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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虫甲-第8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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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北宋词人潘琅《酒泉子》写道:“长忆观潮,满郭人争江上望。来疑沧海尽成空,万面鼓声中。弄潮儿向涛头立,手把红旗旗不湿。别来几回梦中看,梦觉尚心寒。”
“好多年没人弄潮了,杭州城里什么小白龙、翻江蛟的,全是银样蜡枪头。”有人嫌不过瘾。
“今年潮大,谁敢找死呀……”
“官府生怕再弄出人命,早禁了弄潮呢。”
“喂!那后生子想干什么?”有人大叫起来。
“有人弄潮哇!终于有人弄潮了哇!”人如流水往一个观潮台涌来,台上数十面大鼓响若雷震。
徐秋宝高高地站在观潮台离潮最近的一个垛口上,回头看人头攒动,万人仰望,一个个望眼欲穿。那艄公、店掌柜与同伴如水银泄地,杭州快刀凤来仪、天目山双剑、凤阳四杰、舟山飞鱼、夜燕等人身如游龙穿梭,一伙身着绵甲的老兵盲的盲、瘸的瘸在人群里钻如泥鳅,还有无数公差和兵丁狂呼乱叫,合围而来。
“跳啊!跳啊!快点儿跳啊!”观者如堵,齐声催促。
禁人弄潮的官差猛敲铜锣,扯直了嗓门推来搡去。
徐秋宝转身再看,无数条玉龙雪蛟缠绕纠结,张牙舞爪,向自己扑来。这一个潮头最高,水势更是排山倒海凶猛无比。
隐隐约约的,他看见潮神白盔白甲,骑着白马跑在潮头上面,向自己跑来。
他慢慢从怀里掏出一面黑底银线的狼牙令旗,持旗在手,哈哈大笑,在浪声、鼓声和拍手叫好声中,展开四肢,成一“大”字,向潮头飞去。
无数喝彩声里,一人微如芥子,霎时不见。
潮头过处,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
“八嘎牙路!”那艄公和店掌柜赶在前头来看潮水,低声咒骂,末了恨恨地一拍竹篙和布幌,隐去不见。
众多江湖豪杰涌在观潮台上,手按刀剑,面面相觑。
甄金等老兵终于挤了过来,互相支撑,喘着粗气,眼望潮头林立,波涛如沸,莫明其妙地怅然若失。书包 网 。 想看书来
第十三节
苏州以西二十余里,距太湖十里路,有一古镇名木渎。
香溪是木渎古镇上两大河流之一,几乎贯穿整个古镇,上有西施桥,因西施曾在此洗妆,满河生香而得名。
桥边一座小小绣坊,名“雪兰堂”,为“针神”沈大姑祖屋。苏州有十万绣娘,户户有绷架,家家会刺绣,又以“针神”沈大姑为翘楚,更是木渎镇人的骄傲。
青石板小路窄窄长长,河埠头长满了青苔绿藓,河道或纵横交错成“井”字,或东拐西弯成“曲”字。青瓦白墙的古朴民居依河而建,小窗外乌篷船缓缓滑行,一座座石桥的倒影镶嵌在水面……
“云裳姐,我们走了哟。”一群少女嘻笑着打招呼。
倚在窗边的少女猛然一惊,回过头来嫣然一笑,明眸皓齿,清丽逼人。“你们看完了吗?”
一名少女调皮地道:“你不帮你师父看着点儿,小心宝贝都被人偷走了哟。”
“我看呀,有个人的魂已经丢了哟。”另一名少女挤了挤眼睛,其余几人笑弯了腰。
云裳嗔道:“你们再说疯话,我下次不来了。”
“你可别生气。沈大姑托你教会我们针法,要不然我那幅《五子登科图》怎么完工啊。”
“是啊。云裳姐姐什么时候回家?”
