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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叶障目-第1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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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熟悉地如同掌纹的面容,即使不思量,自难忘,依旧给皇帝带来惊艳眩晕一般的视觉效果。
  
  睡梦中的吴桑十分安静,睫毛安静地栖息在眼睑下,鼻翼微微扇动,发出匀绵安心的呼吸声。
  眉目宁静,脸色绯红,带着酒意,嘴角微微上牵,似是好梦好眠。
  
  皇帝不敢伸手去触他,只低头闻了闻他身上的气息。
  浓重的酒意掩不住他身上的气息。
  
  那小米一般的芬香。皇帝闻得双目又酸又涩,几乎要落泪。
  目光留恋万分地停在吴桑的身上,声音轻的如同无声:你哪是什么安澜郡西阳乡人氏啊……你分明就是朕的齐湉啊……
  
  也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只听到院外有内侍的声音,道:“宋参领,这边就是休憩室。”
  
  隔一会,是另一个内侍的声音,比刚才要近了,道:“宋参领来了,奴才领您过去。”
  
  皇帝一侧身,闪进了隔壁的单间。
  
  脚步声靠近,帘子被撩起。
  有一刻空气中没有发出任何声响,静悄悄的。
  
  隔了一会,是服饰摩擦的细碎声。
  
  “师兄,你做什么?”吴桑的声音带着懒懒的睡意,似乎是不满被吵醒了。
  
  “你喝醉了,我抱你回去。”
  
  “这怎么可以,我自己可以走。”吴桑似乎清醒了,有些惊慌地道。
  
  “你当初腿摔坏了,进进出出的,我可是整整抱了你半年。”
  “可是这里是皇宫,有失体统。”吴桑在小声的辩解。
  
  “那你自己好走吗?”宋恕把他放了下来。
  “当然好走。”
  吴桑走了一步,一个不稳,又被宋恕扶住。
  
  “还说会走!”宋恕的低笑声带着宠溺,传到隔壁的单间。
  吴桑的声音里含着笑,似乎有些撒娇,道:“那师兄扶着我走吧。”
  两人渐行渐远,有隐约的说笑声传来。
  
  




☆、第 30 章

  过了一会,奉安进来道:“陛下,吴桑已经和宋参领走了。”
  奉安望了一眼正怅然若失的皇帝,犹豫着又道:“老奴听见,吴桑说自己明天就要回西阳……”
  
  皇帝心神一震,失落的神情不得不又被压下,沉思片刻,道:“宣凌蔚。”
  
  奉安刚走几步,皇帝又叫住他,几乎是咬着牙道:“盘虎去传!务必把凌蔚给朕带过来!”
  
  进士宴刚刚散席,六王还未出宫,很快就被盘虎带了过来。
  
  六王醉意薰然,入了殿 ,大喇喇的坐下,又扯着领子要内侍给他端茶。
  
  “凌蔚,你是嫌那五日的思过太短了?”阴沉着脸的皇帝,全然没有进士宴上那宽厚仁德的模样。
  
  “您莫治我的罪,皇兄。”六王接过内侍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道:“那日臣弟让张钝雪带过话的,这状元改不得。”
  
  “你没说是齐湉!”皇帝的声音越发阴沉,带上了烦躁,又补充道:“你应该看见他就马上告诉朕的!”
  
  “皇兄,他不是齐湉,他是吴桑,让臣弟如何和您说。”一脸无辜的六王答道。
  
  皇帝双目一眯,没有接凌蔚的话,只悠悠道:“那看来你是嫌宁思修过得太清闲了。”
  
  皇帝有死穴,凌蔚也不是没有弱点。
  
  果然一提起这个名字,凌蔚面色一变,平日的嬉皮玩闹都敛起,正色道:“皇兄,他是您的臣子,替您牧守一方,保您边州一带无忧,你可不能假公济私。”
  
  皇帝看着凌蔚没有说话。
  
  凌蔚突然怪叫一声,双手抱住头,竹筒倒豆子般顺溜着道:“臣弟只知道这个吴桑是西阳人士,他的师父是凌波青云苏远子,师母是回魂圣手烟云水,他还有一个师兄,就是这一期的武科状元宋恕。他们现在住在葫芦街上的茂包客栈。”
  
  凌蔚看一眼皇帝,又道:“今天中午,他刚和我说,拿个进士的头衔,正好可以回西阳当私塾先生。”
  
  “留住他!”皇帝开口,声音急切,全无平时的气定神闲,道:“你和他说,你替他在朕这里求了个差事!”
  
