的砖石飞溅。垒墙之上,仿照女墙的式样,将一个个shè击位隔了出来,每垒另设三个炮位,安放三门八磅的野炮。每个圆垒,最多可以容纳三百士兵。
对比淮军的营垒,也有不同之处,最明显的就是,轩军营垒不设内壕,省工省力不少。而不设内壕的原因,是关卓凡认定,在轩军的火力和shè程之下,不相信太平军能冲破外壕,就算能冲破外壕,也不信太平军还有余力冲击垒墙。
事实证明,连外壕也都多余了。黄文金和谭绍光这两路部队,虽然把声势造得很足,但不要说攻城,就连这些设于松江和南桥外围的营垒,也都只是试探着打一打,受了些伤亡之后,干脆屯兵不前,居然也开始挖起工事来了。至于奉贤方向,则根本理都不理。
这一下,关卓凡也看明白了,李秀成是要避开轩军的锋芒,打算专攻嘉定。
既然如此,关卓凡也不客气——你不来打我,我就要来打你了。
这一场仗,仍由丁世杰和华尔来指挥,但这次的总指挥变成丁世杰。谦逊而好学的丁世杰,在跟华尔相处的半年中,对近代战争的理解不断加深,无论是训练还是指挥作战,水准都有了很大的提高,因此这一回让他为主,以华尔为辅,又是一次很好的历练。
丁世杰和华尔秉持关卓凡交待下来的宗旨“练兵为先”。于是明明拥有很强的战力,却不肯做整体的击溃,只围绕太平军yù建的阵地来做文章,今天打东边,明天打西边,白天则以炮火为掩护,穿插冲击,夜晚则以营为单位,突袭奔扰,打得极其热闹。
在战场之上,总是进攻的一方占据战略上的主动,但防守的一方有据工事固守的优势,往往能对进攻方造成较大的伤害。何况这一次,太平军的火器有明显的加强,几天下来,参与轮转的轩军各部,便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伤亡。
“顶住,继续打。”关卓凡只吩咐了这几个字。
这等于是拿血来练兵,好在轩军的火炮,是太平军依旧无法匹敌的利器。在轩军配合火炮的冲击之下,太平军的一线阵地始终无法真正修成,给轩军造成的伤害,也就相当有限。
另有一桩,太平军对自己的侧翼,相当在意,毕竟上一次战役中李容发部被轩军切断归路,聚歼于高桥的例子摆在那里,于是在防御吃力的时候,宁肯向后退却,也不愿死守阵地,招致轩军的包围。然而等到轩军收兵,太平军却又顽强地逼上来,总以不脱离接触为要务。
两方都是一般的心思,于是形成了有趣的拉锯。在太平军来说,是想拖住轩军,不让轩军驰援北线;在关卓凡来说,则根本没有驰援北线的打算——李鸿章要独力对付李秀成,正中他的下怀。这样实战练兵的机会太难得,他要把握这样的机会,把轩军中那些只经过训练,却没上过战场的新勇,练成“老兵”。
不过练兵归练兵,心思却全在北线的战况上,毕竟那里是硬碰硬的战斗,嘉定和宝山都打得很激烈,万一淮军有个什么闪失,导致上海的北方门户大开,那不是开玩笑的。
好在从嘉定传来的电报上看,淮军打得不错,在太平军的攻势之下,两城都一直能够屹立不倒,连外围的营垒,大部分也还掌握在官军手里。
只是还有一件让人无法放下心来的事情——“忠王”李秀成本人,始终没有出现,不知跑到哪里去了?
