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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虫甲-第7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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鲍隐打起精神,整理衣袍,焚香已毕,走到盛满清水的鎏金铜盆前,挽起了衣袖,缓缓伸出了双手。
此刻,在隐园门外不远,秋宝在绿树翠竹间看着人来来去去,自个儿徘徊不定。
他想了半天,准备转身离去,与后面匆匆走来的一人撞个满怀。
“哎哟哟。”被撞之人倒在地上,揉着身上直叫唤。
秋宝见这人打扮好像是哪个府上的跟班长随,年龄却已有四、五十岁,忙上前去扶:“对不住,大叔,撞着哪里了没有?”
这人正是陆髯仙的长随程星塘,被秋宝扶起来后,口里咝咝吸着冷气,道:“小伙子,没头没脑的,想什么心事啊?”
秋宝连连作揖,道:“大叔若无大碍,我告辞了。”
“哎!”程星塘叫住了他,“你是不是想进隐园啊?我刚好要去找我家老爷,我带你进去吧。”
“不用了。”秋宝摇手称谢。
程星塘端详着他,道:“小兄弟,我看你气色,似有冤苦。今天隐园里有大事发生,鲍爷要收山呢。他不再管外面的闲事了,你今日若不抓紧,只怕以后没有机会了。”
秋宝捂捂别在后腰的酒葫芦,还有怀里的一枚铁胆。“多谢大叔,能否带我入园?”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一节
鲍隐缓缓将双手从金盆里收回,接过郑葵南递过来的一块松江白棉布手帕,又缓缓拭干了手,整衣理袖,对厅堂上下团团一揖。
厅堂里鸦雀无声。
程星塘带着秋宝从大堂侧门进来,让鲍府家仆帮他在角落里找了个座位,自己趋到上首,站到了陆髯仙身边。
杭州快刀凤来仪双眼郁郁里扫了一圈,正好看到了落座未定的秋宝。“隐园原来成了藏污纳垢之所!这小子是江南各省一体缉拿的疑犯!”
这一嚷,满堂皆惊,无数双眼光利剑一般将秋宝钉在了座椅上。
普佗铁面佛不以为然,道:“嚷什么嚷?这厅堂里不敢说有一半,起码有三成人是绕着衙门走的。鲍爷关照过的人还少吗?”
凤来仪疾言厉色。“这小子是我杭州虎跑寺的小和尚秋宝,身上关连着数个地方上百条人命呢。”
陆髯仙对身边程星塘低声喝问:“怎么回事?什么样的闲人你也敢往园子里带?”
程星塘脸色大变,连忙躬身施礼。“对不住老爷和鲍爷,刚才我在外面见他急苦,一时好心就带了进来,谁知道……”
郑葵南止住他,上前一步道:“这园子里都是江湖中的英雄豪杰,没有在衙门兼差的吧?”
凤来仪指着秋宝对大伙说道:“慧远禅师的功德,在江南是有名的。如今杭州西湖四季幽赏里再无虎跑试新茶了,只因有一百三十八条冤魂呢。还有嘉兴法云庵的心云师太,甚至连钱塘瓦子巷的王老鸨,他也不放过。咱们江湖中人不替官府卖命,可若是遇着凶犯歹徒,同样决不放过!”
“说的是!”众多英雄豪杰一齐嚷了起来。
“他既然敢来,定有个说道。”郑葵南转对秋宝道:“秋宝小师父,你来隐园干什么?请借一步说话。”
秋宝被带到了大厅正中,心里反而平静下来。“堂上是鲍爷吧,还认得这个葫芦吗?”
鲍隐看清了他手中举起的酒葫芦,点点头,道:“这是俞家军哨长吴钩的,他当年救过我。”
“他死了。”
秋宝一言出,鲍隐噌地从椅子里站了起来,“你说什么?”