云裳微笑着道:“明天就要走了。”
“走水路还是旱路?千万别走水路,太湖好像又闹水盗呢。”
“不怕,我爹会来接我。”云裳笑着,往她们怀里塞了好些个桔子、板栗。
“唉,十月金秋,还以为云裳姐会和我们一起去天平山观红枫呢。”少女们惋惜着,吱吱喳喳地走了。
云裳目送她们离开,心中忽然惆怅。这苏州府吴县木渎镇离湖州府乌程县南浔镇只有一百多里地,她知道自己今年这一趟来苏州,好像添了心事。
雪兰堂里,保存着“针神”沈大姑的无数藏品。
苏绣《百鸟朝凤图》精细雅洁,“平、齐、细、密、匀、顺、和、光”;粤绣《牡丹富贵图》繁而不乱,金翠夺目,色彩浓郁艳丽;湘绣《山君巡游图》画面题诗,诗情画意相映衬,意境全出;蜀绣《鹿鹤同春图》平齐光亮,丝路清晰,花纹边缘如同刀切一般齐整,色彩鲜丽之极。
还有那湘西苗族的绣花苗服、土家织锦“西兰卡普”、广西贺州的盘瑶头帕、侗族的衣裙背扇、贵族水家的帽顶荷包、云南西畴的壮族上衣,又有那辽东满人的幔帐套和枕顶绣、藏边的堆绣唐卡……
云裳端详着这些看了无数遍的绣品,细细揣摩,一双慧眼透过那五彩斑斓,刹那间心魂出窍,神游太虚。平针绣、打籽绣、网绣、锁绣、缠绣、锡绣、挽针绣、铺绒绣、剪贴绣、戳针绣、十字绣、破线绣、编带绣、蚕丝绣、马尾绣、麻衣绣……,那无数种针法精密复杂,翻奇出新,又有匪夷所思的奇想,在她心中纠缠盘绕。
不知不觉,天色已暗。
她掌上了灯,将藏品室打扫完毕,去关大门时吓了一跳。
只见一名乞儿倒卧门外,肮脏猥琐,昏迷不醒。
她立时沉静下来,掌着灯仔细查看。
这名乞儿在光亮里慢慢抬起头来,透过蓬乱板结的发绺,忽然盯住了她,一双眼睛焕发光彩,越来越亮,甚至于挣扎起半边身子。
“难道是……?”云裳不敢相信,看了看左右无人,咬牙将这名乞儿搀扶进雪兰堂,随即关上了大门。
“你是徐秋宝?”她镇静地问。
“嘿嘿,嘿嘿嘿,我是谁?”乞儿傻笑着反问她,眼神迷茫。
“你是徐秋宝,我们在苏州城雪兰绣坊见过面,我在官府的海捕文书上见过你,都说你已经投海自尽了。”云裳按捺住心神,不知道这一遇的吉凶祸福。
“哈哈,哈哈哈哈,原来,我是徐秋宝。”
一个月前的钱塘潮里,徐秋宝大难不死,在海上飘泊数日后,好不容易上了岸,又经松江胡乱逃至木渎,已经丧失了许多记忆。
“你从哪里来?”云裳继续问,弄不清楚自己为什么有这么大的胆子。
徐秋宝答非所问,“嘿嘿,我过吴县时,枫桥旁有个寒山寺,嘉靖年间有口大钟,现在已经没了,说是当年倭寇盗了去。嘿嘿嘿,我爹是倭寇,他又不是日本人,人人说他是汉奸……”
他忽然一下清醒,紧缩成一团,浑身毛发乍如刺猬。“你是谁?你为什么要救我?是不是要害我?你是不是藏在半天云里的那只手……”
云裳心头如被针尖狠狠刺了一下。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一个字,一个字,对着眼前之人清晰地道:“在雪兰绣坊里我已经认出来了,你的相貌没有变,你是阿宝。”
“阿宝?”徐秋宝抽搐了一下,瞪大了眼睛看她,“你是谁?”
