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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门巨子by:七筒-第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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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感觉到自己的杀意,从头皮在阵阵往外冒。
  云暧握着云棠肩膀的手乱抖,只需一用力就能捏断他小细脖子,他刚要下手,鲜侑的叫声传来:“殿下!殿下!”云暧狠了心手一推将云棠推下车,伴随着凄厉的大哭,咚的一声,黑暗中不知道滚落到哪里。
  云暧往车下望了一眼,什么也看不到,跳下车连忙奔上前去找鲜侑,混乱中找不着人,他高声大叫也没听到回应,看见赵吉,眼睛一亮,就要跑过去,听见鲜侑在背后急急忙忙道:“殿下!殿下!我在这里!”
  云暧回过头,鲜侑从草丛里钻出来,手里抱着满头土灰大哭的云棠。
  “陛下受伤了,咱们去找汝南王。”
  云暧冷着脸问:“你把赵王引来的?”
  鲜侑跟个花狗似的,抱着同样花狗似的元棠,张惶道:“是啊,怎么了?”
  “陶宴此人有用,给他个机会将功折罪,你找人赶他做什么?”
  鲜侑急道:“他敢带了陛下走!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云暧气他蠢,不声响,直接在前走了,鲜侑连忙跟上他:“殿下,殿下,你小心一点,怎么了啊!”
  陶宴不敌败退,赵王云栩带着数名士兵已经赶上来,见着云暧拜下:“殿下!”
  刚才那一箭,云暧差点以为赵王别有所图背叛了自己想要自己的命,眼下事定已经放了心:“汝南王在哪里?”
  云栩道:“还在河阳。”
  云暧道:“二叔,咱们先去河阳。”
  鲜侑道:“我要回洛阳看我爹爹,陶宴说爹爹好像有事。”
  云栩道:“既如此,陛下交给我就好,我派人送鲜公子。”
  鲜侑看了看云暧,知道他是不喜欢云棠所以跟自己生气,但也没法说什么,把云棠交给士兵,云棠并不听任何人的话,嘴里哇哇大哭的要陶宴,又不肯离开鲜侑,云栩让人给他塞进马车,捏晕了没了声响。
  鲜侑看着云暧有些赧然,脸颊发红:“殿下,我先回洛阳去,看了父亲无恙便来找你。”
  他眼神有几分委屈,云暧又心疼不忍心责备他,鲜侑并不知道刘静或者汝南王的打算,也不知道云棠若是被人利用,会对自己有多大的威胁,一心只做梦云暧出了许昌宫就能重新即位。
  云暧不忍他难过,伸手给他擦了擦脸上的灰:“路上小心。”
  鲜侑给他摸两下,心里又暖暖的,笑道:“好,殿下也保重,十日后,阿侑在承明门外恭迎殿下入京。”
  云暧只点头:“你去罢。”
  云暧回到洛阳没有见到鲜侑,进了宫,又让赵吉去鲜府上找,赵吉回来告诉他:“鲜公子不在,臣打听也没打听出,鲜府上下人都散光了,不知道去了哪里,好像是趁夜逃出城了。”
  云暧吓了一大跳,让赵吉加派人手去找,翻遍了洛阳也没见到人影,最后在洛阳北郊的断坡下捡到一块紫色的玉佩,还有鲜家的马车,马车上是鲜家家奴的尸首,死了已经有些时日,大冬天尸体已经臭掉。
  只是鲜侑活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是庆朝嘉禾元年的事,大将军段荣擅行废立,野心图谋,并州刺史刘静合兵汝南王云崇杀入洛阳,段荣身死。庆熙帝云暧反政,在赵王云栩,殿右将军赵吉等人暗中支持联络下,被囚禁许昌宫两年后重新入主洛阳,时年十四岁。
  云暧复位,改元兴平,封汝南王云崇为大司马,持节,封刘静为国公,也加大将军,执掌洛阳军事。
  追封鲜徵,鲜侑的父亲鲜徵,在刘静军入洛阳的当日,在乾阳殿自刎了。一剑下去却成全了名声,段荣执政期间,鲜徵虽然失了节,但暗中奔走周旋,救护同僚,保护幼帝,也算是忍辱负重。
  同时为张合之父张昭及张氏平反,并赐封爵,追谥,招远在卞州的张合回京。
  三月,延春殿,桃花清冽的香气在温暖的帷帐中弥散。
  已经入了春,云暧裹着厚厚的狐裘靠在榻上,他在许昌宫两年,伤了根基,回了洛阳就大病一场,到现在已经几个月过去还是虚虚晃晃的不见好。颜色雪一般白,身材还是瘦的不堪,骨骼嶙峋的,几乎有点吓人了。
  赵吉看他手里拿着那块紫色的玉佩发呆,那日从洛阳北郊回来云暧就病重,醒来就拿着那枚玉佩痴痴看。
  赵吉叹口气,云暧转过头来:“还是没有消息?”
