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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武卒-第53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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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时，会迎面走来大队的百姓，秦军每打败一座县城的起义军，都会将县城城墙摧毁，将百姓迁到几百里外，防止他们再次加入起义军。
队伍很长，一眼望不到头。远远近近传来哭泣的声音，不时会有人猛地摔倒在地上，就再也起不来。一些老人、孩子扑倒在尸体上，衰弱而绝望地号啕大哭。而其他人则面无表情，紧紧拉着自己的亲人，保护着仅有的一点粮食。还有一些人实在没有吃的了，跑到秦军队伍中乞食，被秦军士卒推翻或踹倒在地。
王离望着灰蒙蒙的天空，望了许久才将目光投向长长的行进中的秦军队伍，队伍一直延伸着，直到远方看不见的地方。一瞬间，王离突然不知这是往哪里去，去干什么。
突然，一个可怕的念头从王离心里冒了出来，大秦国统一天下到底还有什么意义？是不是一直以来，自己都在骗自己？当所有苦难无辜都找不到一个解释的时候，就只有大秦国统一天下这个梦想还能安慰自己？
王离闭上眼睛，感到一阵眩晕。
他猛地摇了摇头，惊醒过来，对自己说：这个大秦国还有希望，远远未到不可救药的地步，一定会有重新强盛起来的一天。而且，长城一线这二十万秦军士卒是秦国最后的精锐，自己作为统帅，责任重大，绝不能动摇决心。
几天后，王离到达上党郡城，见到了那里的郡守和郡尉。大军驻在城外，王离与两人在郡衙内交谈了一个时辰，知道些中原一带的情况。陈胜、吴广领导的叛乱彻底失败之后，现在实力最强的是项梁、项羽领导的以楚国人为主的叛军，大约有三十多万人。现在，除了敖仓、宛仓、陈留仓一带尚有秦军牢牢把守外，秦国在中原、楚地的郡县、军队所剩无几。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八章 末日战鼓（2）
王离看了看郡守、郡尉，这两人脸色黑瘦，神情黯然。王离问：上党郡还有多少秦军？郡尉道：还有不到一万人，只能维持城中的秩序，如果起义军到了上党，我们两人只有以死殉国了。
王离苦笑，没有说话。
郡尉又道：前段时间，章邯率领的秦军主力在定陶与项梁交战，秦军受到重大挫败，正驻扎在定陶以东一带与项梁军主力以及各国的叛军约三十万人对峙。而楚怀王则派出项羽、刘邦两路军向武关进发，企图越过武关，攻占咸阳。听说，项羽、刘邦两路军在东阿、城阳、雍丘、濮城连续击败秦军，三川郡郡守李由在雍丘战死。这个李由就是丞相李斯的儿子。
深夜，王离回到军帐，坐在灯下沉思，认真琢磨着秦军目前的形势。
思量了一会儿，他觉得秦军目前有两种选择：一是留在中原，与叛军作战，彻底平定叛乱，恢复天下秩序；二是退回关中，保住秦国原来的疆界。据这几天了解到的情况，现在叛军人数已经将近百万，秦军虽然可能会打几个胜仗，但取得最后胜利的希望却十分渺茫。
于是，王离命人写了一道奏简，将目前的战局报告给皇帝，并询问他是否准许将秦军最后的主力撤回关中。奏简连夜发走，王离知道在皇帝的旨意到来之前，自己还必须前进，与章邯的部队会合。
