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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井冰作者:苍白贫血-第1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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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晏从元荆身上撕下一块布条,将他反手绑了,正要褪下裤子,却忽然听到门外悉索作响。
  
  有人自门板上轻扣几下,由缓而急,自轻到重。
  春宝的嗓音极为低沉,耳语一般,
  “淮淮,淮淮?”
  何晏不答,停了手上的动作,这才发现,外头已是天色微亮。
  门板上的敲门声依旧持续,
  “淮淮,羊汤做好了,快开门儿啊。”
  春宝抱着一只汤罐子靠在门板上,警觉的望着外面。
  眼下青黑,正是熬了一晚上的缘由。
  “这羊毛忒难拔了,我拔后半夜才算完,我特意给你挑了羊 鞭,快开门,好趁热吃啊。”


☆、22 赐死
                    
  淮淮顾不上春宝,眼底赤红,上去就将何晏拽了下来。
  
  元荆强撑着起了身。
  黑发泻下来,绸缎一样,盖了半边肩膀。
  淮淮挥了拳头,发疯的朝何晏砸去,“别动他!”
  
  元荆眼看着地上的人滚来滚去,面儿上没一点表情。
  
  门板上的敲门声依旧持续,有人在外面小声的喊着‘羊汤好了’
  晨曦透过窗纸,刷白了那污浊暗夜。
  疯子自己将自己揍的眼角乌青,躺在地上,粗声喘气。
  
  淮淮折腾了将近半柱香的时辰,这火也泄下去了,只剩了浑身的酸痛和疲倦,于这死寂破晓里,给无限放大。
  
  铜炉里的炭火已经燃成了灰烬,整个屋里渗出一股冷气。
  元荆见淮淮安定下来,这才开了口,“你先出去。”
  淮淮捂着眼,从地上爬起来,虽有不舍,但也不敢继续呆在屋里,便老实的推门而出。
  外头的春宝冷的实在受不住,一边喝羊汤暖身子,一边敲门。
  以至于等淮淮从屋里出来后,那罐子羊汤已经下去了大半。
  春宝很是抱歉的起了身,“我再回去盛些罢。”
  淮淮垂下眼上的手,“我同你一起去盛。”
  春宝眼见着淮淮右眼青肿,很是惊悸,“你这眼咋了?给王爷打了?”
  淮淮摇摇头, “不是,是给个无赖打了。”
  春宝道:“怎的还有别人?”
  淮淮叹口气,“说来话长,我先同你去盛汤。”
  语毕,两个人便朝着婳羽宫的小厨房而去。
  天色尚早,小厨房里没一个人影,只一地的羊毛和满是血水的铜盆,昭示着昨晚上的手忙脚乱。
  春宝将罐子打开,踮着脚站在灶边揭了那口大锅的木盖。
  水气氤氲,那一大锅羊汤登时香气四溢。
  淮淮实在没有胃口,只寻个圆凳坐下,兀自伤神。
  春宝拿了大勺子将罐子灌满,又将木盖盖上,转身去看淮淮,
  “不就给人打了么,回头我同你一起去揍他便可。”
  淮淮垂头丧气,“我猜我该是惹王爷生气了。”
  春宝抱着罐子喝一口汤,“为何要生你的气?”
  淮淮目光落在灶底那未燃尽木柴上,“那无赖撕了他的衣裳,他却总指着我叫我滚。”
  春宝给羊汤烫了嘴,赶忙吹几口凉气,“你怎么还招个无赖进屋儿,王爷定以为你是故意的,这才迁怒于你。”
  淮淮道:“那现在可如何是好?”
  春宝小心翼翼的吮一口汤,“这也简单,既然他恼你,你哄哄他就得了。”
  淮淮道:“我该如何哄他?他现在连屋也不让我进。”
  春宝又给羊汤烫了舌尖,呲牙咧嘴,“想讨一个人喜欢,送他样东西便可。”
  淮淮提起些精神,“那我送他什么?”
  春宝不舍的将羊汤搁在一边晾着,思索半晌,
  “这死冷寒天的,不如送他些花,多金贵。”
  淮淮犯了难,“送花?我上哪里去弄?”
  后又灵机一动,“不如上梅园摘些?”
  春宝撇撇嘴,“梅花本就是这个时节的东西,没意思。”
  淮淮望着春宝,“那依你看呢?”
  春宝道:“我早给你想到了,我昨个去御膳房,见着小桂子那里养了一盆水仙,我这便带你过去,摘上两株,不就得了。”
  淮淮闻言,起身去拉春宝,“走。”
  春宝看一眼搁在灶台上的罐子,心想着反正现在喝不下肚,倒不如同淮淮先去一趟御膳房,待回来后,也该晾的差不多。
  念及至此,春宝便跟在淮淮后头出了小厨房,推了宫门,直奔御膳房而去。
  