秋宝在四周刀锋般的目光里,抹了一把汗,振作起精神,将自己这几个月来,如何遇虎跑寺众僧罹难,又如何遇瓦子巷王九妈归西和法云庵心云师太遇害,又如何遇着吴钩两人相处甚洽,吴钩却又遭难,还有如何被官府当作疑犯缉拿之事说了一遍。他一番话说完,汗流浃背,几乎脱力。
“好一个伶牙俐齿的小和尚!”杭州快刀凤来仪愤愤道:“照你这么说来,你竟是被人陷害,受了官府冤枉喽。”
“这位小兄弟走到哪儿,就有人赔上性命。莫非真是个祸害?”千岛岛主摇头不信,“你让人相信你是煞星下凡,我们便信你。”
秋宝发现自己说了半天无济于事,心中大急,举起酒葫芦道:“鲍爷,吴钩大叔让我来找你,就是托你帮我的啊。”
鲍隐面无表情,也不说话,一手理着虬髯,一手运着一对铁胆。
郑葵南道:“秋宝小师父,你说了这许多,但始终无法让人信服,莫非另有隐情?”
秋宝一时间呆在那里。他确实有些话不敢在大庭广众之下说出来。
郑葵南进而道:“你还有什么隐情,或是证人证物,今日在众位英雄面前,赶快为自己洗涮干净。要不然,不但官府要拿你,这园里也没有一个人会放过你。”
秋宝惶急间,在身上摸索。“叮当”一响,滚出一只镂银雕花的铁胆来,与鲍隐威名赫赫的“乾坤日月胆”一模一样。
众人惊奇里,从秋宝怀里又跌出一面旗子来。
郑葵南刚好上前将铁胆拾起,顺手便把那旗子接在手里,当众展开。
“啊!”堂中所有人无不大惊。
那是一面令旗,狼牙边,黑底银线,上绣“天差平海大将军”七个字。这面旗当年与大倭酋王直的五峰旗一道,遮敝了东南的辽阔海面,裹挟了无数人的生死命运。
“是实物。”郑葵南仔细看了看,飞快地递给了师父。
鲍隐接旗在手,脸色大变。
“果然是真的!”凤来仪大声叫道:“我杭州市井传说,徐海从倭之前曾在虎跑寺出家为僧,又与瓦子巷名妓王翠翘痴缠,嘉靖三十五年被胡宗宪设计擒杀后,那王翠翘曾为他生下一个遗腹子,而王翠翘也因此难产而死。”
“是他!是他!”舟山飞鱼当年曾在海上与徐海打过交道,认出秋宝的面相。“这小子是徐海的孽种!”
“倭寇余孽!”众人纷纷拔拔刀掣剑,却扑了个空,因为入园前均已解了兵器。然而,数十人已经扑了过来。
“等一等!”郑葵南挡住了众人,回头问秋宝:“你自己说,你是不是应该姓徐?”
秋宝呆在原地,不知什么时候身上又多了那面令旗,更不知如何为自己辨白。
郑葵南见他神情,心里已经有*分信了,冷笑一声。“失敬!原来是徐大公子!”
他扭头冲鲍隐叫道:“师父!经文、纬武两位大哥和众位师兄的仇,今天可以报了!”
“杀了他!”“杀了他!”“不要抢!一人一刀,活剐了他!”众多豪杰呐喊。
秋宝嘶哑了嗓子,咬着牙道:“好,从今日起我就是姓徐了。可我从来没有害过一个人,你们凭什么要杀我?”
“就凭你姓徐!”“父债子还,天经地义!”“救人须救活,杀贼须杀死!”“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歪腚葫芦邪路种!他身上流着倭寇的血啊!”“龙生龙,凤生凤,老鼠生儿打地洞。父亲是杀人如麻、认贼作父的强盗倭寇,母亲是千人骑万人跨的臭婊子,他还能是什么好东西!”“不消说,那虎跑寺、法云庵的和尚尼姑肯定都是他害死的!”“虎跑寺那帮蠢驴养虎贻患,前车之鉴,后事之师,咱们再不能重蹈覆辙了!”“还罗嗦什么?杀了他!”
无数怒斥詈骂如海潮一般将徐秋宝淹没,他感觉自己就像是狂涛巨浪上的一叶小舟,灭顶之灾无可避逃,只是这风浪还要把濒死的他播弄。
“各位听我一言!”一个声音穿过众声喧哗,正是江南侠盗夜燕。
“各位兄弟,我曾听说胡宗宪当年智赚倭酋时,那瓦子巷的王翠翘还算是名义妓,说通徐海,造成倭寇火并,这里面也许还有隐情呢……”
他话未完,已被众声淹没。
舟山飞鱼怒气冲冲道:“这位夜燕兄号称江南侠盗,平日里走千家,穿万户的,我刚才还纳闷葵南兄弟怎么把你放进来了。果然是什么人帮什么人说话,蛇鼠一窝嘛!”