王离思量着各方面力量的对比，心中默默回想着这一带的地理环境。他突然意识到，所有人都还不知道长城一线精锐秦军的到来。不光是叛军，连章邯大概也不清楚。也因为如此，项梁一路军表面上士气正盛，其实正在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
想了一会儿，王离命令部队原地驻扎下来，任何人不得外出走动，尽可能把影响缩小在上党郡一带。然后，王离写了一封信简，命人绕过起义军的包围，送到章邯手中。
三月，寿春一带暖和起来，平原不知不觉间绿了，开满各色的花。寿春南面的芍陂水边，春风微寒，但到了正午，却让人十分沉醉。
项妍坐在芍陂的水边，入神地望着一碧无垠的广阔水面。这里，是她小的时候常常来的地方，那时，她每次都坐在这儿，悠闲地观察着芍陂水面的每一道波纹，岸边的每一棵青草，或者摘下一朵花儿戴在头上，望着水中的倒影。
项妍坐着，仿佛又回到自己的少女时光，骄傲地看着水中美丽的脸庞。不知不觉间，两滴眼泪滑落下来，她明白，从前的爱恨情愁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水中的脸庞也不再属于那个骄傲的少女。
她流泪，还因为今日早晨得知一个消息：半年前，胡亥将自己的兄弟姐妹二十余人磔刑、戮刑处死了，其中一人竟然是镇守北疆的秦国大将军的未婚妻子。大家怒骂着胡亥的禽兽之举。
听着家人半是兴奋，半是愤怒的咒骂，项妍低着头离开了人群。她小声问自己，是那个明眸纯洁的姑娘吗？那样一个仙女似的姑娘竟然被砍掉手脚了吗？这是真的吗？世界上怎么能发生这种事？想着想着，她情不自禁地哭了起来。
于是，项妍独自来到城外，坐在芍陂水边，回忆着旧事。
一年前，项梁、项羽杀了会稽郡郡守殷通，几万起义军一下子包围并杀死了会稽郡的官吏，以及驻守的秦军士卒，把五千名秦军士卒的尸体挂在会稽城外的树上。会稽郡的百姓多为楚人，常年怨恨秦人的统治，不少人在战斗结束后来到城外，咒骂着挂在树上的尸体。项妍却没去，如果必须出城也远远地绕道而行。书 包 网 txt小说上传分享
第十八章 末日战鼓（3）
占领会稽郡后，项梁、项羽带领迅速壮大的起义军向寿春进发，项妍也随他们回到了楚国的旧都城寿春。之后，项梁的大军继续向中原进军，与秦军在那里打了几次大仗。项妍却不愿意再走了，与几个年龄稍长者留在了寿春。
那日，寿春城的百姓送项梁、项羽率领的起义军出发。当年项燕战败后流落在寿春城的楚军士卒纷纷加入项梁的队伍，他们拿出藏在家中多年的楚军铁剑，披上楚军铠甲，重新鼓起复国的勇气。
项妍也去了城门外。此时，她预感到，秦国灭亡的那一天来了，叔父与哥哥一定会带领楚国人彻底打败秦国人的。但是，这个预感愈强烈，项妍却愈加痛苦。她失神地望着叔父，望着剑眉怒目的哥哥，看着他们慢慢走远。过了一会儿，项妍看见一匹马经过，虞小鹿兴高采烈地坐在上面，仿佛不是去凶险的战场，倒像是去参加婚礼的路上。
虞小鹿费力地勒住马，有点不好意思，却又笑吟吟对项妍说：姐姐，我走了，你在家要保重，别整日难过，让我好伤心呀。
突然，虞小鹿的幸福像一把利剑，刺穿了项妍的心。她喃喃地问：你们是去杀王离吗？哥哥会杀他吗？
项妍望着周围的人群，发现自己是一个与所有人无关的人。寿春的百姓为解放楚国而高兴，自己却因为失去爱人而绝望，为什么世界会如此？为什么偏偏是自己要承受那么多的痛苦？
项妍低着头，转身慢慢向回走，不知不觉间泪水模糊了双眼。她边走边对自己说：楚国人很快就要获得解放了，我却要找我的王离去。我的身上不再有背叛楚国人的罪责了。或许楚国人解放的那一天，就是王离被杀死的那一天，到那时我宁愿和他一起去死。
回到屋子里，项妍坐下，想想该收拾哪些东西，路上会用到什么，又想到王离现在会在哪里？他会不会带着秦军与楚国人作战。
这时，小越从外面跑进来，一脸灰土，浑身湿淋淋的，沾满了水塘里发绿的污物，一看就是和小伙伴们玩时，不小心掉到水里了。