  ***
  喜连一整宿未合眼。
  可也不敢太过声张,只能同御前侍卫暗中打听。
  皇上失踪的事儿,若是漏了半点风声出去,那便是天下大乱。
  好在御前侍卫办事还算有速率,到了天亮,便打听到了婳羽宫。
  几十人急匆匆的赶往婳羽宫,虽面儿上沉稳,心里头依旧火燎一般。
  照那太监说的,若是淮淮同春宝扛着的人不是皇上,那此事便不能再拖,后宫没有太后、皇后,只能禀报前朝首辅,到时候全国搜寻还是江山易主,都只能听由天命。
  
  话说这游公公一早儿起来就眼皮直跳,寻了个草纸粘着,依旧不顶用。
  游公公净了面儿,想起昨晚上的事,正寻思着去淮淮屋里头催促一下,却忽然听得外头的宫门给人雷的山响。
  游公公皱了眉,细着嗓子骂道:“这大清早的,作死呐?”
  宫门上的动静越发的响,门板震颤,像是要给敲掉了一般。
  游公公赶几步上前,“别敲啦,别敲啦,咱家这就过来。”
  说话间,刚将门栓拉开,映入眼的,竟是几十把明晃晃的佩刀。
  游公公脚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各位大人,这是要做什么?”
  侍卫满脸肃杀之气,只伸手将游公公一把推开,鱼贯而入。
  游公公不敢阻拦,颤着身子靠在宫墙上,强撑着不瘫下去。
  紧接着一个太监跟着进来,立在游公公面儿前,后头跟着十来个小太监,个个都是锦衣华服,俯首躬身,跟在那大太监身后。
  为首的太监一双狐狸眼冷冷的盯着游公公,语调焦急,“昨晚儿上,可有陌生人来过?”
  游公公赶忙跪在地上, “回公公的话儿,昨晚上我家主子捡了个太监回来…”
  话音未落,只见那太监脸色一变,朝着那些侍卫,“搜!”
  侍卫沉声和诺,两三人一队,分别朝着宫里头的个个屋子奔袭。
  睡梦中的宫人给踹着门进来的人惊醒,衣裳都来不及穿,窝在被子里惊恐的望着那些个侍卫。
  一时间,整个婳羽宫到处都是打碎物件的和踹门的动静。
  那大太监看在眼里,紧蹙了眉道:“都轻着点,若是真搜着了,你们这德行就是犯上!”
  游公公依旧跪在门口,扯了最后头的一个小太监,
  “公公,这是怎么回事啊,方才说话的那位公公是谁?”
  给扯了裤腿的小太监垂了眼,冷哼一声,
  “咱家看你是老的糊涂了,连喜公公都不认得,至于发生了什么事,你待会就明白了。”
  游公公松了手,跪在地上寻思这话里的意思,登时面如死灰。
  
  这喜公公自个儿虽没见过,可喜连这人的名字,宫里头可是无人不知。
  皇上面儿前的红人,虽说是个奴才,可连宫里头的娘娘都会给他几分面子。
  这大清早不去陪皇上早朝,而是来这婳羽宫寻人,弄的鸡飞狗跳的,看来该不是个小事。
  在又想昨晚上淮淮扛回来那个太监,眉清目秀的,现在想想,怎么也不是个太监相。
  游公公满面冷汗,实在不敢再想下去。
  若是真给自己料中了,怕是整个婳羽宫的人,都得给拉出去砍头了。
  
  喜连攥了手,眼瞅着那侍卫重新轻手轻脚的挨个屋子搜,却没个好消息。
  婳羽宫的宫人都穿好了衣裳,陆陆续续的出来,自觉的挨着宫墙边儿跪了一地。
  
  轻寒翦风,暖阳落雪。
  
  喜连眼瞳一紧,盯着进了正宫的侍卫跪在门口,依旧不敢松口气。
  只一抬手,身边人都停了动作。
  整宫的人都眼看着喜连急匆匆朝正宫而去。
  喜连越过哪些跪在门口的侍卫,不自觉的冷汗如注。
  待终于看清了那暖炕上坐着的人,这才松了口气,脱力一般跪在地上,话儿里带着哭腔,
  “奴才万死!奴才来迟了!”
  