  六王好奇,欠了欠身,道:“那皇兄给他安排什么差事?”
  
  “门下省左侍郎。”
  
  六王略一沉思,就赞道:“皇兄,你这个差事定的好!”
  
  门下书左侍郎,负责的是文书、奏折的护送转达,不是一个人人都想争的肥差,但是这个官职看似不起眼,其实奏折早晚送收都要面见皇帝,也算是半个天子近臣。
  
  皇帝此举,既不把吴桑推在风口上,同时又给自己亲近吴桑提供便利。
  其用心不可谓不两全。
  
  “只是皇兄,您如何堵住那朝臣的悠悠之口?”
  大德一朝可从未有过末位进士还能封官的。
  
  皇帝嘴角牵起一个淡淡的笑意,道:“有六王的举荐,门下省需要的也就是贤良方正的人才,朕怎么会不允呢?”
  皇帝侧了侧头,淡淡的笑意变得冷冽,道:“朕要封的官,谁敢多说一句,朕就剥了他的皮!”
  
  换做朝臣,看到皇帝森然的神情早就吓出一身冷汗了。
  六王倒不怕,知道皇帝有求于他,眼珠子一转,道:“皇兄有事,臣弟自然是愿意效犬马之劳的。只是边州苦寒,寸草难生,什么时候可以让边州牧也调回京城,学习京畿要务?”
  
  皇帝皱眉,道:“宁思修不愿回京,每次回京述职他都只让副牧司过来,朕还是看在你的面子上不治他的罪。” 皇帝又略带困惑地看着凌蔚,道:“你到底对他做了什么,让他宁愿守着不毛之地,也这么反感回京?”
  
  凌蔚只耷拉着脑袋,面色少有的黯然,却说不出来话。
  
  皇帝看在眼里,接着道:“如若你真要他回来,朕一道口谕也可以把他强行召回。”
  
  凌蔚带着无奈的神情,边起身往外走,边道:“也罢也罢,臣弟替皇兄办差就是,也不替宁思修求这份恩典了。”
  
  “凌蔚!”皇帝唤住准备出殿的六王,神情有些焦急,有些懊悔,灼灼的目光如同把宝贝交到凌蔚手中一般,喃喃道:“千万别让他走了……”
  
  奉安进来,看着皇帝坐在大交椅上出神,身着华服的君王尊贵无比,却偏偏身影是如此的落寞。
  
  奉安心中泛起一股酸酸的感觉,自见到吴桑以来,一天之内,皇帝已经失神太多次。
  
  奉安走近一些,轻声道:“陛下,时辰不早了,要不要准备歇了?”
  皇帝抬头,似乎是刚刚一下子才看到奉安。
  奉安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话。
  
  皇帝摇摇头,正一正心神,道:“让盘虎去把武科状元宋恕的出身、底细都查清楚。还有宣兵部尚书方博明、工部参赞林临崖、通事舍人王水泉见朕。”
  
  兵部尚书方博明参加完进士宴,刚刚躺下,外面就有内侍要他入宫宣见。
  
  这深夜奉召的,一般都不是什么好事,方博明一步心一颤的往皇宫里走,心里把自己近日的行为又细细的滤了一遍。
  
  一入殿,就看见通事舍人王水泉往外走。
  王舍人看了方尚书一眼,张口想说,又一副为难的样子,闭上了嘴巴,匆匆走了出去。
  
  王舍人的反应看得方尚书更是心里沉了一块大石头。
  
  其实王舍人倒不是不想给方尚书宽心,只是他不知道如何开这个口。
  
  刚刚他也是胆战心惊的入殿,跪了下去,几乎是要起不来。
  
  可是皇帝问来问去的竟然是他的那些断袖分桃之事。
  
  王舍人当初看中过京城的一位书生,可是书生对断袖之事甚是反感,性子又倔,三番几次拂了王舍人的情面,甚至还把他赶了出去。
  后来王舍人带了几分真情,用了一些法子才把这个书生收得服帖。
  