不待云裳回答,他撅起屁股趴下来,把耳朵贴在地上,“嘘——不要出声,好像有人追来了……”
云裳侧耳谛听,只有桨声和水声如两股飘带,已经滑出好远,不由双眼泛潮。“阿宝,是我啊。你不认得我了,我是阿娇。”
“阿娇?阿娇?”徐秋宝反复念叨着这个名字,似曾相识,仿佛揭开了尘封的记忆。许多往事翻涌上来,令他天旋地转。
“不!不不不!我都不知道自己到底是谁,我又怎么会知道你是谁。我也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杀我,我只知道你跟我在一起会有危险,会害了你。”徐秋宝大呼出声,“快!快快快!你离我越远越好,我求求你了……”
“那外面的传言都是真的?”云裳颤抖了声音问。
“你不要再问!你不要和我在一起!你离我越近,知道的越多,就越麻烦,越危险。”徐秋宝抖抖索索爬起来,要往外走,但脚下一绊,结结实实摔了一个大跟头。
“阿宝,你还记不记得小时候的事情?我是阿娇啊。”云裳唤了一声,上前伸出右手小指勾住了徐秋宝的右手小指,轻轻地摇着。
两根小指头勾在一处,轻轻摇晃着。
徐秋宝恍然大悟,霎时间热泪盈眶,呜咽出声,所有冤屈苦楚如同长江大河决堤一般。说到痛处,他不禁大哭起来。
听他述说往事,云裳不由陪着落泪。但听得他述说身世,纵是云裳温柔似水,也不免心中厌恶。瞬间里,又有一缕儿时往事的云烟袅袅飘过,如水一般将疑虑洗去。
“阿宝,你好可怜。我信你,你是好人。”
徐秋宝却跌足大叫,“你怎么那么容易相信人?这世界上的人,你谁都不要信!”
见他癫狂若此,云裳心中愈加刺痛,“阿宝,你不信别人,但要信自己,你一定是个好人……”
“好人?我可以是好人吗?”徐秋宝不知道在问谁,“我只知道我真该死,又觉得自己不该死;我真的好想死,但是又不想死。你说我能怎么办?怎么办……”
说着说着,身心疲惫的他一下瘫软,不省人事。
云裳见他昏沉如睡,心中跳得厉害。
她围着他,来来回回踱着步,在屋里思前想后,一会儿想要逃开他,离他而去;一会儿又见他如婴儿般无助,梦魇里神情苦楚,心中实是不忍。
终于,她伸手取了一块绣锦,轻轻盖在了徐秋宝身上。
徐秋宝却一弹而起,两眼射出狼一般的凶光。“来了!我听到他们来了!”
云裳叹了一口气,“阿宝,别闹了,所有的人都以为你死了……”
徐秋宝歪着脖子,瞪着眼看他,“为什么你要这样对我?”
“因为你是阿宝,我从小就认定的好人。你没有害过人,就不该死。大家这样对你,实在是太不公平了……”
“公平?”徐秋宝又笑了起来,瘦削的面孔一下歪斜,“人人都这样对我,我为什么不能这样对人?”
云裳见他戾气陡生,邪气渐长,不由心中大急,“你不可以这样!”
徐秋宝正要叫骂,忽然听到了动静。
“不要担心,你先躲起来,是守屋的阿公阿婆回来了。”云裳道。
徐秋宝脸色大怖,冷汗浃背,不由分说地扯住她便走。
云裳正要甩脱,却见藏品室里黑烟冒出,竟是失了火。“这怎么会……”
徐秋宝堵了她的嘴,半挟半推,两人一齐出门,往外逃去。
“为什么?为什么?”云裳听得徐秋宝口中喃喃,语调充满了绝望,那姓氏的诅咒,家门的冤孽,竟是从来未曾离开过他。
两人牵着手在青石板路上狂奔,感觉对方手心里全都是汗。来到胥江边,不约而同地上了一条船。
胥江又名胥溪,是木渎古镇两大河流之一,从苏州胥门起,经木渎,越太湖,西出宜兴,直达长江,全长近五百里,堪称中国历史上第一条人工运河。
“不!不能北上,离家太远了!”云裳叫道,回头看雪兰堂已经浓烟滚滚,大火熊熊,不由心中剧痛,泪水潸然,不知将来如何去面对师父。
“那就南下吧,越过太湖便是湖州地面。”徐秋宝娴熟地操起桨来。
“不!”云裳大叫了一声,不能往家的方向,把祸事引了去。
她从船头跳回埠头,提起裙裾往相反方向跑去。徐秋宝只好弃船跟上,心中愧疚苦痛。
“我对不起你,把你连累了!”徐秋宝忽然咬牙切齿起来,“我跟他们拼了!”