  元荆面色而初升的日头一映,白的透明,嘴角的血迹早已凝固,却依旧红的触目惊心。
  “起来罢。”
  喜连狠狠磕了几个响头,刚抬头想说句话,却猛的垂下去。
  非礼勿视,皇上这般发丝凌乱,衣衫不整,岂是一个奴才能入眼的。
  屋子给冷气浸的透了,喜连张了嘴,口舌有些不灵便,
  “奴才…奴才这便拿些炭过来。。”
  说罢,正想转身出屋,就听得身后音色冷清,
  “给朕取些衣裳过来。”
  ***
  淮淮从小桂子哪里摘了两把水仙,就赶忙往婳羽宫跑。
  春宝同小桂子聊的来劲,又正巧见小桂子蒸的那锅馒头要熟,便留下来说是要陪小桂子说话。
  淮淮一个人回了婳羽宫,刚到宫门口,便见许多侍卫围在一处,见了淮淮,眼底都阴森莫名。
  淮淮想着王爷,忽然心里一紧,赶忙挤了进去。
  俩边的侍卫列队待命,中间的空地上跪了几排人,以游公公为首,都是婳羽宫的宫人。
  自己屋门前则站了个大太监,神色凶肃,正高声说着什么。
  “皇上口谕,婳羽宫亏礼废节,谓之不敬,整宫赐死。御膳房小桂子,以下犯上,大不敬,立斩。”
  雪地上登时腥臊一片,一干宫人哭的断气儿,
  “皇上…。皇上饶命啊——”
  喜连继续道:“婳羽宫淮淮,免死,打一百大板,即刻撵出宫去。”
  
  天阴凄凄的,淮淮傻在门口,手里攥了一把水仙,胆怯至极。
  
  喜连说完了圣谕,便躬身后退,将屋里头的人迎了出来。
  白玉冠,绣龙衫,那人凤目冷寒,正望向淮淮这里。
  四目相接间,只听得众人抱拳跪地,齐呼万岁。
  
  喜连的提了细嗓,“摆驾——”
  
  淮淮听得明白方才那席话,只想着若是给撵出宫去,日后就再也见不着他了。
  简直难受的想死。
  念及至此,淮淮攥紧了水仙,发了疯的往前冲,
  “别走——等等——”
  侍卫反应极快,将其拦下。
  淮淮死死的盯着元荆,几欲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别走——”
  语毕,便使了全力挣出身子,继续往上扑。
  喜连气急败坏,
  “还不护驾!”
  侍卫一拥而上,奈何淮淮实在力大,如何都摁不住他,只得顺手抄了立在宫墙边儿的提灯棍,几棍下去,打的淮淮面儿上鲜血直流。
  淮淮头一晕,无力栽倒在地,给人摁的瓷实。
  那把水仙依旧攥在淮淮手里,已经给摧残的不成样子。
  
  天又开始下雪,夹着碎屑如粉的冰碴,绵密纷扬。
  元荆冷眼看着这一切,袖管里的手却攥紧了,竟微微颤抖,他转身正想着出宫,才走了几步,却又听到身边惊呼一片。
  
  一株脏兮兮的水仙抵在元荆的龙袍下摆。
  那傻子不要命的凑上来,顾不得身上剧痛,伸了手,将那把掉光花瓣的水仙举过头顶。
  
  “这个给你,”
  粘腻的液体自额上淌下,浸透了眼睫。
  “别恼我了。”
  
  腮上滚下两颗泪珠儿,淮淮却是笑着,
  “怎么打都成,但别把我撵出去。”
  
☆、23 点火

  晨曦炫白,映着天子的脸,湮灭了那浓郁黑气。
  
  喜连听元荆半晌没一点动静,便明白了,朝着淮淮低声道一句,
  “放肆,皇上一言九鼎,岂有回收圣命之理。”
  