到了七月十三rì,嘉定的战事开始吃紧,关卓凡再以电报联系的时候,传来的回复是“中丞出城去了”。
*(未完待续。)
第七十五章 血战嘉定
李鸿章在北线的布置,是以刘铭传的“铭”字三营共一千七百人防守青浦,以张树声、吴长庆所统带的四千人防守宝山,而将程学启、张遇春、郭松林等淮军主力摆在中间的嘉定。各处再以绿营和团练为辅助,兵力倒也充足。
青浦一直没有战事。太平军中路的谭绍光,只在松江跟轩军周旋,并没有去碰青浦城。但另外两个方向,就打得相当激烈,特别是嘉定方向,太平军主攻的,是李秀成手下最勇悍的战将“高疯子”,每次打硬仗,不论天时如何,督战之时必袒露半身,在面前置酒六碗,慢慢地一碗一碗喝过去。如果六碗酒喝尽,前面还没有打出结果,往往就要杀前面的将官,然后亲自带队冲锋。
淮军遇上这样的部队,起初便接战不利,慢慢地被压回营垒之中,于是太平军与淮军在嘉定城外,展开逐垒的争夺。
淮军在嘉定城西和城北,一共筑有七个圆垒,圆垒之间也有部队交叉防御,准备不可谓不充分,因此开始时,太平军的伤亡不小,但时间一长,淮军大炮不够的弱点就暴露出来了。高疯子打仗并不是一味蛮攻,渐渐摸清了这个弱点,于是采用夜战,每每借黑暗的掩护,将本方的炮推进到两三百步的地方,抵近射击,将圆垒的垒墙轰出几个大缺口,然后不惜代价,集中冲击这些缺口。
这样一来,洋枪的威力不能完全发挥,缺炮的弱点倒显露无遗,淮军打得就很吃力了。到了七月九日,也就是开战以后的第十天,城北最外面的一座营垒,终于被太平军攻破,以短梯越过外壕内壕,冲入垒内,里面的两百余名淮军士兵全数战死。
城北四垒,失掉了这一个,防线便开了一个口子。李鸿章一方面命令张遇春和潘鼎新的五营人拼命反扑,一方面命令郭松林的一千一百人和曾秉忠的三千绿营,绕击高疯子的侧翼,缓解正面的压力。但这一次太平军亦拼了命,高疯子的部将李文钊,带着本部的五千兵,在北簳山挡住了郭松林的攻击,死战不退。
而嘉定城北,双方围绕那一座营垒,展开血战。反复争夺之中,几度易手,往往是淮军白天夺回来,太平军晚上又再攻破,方圆一里之内,变成了一座绞肉机,双方都是伤亡惨重,全看谁能撑住这一口气。
到底还是太平军的气势更足一点,打到七月半,不仅牢牢把住了那座圆垒,而且把第二座也攻了下来,略加整顿,便一鼓作气,要扫清嘉定城的外围。
到了这样的时候,李鸿章再也坐不住了,终于亲自出城督战,而且把作为总预备队,最能打的程学启“开”字两营,也投入了城北战场。
这几乎象决战一样,大家都把手中的炮火打到了极致,两万太平军和上万淮军在嘉定城下杀声震天,血拼到下午,仍是一个僵局。对面的高疯子,喝完了六碗酒,将前面久攻不下的一名“军帅”抓了回来,当场处死,随后便率中军一千多人,势如疯虎一般,亲自冲锋。太平军士气大振,号炮一发,千旗齐张,全军大呼,向淮军做决死的冲击。
这一下,新编练的淮军开始顶不住了,张遇春气急败坏地跑回阵后,李鸿章督战的所在,大声说道:“中丞,长毛攻得太急了,请中丞进城避一避!”
李鸿章是合肥人,到了见真章的时候,自有他的一股痞劲,也从老师那里学到了“胆气”两个字,见张遇春这样,不去理会他,坐在椅子上纹丝不动,好整以暇地对左右说:“去替我找一把刀来,我要砍了这个张遇春的脑袋。”
他平时驭下宽厚,总是以恩义笼络部将,骂人的时候都不多,遑论砍脑袋?可见是真的急了。张遇春楞了一下,跪下给李鸿章磕了一个头,下决心去跟高疯子拼命了。
“请中丞照顾我的老母。”
说罢,转身就走,学着高疯子的样将衣服扯去,精赤了上身,提刀大呼:“两淮子弟,不能输给长毛!擂鼓,跟我冲!”