  赵吉摇头:“陛下节哀。”
  云暧仰头挥手:“你下去罢。”
  赵吉没走:“陛下,有件事。”迟疑了一会,道:“张合回来了,陛下见吗?”
  两个月前云暧下旨招张合回京,张合没动静。
  云暧做样子而已,没指望他会回来,知道他不敢,张合怕自己,只是没想到他真的敢?
  云暧道:“你退下,叫他进来。”
  张合墨绿锦袍束腰,高高大大掀开帘子进来,浓眉大眼,皮肤黑了不少,一身肌肉结实,他是个贵公子出身,偏偏生的一身野蛮气。见着云暧先磕头,云暧有气无力摆手让他起,张合又惊讶:“陛下怎么病成这样?”
  云暧道:“朕病成这样才收拾不了你,否则你有胆子上洛阳来?”
  张合被他说中心事,尴尬辩解:“臣是怕又来惹陛下不高兴,陛下可吃药了吗?”
  两人许久未见心情激荡,张合目中殷切,乍见云暧这当了皇帝的形容比当初当囚徒还惨,一时关怀伸手拍抚:“臣听说鲜公子的事,事已至此陛下不要太伤心难过,切莫哀痛伤了身。”
  云暧没有回答他,对他的温柔恭顺也无心动,只是问:“张将军,你知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张合老实摇头:“臣不知。”
  云暧撑着榻坐起身来,一动就冒虚汗,张合伸手扶他。
  云暧靠着他胳膊喘气,声音嘶哑的说话:“当初押送朕进许昌宫的人是你,后来在许昌宫看守朕的人也是你。”
  张合默然无语,云暧道:“在延春殿差点动手弑君的人是你,朕生病时,衣不解带日夜守在床边照顾的人也是你。为了讨朕的欢心满洛阳的搜罗金石玩物的是你,出言不逊对朕恶语相向难堪羞辱的还是你,因为朕家破人亡妻离子散的是你,对朕图谋不轨欺辱放肆的又是你——”他语气透着一股子森森的冷意:“朕要是现在杀了你,算不算对得起你?”
  张合随着他质问扑通一声跪住:“臣知罪!”
  云暧心跳的太快,努力压制着过分激烈的情绪:“朕有多感激你,就有多恨你,朕只要想到你当初跪在朕的面前指天发誓要一生一世对朕忠心,就能想到朕在你面前痛哭流涕的像条可怜的狗一样的求饶。”
  张合道:“陛下可以杀了我,张合没有怨言。”
  云暧道:“朕不能原谅你。”
  张合拔了腰上匕首:“陛下不用说了,给臣个痛快就是。”
  云暧咬牙切齿了:“你当朕真不敢杀你?”
  云暧愤怒之下提着那白瓷枕朝他脑袋砸去。
  瓷枕应声而碎,鲜血横流,云暧紧跟着上前对他一通狠砸狠踹,张合口鼻血涌,蜷在地上抱头避着要害由他踢打发泄。云暧发疯抓着镇席的铜兽砸他头部,张合反身跪直,血淋淋的抱住他:“陛下三思!”
  云暧身体剧烈的一抖,手中的铜兽落地。
  “陛下三思!给臣留条性命吧!”
  云暧眼泪涌出,面颊湿润,脸上却是冷笑:“你让朕杀了你是说来好听的吗?”
