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震旦 (1-2部)作者:凤歌-第24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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嗷,桃花鳞巨口怒张,吐出一团白花花的水球。水火撞在一起,白色雾气蒸涌。水与火不住交锋,不但没有缩小,反而双双变大。有时水进一尺,有时火进一米,这么来来去去,转眼大如两座小山。

桃花鳞目睹长牙惨死,起了搏命的心思,吐出了性命攸关的元水。元水可以引动天下之水,是神龙乘云上天的本钱,一旦吐出,大气中的水分都向元水汇集,连波叠浪,声势骇人。

麻中直本来可以破解这水,只是元水一破,神龙必死。龙死了,就少了一件生财的工具,他是牧龙者里的精算师,赔本的买卖绝对不干,无奈中只好水涨一分、火涨一分,脑子飞快转动,拼命思索两全其美的法子。

正转念头,他肩头一沉,叫人拍了一下。麻中直大吃一惊,他的灵觉惊人,这时有人逼近,居然无所察觉。

他心头一乱,神通登时削弱,元水势如脱缰的野马,冲灭火焰,排山倒海似的压了过来。麻中直变了脸色,来不及躲闪,身后那人淡淡地叫了声:“停!”

水团十分听话,说停就停,悬在麻中直头顶,就如一堵活动的水城。

麻中直的心子别别乱跳,回头望去,身后站了一个青衣老太,鹤发童颜,手扬符笔。

“庄姥姥!”简真大声欢叫。

庄老太点了点头,一挥笔,水山滚了回去。桃花鳞张开巨口,只一吸,又将元水吞进肚里。

麻中直倒退了一步,握笔持斧,死死盯着老人。庄老太扫他一眼,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摇头说:“小伙子,逞强可不行!”

麻中直闷声不吭,庄老太也不理他,目光投向远处。两个道者一天一地,斗得正急。古运锋飞轮如电,超乎视觉极限,眼看在前,忽又在后,眼看在左,他又从右边的虚空里钻了出来。简怀鲁吃了不能飞行的亏,身上的袍服烧坏了多处,头发也被打散,如疯如狂,团团乱转,要不是雷鞭护体,早就输了好几次。

“古运锋!”庄老太高叫一声。古运锋一转头,庄老太到了面前,他吓了一跳,仓皇驾轮后退,飞驰中抬起符笔:“雷枪……”

“电”字还没出口,古运锋脑门一痛,好似挨了一记闷棍。他原地转了两圈,停下时摇摇晃晃、形同醉酒,长发披在脸上,看上去十分狼狈。

“我一向不爱多管闲事!”庄老太踩着一缕青光,悠悠然浮在半空,“古运锋,你往来牧龙,我可是从没管过你。可你变本加厉,居然想要杀人灭口,我再要袖手旁观,可有一点儿说不过去!”

“庄映雪!”古运锋胸口起伏,面红如血,“你这么做,可是存心与白王为敌!”

“呵!”庄老太笑了笑,“少拿皇师利来压我,我老了,不爱打打杀杀,今天的事就这么算了。你们三个把龙留下,乖乖离开留云村,要不然,哼,我把你们打成一包,直接寄到琢磨宫去!”

古运锋的脸色阵红阵白,知道这老太婆说得出做得到,好汉不吃眼前亏,今天的仇,只有留待以后再报。

他咬牙笑笑,转向麻中直一声大喝:“愣什么?带上窝囊废,我们走!”

甲士脸色阴沉,俯身抱起鲍残。那小子口吐白沫,还没苏醒,麻中直一抖翅膀,冲天飞起,与古运锋一前一后,晃眼钻入云层。

老龙望着二人,悲吟一声,忽地轰然倒下,浑身抽搐不已!

简怀鲁抢上前去,一摸龙须,冲口叫道:“庄道师!”

庄老太落在龙前,右手挥笔,轻轻念诵两句,左手伸出,“噗”地插入巨龙的胸膛。桃花鳞发声哀叫,眼神极尽痛苦,可又竭力忍耐,尽管浑身发抖,但也一动不动。

“有了!”庄老太吐一口气,将手缩回,她的手攥成拳头,沾满了青色的龙血。老人徐徐摊开手,手心里躺了一条金光闪闪的虫子,尖头刺脚,形似龙虾,浑身拼命扭动,发出咝咝的尖啸。

“金符虫!”吹花郎微微动容。

“这也难怪!”庄老太叹了口气,“有了这个东西,神龙就不能变化,牧龙者远在天边,也能要了他的命!”