夜燕怒道:“老子虽然是个夜游神,干的都是劫富济贫的活儿。这隐园也不是你的海面,不让人说话了吗?
杭州快刀凤来仪冷笑一声:“好一个江南侠盗夜燕,有道是去来如风雨,出没如鬼神。你扒墙缝扒得多,见多识广,是不是看到听到了徐海和王翠翘在床上说什么干什么?”
夜燕一时语塞,嗫嚅着:“我听说胡部堂当年使的是连环反间计,绝不只是嘉靖三十五年沈庄毕其功于一役……”
“证据何在?”众多豪杰咄咄逼人。
舟山飞鱼讥诮道:“你不如说徐海是我大明派出的天字第一号卧底,擒王直、平倭寇全靠他呢……”
这时候,鲍府家仆来报:“门口来了一伙残疾老兵,要借地方缉凶除贼!”
徐秋宝一听,汗又下来。
守护绍兴生祠的甄金领着戚家军那帮残疾老兵,从绍兴府追到宁波府、金华府、杭州府、宁国府,又追到南京,足足追了他一个月,今天还是追上来了。
“是追你的?”郑葵南嘿嘿笑着问他。
徐秋宝闭上了眼睛,把头点了点。
“甄金大哥与我隐园也有交情,但毕竟不是一路人。”郑葵南看了看师父,传令下去。“请他们在前院歇息片刻,好茶好饭,待我们这边完事后再请进来。”
“可这帮人既不肯告诉我们缘由,又坚持入园,只求能亲手杀贼,倔犟得很……”家仆面有难色。
郑葵南把脸一沉,“今日是隐园雨花社金陵大会,你叫他们稍等,待会儿我去赔礼。”
“是。”家仆得令,又叫上一帮家丁赶去门口。
“戚家军也在追杀这小贼,定是十恶不赦了。咱们可得抢先动手!”“前朝各代最多是诛九族,我大明可以再加上一族。对这倭寇孽种就应该诛他十族!”“我要是有那男盗女娼的父母,我们家要是欠下来这许多血债,早就万死莫赎,自己结果了便是!”“嘿,臭小子,当年老子在钱塘瓦子巷睡过你娘呢。啧啧,你娘那皮肉,那*,那功夫……”
无数怒骂痛斥和污言秽语里,徐秋宝撕心裂肺一声狂叫。“不用你们动手,我死给你们看就是了!”
“唰!”“嗖!”“叮!”“当!”无数声响,英雄豪杰们随身暗藏的数十把短剑匕首一齐飞到他跟前,钉满了他脚下。
徐秋宝欲哭无泪,欲呼无声,胸臆满塞,在众人目光里慢慢蹲了下去,选了一把解腕尖刀握在手里,摇摇晃晃半天,终于站了起来。
他仰头看着那厅堂屋顶,阳光透过明瓦射出赤橙黄绿青蓝紫七种颜色,映照在他瘦削和苍白的脸上。
阳光迷幻里,他仿佛看到了父亲徐海和母亲王翠翘模糊而清晰的面容。
“你们为什么要生我——”他大叫一声,将刀往颈上横去。
“当”的一响,解腕尖刀被飞来的一枚铁胆击落,正是鲍隐看家暗器乾坤日月胆中的一枚。
众人愤恚不解,一齐怒视过去。
“我已退出江湖,要死死外面去。”鲍隐淡淡说完,心中隐痛不止。
郑葵南强自忍耐,接过话茬道:“隐园是避世清修之地,不愿再牵扯江湖仇杀之事。各位若要寻仇,出了园子再说吧。”
徐秋宝泪眼婆娑地看着鲍隐,却见那部虬髯里迸出一串滚雷。“你拿上葫芦出了园,就再也不干我的事。要不是我今日先封了刀,它也得见血才能归鞘。滚!”
邻座的陆髯仙一直冷眼旁观,见鲍隐脸上红白青紫之气轮番转过,不由面带悲悯,叹了一口气。
郑葵南心中刺痛,冲徐秋宝怒吼道:“听到了没有?从后门狗洞滚出去!”