  张合颤声道:“臣,怕陛下后悔。”
  云暧道:“朕不能原谅你,也不想看见你,你滚回你的卞州去罢。”
  张合摇摇晃晃跪下去磕头:“臣遵旨。”
  张合全身哆嗦的将云暧抱住,顾不得身上血,把他抱回榻上,又给他盖上被子:“臣这就走,不在洛阳碍陛下的眼,陛下打也打了骂也骂了,过去的帐也翻了,往后陛下不要难为臣才是。”
  云暧点头:“你去罢,好好去做你自己的事,朕恨你,可是朕欠你多少,朕会记着。”
  云暧突然想起他刚到许昌宫,太监脱了他龙袍,单衣赤脚披头散发,被宣告废除了皇帝位,赶出延春殿。那是个雪天,他也是病的半死不活,张合将从马车上抱下来,放在了那张冰冷的生满霉灰的床上。
  他那会十一岁不到十二岁,张合二十五岁,跟他爹一般年纪,云暧就记得了他的怀抱。
  那双胳膊有两年里曾那样搂着他。
  云暧纤细柔软的手指握住张合的:“张将军,你恨不恨朕?”
  张合道:“臣怕陛下才对。”
  云暧其实想,张合要是肯说句软话,抱住他哄一下,他说不定就心软了,可能就真原谅他了,眼睛一闭一咬牙,也就什么都认了。然而张合只是服侍他躺下,便悄无声息的出去了,跟赵吉低声说话。
  张合只是怕云暧记恨他,人在上头给他使绊子,特地来挨一顿打。
  云暧很快收起了自己软弱的念头。
  这是头畜生,没有良心的,他不能心软。
  作者有话要说:  


☆、陶宴

  这日云暧换了身便服,叫了赵吉带着两个侍卫往汝南王府上。
  两人进了客厅,听说汝南王在西院,也不要下人去请,同赵吉一前一后就散步过去。这正是暮春,院中花开的正好,绕过几道回廊,一座小花亭子下,那云崇正将一人剥/光了衣服绑在树上,指使着家奴拿着个鞭子,沾着盐水抽。
  那人浑身血淋淋的,只剩了半口气,身体全/裸/着,是个大块头,身材极其长大,缩蜷扭动的奇形怪状的都能看得出长手长脚,不过体格相当单薄,就是一把大骨架子。
  头发上不知是血是水,湿淋淋挡着脸,看不清模样。
  云崇见着皇帝,连忙丢了鞭子,吩咐:“别停,继续打!”
  云暧问:“那人是谁?犯了什么错要挨打?”
  云崇回头看了一眼,鄙夷道:“是个奴才,不知天高地厚,给他长点教训。”
  那人偌大个个子,却给几个侏儒似的家奴围着抽,好像一只老虎在给绵羊欺负一样,云暧看着又滑稽又觉得怪不忍,不禁多看了几眼。那人锁骨上有颗颜色艳红的痣,身上白的刺目,死气沉沉。
  云暧心说汝南王教训就教训,打一顿就是了,竟然把人衣服也给扒/光,这样侮辱人也太不厚道。 
  回了宫赵吉凑了耳朵边来道:“陛下,今天那个人,好像是上次在许昌的时候见到的那个,段荣的人。”
  云暧惊讶了,给赵吉一提醒顿时想起来,陶宴!难怪他老觉得有点眼熟,那手长脚长跟螳螂刀似的,云暧记得那天这人是逃了,只是怎么会落到云崇手上,还被打成那副样子?
  先前陶宴要带他去河阳,云暧以为陶宴是跟汝南王有交情,难道不是有交情是有仇?
  这可奇怪的很了,这家伙想干什么?
  赵吉道:“臣先前查过他,他曾经在中书令任上得罪过汝南王,两人是有有些旧仇,不过那日他劫持陛下不成,洛阳城破当日他就跑了,还听说到了河北,只是不知什么时候又给抓回洛阳了。”
  云暧思忖了一下:“他当日好像曾跟阿侑说起鲜太傅,让阿侑回洛阳。”
  赵吉也立刻明白过来:“他可能会知道鲜公子的下落,臣这就去汝南王府上!”
  云暧等不及了,连夜出宫亲自去了,云崇听说云暧要打探的事,立刻让人把陶宴从柴房里拖了出来。
  灯笼照亮,云暧望着地上血淋淋一只人/体,也不知道是死是活,云崇让人拿水泼,却怎么都泼不醒。
  赵吉吓道:“汝南王,你不会把人给打死了吧!”
  云崇说:“哪里会!这狗畜生命贱的很!”上前去狠狠踹了一脚,陶宴就醒了,□□着动了动,云崇道:“别装死,这位有话问你,问你什么你答什么,老实点!”