小越见妈妈在屋子里，忙收住脚，在门框上露出半个脸，观察着屋子里的情况。然后趁项妍打开柜子拿东西的时候，弯腰蹿到屋角，拽起木盆向外面跑。
项妍伤心地说：小越，别跑，等等妈妈。说完，走出门，拿过小越手中的木盆，提了桶水，给小越洗脸。小越不安分地浑身动着，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鼻子呛进水了。一会儿又说：耳朵里也进水了。好容易给小越洗完了身体，项妍拿过脏衣服，泡进盆里。
小越拿过木盆，说道：妈，我来洗吧，你看着，看我洗得干净不干净。项妍与小越来到井边，项妍坐在一旁，看着儿子卖力地洗脏衣服。
小越抬起头，问：妈，舅爷、舅舅他们能打败秦国人吗？秦国人还会回来吗？
项妍道：他们能打败秦国人。现在天下人都受不了秦国的沉重赋税、徭役，秦国军队再厉害，也打不过不堪重负的天下百姓，楚国人一定会胜利的。
说到这里，项妍的眼圈红了。小越见了，来到项妍面前，望着妈妈，学着大人的口气说道：别哭了，小越永远都不离开妈妈，一辈子保护你，照顾你。
项妍说：小傻瓜，我还不了解你，小时候我让你不理睬叔叔，你却专和叔叔玩，比和亲爹还亲热。等你长大了，有了媳妇，就会把妈妈忘了的。男人都是这样，心中总有一些看不到、摸不着的大事情，当他们为这些大事情发了疯的时候，就把爱他们的女人给忘了。我看你也是这样，早晚有一天也会走的。 。 想看书来
第十八章 末日战鼓（4）
小越道：我不会的，就是走，也一定会把妈妈带上的。
项妍一笑，道：傻瓜，男人就是男人，永远都是男人，本性是改不了的。女人就是女人，每个女人都有一股傻劲，这也是改不了的。
小越听不太懂，想了想，又问道：刚才回来的时候，我看见妈妈到处找东西，样子也挺着急。妈妈要干什么呀？
项妍沉思了一会儿，盯着小越问道：妈妈想把叔叔找回来，你能乖乖地听姥姥的话吗？
小越望着项妍的眼睛，说：小越会想着妈妈的，找到叔叔就快点回来。
项妍猛地把小越搂在怀里，失声痛哭起来，喃喃地说：妈妈一定会回来的，妈妈也舍不得小越。
项羽率七万楚军驻扎在陈留一带，日以继夜地猛攻秦国在这里经营了几十年的陈留大粮仓。尽管楚军的人数占优势，但守卫的秦军士卒却拼死抵抗着。谁都明白，如果丢掉这个粮仓，在中原作战的秦军将陷入无衣无食的困境，而楚军则将得到胜利的保障。
一直在前线督战的项羽心情十分烦躁，由于陈留仓久攻不下，楚军士卒的锐气正一点点被磨掉。这日，项羽命令暂缓攻势，将前线指挥权交给副将英布，自己骑马到后方转一转，看看养伤的楚军士卒。
虞小鹿刚给一个受伤的楚国人敷上草药，包上干净的粗布，端着一大盆沾着血的衣服、布带走出草棚，准备拿到有水的地方洗一洗。出了草棚，她显然是松了一口气，将木盆放在地上，对着天空伸了个懒腰。
也正是这时，项羽骑马来这儿，两人见面，十分高兴，虞小鹿兴高采烈地跑到项羽的马前，脸上情不自禁地绽出了笑容。项羽跳下马，拉着虞小鹿的手，说：干活累了吧？与我转一转。虞小鹿着急地说：不行不行，还有不少衣物和布带要洗呢，要赶快洗了晾干，受伤的士卒等着换呢。
项羽不由分说，拉着虞小鹿就走，嘴上说：急什么，和我聊会儿天，不会耽误你的事。
虞小鹿撅起了嘴，不高兴了。项羽看了看她，说：就一会儿。虞小鹿偷偷看了项羽一眼，觉得他真的有什么烦心事，于是耐下性子，坐在草地上，问道：怎么了，前面的仗打得不顺利吗？
项羽道：倒也不是不顺利，只是相持太久，有些急人。如果我们拿下陈留仓，几乎就可直逼武关，打进关中了。
虞小鹿说：别着急，后面有叔父和齐、赵、魏等国的三十万大军包围着秦国军队，我们没有什么后顾之忧，只管一心一意攻打陈留就行了。况且，我们的东北面还有刘邦的军队，什么事情还可以相互照应。