  王舍人感慨皇帝陛下网眼无数的同时,更是纳闷,为什么自己的这点破事,陛下竟然要深夜传召,还摆出一副不耻下问、郑重其事的神情。
  
  第二日下午,六王又入宫了。
  
  一见到皇帝,凌蔚就大摇其头,道:“皇兄,吴桑的这性子我算是见识了。臣弟一早就过去为皇兄当说客,嘴皮子就快磨破,这个吴桑坚持说自己不适合做官,能得个进士的头衔回去当私塾先生是最好的选择。末了还对臣弟说,让他这个进士之末得了官衔,让其他人情何以堪。义正言辞劝诫臣弟,身为皇亲,不能破坏规制,让其他进士寒心。还有那个武科状元宋恕,在一旁瞎鼓捣,说自己也不当了,要陪着吴桑一起回去!”
  
  凌蔚发完牢骚,又重重舒了口气,感叹道:“吴桑这贤良方正的真是让人汗颜啊……”
  
  “那他还是要走,不肯留下来?”凌蔚讲了一大堆的废话,皇帝只听到吴桑要走这个消息。
  
  凌蔚听到皇帝的声音有异,赶紧道:“最后臣弟只能胡诌,说都对陛下应承下来了,现在反口说辞官,是欺君,即使是皇亲也要受罚削爵。他听我这么说,才答应了下来。”
  
  历来君王只重结果,不计过程,阻挡他实现目标的人和事,一声令下,即使伏尸百万也是在所不惜。皇帝当初对齐湉做下种种混事,其实也是本着君王策略行事,才会一错再错。
  
  现如今皇帝知道这样是行不通的,所以才会费周章的让六王去当说客。如果六王游说未果,那么皇帝要想留住吴桑,难度势必会加大很多。
  
  朝堂之上的帝王可以运筹帷幄,可以弄权于股掌之间,但是唯独遇到吴桑的事情,皇帝只觉心中无底,没有半分把握。
  
  一听到凌蔚说吴桑不肯留,心中空落落的,顿觉手足无措。
  听到说他留下了,期待又一点一点的冒头,每个毛孔都在被一种名叫希望的情绪给鼓涨起来。
  
  皇帝高兴地在原地漫无目的走了几步,又突然想起一般对奉安道:“赶紧让中书省去拟旨,你亲自去宣。”
  又深怕去迟了吴桑会反悔,催促奉安道:“快去快去!”
  
  奉安看到皇帝难得露出喜色,也是一叠地答应,赶紧出门办事。
  
  六王笑眯眯的落井下石道:“皇兄,您当初听臣弟7的话直接封了吴桑做状元多省心啊……”
  
  “你还敢提这事!”皇帝的音量挺高,却无丝毫的怒气,脸上是难得的欣喜和兴奋。
  
  “哥,陛下有十日没有召我们去侍寝了。”少年无聊地趴在桌子上,一点一点的抠着木缝。
  
  “你还侍寝,小心舌头真的被陛下割下来!”年龄稍长的少年瞟了趴在桌子上的弟弟一眼,答道。
  
  弟弟心虚的吐了吐舌头,带着点讨好的笑,凑近了哥哥道:“陛下舍不得的,只要我露出这张脸,你再求求情,哪次我犯了错,还不是逃过去。”
  
  “也要小心,阿娘就说过,那些大官就如同老虎,一旦发起威来,我们小命都是保不住的,更何况是皇帝陛下。”哥哥叹了口气。
  
  天真的弟弟抬头看了看天,陛下在他心中是如同神祗一般的人物,俊毅高大,贵不可言。
  即使每次去侍寝他都要痛得厉害,即使皇帝眼中大部分都是轻蔑。
  但是他仍然贪恋皇帝在某一刻的柔情,柔得像水,似乎把你捧到手心里,还担心自己的手不够软,不够暖。
  那一刻的柔情如同黑暗中的一把火焰,引得飞蛾愿意为之焚身浴火。
  