“庄姥姥,干吗不毁了它?”简真盯着那虫,又惊又怕。

庄老太摇了摇头:“这东西只有天道者才能造,白王皇师利,可不是好惹的。”她低头想了想,冲金符虫说,“替我带个话,告诉皇师利,如果还记得当年的庄道师,不妨来留云村喝一杯茶。”

她一扬手,虫子放生尖啸,张开两片薄翅,只一闪,冲天消失。

“好快!”大个儿连连咋舌。

“庄道师!”简怀鲁深感不安,“怪我一时冲动,给您惹了麻烦!”

庄老太笑了笑,满不在乎地说:“玉京通灵台常说,人老骨头松,需要经常活动活动。再说皇师利忙得很,请也请不来呢!”老太婆目光一转,投向长牙的遗骨,眼里闪过一丝伤感,“可惜,我还是来晚了!”

“他们为什么要牧龙?”方非的心里似有一团火焰。

庄老太看他一眼,笑了笑说:“神龙通身是宝,龙血、龙鳞、龙角,放到黑市里,样样都是畅销货!神龙不能圈养,要不乘云飞动,不出几天就会死掉,所以必须经常放牧。道者和神龙渊源很深,从古至今,牧龙都是死罪。可是皇师利出于私心,一直暗中鼓励牧龙。这么多年了,哼,一个牧龙者也没有判刑!”

“又是皇师利!”方非暗暗记了一笔。

“小容!”申田田苏醒过来,踉跄着飞奔上前。

方非抱起简容,交到她的怀里。女道者抱住儿子,以为已经遭遇不幸,拼命又摇又晃,登时把简容晃醒了。小家伙张眼看见母亲,哇地哭出声来。申田田只一愣,紧紧抱住儿子,一时喜极而泣。

方非回头看去,长牙的躯体已成灰白,他忍不住伸手抚摸,龙头冰冰凉凉,好似一块无知的顽石。

“方非!”简怀鲁轻轻叹了口气,“神龙死后,就会化为石头。”

凉意幽幽,透过指尖传来,方非望着巨龙渐渐石化,心里升起一阵凄凉。

“桃花鳞!”有人忽用龙语说话,方非掉头一看,说话的是庄老太,她符笔一指,老龙身上的火链簌簌脱落,“你自由了,上哪儿去都行!”

“我就留在这儿!”老龙望着长牙的化石,眼里流出深切的悲伤,“我的兄弟死了,除了我,谁来给它做伴?”

“好吧!”庄老太叹了口气。

桃花鳞挣起身来,看向方非,龙眼清莹如水,透出奇异的光彩。

“昂!”老龙举头向天,发出一声长吟,身子宛转上升,直到尾巴离开地面。它盘在空中,龙身卷曲了三次,舒展了三次,斑驳的鳞甲生长如飞,残破的龙角也弥合无痕。片片龙鳞发出迷人的光彩,白里透红,就像是迎春怒放的桃花。

老龙低吟一声,悄然失去了形体,化作了一团花光流溢的云气,云气注入深潭,空气中漫开了一阵冷香,轻轻包围众人,久久也不散去。

“云龙香!”简怀鲁的脸上闪过一丝伤感,“好多年也没有闻到啦!”

庄老太点了点头,一转身,忽地轻叫了一声。众人顺着她的目光看去,长牙龙的化石头上绿意涌现,冒出来一枚孤零零的树芽。紧跟着,嫩芽生长如飞,笔直向上,无花无叶,也不分叉,长到一米多长,终于停了下来。

“这是什么?”简真十分诧异。

“这是尺木!”庄老太望着石龙,若有所思,“尺木是神龙的精魂变化,活着时长在龙的头部,死了也随魂魄散去,神龙没有尺木,就不能乘云变化。尺木、龙珠、元水,神龙三宝,舍之必死,常与神龙同化,很少留在人间。唔,现在长了出来,真是有点儿古怪?”

“我来瞧瞧!”简真毛手毛脚,上前要采。

“别乱来!”庄老太伸手拦住他,“有缘人才能采,人不对,尺木就会石化!”