“他们是谁,你知道吗?”云裳见他眼神犀利,又迷乱若狂,伸手拉住了他,叹道:“你不要自责,我不怪你就是了。”
徐秋宝闻言热泪再出,霎时又提上一口气,拉着云裳跑得飞快。
多日来他心力交瘁,万念俱灰,自以为死了好几次的人,现在却如腋下生出了一双翅膀。
但他知道,那只藏在乌云迷雾中的黑手重又出现,始终放他不过。
第十四节
北宋大诗人苏东坡任杭州太守时道:“天目山千里蜿蜒而东,龙飞凤舞,萃于临安。”
天目山余脉在钱塘江北岸、西湖南岸结止成吴山,成片山岭延伸入城,杭州人俗称“城隍山”。
吴山名胜古迹众多,祠庙寺观林立。又有山上香市,山下集市,一年四季来到杭州进香、观潮、游览、玩乐、采买、求学、办事的人们,都会不约而同地云集于此。
此时天已黄昏,山上游客渐稀,两名少女娉娉婷婷,手牵着手来到城隍庙前。
明太祖朱元璋和尚出身,后为乞儿,曾栖身于城隍庙中,当上皇帝之后,对土地城隍神特别崇敬,大行封赏,整顿祀典,城隍庙宇遍布天下,其建筑一如衙门,以达到劝善惩恶的目的。
杭州民间流传着这样一句俗谚:“周公新,郡城隍;于公谦,都城隍。周公寒铁之面,于公金石之心。”周新于永乐年间曾任浙江按察使,为人刚正不阿,惩治腐恶,执法如山,人称“冷面寒铁”,被明成祖冤杀后敕封赐金,立庙吴山。周新在浙江杭州的逸闻轶事,及至一百多年后的万历年间,仍在民间众口相传。
“小辫儿哥哥扎红绳,城隍山上看龙灯,看好龙灯看戏文,看好戏文吃馄饨,吃好馄饨游四门,回去姆妈拷一顿……”
一个小孩由父母牵着,口里唱着儿歌,蹦蹦跳跳地下山去了。
“我也要看龙灯。”一名少女痴痴地看着那一家三口远去,转身对另一名少女说道。
另一名少女温润如玉,沉静似水,正是云裳。“唔,得到正月才有得看呢。乖,听话,好不容易到了。”
“不嘛,我要看龙灯。”那名少女绞股糖似地扭着身子。
她身形较高,双眉入鬓,状极俊美,竟是男扮女装的徐秋宝。
两人自木渎镇一路逃来,晓行夜宿来到杭州,既是不愿引祸于人,又因徐秋宝心中幽愤积郁,渐成疯状,虽是症候不深,但时常恍恍惚惚。亡命途中又无法寻医问药,病急乱投医之下,云裳便想起了杭州城隍庙有名的“审疯子”。
这城隍庙就像阳世的地方衙门一样,三班六房,各种刑具,一应俱全。虽是泥塑木雕,但遇到“审疯子”时,庙会中的执事扮作差役,把被审的疯子铁索琅铛地押上堂来,动刑威吓,居然有被吓好了的,但也有被吓死了的。
徐秋宝四下里张望,这杭州城里有哪一个地方他不熟悉?
“好!好哇!”他大笑拍手,跑进庙里,却呆呆愣愣地立在那儿,一股阴森之气笼罩过来,不由得浑身瑟瑟发抖。
云裳追了上去,像哄小孩一般抚着徐秋宝。
但见正殿之中祀奉城隍大神,两旁分列八大将、判官、牛头、马面、黑白无常、钟鼓神以及十殿阎王、十八司等地狱塑像,还有配神无数,然而庙里却空无一人。
“有人吗?”她壮起胆子大声问道。
只听一声咳嗽,有个声音长吟道:“作事奸邪任尔焚香无益,居心正直见吾不拜何妨。”
“显灵了!显灵了!城隍老爷!周新老爷!”徐秋宝跪倒在地,叩头不止。
云裳半信半疑地跪了下去,边拜边看。
“哈哈哈哈!”一阵笑有如金石之声,正殿角落里走出一人,布袍黑须。“有罪有罪!我不是城隍爷。今日既非初一,又非十五,重阳戏早已唱过,时辰更是不对,没有‘审疯子’这些节目了。”
云裳嗔怒:“你是谁?”
徐秋宝却认了出来,“我认得你,‘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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