主帅如此,底下的士兵自然感奋,于是有上千人随着张遇春,奋勇上前,向高疯子那一股,展开反冲锋。
李鸿章和张遇春的运气当真不错,就在这胜败决于一瞬的时候,为自家的中军所重重护卫的高疯子,却被不知从哪里飞来的一颗流弹,直中左胸,哼都没哼一声,便向前扑倒在地,手中的那柄大刀摔出去好远,没了性命。
战场的局势就此逆转,淮军全军大喊“高疯子死啦!”,向太平军全线反扑。太平军莫名其妙的死了主将,士气动摇之下,便撑不住阵脚,终于大溃,被淮军一路追出了十几里,伤亡达数千人之多。在侧翼阻击郭松林的李文钊,撤退不及,被淮军击毙在北簳山下。而攻打宝山的一路太平军,收到嘉定兵败的消息,自然也没办法再打下去,只好退入了太仓州境内。
由此,北线宁靖,淮军终于打了一场漂亮的大胜仗。
淮军的这一场胜仗,虽说是有侥幸的意思在里头,但到底是苦战血战得来的。捷报一传,上海震动,那些原来看不起淮军的人,不免要刮目相看了。
相形之下,主守南线的轩军,这一回就被比下去了。虽然黄文金和谭绍光的两路太平军不曾攻破任何一座营垒,但轩军也不曾像北线一样,击溃哪一路太平军。坊间不免渐渐有人议论,说关藩台手下的兵,强归强,会不会有了一点骄矜自喜的兆头?但大多数人是在替轩军辩护,说轩军本来就是奉了李抚台的命令,据守南线,现在既然守得固若金汤,还有什么好求全责备的?
但无论如何,现在风光的是淮军。李鸿章一战成功,一面连夜写报捷折子铺叙战功,一面调动人马,做下一步的打算。
他要学曾国藩和胡林翼借重旗人的那一套,推关卓凡来领衔这份奏折,但曾国藩理学大儒,那番养气的功夫,却不是李鸿章轻易可以学得来的,于是在那副貌似谦逊而洒脱的神色之间,不免多少露出一点狐狸尾巴,有掩不住的志得意满,自以为送了一场天大的功劳给关卓凡。关卓凡仿佛恍然不觉,但亦坚决不肯居领衔之位,只是照规矩在折子上会了衔,第二天便由李鸿章拜发了。
李鸿章与他的老师曾国藩不同,心思极快,这一仗才打胜,已经在筹划下一仗了。在他看来,长毛新败,士气必定不振,他要收复江苏的失地,此其时也!于是召集将领,宣明乘胜追击的宗旨,打算兵分两路,一路由潘鼎新率知府李庆琛、王国安、梁安邦等部淮军和绿营共九千人,就近扫荡北面的太仓州,收复这一块被长毛占据两年多的失地。另一路则由他的弟弟李鹤章,带领张遇春、程学启等一万七千人,准备向苏州西进。
这一番打算,传到了轩军将领的耳朵里,大家就坐不住了。在战场上练兵练了快一个月,虽然也有些斩获,但与淮军的大功相比,就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于是彼此互通消息,约齐了来到城南的藩司衙门,请见轩帅。
“做什么?”关卓凡一副惊讶的神情,看着众人。
大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还是张勇忍不住,先说出来了:“老总,你知不知道,李抚台的淮军,已经出发去打太仓了,另一路打苏州的兵,也就快要开拔?”
“哦,这个,”关卓凡点点头,“自然知道的,怎么了?”
“他李抚台能立功,全靠我们轩军拖住黄文金和谭文昭这两路长毛!”张勇有些急了,他平时是最看不起淮军的,更不愿意让李鸿章抢了关卓凡的风头,“现在他们淮军又要去立大功,倒拿我们轩军在这里做个摆设,弟兄们都不服!”
“怎么不服?”关卓凡很无辜地把手一摊,“这一回的折子里,也有轩军的功劳啊,你们各位,朝廷必有嘉赏,只要静待好音就是了。”
“逸轩,我们不是说要赏赐。”华尔也说话了,“是明明能打,你不让我们打。我和丁总兵,愿意立军令状,只要你肯下令放我们去干,十天之内,如果我们不能从南到中,横扫这两路长毛,我华……远诚,愿意跪在这里,给你请罪!”
“啊,好!好!有这样的士气,哪有不打胜仗的道理?”关卓凡高兴得很,“刘先生!”
“在。”刘郇膏躬身答道。
“在粮台上加拨半个月的饷银,以资鼓舞。另外,这些天你们都辛苦得很,饭都没有好好吃一顿吧?今天晌午的饭,就在我这里吃,让你们尝尝小厨房的菜!”
他这番话,云里雾里,言不及义,大家都听得一头雾水。
“轩帅……”丁世杰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我昨天忙到半夜,还是剩下一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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