“有缘人!”大个儿一愣,回头看向方非。庄老太笑了笑,点头说:“小度者,只怕还得你来!”

方非心中迟疑,简真推了他一把,他才走上前去,握住那根“尺木”。木棒入手冰凉,纹理十分细润,一瞬间,少年的脑海中浮现出长牙的影子巨龙神态安详,冲他默默点头,倏忽云烟四起,那影子又模糊起来。

方非一个激灵,醒悟过来,跟着吃惊地发现,尺木已经连根拔起,落到了他的手心。他怔了一下,扬起尺木,木棒青碧流光,几乎全无重量,他似乎感觉得到龙的精魂就在木中,勃勃跳动,跃跃欲飞。

“有意思!”庄老太呵地一笑,也不道别,转身向流云村走去。

“老道师真矍铄!”申田田目送老太婆消失,微微露出笑容。

“又欠她一个人情!”简怀鲁摇头苦笑。

申田田目光一转,突然怒形于色:“小真,你的铠甲怎么回事?”

“什么?”简真转过身来,一脸茫然。

“看你背后?”

大个儿反手一摸,甲胄破了一块,露出里面的外套,他的翅膀被麻中直打折,神形甲受了损坏,回复不了原状。

申田田还要嗔骂,简怀鲁忽说:“小真今天做得很好,管家婆,你就别骂他了。”父亲帮腔的机会少得可怜,简真听在耳中,眼巴巴望着老爹,面孔涨得通红。

简怀鲁将申田田昏倒后的情形说了一遍。女道者听得惊心动魄,本以为庄老太救了儿子,谁知救人的竟是方非,她只觉不可思议,忍不住问:“方非,你跟那条龙说了些什么?”

方非想了想,说过的话云烟一片,除了只言片语,几乎记不起来。他满心困惑,摇头说:“我记不清了!”

“你怎么会龙语?”

“山都的金犼阿维兰,给我吃过一颗能言果!”

“什么?”申田田失声大叫,“你进过山都森林?”

方非点点头。简怀鲁夫妇对视一眼,神情都很震惊。

“能言果可是宝贝呀!”吹花郎轻轻地说,“那是人头树的种子,金犼用元气滋养长成的。方非,从今以后,震旦里的任何种类,只要拥有语言,你都能轻易地听懂它们的话,并与它们任意交谈!”

“可是刚才那些话……”方非仿佛陷入了一个谜团,“好像、好像不是我说的。我的身子里面还有一个人,说话的是他,不是我。”

简氏夫妇对视一眼,将信将疑,申田田说:“能言果还有这样的妙用吗?”简怀鲁摇了摇头,注目方非,流露出深思表情。

简容抽抽搭搭,嚷着回家,申田田又气又怜:“小鬼头,你平时的调皮劲儿上哪儿去了?哼,看你还敢不敢瞎胡闹。”

小东西羞愧难当,一想到龙爪下的光景,忽又哆哆嗦嗦地流下了眼泪。

申田田心生不忍,招呼众人回家。走了一程,方非回头望去,寒潭里升起一股云气,冷清清,白惨惨,一晃眼,就将巨龙的化石吞没了。

简容受惊过度,不到华盖车,就在母亲怀里睡着了。其他四人坐在客厅,相对无语。简怀鲁燃起琅嬛草,一口口地吞吐不已,他的心思连接烟斗,烟气化作了飞龙,一条接着一条,在空中来回起舞。

“我去做饭!”申田田开口打破了沉寂。

简怀鲁却摇了摇头:“我想喝酒!”

“不行……”

“饭,能填饱肚子;酒,能填满脑袋!”

申田田沉默一下,苦笑说:“好罢!今天破例。”

不多时,酒杯斟满,简怀鲁举杯说:“为了死去的龙!”

方非心中酸痛,也举杯说:“为了长牙!”

“长牙?”申田田小心地问,“独角龙的名字吗?”

方非默默点头,举杯饮尽,可是,无论多浓的烈酒,也冲不淡心中的伤痛,有些痛刻在心底,纵使岁月流迁,也不会轻易磨灭了。

“方非!”简怀鲁长长叹了口气,“我真想看一看你的气!”