  




☆、第 31 章

  吴桑从接到奉令到正式任职还有一段时间。
  
  这段时间主要是用来教新晋官的进士进退之礼,教授基本上都是由上一任官员来负责完成的。
  
  吴桑的上一任门下省左侍郎是一个年纪颇大,略带迂腐的老人儿。
  吴桑报到的第一天,就被拉着去背参议纪要了。
  
  门下省中侍上午刚刚从陛下处回来,就问身边的人,新上任的左侍郎是否来报到了。
  一听说左侍郎正在学进退之礼,心中暗道不妙,赶紧起身去找。
  
  终于在侍院东南角的房间里找到了这一老一少。
  
  看到中侍慌慌张张的闯进来,老侍郎和新侍郎赶紧起身去迎接,不知道是发生了何事。
  
  中侍听到吴桑刚刚开始背参议纪要,有些发白的脸才恢复了点血色,对老侍郎道,吴桑不用学习进退之礼,只需要将司掌职责流程告诉他就行。
  
  老侍郎据理力争,进退之礼是君臣礼仪之根本,不可不学,中侍也毫不退让,虽然说不出什么理由,但是官大一级压死人,老侍郎不得不退步。
  
  中侍临出门前还不放心,担心这个老侍郎阴奉阳违,悄悄对一旁的侍官交代,一旦发现老头要教新侍郎进退之礼,务必要赶紧知会他。
  
  清晨卯时,是门下省递送奏折的时辰。
  
  皇帝早早就正襟危坐,眼睛盯着门外,热切的目光给一贯肃然的面容染上了难得的生气。
  
  皇帝一直勤勉,除了在元封八年的那场大病之外,倒是从未发生过奏折堆积之事。虽然如此,但是日日批,月月批,年年批奏折,对皇帝来说,这奏折就如同吃饭喝水,毫无新意了。
  
  一大早起来,这么候着奏折送来的还是头一遭。内侍都被皇帝差去殿外瞧了好几次。
  
  门下省左侍郎身着青色盘领官袖袍,头发高高束起,面如玉冠,一双妙目波光潋滟,神采四溢。
  吴桑快步入殿,道:“臣吴桑拜见皇帝陛下。”
  
  “起来吧。”皇帝心跳得厉害,面上却是和颜悦色。
  
  跟随吴桑一起进来的还有两个侍从,捧着一叠叠的奏章。
  
  吴桑从他们的手中接过奏章,小心的摆放到皇帝案几的一侧,又站直了身子,从袖中取出简略,道:“陛下,臣昨日共收奏折102份,其中奏事折35份、奏安折20份、谢恩折18份,贺折8份……”
  
  吴桑低头诵读,露出一段米色的颈项。
  
  皇帝记得,以前在宫中,最喜欢他披着头发,穿着宽大的衣袍,觉得那样的他如墨水画一般,看起来萧疏有致、烟云清旷,怎么都是让人看不腻的。
  
  如今看他整衣束带,一丝不苟,纯熟舒徐,声音朗朗,很有几分干练人臣的味道,看着也让人着迷,不由生出淡妆浓抹总相宜的感慨。
  
  吴桑把简略折好,收回袖中,低头恭敬的道:“陛下,臣禀报完毕。”
  
  “朕知道了。”皇帝收回视线,点点头。
  
  一旁的内侍笑盈盈地道:“吴大人稍坐,匀奴才们一点时间把奏折清点一下。”
  
  虽然上一任的侍郎没有告诉吴桑还有清点一环,不过吴桑觉得内侍说的有理,也便点头坐了下来。
  
  “早膳用过了吗?”皇帝关心道。
  吴桑赶紧起身,道:“回陛下,已经用过了。”
  
  “哦。”皇帝的声音有点失落,又问道:“那能否陪朕再用一些?”
  
  君王都发出邀请了,臣子哪有拒绝的道理,吴桑点头道:“臣遵命。”
  
  “把早膳端进来吧。”
  
  皇帝刚一发话,侍从便鱼贯而入,摆桌子的,上菜的,布食具的,看起来似乎已经等候多时了。
  
  帝王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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