徐秋宝懵懵懂懂地转过身,看也不看大家,像一片纸一样,慢慢往外飘去。英雄豪杰们摩拳擦掌地围成两道夹墙,一人一口浓痰唾在他的脸上和身上。他只是如行尸走肉一般地往外走。
“鲍爷为什么要放走他?这哪里是什么江湖仇杀?这分明是国恨家仇,民族大义!”有人不解地嚷了起来,更多的人暗中使了个眼色,悄悄地跟了上去。
又有家仆来报,应天巡抚衙门范捕头带人来捉疑犯。
“哪一位英雄好汉通报的官府?”郑葵南恼怒非常,见无人应答,冷笑一声:“好一个江湖规矩。”
隐园中事在南京和邻近府县的市井中波澜不惊,暗地里却不胫而走。
秦淮河边,一名艄公似乎听到空中若有若无的一线声音,拍了拍手中竹篙,里面的东西还在,便弃了画舫和上面的客人,跃到岸上汇入人群。
夫子庙前,生意兴隆的小店老板突然望了望阳光刺眼的晴空,仿佛有一声鹤唳传来。
他把顾客请出了店外,扯下檐前那幅“南北杂货”的布幌子,回屋卷了五尺来长一件东西,关了门板便走……
第十二节
古之浙江,又名之江,因有吴越国开国君王钱镠组织修筑了海塘,故名钱塘江。
入海口呈喇叭形,江口大而江身小。海水从宽达数百里的湾口涌入,受两旁渐狭的江岸约束,形成涌潮。涌潮又受江口拦门沙坎阻挡,波涛后推前阻,涨成壁立江面的道道水岭,浪潮可达数丈之高。
每年八月十八日为潮神生日,潮势最盛,奔腾澎湃,势无匹敌,成为天下伟观。
有宋以来,钱塘江观潮便是杭州百姓的节日,家家闭户,人人出动,几十里路长的江岸,黑压压地挤满了人,一个个手舞足蹈,兴奋不已。
徐秋宝一路狂奔,跑了整整十天,由南京过镇江和常州,又从杭州城南的月轮山上六和塔边经过。
他在六和塔前开化寺从出生长到八、九岁,对这里的一山一石、一草一木再也熟悉不过。传说六和塔可以镇潮,却镇不住他的心神。儿时旧事,新近恶梦,纠缠往复,如浪如涌。想当年钱王亲率三千劲弩射平潮头,但徐秋宝感觉自己永远都在风口浪尖之上。
追杀他的人,太多。
最让他胆破心悸的是,有一拨人突如其来,形如鬼魅,追在了最前面,所使的武功是他见所未见,闻所未闻。
这伙人用的是刀,刀长五尺,锋利无匹,双手持握,凌厉绝伦。
他侥幸逃过了一次,知道自己绝对逃不过第二次。
潮声人声中,徐秋宝听到一线声音,似鹤唳,似鬼哭,若有若无。他毫不犹豫地往人最多的地方钻去。
可是,丝丝阴寒如附骨之蛆,根本就摆脱不掉,徐秋宝不由心中大怖,但凡自己所到之处,总是有人受害。
海堤之上,双双夫妻、对对情侣、一家老小,不乏四世同堂,各指潮头,惊呼大笑。徐秋宝知道自己已经逃无可逃,退无可退,却不知这许多人会不会受他所累。
“哇!好大的浪啊!”有人尖叫起来。观潮台上鼓声紧急,助威助兴。
但见远远的,白白的,一线横江,飞疾滚来,愈来愈快,愈来愈猛,犹如万马奔腾,势不可阻。等到近时,潮头立若城池,霎时咆哮翻卷,如同冰山炸裂,雪峰倾覆,直向观潮台冲来。
惊叫声中,徐秋宝看见一人提着一截竹篙,一人裹着一卷布幌子,在摩肩接踵的人群里,离他不到十步。
这两人张望了一下,还在寻觅呼唤同伴。
当年北宋词人潘琅《酒泉子》写道:“长忆观潮,满郭人争江上望。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别来几回梦中看,梦觉尚心寒。”
“好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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