  陶宴两只眼睛连着睫毛给脓血粘住了,睁不开,云暧情急了上前去,想弄醒他,但看他身上脏又不敢碰。
  他小心的用脚踢了一下:“醒了吗?”
  陶宴望着他许久,大概是脑子给打坏了,很久才想起是谁,他将这庭院里围着的几个人依次缓缓打量了一圈,嘴里吐出一口血来,虚弱道:“我是在做梦吧?”
  云暧道:“你认得鲜徵?”
  陶宴仿佛没听到他问话,自顾自说:“这是要终审处决了?审犯人还要上大堂呢,怎么着也该到大理寺。”
  云暧道:“你知道鲜徵当初把鲜公子送去哪里?”
  陶宴抬起脸,对上云暧,脸上全是血痂,他展了容一笑,都要死了仍是笑的一脸狡黠:“这位是长广王?”
  云暧不答,云崇又是一脚:“大胆,这是陛下!”
  陶宴原地瘫着,爬不起来,也没打算爬起来磕头:“不知道陛下向小人有何指教?”
  云暧道:“鲜家公子,也就是当日在许昌同我一起的那位,你见过,他回了洛阳就失踪了,你可知道他的下落?”
  “鲜家?”
  云暧道:“他叫鲜侑。”
  陶宴仰着思考了一会,然后就笑了:“陛下问的是他啊,我在河北还见着他,他给段随撤军,顺手牵羊带去了。”
  云暧急道:“你说的是真?他没死?”
  陶宴道:“小美人嘛,陛下喜欢自然也有别人喜欢,谁舍得杀他。”
  云暧黑着脸瞪他,陶宴想起来什么,乐不可支:“还真是,我说我以前怎么就瞧着不对劲,哈哈哈,原来那姓段的早惦记着他,哎哟哈哈哈,那天他们一块喝酒,那姓段的老往桌子腿下去捡筷子,原来那天鲜公子给热着了撩了袍子放风底下光腿没穿裤子哈哈哈!足足捡了十三次筷子那怂货哈哈哈……”
  赵吉一脸黑线,云暧横眉竖目:“你说什么!”
  汝南王一副“你看他就这贱/样我早知道”的表情,云暧一脚踹的他咳嗽不止笑不出来,陶宴痛叫□□道:“陛下别急,鲜小公子不会有事,段公子爱他那小脸蛋小屁/股,疼他都来不及,不会杀他的。”
  陶宴给一顿拳打脚踢,又是个半死,拖下去了。
  云暧坐在案前握着茶的手直抖,半晌后将一枚青瓷茶盏连水带杯的摔了出去,啪的砸到地上。赵吉吓的不敢说话了,去撺掇云崇,云崇只得上前:“陛下,这个陶宴,嘴里一向没真话,我看他方才就是气陛下,鲜公子的事,还需得咱从长计议。”
  云暧问:“怎么计议?那姓段的是个什么东西,阿侑落在他手上,现在连是死是活都不知道,怎么从长计议!”
  云崇并不很卖皇帝的面子,云暧这态度,他就老神在在也不给脸,一边喝茶去了。
  云暧又让下人将那陶宴拖出来,这回陶宴明显是有把柄在手挺起腰杆来了,冲云暧笑:“陛下,小人浑身是伤,又头疼,好些事情都忘了,可能真的有记错了也未可知,陛下给小人一点时间,容小人好好想想,说不定哪天就能想起来。”
  这人真真是个狡猾伶俐,诡计多端,就是死到临头也敢坐地起价,把自己当块猪肉卖。
  亏的云暧当初还觉得他人不错,简直瞎了眼。
  云暧道:“你想要什么条件。”
  “小人哪敢讲条件,不过求条贱命罢了,小人身体不行,这位汝南王手太狠,小人怕自己撑不住哪天就给他打死了,这会周身疼痛难忍,哪里能有心思为陛下尽心……”
  云暧听他绕来绕去兜兜转转,顿时生起一股鄙薄不屑,之前虽然知道他是段荣的人,但是看他模样风度,还有那身利落干练的精劲儿,还对他很有些欣赏的意思,对他落得这副惨状还有些怜悯,如今看来,难怪云崇这么瞧不起他要收拾他。
  云暧冷笑着打断他的话:“给他收拾收拾,请大夫来。”
  陶宴给清洗了一番,穿上了衣服躺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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