项羽冷笑道：刘邦那个家伙，看上去厚道，其实是个大滑头。这个人，不老实，让人摸不透。你说他胆小怯懦吧，他有时还真的会做些出人意料的事情。当初陈胜的起义军被秦军打得大败，许多起义将领投降秦军了，他却死活没降，带着几千人躲进山里去了。这样看来，他倒也是条汉子。你说他讲义气吧，一到危急时刻，要跟秦国人打硬仗、打恶仗，他就躲得远远的，跑得比兔子还快，都是我项羽带着楚军拼老命向前冲。
虞小鹿抿嘴笑了笑，道：你是大英雄，他是大滑头，别放在心上了。
项羽道：这个家伙，是个浑身抹了油的大耗子，想琢磨透他可不容易。现在他力量弱，不过万把人，你想抓这只耗子，它就从手心滑走。要是将来，他力量大了，真是个人物呢。 电子书 分享网站
第十八章 末日战鼓（5）
虞小鹿道：还是一心一意打败秦军吧。
项羽道：不过，小鹿，打败秦军是迟早的事，等秦国灭亡了，你看吧，各路起义军还要有一场争斗呢。我只想复兴楚国，使旧日那个强大的楚国重新回到楚国人手中。他们想争就让他们争去，但谁敢争楚国人的利，我是绝不会坐视不管的。项燕大将军才是楚国人真正的英雄呢，我也要成为像他那样的人。
虞小鹿认真地打量着项羽，这一年多来，项羽变了，原来毛手毛脚，浪荡子的样子不见了，带兵打仗很血性。楚军士卒十分爱戴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项羽，只要有他领导楚军，什么恶仗、硬仗都敢打，绝不会输。
虞小鹿靠在项羽肩上，闭上眼睛，像是休息了一会儿。然后，她轻声问：哥哥，你可知道姐姐爱着什么人吗？
项羽一惊，道：这我倒没想过，我那苦命的妹妹压在心里的东西太多，我不敢去问她，怕我大大咧咧地伤了她的心。
虞小鹿道：姐姐有一回告诉我，她爱着一个秦国人，是秦国驻守北疆的武将，叫王离。
项羽一皱眉，道：没听说过这个人，秦国人有什么稀罕？我倒是记得叔爷爷项燕是被秦国人王翦老家伙打败后自杀的，一想起这件事，我就怎么也饶不了秦国人。哪一天让我杀进咸阳，非把咸阳夷为平地不可。
虞小鹿一笑，道：粗心的家伙，你怎么能懂女人的心事呢？知道吗？我们从寿春走的那天，姐姐哭得可伤心了，嘴里一直在念叨着那个王离的名字呢。
项羽道：唉，我这苦命的妹妹真是彻底疯了。如果这王离是只兔子，是只豹子，我都能捉回来，放到妹妹怀里，让她高兴高兴。可他手下带着不知多少万秦军呢，这可如何是好？我是不想看到他，看到了他，就忍不住一刀劈过去。
虞小鹿说：算了算了，不和你说了。时间不早，你快回去吧，小心出什么意外，我还要干活呢。
正在这时，突然刮起了大风，乌云很快布满了头顶。项羽忙站起来，牵过马，说道：要下大雨了，我得赶快回去，安排前线的将士吃住，你自己在这里要保重，别让我担心。
虞小鹿道：快走吧，我在这里会很好的。
天色很快黑了下来，入夜，下起了滂沱大雨，狂风大作，一团漆黑，道路泥泞。七万楚军将士安顿下来后，项羽坐在军帐当中，向黑暗的雨夜遥望着，心中隐隐有一丝不安，感觉叔父那边要出事。
第二天天亮，四周灰蒙蒙的，楚军忙着做饭，但引火十分不便，各处炊房冒出浓烟。普通士卒点着一小堆火，烤着被暴雨打湿的衣服、物品。所有人都在忙着，并没意识到什么危险。
项羽站在大帐外面，遥望着叔父驻扎的方向。穿过蒙蒙的烟雨，什么也看不到，感觉不到任何征兆。可项羽心中总有大祸临头的感觉，说不清为什么，却觉得一种难以觉察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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