  有侍卫将淮淮手里的水仙打落在地,十来个人一鼓作气,猛的将他拖走。
  
  元荆正欲吐出一句狠话,听得那傻子失声痛哭,却倒地还是变了主意,
  “喜连——”
  喜连赶忙躬腰,“皇上,奴才在。”
  “重新安排些宫人过来。”
  元荆眼底藏不住的心软,
  “人也别撵了,在外头也是个祸害。”
  喜连应了一声,又轻声道:“恕奴才蠢笨,那这人,打还不打了。”
  元荆不语,给一群宫人簇着,缓步出宫。
  喜连立在原地,寻思半晌。
  皇上待这傻子如何,从头到尾,喜连都是眼看着的。
  若是能真的狠下心,哪里还有这傻子。
  待想清楚了后,喜连看一眼那些个押着淮淮的侍卫,急急的挥了挥袖子,
  “走走走。”
  侍卫有些傻眼,“公公,那这板子还打不打了?”
  喜连翻一下眼,也不好就直接道出皇上的心思,便搪塞道:“以后再说罢。”
  ****
  璟瑄殿。
  暗香霏霏。
  暖炕榻上设这蓝玉抱凤枕,铺了狐毛丝绒毯,六尺宽的沉香木刻食桌上搁着青瓷小碟盛了几样精致糕饼,馥郁袭人。
  宁嫔摆弄着手里的绣样儿,缓缓将银线自锦缎中扯出,这才抬眼去看立在一边的宫女。
  “整宫的人都赐了死?”
  紫竹恭敬的端了金镏托盘,奉上一盏燕窝阿胶。
  “可不就是嘛,光白绫鸠酒就给了十几人份,那婳羽宫的哭声,可是离老远就能听得见呢。”
  绣花针重新刺入绣盘的锦缎上,宁嫔垂了眼,轻声道:“本宫倒是低估了那傻子,竟有这样大的胆子,连将皇上都劫了回去。”
  顿了顿,又道:“这等犯上大罪,别说赐死,便是活剐上一千遍,都是轻的。”
  紫竹动了动唇角,犹豫道:“娘娘。。。那傻子没事。”
  银制的针尖刺入皮肤,登时扎出一朵血花儿来,宁嫔啪的一声,将那绣样儿扔在身下捶腿的宫女脸上,怒容满面。
  那捶腿的小宫女赶忙跪在地上,不断的磕头,“奴才该死,娘娘饶命。”
  紫竹心里头清楚,忙将绣样儿捡起来,朝那宫女儿骂道:“滚出去,没用的东西。”
  那小宫女眼里含了泪,起身福一福身子,“多谢娘娘,多谢紫竹姐姐。”
  语毕,便逃一般的躬身退出。
  宁嫔紧蹙了一双素淡峨眉,吮掉拇指上的血珠儿,“又傻又呆的,瞅着就心烦。”
  紫竹将绣样儿搁在一边的角桌儿上,轻巧的帮宁嫔捶腿,“娘娘莫气,奴婢这便将其送到浣衣局,省得整日杵在这里,惹娘娘心烦。”
  宁嫔拿了一边的瓷盏,捏了汤匙搅拌,“本宫是说婳羽宫那个。”
  紫竹手上动作一停,片刻后又继续捏着,“说是一开始皇上想将那傻子撵出宫来着,可那傻子死活不依,哭天抢地的,惹的皇上动了恻隐之心,才给留下来的。”
  宁嫔漫不经心的搅着燕窝,“皇上既然动了那撵出宫念头,想也该是厌了他罢。”
  又忽然将汤匙搁下,眸光潋滟,
  “这样说来,若是他下次再犯,皇帝该不会饶了他罢。”
  ***
  
  游公公一干人的尸首过了晌午,就给收拾出去了。
  淮淮盯着地上那一张张青紫的脸,和自口中窜出的血红舌头,惊怖难掩,逃一样的回了屋,死死的关上门,窝在一处难受。
  没想到那王爷发起火来,竟死了这么些人。
  想着游公公之前待自己不薄,虽说嘴上刻薄,但也是体贴,还有那些宫女太监,就这么给自己连累了,自己反倒好好的,实在是个混虫。
  淮淮狠狠的甩了自个儿两个耳光,低声哭了半晌。
  正抽泣着,却听得头上音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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