“什么气?”方非喝了酒,脑子晕晕乎乎。

吹花郎取出震灵笔,手一扬,笔尖吐出一缕黑气,气色明净疏朗,好似散落在水里的墨汁。

“在红尘中,人种的区别是肤色。”简怀鲁徐徐张嘴,吹动水墨色的烟气,“在震旦里,道种的区别是气色苍龙青气,朱雀火气,白虎白气,玄武黑气,看到了吗,这一股气在告诉你,坐在你面前的是一个玄武人!”

“魔徒呢,他们是什么颜色?”方非忍不住问。

吹花郎脸色一沉,冷冷说:“和入魔前一样。”

方非看了看双手,大概酒气作祟,双手红彤彤的,透着一团滚热,“我呢,我的气是什么颜色?”

“你的点化人是什么颜色?”申田田问。

“红色!”

“朱雀人?”女狼神一扬眉毛,“你也是红色!”

“为什么?”

“度者和点化人的元气相同!”

方非喜不自胜,大声叫道:“我也是朱雀人?”

“没错!”申田田笑着点头。

简怀鲁却冷不丁说:“那可不见得!”

申田田一愣:“怎么不见得?这可是千古以来的通则!”

“通则?”简怀鲁微微一笑,“那么管家婆,你见过神龙向朱雀人低头的吗?”

申田田皱眉摇摇头。

“你见过神龙为朱雀人舍身的吗?”

申田田还是摇头。

“只有苍龙人,才能降服神龙!”简怀鲁轻轻叹了口气,“我猜想,方非的元气也许是青色。”

申田田和方非同时开口,一个叫:“胡说八道!”一个说:“我不做苍龙人!”

简怀鲁哈哈大笑,说道:“管家婆,我跟你打赌,赌二十杯虫露酒!”

“十杯!”

“十五杯!”

申田田迟疑一下,拍手说:“好,我赌他是朱雀,你输了怎么办?”

“我赌他是苍龙。”简怀鲁笑了笑,“我输了,一个月滴酒不沾!”

“好极了!”申田田语气尖刻,“这可是一个戒酒的好机会!不过,死酒鬼,你怎么证明他的道种?”

“很简单!”简怀鲁一字一句地说,“我给他开窍!”

“不行!”申田田跳了起来,“那是点化人的事!”

“点化人还没找到,不过……”简怀鲁看她一眼,意味深长地说,“震旦里可不太平!”

申田田迟疑说:“这件事我做不了主,还得看本人的意思!”说到这儿,她的目光投向方非,“孩子,你愿意开窍吗?”

“开什么窍?”

“就是打开你的灵窍,导引出你的元气。”

“元气?”

“你有了道者之魂,魂魄生元气,元气你也有了,不过灵窍没开,它就流不出来。”

“要元气做什么?”方非心中好奇。

“做什么?”申田田眨眼一笑,“红尘里,你们用墨水写字,震旦里,我们都用元气写字。有了元气,你就能凭空画符,灵虚飞剑,运天地之力,夺鬼神之机。”

方非的心子别别乱跳,申田田说的都是他梦寐以求的本事,他惊喜欲狂,加上酒意作祟,大声说:“好哇,简伯伯,你为我开窍吧!”

夫妇俩对视一眼,简怀鲁笑着说:“过程有一丁点儿难受,你可要稍微忍耐一下!”方非点头说:“我不怕!”

“好孩子!”简怀鲁把洞箫凑到嘴边。

“不是开窍吗?怎么又吹箫?”方非十分奇怪。

“这可是我的独门绝活!”简怀鲁咧嘴一笑,“我要像吹开花儿一样,吹开你的灵窍!”

箫声幽幽入耳,方非的心顿时一跳,身上每根汗毛都随箫声颤动,他的身子好似吹胀了的皮球,又胀又热,又酸又麻,而且伴随一股奇痒。

这感觉又奇怪,又难受,方非哎呦一下,想要跳起,不防申田田伸手将他按住,女狼神低声说:“忍耐一下,过一会儿就好!”

方非难受得说不出话来。耳边箫声渐高,他的身子也随之胀大,可是伸手摸去,肌肤又好端端的,一点儿异样也没有。

这感觉重复了好几次,箫声变得急促起来,方非自觉越胀越大,几乎就要爆炸,这时“嗡”的一声,他的脑子一空,所有的知觉都消失了只有箫声还在!若断若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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